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往事
作者:靡宝
【内容简介】
展昭同人:叶朝枫和展昭的故事,《破阵》的衍生文。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第一回
报到那天,白玉堂第一次拒绝了兄长安排的老妈子和司机,自己一个人拎着包下了飞机,招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宋大。
结果到了学校一看,体育馆外方圆五百米内已经满是黑压压一片晃动着的人头,从远处看——比如从卫星上往下看,就像一群蚂蚁围着一大块猪肉。大气球和标语在夏日火辣辣的阳光里一动不动地挂在半空中,空气里漂浮着汗水的气息。广播里哇啦哇啦地嚷着,甚至还有搞促销的凑来发传单。
白玉堂穿着一身标志性地洁白T恤和棉布裤,敬而远之地找了一块阴凉地傻站着。心下有点后悔先前一时夸口,不然他现在只用在水吧里喝着果汁等着拿寝室钥匙了。
这是白玉堂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没有经验的他难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大学报名就像美术展览一样优雅地入场签到。这并不是他的错。
白家经营陷空岛公司,做水上运输,是南部数一数二的支柱企业,白玉堂的干妈还是江宁酒厂的厂长,将来产业亦全部都要留给他的。白玉堂前面有四个表哥,最大的表哥孩子都已经上小学,白玉堂同他们比起来,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按照传统,老幺历来都比较没用。白玉堂全身上下唯一符合传统的也就是这一点。他无心家族事业,学的绘画。
白玉堂自小就是狷介之人,小猫小狗世界和平的那种儿童画也给他涂抹得色彩绚烂张力十足。白母好奇自己家里世代经商,儿子的艺术天分不知道是从哪里继承而来。继而把画托人送给专业人士看一看。专业人士是美术学院里一个有威望的教授,看到画,大吃一惊。他教书三十春秋,还从没见哪个六岁的娃娃能这样大胆豪放地运用颜色,觉得自己拣到了一块无价之宝。
于是白玉堂跟着这位大师学了十二年绘画。他外部条件好,家里有钱,又舍得花钱。十岁的时候就给他出画册,十二岁送他去参加国际儿童画展,十六岁开办个人画展。好在白玉堂在这方面的确有天分也舍得用功,取得的功名都名副其实。
一路亮晶晶地长大,终于到了要上大学的时候了。白家人对待儿子上大学,就有点像嫁女儿一样,把全世界各个名牌美术学校都罗列出来,挨个打分。白先生因为自己当初比人少了一份外国学历受过歧视,有心理阴影,一心想让儿子出国去大夏美术学院领略俄罗斯艺术,做一个纯种海龟,而白太太母舍不得儿子离她远了,怕儿子在国外吃苦,受人欺负,也不想只有她儿子欺负别人的份。夫妻两人为儿子选学校的事大吵特吵,白太太气极了扯着嗓子喊我要跟你离婚!最后白玉堂猛地一把将裁纸刀插在桌子上终结了这场家庭战争。
他吼说:“老子就去宋大美院了!谁敢说个不字?”
白氏夫妇心惊胆战,连忙摇头。
那时候宋朝中央美术学院已经和北宋大学合并,成为东方首屈一指的美术院校,请来了许多国内外相当知名的大师任教。用白先生的话说,的的确确配得上他家儿子的才华。
白玉堂对于上宋大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他的确觉得这学校不错;二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不过他的确是个愤青,含蓄而强烈的爱国心让他对北方的两个国家都无甚好感甚至厌恶。他甚至想过一天发生战争,自己会如何勇猛地拿着枪冲上前线杀敌。但他也知道,那只是英雄幻想。老皇帝赵桢统治下的大宋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安定期。
再说,宋大历来是以言论自由、考试易过和漂亮美眉而闻名内外。来来往往名人高手,会天下英雄,识八方豪客。这点很对白玉堂的口味。他先前的十八年人生除了绘画外基本都是搞点幼稚的恶作剧度过的,当他意识到青春需要燃烧才能完美的时候,作为风花雪月基地的宋大是个不二选择。
北宋大学是国家一级重点,也是皇室指名的皇家子弟以及海外留学生培育基地,这里各国的皇亲贵胄多到食堂师傅丢一个烧饼出来就可以砸中三个。每次学校搞活动,报幕人员念名单上的头衔都要念个半死。遥远的西方一个叫花旗国里的名为伊顿公学的男校在宋大领导班子的眼里都远不够自己有贵族气派。学校里的老教授近一半都是朝廷里的高官退休反聘来的,小教授们则基本全部都是纯种海龟。没背景的人如果没有在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十篇八篇高论,连讲师都评不上。所以学校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就是老师们拼命学习做论文,学生们反而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异数——比如展昭等人才会上仔细上自习温习功课,但其实展昭混得成功也少不了法学院院长包拯在后面罩着他。宋大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让我们回到广场上,白玉堂同学依旧挥着汗水,踯躅在了宋大广场上的某棵槐树下,绝望地看着越来越庞大的新生队伍。虽然一万个不甘心,但还是认清了自己究竟是逃脱不了挤人群的命运。
他抗起行李,深吸一口气,往人群里钻去。
一进入人群,闹哄哄的声音和混合起来的体臭立刻将他包围起来。白玉堂没有空的手来捂鼻子,又觉得别人的汗水蹭到了他的衣服上让他浑身不舒服。稍不留神,就有凉鞋甚至是女生的高根凉鞋踩中了他的脚。然而他的惨叫声却换来了女生薄凉的一记白眼。
天将降大任于私人也。就在白玉堂快给汗臭熏晕过去的时候,啪地一声,行李带断了,大包一咕噜滚落到地上,立刻被人踩了几脚。
白玉堂啼笑皆非。他们家又不是没钱,哪个天杀的买的这个破烂货!
就这时,旁边一个穿靛蓝色球衣的高个子的男生一步跨过来,把自己的包换在一边手,空出一只手帮他提起了行李。
白玉堂惊讶地抬头,看到一双温润清澈的眼睛,端正的脸上布满汗水。那友善的笑容让他吊着的眼角和嘴边挂着的冷笑都抚平了下去。
“同学,哪个学院的,我送你过去。”那男生的声音非常亲切。
白玉堂不自觉也客套起来:“谢了,哥们儿,艺术学院的。”
男生笑容加深:“我法律学院的,挨得近,刚好一路。”
白玉堂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他更希望对方是个漂亮的学姐什么的,但是面临着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危险时刻,对性别的要求也就不那么高了。
两个男生齐心合力,艰难地在人海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拼得一身汗水淋漓,终于到达报名处。也是巧,艺术学院刚好就在法律学院旁边。
随着漫长地排队等候,登记注册,被女老师多瞅了几眼后,两人拿着几张表格单据,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白玉堂笑着搭住那个男生的肩膀,“兄弟,今天谢你,我请你喝杯水吧!”
男生有些腼腆,对这爽朗的报恩有点无措,推辞道:“改天吧,还得去宿舍铺床呢。”
“别这么客气,今天没你帮忙我还真不行。对了,你哪间寝室,以后出来玩啊。”
男生看了看手里的牌子,说:“一舍,111号。”
白玉堂一愣,“不会那么巧吧?”说这把自己的牌子也举了起来,上面正是“1-111”这个号。
男生一笑,雪白的牙齿就露了出来,虽然背光,可还是非常亮。“这可是传说中的光棍号,没想竟然给我们俩个抽中了。”
白玉堂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以后多关照了。我叫白玉堂,你呢?”
男生温和地笑了笑,抹去鼻尖上的汗水,说:“我叫展昭。”
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门牌号就这样迎来了宋大风云榜上的两位漂亮人物。
展昭那时是运动型的少年。穿着无领无袖的球衣,露出修长的颈项和线条优美的手臂。那是种属于勤于锻炼出来的优美,结实精瘦的肌肉给包裹在健康的麦色肌肤下。男生低着头,背微微弯着,头颈身拉出刚柔并济的轮廓线。女孩子最爱看他有些羞涩的笑容,觉得他像绿色植物一样无害。
白玉堂历来就嚣张俊美,高傲的表情和一身整洁雪白的衣服,在人群中非常扎眼。他的刘海有点长,半遮着眼睛,整张脸就连笑纹里都带着桃花。女孩子常常一看他笑就晕了,于是在心里把他想象成那种三分风流七分痴情的白马王子。不过后来最为了解白某人的丁月华说这个三七之分颠倒过来才是合理的。
现在当务之急的问题是,白玉堂不会铺床。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被老妈子小丫鬟伺候长大他的,一双手只会拿画笔和打游戏。他在上铺扑腾了半晌,终于不顾面子懊恼地叫起来。展昭直起身子,看到白少爷被蚊帐缠成一团的样子,觉得铺个床都能弄出如此效果,不知道笑还是不笑的好。
王朝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进寝室的,就看到一个男生正在同上铺一只巨大蚕蛹在奋斗,吓个半死,以为遭遇外星生物。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里裹的是一个人。他心无城府,当即扯开嗓门大笑:“给裹住了?要扯着一边用力拽,你在床上滚一圈。”
恼羞成怒的白玉堂从蚊帐里抬起乱蓬蓬的头,凶狠地瞪他一眼。如此没有形象的事,岂是他白少爷会做的?
展昭倒是很赞同王朝的话:“不如试试?不然你在上铺又直不起腰。”
“想都别想!”白玉堂气急败坏,“给我拿剪子来,这蚊帐老子不要了!”
展昭下来要找剪刀,这时一把银白色的薄刀递了过来。握着剪刀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再往上看,手的主人是个神情清冷容貌俊秀的男生。他冷冷淡淡地说:“拿去用吧。利得很,小心割到人肉。我可没带针线来。”
三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想:谁啊?酷成这样?
那男生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补充道:“李寻欢,临床医学院的。”
“这刀……”
“手术刀。”
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见人比自己更酷给急着了,白玉堂当即在床上一番乱拱,居然从蚊帐里钻了出来。
李寻欢冷笑一下,扬手把自己的包甩到一张下铺上。
这个后来和白玉堂并称111寝室双璧的少年,话不多,优雅斯文,混熟了会发现他其实很温柔体贴。他身上始终有股梅花的淡香,招牌形象之一是修长柔韧的手握着一把手术刀削苹果。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这贫血的特征到了女生们的口里,却变成了白皙。这个理解也是让黝黑憨厚的王朝不解和向往的。
若说白玉堂是艺术家的潇洒和剑客的豪放,那李寻欢就是诗人的风雅和酒客的孤独。正因为有了李寻欢的爱酒,所以111寝室那隐蔽的柜子里,除了藏着热得快、电磁炉外等违章电器外,还藏着各类好酒。书香世家的李寻欢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愁,常独坐在月下独酌。这一场景在女生宿舍的卧谈会上传开时,已经变成李小生青梅竹马美女一名迫于封建势力媒妁之言,婚配他人,惹的寻欢哥哥从此无欢可寻,整日借酒消愁云云——这也是后话了。
不过正因为有了白玉堂、李寻欢和展昭三人,111寝室在大学头两年里一直是整栋宿舍楼里的一块桃花源地。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偶尔会给刻苦读书的表哥送便当,文新学院系花丁月华则是天天上门,后又来了耶律皓兰这美得无处藏的辽国佳人,着实让左邻右舍的哥们儿羡慕得眼睛发炎。不过好花是不常开的,耶律兄妹走后丁月华也不大上门了——她同展昭约会后自然是展昭送到她的寝室里去了。夏紫菀倒经常来,帮白玉堂整理笔记收拾东西什么的,不过那时候的夏紫菀还不漂亮,至少比起耶律皓兰来说,简直就像银河系里一块小陨石那样渺小——那都是以后我们要慢慢说的事。
北宋大学建校有二百四十年了,现在的校长姓赵,皇亲国戚,正是不惑之年,奉行中庸之道,倡导以德服人。宋大的学生们可以经常看到赵校长下到基层,和食堂师傅握手,和学生一起看球。在那一声声“赵校长”中,在女孩子为着进球的男生欢呼中,他似乎找到了曾经的年轻。
校园外影院,餐馆,小酒馆,一应俱全,小吃一条街并不受经济危机和政治的动荡,生意红红火火。特别是老字号思佳酒楼,家常菜做得一流,老板娘也长得一流。
嘉佑元年的这批孩子比较幸运,一进校就用上了刚刚修起来的体育馆。以前的老体育馆修建于先皇登基时期,虽然N年风雨屹立不倒,但是外表看上去和一块小街上卖的臭豆腐没有两样了。大夏国家领导人李元昊来国事访问的时候,一路对大宋高雅恢弘的现代建筑赞不绝口,欣赏羡慕到自卑惭愧,走到宋大体育馆前,更是对这座建筑崇拜得无以复加,用带着浓浓口音的大宋普通话说:“宋大滴厕所都修得如此包豪斯啊。”
虽然宋大的厕所的确是包豪斯式建筑,但是宋大的体育馆不是厕所。宋大当时的校长王安石一边在心里狠狠诅咒着这个称王的党项蛮子,一边在皇帝赵桢的杀人的目光下汗如雨下。于是宋大体育馆改建成了王校长退休前最后一项校建工程。
新体育馆请来的是德意志国某某建筑大师设计。这个由日尔蔓人设计出来的体育馆一直被宋大的愤青们讥讽成“像一个巨大的烟灰缸”,但是在学校手册上,写的却是“像一个五角星伫立在宋大校园正中心”。体育馆设施齐全,里面有演出大厅、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游泳池,舞蹈教室健身房和银行等等。展昭日后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室内篮球场。
室内篮球场铺的是价格不菲的木地板,传说每平方米需要二百两银子。所以有次展昭打球累了呈大字躺在球场上,就心想我正躺在三百五十两银子上啊。这个认识让出身贫苦的他感觉非常爽。
展昭第一次走进篮球场时,里面正有高年级的学生在友谊赛。恰巧有人扭到脚下场来,场上的人便冲展昭喊“同学,帮忙顶一下行吗?”
展昭爽快地点点头,脱下外套。
展昭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学校篮球队主力,那时候的篮球健将是老将韩琦,后来的国民偶像狄青还在某俱乐部里做候补。展昭是韩琦的粉丝,把他的海报贴在门背后,关着门学他上篮动作,在房间里搞得砰砰乱响,楼下以为上面在搞装修。高中后展昭带着学校篮球队拿下了两界省高中篮球赛冠军,无意识地招惹了一大堆女孩子的芳心。
那天展昭的加入让那个本来已经无望的队硬是打了个翻身仗。眼看最后十秒,希望渺茫,展昭一个漂亮得可以入记录的三分球一分定乾坤,实现了质的突破,扳回了这局。
哨声吹响的时候激动的兄弟们流着眼泪冲过来把展昭抱住:主啊,你终于显灵了!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一把抓住展昭的手:同学,加入校队吧!你的技术的哟西,有了你,校队大大的好!
太激动了,家乡话都出来了,这个是东瀛来的留学生。
展昭那天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风转凉了,体育馆附近人很少,偶尔有情侣双双对对依偎着走过。他甩甩汗水,把外套搭在肩上,眯着眼睛看看如火的夕阳,看看在这昏黄的光线中更加油绿的树叶和开始凋零飘落的蔷薇花,转过身从水吧老板手里接过一杯冰可乐。不敢喝太快,只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丝般的感觉滑下咽喉,风吹着汗湿的头发,阵阵凉意如同一只柔软的手抚过,抚平了郁燥和疲惫。
那个声音也如同清凉温柔的风一样缓缓响起:“对不起,请问药学院怎么走?”
展昭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弦响,转过身去。浓得化不开的一大片绿叶下,那人背着光对他微笑,温和的眼里是一片清明,好像剔透的琥珀,里面蕴藏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等待阅读的故事。
很多年后,展昭坐在家中那明亮宽敞的书房里,看院子里皑皑白雪,手里捧着茶,享受他难得的假期。
茶的名字叫“青山绿水”,茶叶沉淀在杯子底,是异常漂亮的翠绿色,嫩得仿佛是最上等的翡翠,茶水却是清澈透明一丝不染,透过去可以看见整个世界。
那时他便像看水晶球一样从玻璃杯子透过去,透过去,想起了那个初秋的下午,那个人清澈空明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纯粹的执著,和刻骨的柔情。
第二回
叶朝枫的辽名叫耶律晁锋,有心人稍微一注意就会发现他是混血儿。宋辽合作的最直接结果就是导致这个孩子生得英俊非常,气宇轩昂。
叶朝枫的母亲花残月女士也毕业于宋大,是药学院的学生们至今都在嘴边传诵的冷美人,现在的药学院的名誉院长。
花女士在校七年,一直独霸校花名号,是一位惊才绝艳的高傲女子。在宋大读研的时候,她可谓是左手实验室里制四海名毒,右手剑道社中挑八方高手,横眉一瞥,风过花落月残。石榴裙下无数英魂。
可惜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残月一颗清高的心终究是沦落在一个不爱她的人手里,受尽天下爱而不得之苦。
男人在失恋的时候,会把事业当报复;女人在失恋的时候,会把报复当事业。花小姐就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烈性子,银牙一咬,动用关系将那对男女逐出了医学界。
可惜报复并没有给她带来喜悦,事成之后又觉得心灰意冷,人生无趣,遂推辞了工作,出国散心。花小姐也就是在那时遇见的自己后来的丈夫,孩子他爹,耶律宏裕。
这个拖着疲倦的身躯捧着破碎的心的美丽女子孤身一人在辽国的名胜景点九天宫迷了路,才想起旅游地图早给自己当废纸丢了。天已经快黑了,游客早就走已光。她站在皇宫院里的荷花池边,低头看看脚下成双的蝴蝶,抬头看看天上同归的燕子,碧水倒映红颜依旧年轻动人,想着天大地大,难道自己就这样孤老一生?伴着四时交替,容颜老去,这容貌,这学识,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身心之人?
那时耶律宏裕也正在发愁,因为他也迷路了。
那天他本来是陪着父亲的一个重要客户来这里观光的,中途离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就发现不知身在何处了。哈佛的经管博士学位并不能弥补他的路痴,这个理财管政一把抓的年轻俊彦的死穴就是他的方向感。
耶律宏裕从走廊钻出来,看到的是一幅画。
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女子亭亭伫立在荷池边上,低头注视着水面,黑发如瀑垂到腰间,绝色的脸上尽是说不尽道不清的忧郁和惆怅。风吹衣袂,整个人摇摇欲坠。
女子也看到了他,朱唇轻启,字正腔圆的辽语,说:“……带我出去。”
耶律宏裕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这个女子一身长裙不古不今,莫非是自己错入了时光隧道回到了过去,遇到了给囚禁在深宫中的妃子,等待外人来救出生天?
花残月看他没动静,心想这老外看上去一表人才的,怎么脑子有问题,于是不耐烦地补充了一次:“我说,知道路的话就带我出去!”
这是她活这么大,第一次重复说同样一句话。
耶律宏裕明白了过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两个路痴在这荷池边坐到月上中天才等来了救兵。来人的喧哗吵醒了花残月,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靠在这个不知名的傻瓜肩膀上,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辽国的秋夜很冷,那人的手冻得冰凉,月光下,耶律宏裕的笑容虽然僵硬,却有他人无法比拟的温柔。
那一瞬间她突然给感动了。在自己最孤寂无助的时刻,这个陌生人却丝毫不吝啬地给她提供依靠,为她带来温暖。
爱情产生于瞬间的心动,婚姻产生于瞬间的糊涂。花小姐决定糊涂一次。
花残月结婚后把她那凌厉的霸气幻化为源源不绝的动力投入到医药研究上,发明层出不穷。叶朝枫记忆家中曾一度闹过耗子,花女士亲自上马,拿免费的耗子试药,其结果导致耶律府上产生了一大批生化老鼠,个大如猫,只只强悍,百毒不侵,繁衍生息,反客为主。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叶从同学家抱回来一只猫才终结。
叶朝枫是衔着银羹匙出生的,他的性别则注定了身为耶律家族长子要承担沉重的义务。四岁以后他就开始告别童年接受精英教育,六岁上了私立男校,早上七点起床,洗冷水澡,吃固定的伙食,体育锻炼,学习各种知识,每个星期考核。因为是贵族私立男校,又位于郊外,学校里除了几个满脸皱纹的女老师和食堂大娘,方圆几公里的连只苍蝇都是公的。叶公子这样过了十年,以全部最优成绩毕业,居然没有成为变态,实在是心理素质过硬。那时候的他已经学会了面对什么人该怎么笑,学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外带被猪潲一样的伙食逼迫练就出来的烹饪技巧。
叶朝枫烹饪技术不错,尤其是利用电热杯电热炉这类违禁物品的时候。他最神乎其神的特技是利用一个电饼铛做葱油大饼,每当他用两根筷子挑着油饼在电饼铛上上下翻飞的时候,展昭都会用一种崇拜又敬仰的目光看着他。与此同时叶朝枫还要诉说自己的童年多么不幸,如何被狠心的父母送进男校,伙食如何难吃,自己必须要自力更生才能丰衣足食云云。这样一来,小少爷叶朝枫在展昭眼中的效果,不亚于为前线战士们烙大饼的后方革命老大娘,怎么看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展昭是个好人,这种人一看到苦大仇深的人民群众就激动不已,同情心像趵突泉的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导致以后某些事上对叶朝枫特别心软让自己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整治得有些惨,这点我们在后面会详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