空荡荡的爱
作者:乔维安

【文案】
竹马成仇,兄弟阋墙,旧时花影零落天涯。
斯先生,置一盏酒,看一段戏。
其实相爱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在一起。

【文案2.0】:
他们从小到大认识,他却不是她青梅竹马。
他早早长大,离开家,来去如风,满世界飘荡,是落拓不羁的家族叛逆子。
她却守在深门大院的隔壁,和他的弟弟,嬉闹悠游一起成长。
于是葭豫在发现自己喜欢上斯成时,中间已经隔了时间,隔了年纪,隔了阅历,隔了人言,隔了千山万水,
原本她以为自己仍有时间,她原本以为一切还有可能。
谁知人生翻盘,一日便是百变。
他们再也没有了机会。
而在慢慢发觉她在经历着异常惨淡生活,
在她落难之时,斯成不顾不切地奔赴千里而来,只为了再也无法控制的情感。
从法律,道德,家庭,任何层面来说,若理想是最终走到幸福好景,那么注定要经历一段惨烈的感情。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斯成,李葭豫 ┃ 配角:斯定中 ┃ 其它:

编辑评价
作为豪门斯家友邻,李家长女葭妍与斯家三公子是恋人,小女葭豫与四少爷是青梅竹马,本是佳偶良缘美满事,老李已经等着做斯家岳丈,不料葭豫在十八岁那年,重新结识了斯家不受宠的长子斯成,而后喜欢上了他。由于年龄阅历差距,斯成纵然心底有情意,但仍拒绝了她。而没想到人生一日百变,葭豫嫁给了老四定中,这段婚姻是三个人错误的开始,斯成在慢慢察觉葭豫经历着的痛苦婚姻后,心底不舍,在她落难之时,不顾一切地奔赴千里来看她,而老三定文不满父亲将家族事业传给老大,同老四联手密谋……
本文剧情跌宕,故事性强,文笔流畅古朴有韵味,人物性格设定真实鲜活,讲述了一段轰轰烈烈的豪门虐恋。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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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我从学校回来,在家里放下书包,走出屋前小径,在高墙侧边掀开了一道小小铁门,贴着花云盘溜进斯家大宅的花园,在花木婆娑之中走了一段路,隔着树丛听到了姐姐的欢声笑语,远远望过去,碧绿树荫中一袭白裙的倩影,戴了顶宽沿草帽,婀娜身姿,正陪着两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站在屋檐下。
“葭豫,快来快来。”斯定中瞧见了我,立即招手,大声地喊:“我们在看三哥的新车。”
斯家三少新购入的一辆敞篷跑车正停在廊前。
我走近看,噢,银色车身,锋利线条,车头闪闪发亮的三叉戟徽标,好不气派。
姐姐咬着三少耳朵娇笑:“定文,我们晚上去兜风好不好?”
斯定文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都听你的,小妖精。”
斯定中悄悄拉住我的手说:“等明年我十八岁上大学,爸爸也给我买一台,你中意哪种款式,林宝坚尼好不好?”
我挣开他的手。
“妈妈还说你有事找我,没事我回去做功课了。”
“小豫儿永远这般刻苦,等下一读读到女博士,”斯定文笑着打趣道:“老四年年考末尾,羞愧不羞愧。”
斯定中一急就结巴:“三三三哥!”
我只得笑笑,这时远处传来吵闹之声。
老爷子治家严谨,斯宅一向秩序井然,这般喧闹吵嚷很少见。
我侧耳一听,纳闷道:“谁在大厅吵架?”
斯定文说:“还有谁?”
斯定中一脸神秘地说:“昨晚大哥回来了。”
斯定文不耐烦地说:“吵死了,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偏偏还愿意为他大动肝火,葭妍,上不上车?”
姐姐笑着如一只蝴蝶翩翩上了副驾座。
三少对着候在屋前的佣人说,“告诉妈妈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他随即潇洒地冲着我们摆了摆手,银色跑车呼啸而去。
“我回去了。”我也要走。
斯定中拉住我:“我想过去劝劝爸爸,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本能地拒绝,话到嘴边却迟疑了一下,想了一下:“好吧。”
斯定中拉着我跑过中庭的花园盘云道,走过前苑的通道,却不敢直接穿过前厅,我们两人悄悄从小偏厅绕道,溜到了大厅前面的廊下。
立在廊前侯着的两名佣人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看到斯定中来,相互咳嗽了一声,又立刻目不斜视地站直了。
我们走到门口往里看。
只见老爷子坐在正中的沙发上,正气得抖抖索索地喝茶,斯家的大少立在一侧,身量颀长,穿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衣,那种蓝色是——让人想到天空最明亮的时候——云朵飘过时,那种浅到发白的颜色,瘦削肩骨微微突起,挺得笔直的背。
站在沙发边上侧身面对着大门的是一个面容朴实的中年男人,正是我那位永远对斯氏忠心耿耿的父亲大人。
爸爸看到斯定中拉着我要闯进来,赶忙摆摆手,示意我们别进来。
我拽了拽斯定中的手,躲到了门后。
老爷子喝罢了茶,茶碗盖子砰地一声合上,直撞得茶杯砰然作响:“你还知道回来?你一年到头四处浪荡,眼看三十岁的人了,家不成家,业不立业,我出去人家只笑我斯家出了个地地道道的败家子!”
在这雷霆怒火下,斯家大少的竟然声音很平静,有点沉郁的低音:“您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嘛。”
老爷子一听更怒:“不成器的东西!亏得你两个弟弟不像你,这才没把我气死!”
斯大少爷也不生气,只带点儿漫不经心的口吻:“那您就别把我叫来这儿骂了,我还困着呢。”
老爷子瞧着他这惫懒样儿更是起不打一处来:“不找你行吗,都把老子告上法庭了我能不找你?人不在本埠,倒挺能兴风作浪,你说你替那几户屋地搬迁的居民打官司是想怎么样,你是要跟家里对着干了是吗!”
斯家大少带了点儿无奈:“爸,生意归生意,您不是一向教导我要公私分明。”
说起此事老爷子仍是余怒微消:“我看你是要存心气我,儿子开的事务所跟老子的公司打官司,这成何体统!那件案子我还给你留了几分颜面,你倒是出息,叫全市人民看我斯家笑话!”
斯大少爷没有答话。
富丽堂皇的宽敞大厅陷入一片沉默。
老爷子盯着身前的儿子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的胡闹也该到头了,你们做的有几个经济改制的案子已经太出格,还有你那个合伙的姓孟的那个小子,上次替那几个偷渡客辩护,还特地找了媒体宣扬,被几家别有用心的媒体捧得好似社会良知,怎知他那天摔了,连尸骨都找不到,这社会的水多深,你以为若不是你是我斯鹤茂的儿子,你们能安然撑到今天?”
好一会儿,斯成才答话,带了淡淡的倔强:“那请您不要费心,所有风险我自己担。”
老爷子威严地发话道:“关掉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事务所,回公司上班。我让张尽忠带你,从副总开始做。”
“您确定?”斯家大少低声一笑,“您要是今天敢宣布,今晚斯夫人就要统领着斯定文两兄弟举旗起义了。”
“混账东西!”老爷子一声怒喝,倏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看来是真的动了气了,连我旁边的斯定中,都瑟瑟地抖了一下。
老爷子厉声骂道:“那是你继母和兄弟!看看你什么说话口气,你眼里还有长幼尊卑吗!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荒唐了上天去了!”
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踏前了一步:“我看我今日不惩诫一下这不成器的子孙,我百年后只怕愧对斯家列祖列宗! ”
我看到我爸吓得慌忙地搓了搓手,一把上前架住了暴怒的老爷子:“老爷子您别较真,大少爷有口无心,你知道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心里受些委屈难免的,再说这大少爷昨晚四点下的飞机,这不还有时差嘛,您消气,消气。”
对面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我爸,面容有淡淡讥讽,却没有说话。
老爷子神色微微一愣,却仍是怒火中烧:“这家谁亏待他了!回家尽给人摆脸色,对他父母兄弟从来没一声招呼,多大的人了,独他一个就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真是不像话!”
他转头一喝:“老谷,取戒尺来!”
谷叔应声去了。
我爸眼看劝不住了,正要放开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斯定中拉着我一跃而进:“爸……爸爸!”
老爷子一看到斯定中,动作停了下来:“定中,你出去。”
斯定中将我往前一推:“爸,爸爸,小豫儿有话要跟你说。”
这斯定中要害死我!这场面我哪儿有什么话敢说!我哆嗦了一下,也吓得结结巴巴:“伯伯,我昨晚看出了雷震三山口的解法了,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下给您看……”
老爷子是个棋迷,我爸年轻时候老跟他下,爸爸带着我在一旁玩,我看得久了,竟然无师自通,后来老爷子送了我几本古谱,我看来看去看了好几年,如今连我爸都不是我对手了,偶尔老爷子技痒,我是陪手。
我爸赶忙上来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快出去出去。”
我眼角余光看到谷叔并没走远,只是立在门后看。
斯老爷子被这一群解围的人团团围住,怒火被搅得一团乱,只好先对着斯定中说:“定中,带妹妹出去玩。”
他环视了一圈,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年轻人,余怒未消:“滚下去!”
斯家大少斯成看了他父亲一眼,转身走了。
斯定中拉着我跑回到了花园中,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哥真敢惹爸生气。”
我想了想:“你大哥有半年没回了吧。”
斯定中说:“何止,快一年了吧,上次爸催他结婚,摆了一桌菜将万小姐领回家吃饭,还是去年圣诞节到时候了。”
那事儿我也听说了,听说还是斯太太给牵的线,果不其然斯大少爷拂袖而去,老爷子气得在大厅骂,斯太太陪着笑脸送走客人后在房里哭,斯家兄弟围着看热闹,大少爷拎包出门,听说直接去澳洲了。
我很少见斯成,小时候还见得多一些,自从他大学开始,听说是在外面住,到后来他转去英美两地求学,便基本一年见不到几次了。
斯定中转头:“不说他了,葭豫我们打网球好不好?”
我也爱打网球,斯家大宅有两个网球场,夏天我们常常在哪儿消遣,坦白说,斯定中的网球打得很不赖。
我说:“那我先回家换衣服。”
斯定中说:“还回什么家呀,我让人给你拿一套新的。”
他絮絮叨叨跟着我:“我早让你放套球衣在我的更衣室,你偏偏不肯,你姐姐的好多衣服都在三哥的套房里呢。”
我站住脚步,沉下脸来:“斯定中。”
斯定中马上笑了:“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吧。”
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裤球鞋:“不换了,这样打吧。”
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我们携手飞奔去了球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球,直到暮色四合,大汗淋漓,最后斯定中故意打飞了两个制胜分,让我赢了。

☆、第2章 二

待到我们一路打闹着回到后院,佣人上前来:“小少爷,太太开饭,都等着你呢。”
斯定中不由分说拉我进去。
我不依,两个人在饭厅后的花树下撕扯。
老爷子从吸烟室出来,正看到我们在拉扯:“小豫儿,进去坐吧。”
斯定中喜滋滋地笑:“看吧。”
斯太太打麻将回来,妆容衣着都还是齐整的,一颗硕大的翡翠挂在衣襟前,绿莹莹的。
座中是老爷子和斯太太,和斯家二小姐斯爽,自然没有斯成。
我冲着斯爽笑了一下:“阿爽姐姐。”
斯爽在里边兴许也听到我们在外边吵闹了,笑着道:“乖乖坐吧。”
斯太太环视一周问:“定文呢?”
佣人垂手立在一旁答:“三少爷出去了,交待了今晚不回来吃饭。”
斯太太又问:“和谁出去的?”
佣人答:“葭妍小姐。”
老爷子取过毛巾擦手,瞟了一眼斯太太:“定文有没心思定下来?”
斯太太不以为然:“急什么,上个礼拜在君茂喝茶,遇到黄董的太太,还问起定文呢,说是他们家姑娘刚从法国回家,年龄也合适。”
老爷子说:“老李这姑娘不是从小看到大,青梅竹马嘛,我看定文也喜欢。”
斯太太冷笑了一下:“青梅竹马,你倒是笃义情深。”
老爷子变了脸色,看她一眼,碍于孩子们在跟前,没有说话。
斯太太咳嗽了一下说:“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了吧,哪一份工作做得长远正经的,整天跟着定文吃喝玩乐。”
斯定中插嘴道:“妈,葭妍姐姐毕业也才一年啊。”
斯太太宠爱地看了一眼小儿子,这时才看了我一眼,顺口道:“小的不像姐姐,乖巧。”
我慌忙展颜一笑。
斯太太手中的瓷白勺子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汤:“你今日又跟你宝贝大儿子斗法了?”
老爷子脸色一沉:“吃菜,少说话!”
老爷子手上筷子停了会儿,还是又转头问佣人:“斯成吃饭没?”
佣人答:“大少爷睡了,不让人打扰。”
吃完饭斯定中要送我回去。
说是送,其实两家不过隔了一个花园,一堵墙壁。
当初斯家要起这深宅大院,斯老爷子将旁边这半边角块地低价售给了爸爸,我们家起了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斯家老爷子还特地吩咐留了一个侧门,以便两家来往。
斯太太在后唤:“定中,过来,妈妈有话跟你说。”
斯定中说不满:“妈,你有什么话不能一会再说?”
斯太太慈爱地说:“听话。”
斯定中望了我一眼,我赶忙说:“我回去了,你不要送。”
斯定中慢慢腾腾地挪过去了。
我走出斯宅的院落,半边弯月已经挂在枝头。
夏夜有清凉的风吹来,吹散了一日的暑气。
我不爱走石头小径,绕进密密树林中,月桂树枝散发出辛辣的香气。
树林中一张雕花长椅上,一个黑梭梭的影子忽然一晃。
我吓了一跳,手肘擦过石榴花枝,树叶沙沙作响,火红的花瓣簌簌地落下来。
黑影忽然出声:“小豫儿。”
我转过去,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脸,眉宇间蔚然深秀,眼底有晦暗的郁色。
我有些羞涩,唤了一声:“成哥哥。”
他住得离斯家大宅的几幢主院落都远,在靠近白墙黑瓦的边上一方僻静院子,院前种有几株美人蕉,我们小时候爱掰下花朵吸吮花蕊中几滴甜甜的蜜汁,孩子们偷偷去采,有时他恰好回来,抱着篮球,人长得又高,长手长脚的踏进花丛中,将顶端的花朵摘下来递给我和姐姐。
他说:“回家?”
我点点头,我看到他穿了双夹趾拖鞋,牛仔短裤,腿又长又直,右腿小腿上裹着白色的纱布。
“你腿怎么了?”
斯成答:“回来前攀岩被石头划伤了,没事。你妈妈好不好?”
我点点头。
我总不能说我前几天看到我妈偷偷在屋里哭。
他伸手拿搁在身旁的烟盒:“你回去吧,晚了,我抽根烟,小孩子闻烟味不好。”
我分开树丛回家去了。
礼拜二我放学时,走出校门,看到斯定中笑吟吟立在门口,身后跟着锃亮的奔驰车和恭谨的司机。
我装作不认识他,快步走过。
“葭豫,葭豫——”他追上来。
我低吼:“你来干什么!”
“你不要生气嘛,我有事找你才来的。”他一边笑嘻嘻,一边抬手同我同学打招呼。
斯定中读的是私立学校,我读普通中学,一般他不会来找我,因为知道他出现我特别不高兴。
女同学拉着手嘻嘻闹闹笑道:“李葭豫你男朋友吗?”
我赶忙冲她们摇摇头。
待到同学走过去了,转头问斯定中:“什么事?”
斯定中殷勤地报告:“葭豫,我们去吃饭,完了去看戏,今晚演《旧梦新欢》。”
我气不打一处来:“才刚刚周二,还没到周末呢,谁有空看戏!”
斯定中理所当然地答:“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富家子哪懂人间忧欢,斯定中已经不由分手将我拉上车。
我们先到荔园吃冰淇淋,我问:“你大哥还在家吗?”
斯定中忙着端饮料,不经心地答:“早走了,还在不在本埠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出国一般都知会一声爸爸的秘书。”
“他平时住哪儿?”
“他在春漾里大道有公寓。”
“那一带离小坪山可远。”
“嗯,爸爸拿他没办法,总之他就是爸爸反对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侧着头想了一会,说:“唉,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爸爸特别爱他?”
斯定中想了想:“好像就是为了他的事,爸爸特别生气。可能是因为他母亲,听说爸爸特别爱他母亲。”
“真的?”我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斯定中又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次妈妈在家打牌,我无意听到她在牌桌上说起,家里平日又没人敢谈论。”
我问:“他妈妈怎么过世的?”
“不知道,”斯定中摇摇头,伸手替我拿了一个勺子:“哎你要不要这个草莓口味的?”
我拗不过斯定中,我们去看了戏,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晚上十点。
我说:“该回家了吧。”
斯定中又献计:“还早呢,我们去溜冰?”
我终于怒了:“大晚上谁要溜冰!”
斯定中挡在我身前着急地道:“哎,哎,那怎么办,还这么早?”
我终于回过神来:“斯定中,怎么了?”
斯定中说:“你爸让我和你在外头,别让你回家那么早,好像你爸妈在吵架。”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一掌推开他,心里无比愤怒。
我飞奔向对面停车的马路。
“葭葭葭葭豫!”斯定中慌忙追过来,一边召唤司机:“利叔,开车过来!”
我奔进大门,爸爸似乎已经出去了,车不在屋前。
屋内很平静。
姐姐也没有回来。
我走进屋中找妈妈。
妈妈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头发有些乱,眼睛微肿,看到我,勉强笑了一下。
早年我们两姊妹还年幼,正值沿海经济改革时期,斯家在南方沿海当地几代名门望族,斯家祖上是做银楼发家的,到了太祖爷这一辈,依靠着前数代人积累下来的殷实家底,在官洲创建了银山,专给南北商船做运货,这一路就顺风顺水越做越大,斯家钟鸣鼎盛的时期,据说半个官洲镇都是他们家的地产。解放前的大动乱时期,当时当家的三祖公爷将大半产业转至香港,但搬迁后却做得不算太好,加上遇了海难折了两艘大船,一家货船公司勉强维持着,眼看日渐式微,不得不将湾仔的大屋售出,全家搬至屯门一带,大房更是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了老家,幸得当年老爷子这一辈在内陆长大的年轻人大胆肯干,硬是在急风大浪的经济浪潮中拼出了一条血路,银山船运在十年间迅速发展成为了珠三角经济区最大的货代集团,十年之后,斯家老爷子将全部货船售出,将资本投入航运实业和商用地产业,并在三年后完成了集团重组,同年十二月完成战略重组,YSSC在港交所上市,海外市值高达一百九十八亿港元,爸爸那时始就开始做斯家的财务顾问,妈妈为了家庭放弃了职业,家里的事大大小小都是她在操劳,两年她前生过一场病,手术过后,人憔悴了许多。
我在她面前坐下,她抚摸我头发:“葭豫,妈妈和你爸爸决定离婚。”
我身体一震。
爸爸在外有人,我们姐妹是知道的事,姐姐据说还看过那女人,但妈妈佯作不知,这个家就维持着表面的太平。
妈妈说:“我们协商过了,你爸爸带姐姐,我带你,我明日返回嘉应老家,陪你外祖父母,但你刚刚升高三,临时换学校会影响你学业,你留在本市读完高中考大学再说。”
我抬头看她:“妈妈,我跟你回去。”
妈妈神色一愣。
我坚定地说:“我跟你回外公外婆家。”
妈妈摇头:“这不行,那边环境不比得这里。”
我握住她的手说:“妈妈,我不怕,我喜欢外公外婆家,我会用功读书的,成绩不会差。”
妈妈看着我,眼中泛出泪花,伸出手搂紧了我。

☆、第3章 三

峤里茶阳。
汀水江边古茶阳,一江清风白袖扬。
这座古传建于满栽茶树的茶山之南的古镇,故名茶阳。
外祖一家在高福路做了近六十年郎中,族谱可追溯到宋神宗时代。
老一辈留下了薄薄家业,这一辈的孩子多数外出,外公如今在镇上经营一家中药材店铺。
唯一的女儿离婚回来,外婆抹了几次眼泪,见到妈妈神色平静,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