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心祈祷李峋能快点好起来——明天就要去蓝冠公司了,万一他张不开嘴,难道让她来跟负责人说么?
不行。
她不是他,她顶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朱韵一边希望他快点好,一边又觉得他真是活该。
“耍帅招雷劈……”朱韵咬牙切齿道。
忽然,手机震起来,掏出一看,是母亲的电话。她的脚步霎时停下。
“喂?”
母亲关心地询问:“朱韵,班长那边怎么样了?”
“再有一两天就结束了。”
“别忙了,赶快回家吧。适当帮帮忙就行了,这么上心,年还过不过了。”
“我——”
“你江阿姨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天晚上?”
“对啊。”母亲笑着说,“江阿姨的儿子也回国了,你还记得他吗?那可真是名校学子啊,跟国内的就是不一样,你回来好好跟他聊聊,吸取点经验,为以后做准备。”
“明天吧,今天再怎样也赶不上了,我连车票都没买呢。”朱韵在脑子里飞速计算时间,“我明晚之前肯定到家。”
“放心啦。”母亲气定神闲,“你爸刚好就在你那,他今天开会,开完也放假了,我让他直接去接你,你们一起回来。你跟你班长好好解释一下,这也是突发事件。江阿姨可是我费好大力气请来的,你小哥哥学业忙得要死,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你,你说你面子大不大?快收拾东西,你爸很快就到了,别让他等。”
母亲利落地说完,挂断电话。
朱韵狠狠一跺脚。
一天。
就差一天。
王宇轩你飞机怎么他妈不坠机呢!
半个多小时后,朱韵又接到电话,李峋不满地说:“你上哪去了,买药买这么长时间。”
她把第三支抽完的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
“马上回去了。”
刚放下李峋电话,父亲朱光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朱韵好想把手机砸了。
她没有接听,一路跑回基地。
至少得把止咳糖浆给他。
李峋正在她的座位上测试程序,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去,将止咳糖浆放到他面前。
李峋专注地看着电脑,大爷似地命令她:“去给我接杯水。”
朱韵没动。
李峋斜眼,“你让我干喝?”
他声音沙哑。
平时嗓音那么好听,现在哑成这样。
朱韵心里烦躁,三根烟根本就不够。
“怎么了?”他很快看出她不对劲。
“李峋,我家里……”朱韵低声说。
李峋挑眉。
“我家里……”
“有点急事……”
“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窗外的竹林安安静静。
李峋顿了一瞬后,说:“没出大事吧。”
别这么关切地问,我只是回去陪一个留学生吃饭。
她摇头。
李峋松下来,“行,反正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回家过年去吧。”他从桌子上拿烟,低声说。
她想劝他别抽了,可又说不出口。
手机又响了,李峋示意她,“电话,发什么呆。”
朱韵接通,是她父亲。
“朱韵啊,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静音了。”
李峋伸手拿外套。
“你妈已经告诉你了吧,我马上就到了,你半小时之后来校门口吧。”
“嗯。”
挂断电话,李峋已经穿完衣服。
“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朱韵说。
他在看她,她没有回视。
半晌,李峋又将外套脱下。
“一路小心。”他转身坐回座位,又开始永无止境地敲击键盘。

第二十四章

晚上七点,朱韵跟父亲到家。赶巧刚下车就碰见江琳母子,江琳与朱光益一路寒暄着进屋,朱韵跟王宇轩跟在后面。
“学校刚放假?”他问她。
“嗯。”
门一开,热气和饭菜的香气溢出,朱韵母亲热情地迎接他们。
“真巧了诶。”母亲惊讶地说,“竟然碰上了!”
“就是。”江琳也说,“真是巧了。”
江琳与母亲是好友,两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朱韵在门口换鞋,听见母亲说:“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年轻了。”
江琳客气说:“年轻什么,五十好几,老太太了都。”
“说你五十谁信啊。”母亲一拍江琳肩膀,笑着说,“还是孩子争气吧,一点不用家里操心,越活越年轻。”
江琳也笑,回头冲王宇轩说:“跟你刘姨打招呼啊,干站着干嘛?”
王宇轩苦笑:“不站着怎么办,你堵在这我们也进不去啊。”
江琳捶他一下,“熊孩子,刚回国就呛我。”
王宇轩转头向朱韵母亲打招呼:“刘姨好。”
“你好你好,快进来。”
饭菜已经准备完,直接用餐。
朱韵先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去洗手间,门口碰见王宇轩,两人脚步都是一顿。
王宇轩侧开身。
“ladyfirst。”
“谢谢。”
朱韵洗了手,来到餐厅,母亲正跟江琳讨论得热火朝天,见到朱韵,招手。
“快过来,跟你江阿姨好好聊聊。”
江琳摆手:“跟我聊没用,跟小宇聊吧。你们得多长时间没见面了,我算算……”
母亲搭腔:“快六年了呗,小宇出国后就没见了。”
“哎呦,可不是,时间过得多快啊,朱韵都成大姑娘了,真乖。”
“乖什么。”母亲笑着看了朱韵一眼,“主意多着呢。”
朱韵:“……”
王宇轩来了,被母亲安排在朱韵身边。
朱韵有事分神,端着饭碗半天没咽下去几口。
“不饿?还是减肥?怎么吃得这么少。”王宇轩小声问。
“没,你吃你的。”
“我可饿坏了。”王宇轩吃得快,眨眼间一碗饭就吃完了,说:“刘姨做饭还是那么好吃。”
桌对面的母亲听到这话,抿嘴笑。
“还是小宇乖,多吃,阿姨做了好多。”她又对朱韵说,“等会你跟小宇哥哥多聊聊,这可是真正的高材生,拿了全额奖学金。小宇,我听你妈妈说,你毕业后能留校?”
王宇轩无力道:“我妈说的话还能信?”
江琳指着他,对朱韵母亲说:“你看这孩子,什么都憋着,就是不说。”她冲自己儿子道,“你怕什么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就是自己人才得说实话,要是外人我早就吹起来了。”
朱韵母亲被王宇轩逗得哈哈大笑。
朱韵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抛皮球。
好想下桌啊……朱韵瞥了王宇轩一眼,心里发问,你什么时候能吃完。
王宇轩似乎感受到了朱韵内心的呼唤,第二碗饭下肚后,将餐具放好,揉揉肚子,说:“好撑。刘姨我们吃好了,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聊。”
母亲招呼朱韵,说:“你带小宇哥哥转一转,多交流。”
朱韵起身,领着王宇轩往楼上走,背后母亲还在与跟江琳聊天:“我也有想法送她去国外念书,见见世面,实话实说,现在这国内院校是真的……”
上了二楼,声音减消。
朱韵推开房门,王宇轩在身后说:“这是你房间?”
“嗯。”
“好整齐啊。”
“没人住,肯定整齐。”
王宇轩说:“那不一样。宾馆也整齐,但冷冷清清,这里一看就是主人生活习惯好。”
朱韵呵呵两声,转头道:“你别说得好像第一次来一样。”
王宇轩也笑了。
“这不是故地重游,找点新鲜感嘛。”
王宇轩比朱韵大五岁,因为两位母亲是熟识,他们从小就认识,王宇轩经常跟朱韵吹牛,说他小时候抱过还是婴儿的朱韵,朱韵打死都不信。
只可惜自从上学后,大家都专注学业,没有过多的来往了。
朱韵给王宇轩接了杯水,两人坐在小沙发里聊天。
“不问我点什么?”王宇轩说,“刚刚阿姨是怎么叮嘱你的。”
朱韵从包里翻出电脑,说:“国外的月亮圆吗?”
王宇轩切了一声:“真敷衍。”
朱韵开机,王宇轩努努嘴:“跟我聊天这么无聊,还得上网找乐。”
“……没,我就检查下邮件。”
其实朱韵也不是要检查邮件,只是好像养成习惯了一样,一闲下来就要打开电脑。
王宇轩在一旁看着,朱韵不得不象征性地登录邮箱,没想到还真有邮件,教务处发来的,通知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
“哟哟哟哟哟!”王宇轩激动地说,“成绩出来了,快去看看!”
“……”
朱韵无语地看向王宇轩。
王宇轩催促她:“快看看啊。”
朱韵登上教务网,将期末成绩单调出来。
王宇轩比她更上心,整个人凑过来,快速扫了一眼,赞叹道:“可以啊朱妹,真不是盖的,科科都这么高!快点开综合排名,我看看国内院校现在是什么水平。”
他说完,半天页面也没跳转。
“朱妹?”
王宇轩转头,刚好看到朱韵的笑。
当然,她不是对他笑。
她是冲着成绩单上某一栏分数笑的。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期末卷面,九十七分。
少三分,没所谓,毕竟世界不完美。
她脑海中浮现出某状元冷光下牛逼闪闪的脸,于是笑意更浓了。
等她回过神,发现王宇轩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她问:“怎么?”
王宇轩摇摇头,“没什么。”他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书柜,但很快又转回头。
“朱妹。”
“嗯?”
“我夸你一句行么?”
“夸吧。”
“我怕你骄傲。”
“那别说了。”
“可我忍不住啊。”
“……”
朱韵扣上电脑。
王宇轩忽然道:“你变漂亮了。”
朱韵一顿,随即挑眉,“是么?”
王宇轩:“你看,我就说怕你骄傲。”
朱韵耸耸肩,王宇轩不再开玩笑,问道:“刘姨有让你出国的意思,你自己觉得呢?”
“还没想过。”
“到时现想就来不及了,如果有打算一定得尽早准备。不要偏科,但专业课得突出,最好能在一些有分量的刊物上发表文章,这个我有些渠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朱韵挠挠脸,“我不是理论派,不喜欢搞文章。”
“实践派也行,多参加大型比赛,越多活动越好。”王宇轩说,“我是搞金融的,对你们计算机不了解,不过想来也差不多,等我回去帮你——”
“停。”朱韵提醒他,“我大一还没念完呢……”
王宇轩看看她,笑了。
“也对,还是个小孩呢。不过还是要尽早打算,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你可以留校当政教老师了。
“国外生活辛苦么?”朱韵试图转移话题。
王宇轩摇头,若有所思地说:“认清自己就不苦。”
“什么意思?”
王宇轩说:“外面花花天地,很容易迷了眼。很多人放弃自我,耗费时间追求那些不属于他们的生活。我出去快六年了,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不过也没办法。”他又说,“国外同胞少,为了融入新社会,得到认同,肯定要放弃点什么。小到一些习惯,大到价值观。跟你说实话,我现在都忍着呢。”
朱韵:“忍什么?”
王宇轩半开玩笑地说:“忍着不往话里加英文呗。”
朱韵笑了笑。
九点半,江琳来叫王宇轩。
“准备走了!”
母亲与江琳约定了下次聚会的时间,大年初七。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给小宇多补补,看着都瘦了。”母亲给人送到院门口,又说,“小宇,跟朱韵留联系方式了吗?”
王宇轩:“必须留了。”
“以后她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麻烦你帮忙了啊,你可别觉得烦。”
王宇轩咧嘴看向朱韵。
“我就喜欢烦,你记得使劲烦我啊朱妹!”
朱韵:“……”
将人送走,母亲拉着朱韵的手。
“哎呦,可给妈妈想坏了,快进屋。”
在母亲跟她谈心之前,朱韵先去楼上搬来电脑。
“妈,你看。”
期末成绩单,朱韵四科满分,总成绩全班第二。
母亲万分欣喜,叫她父亲也来。
“看孩子期末成绩。”
朱光益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地说:“不错,还有上升空间。”
朱韵嗯了一声。
母亲推了推父亲,“你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成绩单简直就是神符,有它压阵,谈话进行得无比顺利。
“你早点休息,明早妈妈带你去商场买衣服,马上就过年了,你回来得太晚了。”
朱韵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掏出手机,给李峋发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洁,一句话——
“我马克思九十七。”
几秒钟后,李峋回复——
“为什么比我还高?”
朱韵笑。
她不回复,把脸埋在软软的枕头里,怕笑得声太大。
月上梢头,观人似水的柔情。

第25章

人山人海。
年前的商场像不要钱一样,挤满了男女老少。母亲一边走一边抱怨:“跟你说早点回来,你就不听,你看商场都要被买光了。”
“怎么可能买光。”朱韵拎着大包小裹,从电梯间出来,到达三层,淑女服饰。“这不还有好多呢嘛。”
“有也是被人挑剩下的。”母亲手里也有一堆包裹,“你在学校的衣服也不往回拿几件,现在什么都得重新买。”
朱韵悄悄做了个鬼脸。
那天好赶,她回宿舍只来得及打包电脑和书籍,哪有精力管衣服。
进到一家精品服饰屋,母亲挑选衣服,朱韵跟在后面,慢慢走神。
今天……
她低头看表,中午了。
他都准备好了么,去公司了么?
朱韵早上就给李峋发过一条短信,可没有回复。她不敢贸然打电话,怕打扰他。
好烦躁啊。
“这件怎么样?”
“丑。”
“……”
朱韵咳嗽两声,对目瞪口呆的售货员解释说:“不是,我是说……挺好看的。”
母亲说:“昨晚没休息好?怎么感觉你不在状态啊。”
朱韵摸摸鼻子:“可能是赶路有点累。”
母亲深表理解,对一旁的售货员说:“就知道学习,眼看过年了我要不说还赖在学校。小姑娘家对打扮一点都不上心。”
售货员察言观色,赞叹道:“那多好啊,一看这位顾客就是好学生,气质特别突出。”
母亲将手里的裙子递给朱韵:“去试一下,这条很漂亮。”
朱韵拎着裙子去试衣间。冬日换衣服很麻烦,朱韵摘了眼镜,准备脱套头毛衣。刚脱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朱韵过了电一般,也顾不上脱衣服,毛衣卡在脖子处,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
果然是李峋的回复。
“在路上,晚点说。”
晚点是几点?
朱韵有一大堆想要问他的话,可总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最后只发了两个字——
“加油。”
李峋没有回复她。
朱韵换好衣服,垂着头推开试衣间的门,售货员笑着看向她,正准备赞美一番,但发现了致命的问题。
“顾客,您衣服穿反了。”
朱韵一低头。
“……”
母亲正在挑选别的服饰,看见这一幕,“我就说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朱韵无言地回去重新穿,再出来时,售货员终于赞道:“好看!顾客,白色真的很衬你,你皮肤好好哦!”
朱韵低头准备戴眼镜,售货员又说:“顾客您不戴眼镜更好看。”
不戴眼镜我鬼都看不着。
朱韵穿戴完整,看向镜子。
不得不说母亲的眼光真的很好,白色的硬质地连衣裙,下摆是星星点点的碎花,腰上搭配一指宽的鹿皮腰带,因为是冬款,连衣裙外还搭了件淡色系短皮草。朱韵的脸藏在毛茸茸的皮草中,显得格外小巧。
“真好看!这件这好看!跟您太配了!”售货员强烈推荐。
母亲在售货员的称赞声中笑意连连,对朱韵说:“我挑得不错吧。”
朱韵点头。
母亲对售货员说:“要这件。”
又连续买了几套衣服,朱韵拎包胳膊都要断了的时候,母亲终于满意了。
“这些差不多了。”母亲说,“等过几天去给你的叔叔阿姨们拜年,穿得破破烂烂,成何体统。”
回家路上,母亲细数过年行程,朱韵心不在焉地听着。到家后,母亲开始准备饭,朱韵也吃不下,说了句预习功课,便上楼了。
“预习什么功课呀?刚放假呢,你连下学期书本都没有!”
朱韵:“是复习!说错了!”
母亲系着围裙,冲楼上喊道:“不差过年这两天!”
“哎呦,她要看书你就让她看嘛。”客厅里,朱光益喝着茶,看报纸。“她不看书你比谁都气,看书你又着急,你到底要她怎么样?”
母亲反手将围裙系好,看着楼上,一语不发。
朱韵一头倒在床上,又是一轮新的辗转反侧。
她不停地看表,看手机,看视线里能看到的一切。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她尝试去翻书,写代码,但什么都干不下去,胸口好像总有东西压着一样,上不去下不来,焦躁不堪。
晚上母亲叫她下楼吃饭,朱韵根本没有胃口,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父母关于国外留学话题的讨论。
“你觉得小宇哥哥怎么样?”
“挺好的。”
“现在能出国留学的机会很难得,人少,资源自然就好,不过听你江阿姨说,你小宇哥哥早年出去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那边对咱们还是有偏见。”
朱韵耸耸肩。
母亲:“不过真有本事的话,也能叫人刮目相看的。不能禁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得融入他们的大社会。”
朱韵的心完全不在话题上,她瞥向窗外。
“又下雪了。”她说。
“又?”母亲笑着说,“这是今年初雪啊。”
朱韵一愣。
原来那天这座城市没有下雪。
那场雪,只有他们两个看到了,朱韵在片刻间,感受到了安慰。

那天半夜两点,朱韵收到了李峋的回复——
“OK了。”
朱韵长出一口气,她下地,将门锁好,然后回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顶,给李峋打了电话。
“喂?”
“李峋……”
“嗯,你还没睡呢?”李峋貌似在外面,手机里有风声。
朱韵:“刚在陪家人看电视。”
他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朱韵抿抿嘴,“那个……”
“哪个?”
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朱韵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他:“你见到蓝冠的人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到这么晚?”
“一群傻逼,演示软件演示了半天。”
“那他们满意吗?”
“除了首页图太丑以外,很满意。”
“……”
“明天再细谈一下合同,年前应该能搞定。”
“噢。”
李峋在风雪交加的路口抽烟,这场雪比之前的大,夜晚温度又底,地上存了薄薄的一层。
他笑着说:“行了,安心了吧,睡觉吧。”
朱韵:“等等,感冒好了吗?”
李峋:“好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快点回家过年。”
李峋气息微顿,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朱韵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脸蒙在枕头中,死死压住,而后深吸一口气,收紧浑身肌肉,大吼了一声。
“啊啊啊——!”
她怕父母会听到声音,所以枕头埋得很深很深,深到抬起头时,因一时缺氧,眼前全是星星。
朱韵晕晕乎乎地躺倒在床上。
好爽啊。
她确实安心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睡着觉了,朱韵亢奋了一宿,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
往后几天,她开始帮母亲准备过年的东西。因为朱光益身份的缘故,他们家每年过年期间都要招待很多人,而且大多是学者或者教育人士,说道非常多。
好在这些活动都是在除夕夜之后展开。
年夜饭还是自家人一起。酒店是提前两个多月定的,爆满。朱韵爷爷已经过世,还剩个八十多岁的奶奶,腿脚不便,脑子也稍稍有点迷糊。因为朱韵父母工作繁忙,没人照顾奶奶,父亲便将她送到一家高级疗养中心,每周去探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