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闻少爷光明正大要找柳河单挑牌技,柳河也应下了。
乔以莎现在还记得那天,闻薄天西装革履,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肃穆。反观他们这边,因为女孩担心他们会输,柳河前一晚拉着她的小手安抚了半宿,乔以莎就在旁边看热闹,俩人出场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要死不活。
不是他们看不起闻薄天,实在是想重视也重视不起来,柳河本身就是赌场出来的,再加上一个乔以莎,两人对牌桌上的作弊术研究得能开个学科了。
于是闻少爷连打一天,连输一天,中途换了四种玩法,怎么换怎么输。
牌局结束的时候,他默不作声,起身往外走,乔以莎看他背影,感觉他后脑勺都快秃了。
后来消停了两天,他们以为闻薄天又在准备什么新招,结果前线忽然传来噩耗——说闻少爷挂了。
就在他们打完牌的那个晚上,闻薄天精神恍惚,出了门就消失了。第二天晚上有人在一个运货码头发现了他,他不幸被掉下来的集装箱给砸死了。
享年22岁。
……


第9章
“痛心疾首。”乔以莎死死捏着红酒杯。大半瓶酒下肚,她脸色红润,神情深切。“真的,悔不当初。”她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沉默的人,皱着脸说,“据说砸得稀巴烂,我都不敢想。”她一仰头,又是半杯酒下肚。“40尺的集装箱,20多吨重,装满了俄罗斯进口的大马哈鱼!”
洪佑森终于开口了:“你的意思是,他回来找你们是你们活该。”
乔以莎:“当然不是!告诉你这闻薄天没少干缺德事,你都不知道他当初还叫人往我们库房的水果上撒泻药,还好我机智发现了!”说着说着,她叹了一声。“……只不过,罪不至死而已。”她一手拄着脸,怅然道,“当年这事出来的时候,柳河心情也很复杂,我俩还去给他上过香呢。”
她还记得那天,他们俩个偷偷去墓地,天是灰黑色的,阴沉得要命。
柳河蹲在闻薄天墓前,说:“你说这小崽子,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只想求个公平一战,结果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乔以莎站在一旁,戴着一顶黑色宽檐网纱帽,疾首蹙额,说:“真是太遗憾了。”
柳河:“你说我们这么做对吗?”
乔以莎:“不对。”
柳河:“应该吗?”
乔以莎:“不应该。”
柳河长叹一声,勾勾手:“来,再给我点。”乔以莎双手递上一叠纸钱,柳河用烟头把钱点着,扇了扇,冲墓碑上的照片说:“兄弟,一路走好。”
洪佑森不作任何评价。
乔以莎说:“从那时候起,柳河就定了个规矩,不再让我用咒术干涉店里的纷争。”她朝柴龙扬扬下巴,“所以他来找茬,我们都是找人公平决斗。”
洪佑森说:“你找我去算是公平决斗?”
乔以莎摊手,坦然道:“柳河只说不让我用,又没说不让别人用。”
他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乔以莎酒杯往桌上一放,“难不成让我亲自上吗?”
她头发已经干了不少,蓬松起来,显得脸颊更为小巧消瘦,骨架薄得如同蝉翼。洪佑森看了一会,淡淡道:“火柴一样。”
乔以莎笑笑:“谢谢。”
洪佑森:“我说了不是夸你。”他换了一个角度解释,“如果我放开了吃你,连带骨头,最多十分钟。”
乔以莎舔舔嘴唇,缓道:“你可真会聊天啊。”
乔以莎站起身,酒喝多了一不小心打了个晃,手拉着桌边扶稳。她来到洪佑森旁边,一手拄着他的凳子,一手掐腰。“什么意思,你刚是不是翻我白眼了?”他不动。她不满他瞥开的视线,抓住他下颌,掰了过来。
洪佑森声音平淡:“放手。”
乔以莎盯着他的眼睛。
第二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有点警告的意思了。
“我让你——”
“等等。”
她忽然打断了他。
乔以莎如此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久而久之有点愣神。她想伸手过去,但被他视线制止了,他似乎随时准备扇开她不老实的爪子。
“我就稍稍,碰一下啊……”她非常谨慎,跟动物园里第一次喂老虎的小朋友似的。
可能是她身上酒气太重了,熏得他也不甚清醒,他由着她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洪佑森脸颊窄瘦,乔以莎听说狼人十二岁就成年了,所以他的脸庞比起一般人类年轻人少了点肉感。他五官深邃,却不像雕塑那么精雕细琢,如果一定要形容,乔以莎觉得他更像泥塑,朴素,自然,贴近土壤。
床头亮着的那盏复古台灯,昏黄的灯光刚好打在他的侧脸上,让那面颊的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
他有一双让人难以形容的眼睛。
乔以莎自言自语道:“真美……”
洪佑森:“那是说女人的。”
乔以莎:“我说的就是我映在你眼中的影子,你以为呢。”
他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拨开她的手,结果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酒瓶,向下坠落。他反射性探身去捞,但乔以莎没有让开,他这一下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他的脸贴在她胸腔到腹部这一截。他顿了一秒,意识到没有听到酒瓶碎裂的声音,抬起头。
乔以莎笑得诡秘,一手勾了勾,旁边悬空的酒瓶慢慢飘了起来。
他咽下一口气,坐了回去。
乔以莎心情大好,直接要对瓶吹,洪佑森一把将酒瓶拿过来,说:“别喝了,他醒了。”
乔以莎晕乎乎的大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是谁,眯着眼睛看洪佑森,洪佑森咬牙起身,捏着她的脑袋转向床铺方向。
乔以莎清醒了,抓了抓头发,去到床边。
柴龙果然睁开了眼睛,但意识看起来还有些模糊,乔以莎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能听到我说话吗?”
柴龙的视线有了焦点,轻轻点了点头。
乔以莎说:“我把你带回来了,你受伤很重,不过没关系,治得好。”
柴龙目光耸动,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说了句谢谢。
乔以莎拿出两样东西,说:“不能白救你,两样东西你得解释一下。”她先举起那张病历卡,问:“这是你妈妈?”
柴龙点头。
乔以莎想了想,说:“闻薄天用她威胁你?”
静了会,柴龙沙哑道:“不……我自愿的。我母亲的病,需要很多钱……”
乔以莎啊了一声,果然是闻薄天。
“他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两个月前……”
乔以莎等了一会,没有后文,她叹了口气,俯身过去,说:“哥,我能体谅你现在身子虚,但你忍忍,多说几句成吗?”
柴龙艰难道:“两个月前,我带我母亲去康可医院看病……病房很紧,我好不容易排上一个,但有人想要抢我的床号。我跟他们……起了冲突,过程可能被闻少爷看到了……他好像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后来他找到我,问了点我的情况,说可以免费帮我母亲治病,前提是让我来找你们麻烦……”
乔以莎又问:“他刚回来?他平时都在做什么?”
柴龙回忆道:“他想找你们麻烦……但现在自己出不来,我听他手下说,他在争医院的继承权。”
乔以莎睁大眼睛:“他?争医院继承权?”
柴龙:“我是这么听说的,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乔以莎回想当年闻薄天那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心说就他这德行拿什么跟他两个哥哥争继承权。
静了片刻,乔以莎拿起另外一样东西——那个草编的狼头纹章。
“这东西你哪来的?”
柴龙说:“之前……”他视线稍稍偏向站在后面的洪佑森,“之前我碰到过一个跟他一样的人……”
他说,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那时他还在另外一个城市,他刚刚退役,找了一个拳馆陪练的工作。某一天晚上下班,他回家途中路过一个地下通道,看到几个人在抢劫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是个狠角色……但却一直没有还手。”
柴龙回忆着,他从地下通道走过去,离得很远就感觉到一股怒气。那女人低着头,让几个劫匪快点滚。那几个劫匪好像喝了酒,完全没有察觉危险。他们推搡着女人,其中一个见她一直没反抗,还伸手过去摸了她的胸。那女人猛一抬头,柴龙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劫匪们吓了一跳,他们反射性捡起手边的东西打她。
听到这,乔以莎啧啧两声:“喝酒误人啊……”
洪佑森斜眼看她。
柴龙接着说:“后来我帮了她,不过,她很愤怒被那些人猥亵……她的脸已经变了形态,看起来很像狼,就跟……”他看向洪佑森,“跟他那时候差不多。”
乔以莎拿着纹章,问:“这是那女人给你的?”
柴龙:“对,我当时问她为什么不还手……因为我觉得她有能力反抗,她说他们有规矩,不能跟人类动手,除非是阻止暴露自己……”
乔以莎:“她威胁你?”
柴龙动了动嘴角,道:“我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她就把这个给了我。”
乔以莎盯着手里的纹章,翻来覆去看,喃喃道:“这应该有某种召唤和传讯的功能……”她看向柴龙,奇怪道,“你妈妈生病,为什么不用呢?”
柴龙一顿:“……用什么?”
乔以莎把纹章拿到他眼前,说:“这个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干嘛给闻薄天卖命?”
柴龙有些疑惑,问:“这东西能用吗?我以为是纪念品。”
乔以莎震惊了:“那女人临走前跟你说什么没?”
柴龙回忆片刻,说:“她说,‘狼人不会白白受人恩惠’……”
乔以莎直接站了起来,激动道:“这还不明显吗,这就是她报恩的信物啊!而且这东西不简单,绝对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她在部落里明显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柴龙听得一头雾水,乔以莎崩溃道:“哎呦你这个脑子啊!”她拿着纹章对准他,“用不用?”
柴龙没反应。
乔以莎:“我问你用不用?”
柴龙:“……用来做什么?”
乔以莎:“做什么?你有没有困难?你需不需要帮助?你都这样了你还问用来做什么?!”
柴龙静了静,哑声道:“我只想医治我母亲的病,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乔以莎诚恳地看着这位大孝子,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母亲具体得了什么病,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她清晰地说道,“人类能治的病,狼人部落绝对也能治,狼族巫医比人类医生的历史可久远多了。”
柴龙的眼睛里腾起一丝希望,“……真的?”
乔以莎:“当然是真的,你怕是对异人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她再次举起纹章,“用吗?”
柴龙颤抖着,想要撑起身体,乔以莎说:“你老实躺着吧,我来。”
她转过身,洪佑森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一段距离。乔以莎直接扬起右手,打了个指响,空中凭白出现一团火焰,乔以莎将那纹章往火里一丢。
纹章刹那间燃烧起来,烧出一股浓浓的黑色狼烟,烟雾升腾,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狼头。随着狼头的成型,房间里竟刮起了寒冷凛冽的山风,灰烬一样的东西在房间里绕着圈旋转。乔以莎的书本,窗帘,各种杂物都被带掉了,叮叮咣咣,一片狼藉。
乔以莎捂住乱飞的头发,对柴龙说:“快说话啊!”
柴龙被这景象震惊了:“说什么?”
乔以莎:“就、就说你需要帮助!”
柴龙学着她,对那狼头说:“我需要帮助。”说完,他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撑起身体,看着那双狼眼。“你……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一次,在两年前……我、我现在……我母亲病了,我没有办法了,你能帮我吗?”
片刻后,狼头似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反应,它缓缓张开大嘴,仰头向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狼嚎,随后渐渐消散……


第10章
空中狼头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柴龙沙哑道:“这……是成功了吗?”
乔以莎说:“不清楚,应该是吧。”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掐腰叹气。“现在只能等着了。”
洪佑森看了眼窗外,说:“我得走了,天都要亮了,今天下午还有考试。”
乔以莎送他到门口。
“辛苦你了。”
“没事。”洪佑森起身,开门,乔以莎随口问了句:“今天考什么啊?”
洪佑森皱眉道:“化学。”
乔以莎看他表情,比面对嗑药的柴龙更加沉重苦闷,不由莞尔。她靠在门旁,冲已经准备要离开洪佑森哎了一声。他回头,她勾勾手指。“过来。”洪佑森没动,乔以莎撇嘴。“好事,过这村没这店了啊,不来算了。”
洪佑森狐疑地看着她,往前迈一步。乔以莎一把抓他的小臂,集中精神,双目再次发出一瞬的幽蓝光芒,然后松开手。
洪佑森抬起手臂,在小臂内侧,有密密麻麻的发光字迹,正是元素周期表。这是咒术字体,只有异人的眼睛才能看到。
乔以莎说:“你碰碰看。”
洪佑森随手碰了一下,正好点到了氢元素,字体瞬间变幻,胳膊上开始滚动播出氢元素的主要知识点。
乔以莎悄悄贴近洪佑森,在他耳边轻声说:“礼物。”他抬眼,她苦口婆心道:“爸爸为了你的成绩,真是煞费苦心啊。”
洪佑森咬牙,刚要开口,被乔以莎一掌推出门。“走了吧您内!”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着门板听见她哈哈大笑。
洪佑森站在黑洞洞的走廊里,过堂风吹得他发丝轻动,他两手卡腰,微斜着头,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半晌,舌头在口腔走半圈,点点头,走了。
*
城市北角,私人会所内。
闻少爷翘着二郎腿坐在躺椅里,依旧在跟人打牌。
一个小弟模样的人上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他眉头一皱,紧着鼻子怒吼一句:“……Again?!”随即牌又飞出去了,他愤然起身道:“不是我不给机会吧?自己把握不住啊!”他怒气腾腾走过来,“人呢?!”
小弟说:“柴龙失踪了,没找到,其他人都回来了,伤势……”他小声说,“伤势都不轻。”
闻薄天气得耳腮发红。
“妈的!一群废物!”他恶狠狠地眯着眼睛,琢磨道:“我都给他用药了还打不过?对方到底什么人啊?”他外套一披,“不行,小爷要亲自处理那——”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转头。
后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中年男子,他身材异常高大,衣着正式得体,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负手站着,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远远看着像个假人一样。他对闻薄天说:“闻少爷,请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闻薄天不耐烦地叉着腰,说:“你让我做什么啊?我都说了,我们家这个是家族集团,只传亲族血脉!你们只要把我那两个哥弄明白了,老爷子继承权只能给我,到时候医院资源随你们怎么使。”
那男人说:“我们正在调查他们,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闻薄天撇嘴:“还调查什么,以你们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俩处理了也没问题吧?”他冷哼一声,“顺便报了当年在码头的仇。”
男人面不改色道:“你可能对主人有什么误解,他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我们进入人类社会,就要遵从人类社会的法则,人不能轻易乱杀。我们会想办法将你两个哥哥送进监狱,让你名正言顺继承集团。”
闻薄天踱步两圈,走到那男人面前,建议道:“那我再给你们提供点线索,我大哥曾经酒驾肇事逃逸过,我二哥犯了重婚罪。”
男人静默看着他,片刻后,说:“我们已经买通了董事会高层,时机一到就会发难,到时还要你配合。时间紧迫,不要误了主人的大事。”
闻薄天皱眉:“神神叨叨的,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男人说:“这就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了。”
闻薄天点头:“行吧,你们速度快点,我急着找那对狗男女呢!”
男人说:“放心,等正事处理完,你有的是时间玩游戏。”
……
乔以莎小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中午了,柴龙已经睡着,她简单洗了把脸,小心翼翼拎包出门。
她来到Bly,现在已经闭店了,她拿钥匙开了门,直上二楼。
柳河吃住都在Bly,房间在二楼最里面。这个时间柳河睡得正沉,乔以莎直接进门,差点没给熏懵了。
屋里弥漫着烟酒的臭味,柳河只穿了条黑色四角裤,趴在乱糟糟的矮床上。乔以莎过去踹了他一脚,柳河挠挠屁股,接着睡。
乔以莎伸手,狠狠掐了他大腿根,柳河嗷地一嗓子,一个咸鱼翻身转过来。
他用血丝密布的眼睛瞪着乔以莎。
“没个正当理由老子要发飙了啊……”
乔以莎说:“我知道那拳手谁派来的了。”
柳河:“谁?”
乔以莎:“闻薄天。”
柳河长叹一声:“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乔以莎:“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静了一会,柳河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下地拿了包烟,点燃一支。
“到底怎么回事?”
柳河房间里有一个小窗,常年遮着,大中午只能透进一点点轻薄的光线,照亮房间内悬浮的万千灰尘。
乔以莎说:“我跟你详细说一下这个事情,你不要太惊讶。”
柳河嗯了一声。
接下来,乔以莎把最近的一干事件都跟柳河讲了一遍,包括洪佑森的情况,甚至柴龙的事,还有闻薄天被转化成的血族究竟是个怎样的物种。她说得极尽详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这事似乎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柳河不能什么都不清楚。
柳河静默地听着她说的这一切,脸色深沉,浓眉紧蹙,他抱着手臂,手里的烟一直放在嘴边,但却没有抽几口。
乔以莎说完后,他弹掉长长一截烟灰,严肃道:“总结起来……”
乔以莎等着听他能总结出什么。
柳河:“就是闻少爷没死透。”
乔以莎做恍然大悟状:“你还真是有拨开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啊。”她说了这么多能影响人世界观的东西,他就总结出这么一条来。
柳河:“现在要回来报仇。”
乔以莎努努嘴:“你非这么说……也对吧。”
柳河嘴唇一抿,笑了。
“行啊,让他来吧,我等着。”他把根本没抽几口的烟掐灭,说,“这次不用你,老子给他个机会,我俩公平一战。”
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往床上一趴,床垫弹力好,给他上下悠了两轮,他舒服地发出呃呃的声音,长呼一口气,眨眼进入沉眠。
乔以莎:“……”
……就完了?
就完了。
乔以莎站了一会,忍不住朝柳河屁股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啊!”
怪不得,小时候她曾问过外婆,为什么世上伟大的种族那么多,却是人类主导着一切。当时外婆颇为感怀地说了句:“因为人类这个物种,太抽象了。”
除了人类以外的任何一个种族,都可以用几个通俗性的词汇概括,比如血族的冷漠,疯狂,高傲;狼人的质朴,忍耐,强悍;鲛人的冰冷;亡灵的黑暗;树人的浑厚;精灵的美丽……只有人类,无法概括,或者说前面那些所有的词,都只是人类的一小部分。
人类实在太复杂了,明明是一个群体,却可以各自为政,大家都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想信的,还迷之理直气壮。
乔以莎点点头,“你赢了,我走了。”
不知是不是被柳河大喇喇的心态影响了,乔以莎从Bly出来也不紧张了,顿时觉得肚子有点饿。她鬼使神差来到德工对面的咖啡馆,也叫了一份牛排,和一份红豆冰沙。
吃了一半就饱了。
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就每次咽下四份的?
她转头看窗外,隔着一条马路,是德工校园正门。
咖啡馆里人丁稀少,乔以莎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位置,酒足饭饱,有点发呆。
她穿着高领的黑色贴身的针织衫,显得脖颈很长,外面还是一件黑色风衣,厚围巾堆在一旁,头发随意松散着,衬得脸孔简单而精致。
下午两点多,窗外静悄悄的,阳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