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和陈静康面面相觑。
半晌陈静康建议,“要不要去看看?”
陈方点头赞同,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出来,“你去看少爷,我去看九思(顾姐姐)。”
陈静康傻眼,“我先说的!”
陈方淡定的指出自己儿子的破绽,“我比你少说了一个字,我先说完的。”
陈静康打算一赖到底,“那又怎样!”
陈方相当镇定,“谁先说完算谁的。”
相持不下的两个人决定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剪刀石头布。
最终陈静康以一招黯然销魂掌破了陈方的七十二路空明拳而胜出,最后洋洋得意的正步迈进顾九思的房间。
此刻的顾九思带着自暴自弃的戾气,显然进入了生人勿扰熟人勿近的状态。
陈静康明显不知道,平时温和好说话的人一旦不管不顾起来那是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陈静康进去口干舌燥的说了半晌,都没有得到顾九思一个眼神,最后灵机一动,呻/吟了两声,“哎哟,顾姐姐,你理我一句吧,我身体不舒服。”
顾九思看都没看他一眼,“早点休息。”
陈静康继续施展他的演技,捂着肚子叫唤,“我肚子疼。”
顾九思把前几天剩下的红糖递过去,“早休息。”
陈静康目瞪口呆的接过来,“我是男的……”
顾九思显然敷衍都懒得敷衍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多休息。”
陈静康有些不满,“呃……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话说了吗?”
“有。”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的顾九思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静康立刻两眼冒光,“什么?”
顾九思面无表情的冷冷开口,“回房间等死。”
“……”最后陈静康拎着半袋红糖挫败的退出了战场。
陈方去看陈慕白的时候他窝在沙发里扶着额头,没开灯。
陈方站在门口,走廊里的光线照进来,陈慕白不满的眯了眯眼睛。
陈方并没有打算关门的意思,叫了一声,“少爷……”
陈慕白的声音低沉的吓人,“方叔,我来陈家几年了?”
陈方犹豫了下,“我到陈家的时候,少爷已经在了……”
昏暗中,陈慕白的声音越发异常,“我记得差不多有十几年了……顾九思到陈家几年了?”
陈方一向记性好,这次想也没想就回答,“六年。”
陈慕白低声低喃了几句,“六年……六年就敢说累了……”
陈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能顺着陈慕白的话说,“九思毕竟是个女孩子。”
陈慕白忽然笑了,笑容清冷而寂寞,“我何尝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可是方叔,我不能心软……我怕我一心软就害了她……她说她想离开陈家,可陈方竹的悲剧我不想再看一次了。”
当年陈方竹的事情陈家的人谈其色变,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尘封,可是并不代表没有人记得。
陈方顿了一顿,把憋在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少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其实有些事您可以说出来,您不说她不一定知道。”
他们都不是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每次都相互试探,一个憋着不说,一个闷着不问,时间久了便会开始吵。顾九思看似闷不出声,却是最气人的。陈慕白骨子里最是薄凉,可是这种人也最是情深。
陈慕白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方一眼,然后陷入沉默,他自然清楚陈方口中的“她”是谁。
陈方把医药箱递到他面前,“我刚才看到九思的手出血了,您不去看看吗?”
良久没有得到陈慕白的回复,陈方便关上门走了出去。
陈慕白又坐了会儿才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唐恪的声音明显降了几度,有些心虚的回答,“还没有……”
唐恪别的本事暂且不说,在这个世界上找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慕白顿了顿,试探着问,“是不是……不在了?”
唐恪也有些迷惑,“不在了也该有蛛丝马迹啊,可是这个人一点儿痕迹都没留,像是被人清洗过一样干净……我说,陈三儿,你不是杜撰出一个人名故意逗我玩儿呢吧?
陈慕白显然没心情和他开这种玩笑,“我没你那么无聊!你是不是没好好查?”
唐恪立刻不服气,“当然不是!”
两个人互相怀疑对方的同时极力证明自己的无辜。
唐恪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知道你会去查,而且这个人非常了解你,知道你会来找我去查,而恰巧那个人对我的路数也非常了解,所以事先把所有的一切都扫干净了,所以我什么都查不到。对了,你让我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慕白想了想,并不打算回答唐恪的问题,“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唐恪也不在意,“再找我们这一路的肯定不行,得换个圈子。我之前也想过几个人选,最合适的莫过于段王爷了。他是专业出身,有些资料是我拿不到的,而且和你几乎没有交集,阻碍的那个人也想不到你会去找他。”
陈慕白和段景熙不熟,他也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你再去试试,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
唐恪应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陈慕白忽然想起顾九思曾经问过他孟宜年的事情,“你从孟宜年身上查一查。”
唐恪答应尽快去查,很快挂了电话。
陈慕白放下手机,手无意中触碰到那个药箱,垂眸想了想刚要起身,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刚接起来那边便是一声陈慕白最讨厌的称呼。
“小白……”
陈簇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陈慕白就挂了电话。
陈簇举着手机莫名其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重新打过去,很正式的换了个称呼,颇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慕白。”
陈慕白爱搭不理的“嗯“了一声。
陈簇边换白大褂边开口,“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了,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帮我充200话费。”
陈慕白心情差到极点,捏着手机难为他,“干嘛!被那个吃货吃到穷得连话费都交不起了吗?”
陈簇明显的不悦,“怎么那么多事!”
陈慕白也不含糊,“不说算了,你找别人吧!”
隐约听到那边有护士催陈簇,陈簇应了一声才开始解释,“昨天那个丫头在公交车站遇到骗子了,借了200块钱,那人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今天充话费还给她。”
陈慕白冷哼着表达他的嘲讽,“她脑子进水了?这都信。”
“我本来打算今天亲自给她充上的,可手机落在家里了,这会儿又有个医生临时找我顶手术,我实在赶不及了才找你帮忙。”
陈慕白无视陈簇的急迫,慢悠悠的讽刺他,“那就是你脑子进水了,你不知道教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吗。”
陈簇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过来,“不用。慕白,她和我们不一样,她那么单纯的人,我不想让那些人那些事污染了,我会好好保护她,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就这么美好,每天快快乐乐的,你说的那些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她感受到。”
☆、29
“得得得,不就是话费吧,我马上安排人去办不就行了,我的牙都酸掉了!”陈慕白一脸受不了的挂了电话。
然后,沉默,发呆。
我一直以为只有让你看尽人间险恶历练到无人可挡才是爱,原来让你快快乐乐的活在花房里没人伤害得到也是一种爱。
陈簇从高出落下,看尽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之后返璞归真,所以他才知道三宝有多可爱,知道这一路下来有多艰辛,所以不舍得再让心爱的人去碰触到一丁点儿。
顾九思遇到陈慕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陈慕白早已强大到无以复加,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他从黑暗里一路走来,站在她面前,满身风雪的气息,脸上却平和安然。他知道外面的风雪有多大,所以才对顾九思有多狠,因为只有让顾九思也强大到可以独自面对风雪,他才可以安心,他怕一心软,外面的风雪就会吞没了她。
可他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他的想法,她并不会如数接受。
就在刚才她一脸悲怆的说要放弃,才让他……蓦然心慌。
他不能想象某一天他依旧肆无忌惮的叫着顾九思的名字,可她再不会出现。
陈慕白提着药箱去敲顾九思的门,“偶遇”陈静康的时候把电话号码给他,让他去充话费。
来开门的顾九思格外颓废,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目光都有些涣散,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开了门也不管来人,转身坐到了床前的羊毛地毯上看着窗外发呆,白色的长毛地毯上滴着几滴雪,看上去触目惊心。
陈慕白看了她半晌也索性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开始给她包扎手。
顾九思伤的是右手,陈慕白处理的时候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他动作。
期间顾九思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他离她很近,他的侧脸清俊消瘦,面目平和安静,低着头垂着眼帘一心一意的包扎伤口,她可以看到光线从他轻颤的睫毛间穿过,可以嗅到他身上薄荷的清凉。
她从来不知道陈慕白还会做这种事。他包扎的手法很娴熟,力道也刚刚好,一点儿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看上去温和友善的男人根本不是陈慕白。
陈慕白忽然抬起头问,“不疼吗?”
顾九思审视了他半天,冷冷开口,“不疼。”
陈慕白用了用力,“真的不疼?”
若是以往陈慕白只当她是硬撑着,可现在看她的反应,好像真的是不疼。他一早就怀疑顾九思的右手有问题,这下逮到机会更是不肯放手了。
顾九思斜睨他一眼,任由折腾,“你摸够了没有?”
陈慕白装模作样的打上一个结,“嗯……我就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顾九思抽回自己的手,“没了。”
包扎完伤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你让我找的那个人……”陈慕白忽然开口却是留了半句去看她的反应。
“不在了是吗?”顾九思苦笑了一下,陈铭墨既然已经开始试探她,必定是开始动手了,她如今也不再报什么希望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她从来都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刚才在书房里不过是她濒临崩溃的失态罢了。
虽然这么说,可她的眼圈还是红了。
“还没查到。”陈慕白很快补充了一句,“你让我找的那个人还没找到。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了吗?”
顾九思转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夜幕,轻缓平静的开口,“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从我当初选择进陈家,就没再打算再见到他。不对,不是我选择,是我根本没有选择。”
陈慕白试探着问了一句,“他是你什么人?”
顾九思阖了阖眼,“我父亲。”
说完这句之后顾九思便不再开口,无论陈慕白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外界打扰。
陈慕白看着她开始皱眉,一个人最怕失了精神,那才是致命的。
陈慕白瞥见地毯上躺着的一副扑克牌便拿过去,“我们赌一局,如果我赢了……”
顾九思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你怎么可能赢。”
叱咤风云的陈慕白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还是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屑一顾的践踏来践踏去践踏来践踏去。
他颤抖着双手开始洗牌,深吸了口气,“我们来玩最简单的,每人从里面抽张牌比大小,抽十次,只要我赢一局,就算我赢。”
顾九思看他一眼,“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陈慕白再次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再次颤抖着双手把牌平铺开来,“谁先来?”
顾九思很久没和别人赌过牌了,虽说陈慕白的规定不平等,还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陈慕白一张一张的抽,然后一次一次的输。
顾九思看似是故意的,每次都只比他大一个数,几局之后陈慕白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不复存在。
他适时打住,“停!我们换个玩儿法,我从里面抽几张牌,你来猜,只要猜错一张就算我赢!”
说完也不给顾九思拒绝的机会就抽了五张牌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顾九思说答案。
顾九思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一张一张的说出他手里的牌,看着陈慕白的脸色一下一下的变着颜色。
可她话音刚落,陈慕白忽然把牌扔出来,大笑起来,“你输了!最后一张不对!”
顾九思皱着眉看着最后那张牌,有些气愤,“你藏牌!”
陈慕白一点儿也不知道脸红,一脸坦荡和好奇,“哎,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的牌,这张牌早就被我抽出来了。”
“你不早说!重新来!”
顾九思按住他,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干嘛?”
陈慕白瞬间敛了神色,眉宇间也正经了起来,“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率先站起来。
顾九思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陈慕白也恼了,“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不威胁你你不舒服是吧?非得被威胁才听话吗?就算你要走要去死,听完我的话还能晚了不成?”
顾九思有一个优点,就是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如果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基本都会照做。
陈慕白带着她上了阁楼,在此之前,顾九思一直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阁楼里没开灯,一片漆黑。今晚天气很好,可窗外的月光和星光照进来也还是一片昏暗。
顾九思本能的站住,到处摸索,“灯呢?”
顾九思怕黑,就算是睡觉也要留着光源。
陈慕白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走了几步好像是坐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才回答,“没有灯。你右手边五步左右有张凳子,你可以坐那儿。”
顾九思还是觉得心慌,转身打算回去,“那你等一下,我去拿手电。”
“有的时候待在黑暗里会让你轻松安心很多,你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不必伪装,不必害怕,也没有那么累。”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今晚的陈慕白有些反常……有些反常的温柔。
或许是夜光太柔和,让他的阴郁和孤傲全都褪去,似乎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顾九思尝试着往旁边挪了几步,很快便触碰到陈慕白说的矮凳。
陈慕白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才缓缓开口,“其实今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是我有私心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没想过你的反应会那么大,如果我提前知会你一声,也许就不一样了。”
他也是不确定的,他也想知道顾九思会不会帮他。
一时间顾九思很局促,这样的话不是陈慕白会说的,他一向是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的。
他有几乎完美的容貌,显赫的家世背景,狠辣决绝的心思手段,本该就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可是他现在在干什么?
况且她也并不全是因为今晚的事,只不过情绪早已积满,今晚出现了导火索,便全部发泄了出来罢了。
陈慕白的声音继续响起,“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想离开陈家的人里,至今我还能看见的就只有陈慕北一个。可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年陈慕北的悲剧我不想再看一遍。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陈慕白的声线很是低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最是悦耳勾人,特别是在黑暗中,更加蛊惑人心,让顾九思躁动不安的内心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听他说着。
“当年也有个女人想离开陈家,带着她的儿子离开那个牢笼,可陈铭墨不允许,他身后的陈家也不允许。他们把那个女人和男孩分开关了起来,没有对男孩做什么,可那个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每天给她注射药物,后来她疯了……再后来她死了……自始自终都没有动那个男孩一下。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二天,陈铭墨站在王府花园门口对那个男孩说,你可以走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凄惨的叫声……”
☆、30
陈慕白还记得,当年那个风雅清瘦的少年是怎样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最悲惨的几个月,每每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隔着窗户在陈慕白面前低吼哭泣。
那个时候的陈慕白比他更加年少,年少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从陈慕白开始懂得他不能有软肋。被人捏住七寸,生不如死。就算真的有,他也要亲手斩下。
可是他却不知道,软肋之所以是软肋,就是因为你舍不得斩下,就算是痛彻心扉也不舍得。
说实话,深宅大院里的黑暗顾九思不是没听过,可是却是第一次听陈慕白讲起。她一直以为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曾给他带来震撼。
或许是顾九思很久没有动静,陈慕白以为她不信,便开口解释,“你放心,我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骗你。那个男孩叫陈慕北。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脱离陈家并且还好好活着的,可是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你让他回头选,他大概会选择继续留在陈家。”
顾九思知道,陈慕北就是陈簇。她见过陈簇,温和儒雅,穿着医生白袍的时候笑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清致的男人会有那样一段经历。
陈慕白的声音越来越苍凉,“我没有吓唬你,陈铭墨最狠的地方就是他不杀人,他诛心。如果你真的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受他胁迫,那是最幸运的了,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不会连累到其他人,你还不会太难过,不会痛彻心骨。可是如果不是,他就会想出最残忍的方法去对付你的软肋。离开陈家,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现在不是。”
黑暗中的陈慕白温和耐心,最后几个字说得犹豫,似乎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强人所难的陈慕白,似乎他只是在和她商量,给出最中肯的建议,却触动了顾九思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她哭得很小心,连啜泣都谈不上,只是呼吸乱了。但是陈慕白却知道她在哭。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丰盛的东西,当它在一个人脸上聚集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会闻到的。对悲哀的敏感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吧。
他并没有打算开口劝慰,因为他知道她心底积聚着太多东西,不宣泄出来的话早晚会崩溃。
陈慕白今天晚上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可这句话他却说不出口,他不确定说出来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犹豫,他辗转,他不敢说出口。
所以,顾九思,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陈铭墨的底线我还没摸清,还不能和他翻脸,我怕连我都护不了你。
当时的顾九思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并未察觉出什么,可是如果当时她看得见的话,她就会明白陈慕白在说什么,会发现那不易觉察的紧张以及,脸上的红晕。
陈慕白在那之后便不再开口,轻微的响动之后,顾九思忽然听到了钢琴的声音。
她从来不知道阁楼的存在,对阁楼里的摆设更是不清楚,看样子陈慕白刚才似乎一直坐在钢琴旁。
曲风轻快活泼,是她没听过的曲子,听上去像是哄孩子的,带了点儿童真。
顾九思在钢琴声中渐渐安静了下来,眼泪带走的似乎不止是身体里的水分,还有那些悲伤,难过和绝望。
刚才觉得天大的事情在此刻看来不过是自己在一路磕磕碰碰中又栽进了一个小陷阱里,自己非但没有拍拍身上的灰马上爬起来继续前行,竟然趴在那里哭个不停,真是……丢人。
这次的事情明明是陈慕白帮了自己,自己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到头来还要他来安抚自己,刚才她竟然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今天过分了。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是为他考虑才忤逆了陈铭墨的意思,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自己。可是下一秒她又想起自己想帮他目的也不是那么纯良,多半还是想让他帮忙找她父亲。
绕来绕去,顾九思觉得自己已经糊涂了,她和陈慕白之间,真的如他所说,是你摆我一道我坑你一回的交情。
阁楼内的人觉得没什么,可楼下的两个人就没那么镇定了。
陈静康一脸惊恐的把陈方从房间里叫出来,“爸!爸!你听到没有!少爷去阁楼弹那首曲子了!”
陈方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开口,“听到了!”
陈静康似乎对这个消息难以接受,“少爷是受了什么刺激吗?那架钢琴不是……不是少爷的妈妈留给他的吗?还有那首曲子……”
陈方上去捂住陈静康的嘴,小声警告他,“知道了还敢提,不知道那是少爷的忌讳吗?”
“呜呜呜……”陈静康挣脱未遂,被陈方一路拎回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