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看了看孙东平,“这样的假设真没意思。”

孙东平干笑,“是啊,真没意思。”

顾湘说:“你是要和她结婚的。你们会生一、两个孩子,赚很多很多的钱,没准将来还会投奔到资本主义国家认贼作父。”

“说得好像你能预知一样。”

“有钱人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孙东平吐了嘴里的草杆。他很想抽烟,但是顾湘不喜欢他抽烟的。

顾湘说:“东平,我有时候回忆以前的事,觉得我们大概是真的注定没办法在一起的。”

“可是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一环套一环。”顾湘说,“我们从开始就一直纠缠到现在。”

“可我没后悔过。”孙东平凝视着顾湘的眼睛,“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我以为我可以望了你,我以为可以放下。但是等重新见到你,心里就像死火山一下复活了一样,控制都控制不住。这里,”孙东平把手压在胸口,“这里,不受我控制的。”

顾湘眼神痴了一样。

“都是我的错。”孙东平喃喃。

顾湘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温暖,孙东平的手冰凉。孙东平就像雪地里寻着一点火一样,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东平,我也没后悔过。”

老人的烤瓷像是孙东平亲手选的,老太太面带微笑,亲切和蔼,此刻正望着坟前的年轻男女。一阵风过,烛火摇曳,像是老人在笑一样。

两人烧完了纸钱,沿着原路下山。

孙东平边走边问顾湘:“钱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老爷子给了你一大笔遗产?”

顾湘嗤笑,“你的耳报神是谁呀?业务也太不过关了。”

孙东平脸有点发热,“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就是给了我一串金项链。”顾湘轻描淡写,“对于我来说,它就项链,对于钱家人来说,那是长房什么的证明。有钱人家的事,我是搞不懂的。只知道钱家子孙都想要这串项链。”

“那这事还能消停?”孙东平又气又好笑,“你躲起来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出面……”

“不用了。”顾湘说,“我已经有主意了。”

“什么?”

“价高者得咯。”顾湘有点小小的洋洋自得,“活了二十多年,我知道人不能和钱做对。而且我抓着项链不放,也是在为难钱家人。我这人最烦的就是和人纠缠不清。”说到这里,她瞟了孙东平一眼。孙东平脸色白了。

顾湘继续说:“总之,这次回去后,我就会把这事了解了。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把你自己那摊子事理清楚都不错了。”

“原来你都有主意了。”孙东平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点失落。

他本来一腔热血跑过来,就想着危难时刻出手相助。八年前他无能为力,八年后他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可是等装备齐全地赶来了,却被告知人家已经有了解决办法。这就好比擦枪八年等着上战场的士兵,被通知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落寞,他郁闷,他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树桩。寒风潇潇,孙少爷蹲在路边,头冒黑烟。

顾湘走了一阵,没见他跟过来,只好回去找。这荒山野岭的,走散了挺麻烦的。这些年封山育林做得好,听说山里已经有狼了。孙东平倒不至于被狼叼走,只是万一滚下山了就麻烦了。

顾湘胡思乱想地走过来,看到孙东平那样,本来对他还有怨念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人资产十数亿,掌管着大商场和连锁超市,谁信?

“我说,虽然路边没人,你就不能到树后面方便吗?”

孙东平哀怨地抬头望她,“顾湘……”

“干吗?”顾湘不耐烦。山上公车少,错过了这班,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孙东平目光委屈,说:“我脚扭着了。”

 


破茧6

张其瑞走出会议室,小于匆匆迎了上来,把手机递给他。

“张总,您开会的时候,有位刘小姐打电话找你,似乎很急的样子。”

张其瑞一看来电显示,写着刘静云三个字。他立刻拨通了电话,走到阳台上。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刘静云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其瑞,打搅你了,很不好意思。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你别急。”张其瑞好言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个……”刘静云犹豫了一下,才说,“你知道孙东平在哪里吗?”

张其瑞怔了一下,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绕开问题,反问:“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他,大家都联系不上他。”刘静云又急又怒,“他昨天说要去开会,然后就没有音讯。我今天打了一整天电话,都接不通。我……他……他是不是和顾湘在一块儿?”

张其瑞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丝秘密被窥探了的惊慌。他早料到孙东平会去找顾湘,只是没想到后面还有刘静云这么一出。

刘静云隔着电话,看不到张其瑞的脸色。她也是慌了神,自顾解释道:“我并不是查岗什么的……我家里来电话,说我爸旧病发了,送医院去了。我这就得回去,可是偏偏联系不上孙东平。我也就是瞎猜的,如果他不在你那就算了。你别介意……”

“你在机场?”张其瑞听到了电话里的机场广播声。

“哦,是啊。”刘静云说,“我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票。”

“哪个机场,几点的?”

“浦东,一点二十。”

张其瑞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半。

“你等我一下。”张其瑞挂了电话,转头吩咐何知芳,“我要出门一趟,有文件发我邮箱。”

何知芳傻眼了,“那今天下午的会……”

“又不是我主持,缺席也不要紧。”张其瑞穿上外套,提着公文包就往电梯走。他喊上了小于,“开车送我去浦东机场。小何,立刻查一下最近一班去南市的飞机。”

何知芳苦着脸追着他跑,“张总,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清楚。”张其瑞面无表情。电梯门合上了。

刘静云在候机厅里百无聊赖地坐着。刚才和妈妈通过电话,知道父亲只是阑尾炎,已经出了手术室,没有大碍了。她虚惊一场,转头一想,又十分愧疚。

她留学九年,一直东奔西跑,即便回国了,也跟着孙东平在上海安家,没有侍奉过家里老父母。虽然虽然说每个月都要给家里钱,可是到底不比儿女在身边的好。

她又试着打孙东平的电话,依旧是忙音。徐杨也都找不到孙东平,只说大概在开会。她显然话里有话,眼神有点闪躲。

刘静云烦躁地把手机丢回皮包里。

前天两人吵了一架后,气氛始终没有恢复到原先。昨天他一大早就去赶飞机,然后就再没消息,仿佛那飞机坠毁在大山里了一样。

以前孙东平出差,哪次不一天打两三个电话回来的?最近别说他上班整天都没一通电话,人一出去就和掉进了时间黑洞里一样。

一个男人的心在不在你身上,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孙东平不是那种能三心二意的人,他专心对你时,那种幸福就像汪洋一样。他如果心变了,又能把人一下丢到沙漠里。

这一个多月来的魂不守舍,其实再明显不过。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过是因为孙东平终于找到了顾湘呢?

顾湘……孙东平和顾湘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出国了,并不知道他们两人有着怎么样轰动的恋情。只是她当初还一派天真地对张其瑞预言过两人肯定会在一起的。怎么她后来飞蛾扑火地爱上了孙东平的时候,都没回头想想自己当年说过的话呢?

刘静云长叹一声。

“静云。”有人走到她面前。

刘静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张其瑞笑了笑,却是一派从容自然。

“我陪你走一趟吧。”

“可是……”

“你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

的确是。刘妈妈身体不好,平时都还需要刘父照顾。刘静云这次回家,肯定要家里医院两头跑的。

张其瑞说:“你也别太担心,别把自己也弄病了才是。”

“谢谢。”刘静云冲他感激一笑,“我没想麻烦你的。只是真的联系不上孙东平……”

张其瑞笑得云淡风轻的,心里却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照理说孙东平现在也该在南市陪在顾湘身边。万一四个人就这么天南海北地在大街上碰上了,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滑稽场面。

只是这个想法也是在他心头一晃而过,不留痕迹。这时候广播通知登机,张其瑞帮着刘静云提起行李,两人朝检票口走去。

 


破茧7

等到了南市,赶到医院,刘父已经从麻药中醒过来了。伤口很疼,他脸色不怎么好,不过看到女儿这么快就从上海飞来看他,他十分高兴。等到看到跟着女儿走进病房的那个男人,刘校长呆住了。

张其瑞倒是落落大方,“刘老师,师母。我陪静云来的,师母您坐,不用麻烦了。我不渴,您歇息着。”

刘静云觉得要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和孙东平再闹矛盾,于是干脆闭口不提。张其瑞也配合她,只帮忙做事,从来不多话。

倒是刘母实在忍不住,打水的时候拉住了女儿,问:“你怎么换人了?”

刘静云哭笑不得,“没换。东平有事忙,其瑞又热情,就跟过来了。”

“你骗谁呢?”刘母说,“这种床前孝子,是普通人可以做的吗?你们本来就是……你们又好了?”

“没有的事。”刘静云低头淡淡道,“朋友嘛。爸又是他老师,他来帮忙没什么。”

刘母仔细打量女儿,“你都瘦了,没精打采的。你和孙东平的婚事怎么样了?我说要去上海帮你,你原来答应得好好的,后来又不要我去了。万一孙家人欺负你……”

“妈,你想得太多了。”刘静云安慰母亲,“我是看你身体不好,才不要你去上海的。你看爸现在也病了,你也要照顾他不是?”

刘母探头望了一眼正在和医生说话的张其瑞。她当年还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只可惜和他们家没缘分。再看看女儿苍白疲倦的脸,想起本该在而不在的未来女婿,刘母叹了一口气。

天黑了下来,刘静云他们被母亲赶出了病房,这才有空去吃饭洗脸。张其瑞就在医院对门的旅馆定了房间,刘静云很不好意思,谢了又谢。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张其瑞望了望两旁街道。这城市变化太大,曾经熟悉的地方现在也挺陌生的了。“我记得过去一个路口有个小商业中心,应该可以找家好点的馆子。”

刘静云累得很,一切听从张其瑞指挥。两人挑了一家本城连锁、口碑也不错的饭店,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刘静云草草吃了几口,又掏出手机打孙东平的电话。

张其瑞观察她的脸色,问:“还是没人接?”

刘静云失落地摇头,又有点怨愤,“到底在搞什么?即便是出意外死了,警察也会来告诉我一声吧。”

张其瑞笑。他还挺怀念刘静云这直爽的性子的。

“或许是手机没电了。”

刘静云冷笑,“说开会,那是安慰我,也安慰他自己的。徐杨都不知道他的行踪,他能去哪里开会?”

张其瑞心理也暗骂孙东平。人也不能蠢到这个地步,撒谎也要找个可靠的理由吧。

刘静云神色凄楚,“自从和他顾湘重逢以来,感觉一切都变了。也不是说他对我不好,只是说话做事,感觉都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他怠慢你?”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刘静云冲张其瑞苦笑,“其实他现在的表象,放在别的女人那里,都会觉得再正常不过。我朋友也和我说,男人总是粗心大意的,男人总是很懒的,男人总是容易心猿意马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些不会发生在孙东平身上。”

张其瑞笑了,“你太看好他了。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不是我看好他,是他以前一直做得太好了。”刘静云说,“他以前细心体贴又勤快,家里的家务大部分都是他做的,他和我交往五年,也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纠葛。好吧,现在回来了,顾湘出现了,他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遇着了孙悟空,一下被打出了原型。”

“这么说,还是他怠慢了你。”

刘静云忧心忡忡地说:“怠慢倒是其次的。我总觉得,他以前对我这么好,就是把我当做顾湘了……”

“静云?”张其瑞皱眉。

刘静云没理他,继续说:“他把要对顾湘的好,都放在我身上了。现在正主出现了,他的热情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我这个临时寄托品,就再没了用处。”

“静云,”张其瑞语重心长地说,“感情不是死物。孙东平对你的感情,和他对顾湘的感情,是两回事。”

“那我就是他一根救命的稻草。”刘静云笑,“在英国,我出现得太及时了,又对他太好。”

“静云,你想太多了。”张其瑞劝道,“孙东平也是一具肉身,一颗肉心。他当然会有挣扎的。”

“你也在为他说话?”

“我们都是男人,我理解他。”张其瑞老实说,“我曾想过,如果我处在和他同一情况下,我会怎么办?我觉得我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你在为他开脱。”刘静云没好气。

张其瑞倒是随和一笑,“静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事业、感情、家庭、朋友,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你从小什么事都求百分百的好,到现在还不肯妥协吗?”

“什么妥协?”刘静云不解。

“孙东平对你和顾湘都有情,也有责任心。你必须要知道,他虽然已经决定和你共度余生了,但是顾湘还是会永远在他心里有一块位置的。”

“所以说,顾湘才是他的真爱。”刘静云直直盯着张其瑞。

张其瑞叹气,“如果孙东平不爱你,不会想和你结婚。”

“我真不明白了。”刘静云摇头笑,“你们男人是怎么了?既然都要结婚了,那为什么不全心全意去爱那个女人呢?”

“孙东平会爱你,对你好的。”

“顾湘也会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着的。”

“静云,天下又有多少人那么走运,和自己的真爱结婚呢?”

刘静云摇头苦笑,“那说白了,还是我的完美主义在作怪。”

张其瑞口干舌燥,只好说:“孙东平没有把你当替代品。他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可是远不及对顾湘深,是不是?”

 


破茧8

张其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孙东平到底怎么想的。不知道那人现在这么失常,只是因为他对顾湘怜爱,还是因为他对刘静云真的无情。

刘静云斟酌了片刻,终于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一个大概,就是顾湘失手杀了人。我每次问孙东平,他脸色都难看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后来我就不敢问了。那其中的细节,我一直不知道。”

张其瑞放下了筷子。

“你还记得叶文雪和姚依依吧?”

“记得。”刘静云点头,“都是孙东平以前谈过的女朋友。叶文雪还被姚依依找人打过,那事闹得挺大的呀。”

“叶文雪转学的时候你还在的。姚依依是一直和孙东平谈到高二下学期,孙东平和顾湘好上了,就果断地和她分手了。”

“姚依依会甘心吗?”刘静云还记得那个女生心机十分深沉。

“的确不甘心。”张其瑞说,“姚依依后来找过顾湘几次麻烦,但是孙东平都把顾湘保护得很好。高三前半年大家都相安无事的。下半学期的时候,顾湘她家的房子面临拆迁。叶文雪的父亲是官员,收了贿赂,要求居民低价把土地卖了。顾湘家里和邻居们都不同意,居民和拆迁方起了冲突。姚依依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就去找了叶文雪。两个女生具体怎么说的,倒是不清楚。只是叶文雪后来坦白,说她私下给了那拆房子的包工头一点钱,要他故意去找顾湘家的麻烦。”

“什么麻烦?”刘静云急忙问。

“还能是什么麻烦?”张其瑞苦笑,“几个大男人冲到人家屋里,打砸抢,还把顾湘的外婆打伤了。顾湘情急之下从厨房里拿刀子要保护外婆的,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刀子插在一个人的胸上了……后面的事你该知道了吧?”

刘静云脸色煞白,点了点头,“居然……是这样的……”

“这案子判下来的时候,叶家还没倒台,所以判得也重。不然放到现在,或许根本用不着坐牢的。后来叶家垮了,孙东平虽然人在国外,却还是花钱雇人找到了叶文雪,要问个清楚。”

“我从不知道这事!”刘静云惊呼,“她怎么说?”

“她说,当时推顾湘一把的,就是她。”

刘静云惊骇,“那姚依依呢?”

“姚依依非常精明,整件事都是她怂恿策划的,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高中一毕业,她就去美国了。”张其瑞冷哼一声,“她最精明油滑的。跑那么远,孙东平想报复她也没办法。”

刘静云察觉不对,“难道孙东平报复了叶文雪。”

张其瑞的眉毛一挑,转眼笑起来,轻松道:“你别想多了,我就是随口说说的。不过叶文雪自己堕落了,下场也不好。前阵子得到消息,说她……生病去世了。”

“已经不在了……”刘静云怔了一下,“顾湘知道吗?”

“我没同她说过。不过我想孙东平应该会告诉她的。当年那事,他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当初沾花惹草,欠下那么多情债,顾湘也不会被牵连了。”

刘静云还在震撼之中,喃喃道:“想不到其中居然这么复杂。”

她神色更加黯淡了。她原来以为孙东平那么痛苦,只是因为顾湘的不幸。现在看来,那份感情里还夹杂着愧疚和悔恨。

感情越复杂,就越难了解。爱情容易消逝,包含着内疚的爱,却往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积累地越深。

一顿饭吃得寡然无味。刘静云也急着回医院照顾父亲,于是两人早早结账,出了饭店往医院走。

走进医院,正要往住院部走,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护士小姐,请问照片是去几楼啊?”

刘静云和张其瑞同时转过头去。医院大厅的问讯处,孙东平金鸡独立,半个身子都靠在顾湘身上。顾湘扶着他,眉头紧皱着。

小护士玉手一指,“上电梯,三楼A区。”

两人道过谢,转身往这边走来。

顾湘低着头,是孙东平先看到刘静云二人的。他的脚一下就像生了根一样,再也走不动了。

顾湘纳闷地抬头,先看到了张其瑞,然后才认出来旁边那个人是刘静云。

 


破茧9

刘静云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幽暗仿佛一个无底洞。她浑身冰凉,心痛如绞。孙东平张口要喊她,她抬脚转身就进了电梯。

“静云!”孙东平一急,顾湘没拉住他,他扑通跌到了地上。而电梯的门已经合上了。

顾湘去拉他,她那点缚鸡之力根本不够用。还是张其瑞大步过来把人扶了起来。

孙东平一把抓住张其瑞的胳膊,焦急得满头大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刘老师病了,刘静云联系不上你,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就陪她过来了。”张其瑞面无表情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某人走路走得好好的,偏偏要去踢木头桩子。”顾湘忍不住数落孙东平,“你说,你到底几岁了?”

孙东平垂着头,一声不吭,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叶子。顾湘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眸子也越发黯淡了,抿着的嘴角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是先拍片还是先去看看刘老师?”张其瑞问。

“看刘老师吧。”孙东平说,“麻烦你扶我一下了。”

三个人来到病房门口。张其瑞敲了敲门,刘静云挽着包开门出来,反手又立刻把门关上了。

她脸色还是很难看,眼神如冰,浑身绕着一股寒气。她假装没有看到顾湘,低头俯视着坐在长椅上的孙东平,说:“我和爸说你开会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过来,要我怎么和他们解释?”

孙东平的肩膀颤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

张其瑞心虚地把脸转向一边,看到了顾湘淡漠如水的面容,心里一惊。

刘静云继续说:“这里的事,回了上海后再解决。你不去看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