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我很遗憾你的不幸。你需要坚强一点。”说的自然是英语。
老皮一下转笑为悲,哭哭啼啼地说:“埃里克,我要请假,我要回去亲自为多费下葬。”
张其瑞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现在正是年末,你知道我们有多忙。每天都有宴会,这个周末还有米其林公司的年会。”
老皮抖着毛哀婉地说:“工作只是一份工作,多费则是陪伴了我十年的朋友。我一定要去见它最后一面。”
法国人爱狗成痴,张其瑞虽然见怪不怪,但是一想到周末的年会,一个头就两个大。
只是老皮这人本来就是他的朋友,二来这人性子十分倔强,强留是留不住的。好说歹说,让他干完今天,明天才放他走。
少了一个法国厨子,好几个宴席都开不了席,这着实是一件大事。张其瑞一连两天都到处借人。可是谁家年末不忙,水平差点的他又看不上,连猎头公司都表示爱莫能助。
这样忙了几天,都把顾湘考核的事忘了个干净,直到何知芳把管家部正式入职名单放到他桌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顾湘的名字,这才想了起来。
“她通过了?”
何知芳笑着点头,“成绩还挺优秀的。卫经理当时都点头微笑了。”
张其瑞在文件上签字,“能让老卫都点头,倒也难得。你去叫一下小于。”
何知芳十分聪明,“是不是要送点礼物给顾小姐,庆祝她顺利过关。”
张其瑞本是只是想让小于代他转达一下祝贺,听何知芳这么一说,忽然有点心动。
何知芳说:“若是祝贺老同学的话,送花就可以了。康乃馨什么的随便送。”
张其瑞把头一摇,“光能看的东西,她估计不喜欢。你叫小于看看她家里还缺什么,给补上吧。”
于是顾湘回到家,快递公司就在楼下等着她签字,大箱子里装着豆浆机和一个相当高级的电饭煲。小于先走了,留了字条,说是张总关照的,有祝贺她通过考核云云。顾湘觉得不好意思收,杨露却不客气,搬着箱子就上楼了。从那天起,两个人早上都有了浓浓的五谷豆浆喝。
眼看周末就要到了,米其林的酒会已经开始准备,法厨却还没有找到。张其瑞愁得焦头烂额,这时,却有人把厨子送上了门来。
张其瑞走进酒店的酒吧,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修身的灰色西装,头发上抹了发蜡,正在同吧台里的小姐说俏皮话。那小姐被他逗得直笑,满脸通红的。
张其瑞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姐先看到了他,立刻收敛,叫了一声:“张总。”
青年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没变,只是曾经尖尖的下巴已经圆了,肩膀也比以前宽厚了些。该人当年细瘦矮小,一直被戏称做猴子,这些年过去了,没高出多少,人却壮实了许多,一派成熟男人的风范。
“三哥。”曾敬喜笑颜开地叫了一声,张开手臂。
张其瑞笑着,和他互相捶了一下后背。
“你小子这德性真是一点都没变,走哪花哪。”
“三哥,你可别胡说,兄弟我如今可是有主的人了!”曾敬说着,把手上的戒指显摆给张其瑞看,“看到没,戴这个手指头上的哦。”
张其瑞仔细瞧了瞧,朴素的男式戒指,镶了一溜碎钻。
他真心道了一声恭喜,调侃道:“我倒是奇怪,什么样的姑娘会嫁给你啊?你没坑蒙拐骗人家无知少女吧?”
曾敬笑道:“三哥,你还不准我改邪归正啊?她跟了我三年了,我酒吧被人砸,躺在医院两个月都动不了,连我老子都不肯来看我,也就她还在我身边。”
知交5
曾敬开酒吧和饭店,生意做得没有张其瑞和孙东平家里的大,不过都是他自己白手起家。他高中毕业后,死活没再读大学。张孙二人在国外接受帝国主义熏陶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北京独自打拼了。他老子势力不小,不过仅限于南方,他偏偏跑去北方闯荡,头些年还是吃了不少苦。
张其瑞同他在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叫服务员上了极品龙井,两人慢慢品茶,说说往事。
“我回国后在北京待了一阵子,想找你,却没你消息。回了上海才知道你那阵子受伤躲起来了。送去的药都用了吗?”
“用了,那么极品的人身和燕窝,就算我有钱,也不会放在柜子里摆着看不是?”曾敬笑,抬头看了看四周。酒吧在酒店二楼,半开放式,刚好可以看到酒店大堂富丽堂皇的精致。
“我知道三哥你一回来就接了这么大一摊子事,工作刚上手,元老或许还会欺负你,没空来看我。但是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三哥你没忘了我。”
张其瑞点了点头,“对了,你来上海,就是通知我你要结婚了?”
“也不全是。”曾敬说:“我也是才听说三哥你这里缺一个厨子。我是知道你的,挑剔得很。年末这么忙,你要求又那么高,肯定还没找到吧?”
张其瑞苦笑,“是没找到,真在头疼呢。”
曾敬说:“我这里倒有个人。”
“哦?”张其瑞来了兴致。
曾敬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兄弟不才,在北京也捣鼓了一家西餐厅,请了一个法国厨子。你知道我的,吃东西只尝得出咸淡冷热,吃不出什么好坏。但是外面居然对这个厨子大为称赞,我想应该不差。所以这次把他带来了,给你看看。你若看中了,就送给你好了。”
张其瑞扫了一眼那个厨子的名片,留意到上面印着的著名厨师学校,“君子不夺人之美。我用了你的厨子,你的店怎么办?”
曾敬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惭愧了,三哥。兄弟我在北京的罪了点人,这段时间那餐厅是开不了门了。员工我都已经散了,厨子说他热爱中国红色河山,不肯回法兰西去,去我的酒吧又糟蹋了才华,我就想借这个机会给他再找个好点的安身之处。他人不错,手艺过硬,也没什么坏习惯。”
张其瑞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说吧,要我怎么谢你?”
曾敬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是有件事,要三哥你帮忙。”
张其瑞笑着靠进椅子里,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请敲着,“说来听听.”
曾敬说:“其实就是我的婚事。”
“哦?想来我这里办?”张其瑞立刻道,“那好啊,我给你打一折……”
曾敬面露尴尬之色,“三哥,说出来你别笑。结婚这事,我是等得,我媳妇也等得,可我儿子恐怕等不得了。”他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预产期是一月十号,这婚礼怎么也得在十二月底前举办了。”
张其瑞愣了愣,失笑道:“你小子厉害啊!都要临盆了才把媳妇娶过门?”
“还不是我妈拦着,看不上她歌女出身。”曾敬烦躁地摆了摆手,“不说了,反正现在有儿子了,老太太也没话说了。三哥,我就这意思,时间紧急。别的酒店一来都被预定满了,没满的档次不够高,我家老爷子觉得不够有面子……”
“跟你三哥客气什么?”张其瑞爽快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等下我把经理电话给你,你有事就指使他好了。年末再忙,挤也要给你挤出一个厅来。你把时间定好了就告诉我。想要怎么布置,点什么菜,只管说就是。”
曾敬面露犹豫的神色,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曾敬叹了口起,说:“三哥,四哥他……也在上海吧?”
张其瑞沉默了片刻,眼里光芒一闪,而后是一片深深,仿佛一汪不见底的潭水,严严掩饰着情绪。
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是在上海。也是,你结婚,当然是要请他来的。”
曾敬耸了耸肩,“如果你觉得不自在……”
“唉……”张其瑞轻笑起来,“我前阵子和他们俩都见过面了。”
曾敬一听他说“他们俩”,就知道张其瑞也见过刘静云了。
“我也和他们分别都谈过了,大家都冷静理智,你不用担心。”张其瑞看上去十分平静,“我和刘静云分开八、九年了,那时候也多少有点年少轻狂不懂事。初恋再美好,也不能守着过一辈子。如今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自然不会在计较过去。老四对刘静云很好,他们婚期也近了,说不定送你的礼,没多久你还得送回去呢。”
曾敬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大松了一口气,开怀而笑,“这样就好!大家打小做朋友到大,也是缘分。三哥你能看得开,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三哥,算起来现在只有你还是孤家寡人了。你也加快速度吧。”
张其瑞笑笑,并没回应这句话。
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把酒言欢,把少年时的种种趣事都拿出来说了遍。这些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想起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城市,成家立业,共同步入人生一个崭新阶段,聚头的机会多多,心中特别欢喜。
曾敬打小就是个话痨,长大了也十分能说会道。他记这种事时,记性总是特别好,什么张其瑞当年做值日去倒个垃圾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啦,什么孙东平在食堂吃饭挑剔难吃被厨子骂啦,什么张其瑞当年并冷冷的模样迷倒多少女同学啦,什么孙东平冲冠一怒为颗小白菜啦。
说到兴起,他拍案大笑,却又戛然而止,就像画面突然被什么人按了一个暂停键。
张其瑞端起茶杯,掩饰他略微的慌乱。而曾敬则老实地红了脸,自我唾弃,“唉,怎么又提到了她?好在四哥不在场,不然多尴尬。”
张其瑞低声道:“那你可得注意了,到时候吃酒时,别多喝了两杯,又把这事提了起来。那时候刘静云在旁边听到了,可就天下大乱了。”
他话里带着戏谑。曾敬哈哈笑了两声,声音有点刺耳,笑完了,又长叹了一声。
“那年,听说她提前释放,四哥托去接她,然后把她好好安顿下来。没想她提前一天出狱。就晚了那么一天,人就找不到了。就一天!”曾敬懊恼道,“后来我知道她把老房子租了出去,就知道她肯定是离开家去外地了。她这性子,也真是外柔内刚。那么大的苦,一声不吭就独自吞了下去,而且走得不带一片云彩的。说实在的,我佩服她。四哥当年,没看错人。”
张其瑞眼帘低垂,一言不发。
“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啊。”曾敬抬头望了望玻璃顶棚外的蓝天,“她当年做的红烧肉还真好吃。这些年,我还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想必四哥的感受,要比我深得多。”
张其瑞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又忽然想起自家酒吧禁烟,这条令还是他自己颁布的。
曾敬这次来,带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惜没多久就被他媳妇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女人也麻烦。你说她肚子都那么大了,选婚纱,找件能把肚子遮住的不就行了?还非要挑三拣四的。紧的不行,松的也不行,长的不行,短的也不行。那些裙子,我看上去都是白色,她还偏偏说那白得有区别。老子怎么知道什么叫象牙白什么叫奶白?她就哭着说我不关心她了!”
张其瑞笑着说:“孕妇嘛,受荷尔蒙影响,情绪波动大是难免的。为了你儿子,忍也就忍了吧。”
曾敬摆头,“婚庆公司换了好几家,这家排场不够大,那家创意俗气,连婚礼饭桌上摆什么花都要研究个几天。三哥,你别笑,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这些工序一道不落你都要经历一回的。”
曾敬约着改天再来,也不要张其瑞送,自己坐电梯去停车场。进了电梯,突然想起太太嘱咐的话,说捷瑞的西点蛋糕做得好,要他顺路带点回来。
于是他停在了一楼,走出电梯,顺手拦了一个服务员,问要买蛋糕怎么走。
服务员把西点房指给曾敬看。曾敬过去一看,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糕点,他不知道买那个的好,于是挑着漂亮的全都要了。店员脸上笑开了花,立刻给他包好,叫了个男服务生帮送到停车场。
曾敬带着糕点等电梯。大厅里忽然哗啦啦有好几个穿着浅紫衣服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过。帮他拎蛋糕的男生怪是羡慕地看了他们几眼。
曾敬开玩笑,“怎么?有你心上人?”
“不是的,先生。”男生害羞道,“他们是管家部的,是酒店里最好的部门。我当初也想进他们部门,可惜没通过考试。”
曾敬便转头也多看了几眼,忽然住了一住。
那群人里有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背影说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纳闷,正想再仔细看看。那群人已经转进走廊里去了,而这边的电梯也到了。
曾敬笑着摇了摇头,提着蛋糕进了电梯。
这几天没更的原因我已经写在公告里了。
有个事要说一下,迟迟没有进入VIP收费的原因是想多发几章免费章节,也不知道这举动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个别读者的留言,我不耐烦看到,已经删了。好走不送,如果你们说的支持就是三天两头骂人,我宁可不要。你们未曾为我付出什么,自然也没资格要求我什么。如果说看文就是支持我,那我写文给你们几个看,那还真是犯贱了找抽。
其他那些耐心支持等待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了。我会多赶点文,多发点免费章节的。
重孝在身,心情不好,开口骂人,请多包涵~~~
知交6
管家部上班,是组合制的。两人一组负责四房客人,忙不过来再添人。新人进来,头半年都由一个老员工搭配着,半教半合作。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和顾湘一个组的,就是一个入职有两年了的男员工,叫唐桦。
唐桦其实和顾湘同年,还小两个月,不过工作这事,就和姨太太进门一样,早进一天就是大。唐桦个子高挑,眉清目秀,皮肤比女人还细嫩,和家里人打电话时,开口就是地道的成都话。
四川男孩子脾气爽朗,做事细心。顾湘工作上还有很多不熟悉的,他都耐心教导。
上班头一天,小唐就和顾湘说:“伺候有钱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会碰到。像我们这次负责的钱先生,年纪一大把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住在酒店里。老人寂寞,特别爱使唤人,不过脾气还挺好的。他身边有护士和保姆,我们权当做助理,有事才找我们过去。老人不论要吃什么东西,你当面答应了,回头都要和护士说,她说不能吃的,你就别买。”
顾湘跟在唐桦的身后去拜访钱老先生。
老先生坐在客厅的扶手沙发里,正就着冬日一个难得的太阳天喝茶。老人快八十了,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还是精光四射地,散发着睿智的光芒。身上穿着旧式的三件套西装,一双手工皮鞋,上衣口袋里揣着手帕。抽雪茄,喝茶不喝酒,听京剧。就是脚不大方便,不过不肯用轮椅,帮助走路的一枝青檀木拐杖。
顾湘走过去鞠躬问好,做自我介绍,说以后将会帮助小唐一起为老人家服务。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顾湘,点了点头,开口就听得出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新来的娃娃吧?小姑娘好好干。你们酒店很好,你这份工作也很好。年轻人,将来前途大得很。”
顾湘忙笑着道谢。
老人又说:“小姑娘模样乖巧,就是太瘦了。”
钱老爷子虽然爱使唤人,但是要求都不难,要茶要水,点烟擦脸,多半保姆就可以做了。老人有洁癖,对房间整洁度要求非常高,又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顾湘他们每天整理房间比较辛苦,所有东西都要反复擦上三道。
偶尔钱老先生会找顾湘聊天,问问她家里情况。知道顾湘从小就没了母亲,也感叹了一句可怜。其实他自己也未尝不可怜。儿子从国外给他打电话,他每次说完了,都久久舍不得把话筒放下来。
培训的时候学了那么多,等真的工作起来,似乎也不过做的普通的客房服务。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一日顾湘正在往水晶花瓶里插新鲜的花,被钱老先生叫了过去。
“听说你们这些孩子外语都很好,会法语吗?”
顾湘点了点头。
老人把茶几上的书指给她看,“那本诗集,念来给我听听吧。”
顾湘局促地说:“我念得会有点慢。”
老人微笑,“那正好。我听得也不快。”
顾湘把书拿来一看,是法国诗人彼德莱尔的诗集,还是法语原版。书似乎有些年头了,线装的,纸页发黄,托在手上沉沉的。顾湘在茶几边的矮凳上坐下,翻开书,缓慢而清晰地阅读起来。
冬日的午后,天空阴翳,屋里暖气十足,让人昏昏欲睡。略微有点生硬的法语念着优美的诗词,老人靠在椅子里,半闭着眼睛,手指无声地敲着扶手。
良久,等顾湘念完了几首诗,老人才开口:“写得很美,是不是?”
顾湘自然说是。
老人感概,“我二十多岁就跟着亲戚坐船去了法国,算是很早的一批移民了。最初是到处做苦力,给法国人修公路,修铁路,修房子。听不懂法语,被法国人欺负,被自己人骗,吃了很多苦。后来终于存够了钱,在华人区开了饭馆,开了超市。然后给一家人都拿到了护照……巴黎十三区,高楼大厦,满大街的温州人,随便拉一个,都有一段辛酸的移民史。”
顾湘默默听着。
老人又问她:“你来上海,你家里人很挂念你吧?”
顾湘想,后妈和弟弟肯定不会想念她的,爸爸身体不好,大概也无暇顾及大女儿的好坏。
老人很精明,看顾湘的脸色,一下就知道了答案。他笑了起来,“罢了,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你是好孩子。来,这钱拿着,给我去买盒雪茄回来。”
顾湘出门的时候想,小唐和她说过老人寂寞,看起来也真可怜。
钱老先生住的是VIP包房里的东来阁,老人家迷信,喜欢这紫气东来的吉利。他斜对门的包房叫飞香阁,也是顾湘和小唐负责的,住的则是一位名媛。
娇客姓苏,就连顾湘这种没有电视机的人都认识她,看过她演的电视剧。苏小姐本人比电视上看上去要黑瘦很多,个子细高,黑眼圈很严重。难得的是,她不介意以真面目示人。
苏小姐前阵子才闹出一个花边新闻,最近一段时间休息没工作,于是常住在酒店里。她有个小助理,隔几日会上门来请安,平时大小跑腿的事,统统打发服务员去做。
顾湘第一次去给苏小姐收拾屋子,恰好碰到前一夜才举办过派对,这屋子乌烟瘴气,乱得和像刚被洗劫过一样,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在它原来的位置上。空酒品和果皮瓜子壳丢得满地都是,桌子和吧台上堆满了吃剩的碟子,水晶高脚杯上全是口红印子。小唐又去叫来了两个服务生,四个人收拾了半天才把房间恢复了原样,还从沙发坐垫里和桌子底下扫出好多个用过的安全套。
顾湘红了脸。小唐悄声说:“最烦这种,沙发套全都要拿去洗衣房。”
顾湘指给小唐看,“脚凳被烟烧了一个窟窿,棉花都出来了。”
“和朱姐说一声,这是要记在帐上的。”
这时苏小姐穿着真丝睡衣,仪态慵懒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外面忙碌着的服务员,抽着烟点名,“那个女生,对,就是你。”
顾湘停了下来。
苏小姐说:“一会儿别忘了把卧室也收拾一下。”
小唐他们拎着垃圾袋出门了。顾湘提着水桶和抹布进了卧室。
她一进去,就吃了一惊。昏暗的房间里,大床中央赫然睡着一个男人。
知交7
那人听到有人进来了,抓着头发坐了起来,一脸迷糊样。被子落到他腰间,露出肌肉坚实的胸膛。
顾湘窘迫地退出去。苏小姐不在外面,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声音。过了片刻,卧室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但还是衣衫不整,只穿了一条洗褪色了的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上半身还是裸着的。
男人身材高大健美,五官深刻,看着还十分年轻,顶多二十出头。那苏小姐虽然对媒体说今年二十有六,不过同事们私下都说她起码已经三十了。
他看到顾湘,笑了笑,容貌真是俊美,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
男生语气很温和,“刚才吓到你了?”
顾湘还没答话,苏小姐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走过去,挽住男生的胳膊。
“醒了,喝点牛奶吧。”
“干吗喝这个?我又不是八岁的小孩了。”
“补钙啊,没准你还能再长两公分呢。”
男生一脸不情愿地接过杯子。苏小姐转头看到顾湘,一脸不耐烦,“看什么?做你的卫生去!”
顾湘把卧室打扫完后再出来,那个男生已经走了。苏小姐独自一人吃着早饭。整洁的屋子里飘着食物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方才的凌乱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顾湘还是把损坏的东西报告给了朱清。朱清一听是飞香阁,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大手一挥签了单,全部都算在了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