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话应该找杨金教练谈吧,他才是段宇成的主教练吧。”
王启临淡定道:“杨金解决的是硬件问题,你解决的是软件问题,段宇成现在硬件不会出大毛病,所以要盯盯软件。”
罗娜面无表情,走到楼门口,蓦然问了句:“你觉得他硬件不会出大问题了?”
王启临跟罗娜太熟了,对她的习惯一清二楚。每次罗娜对他用“您”这种字眼,都是带着反面情绪,直接用“你”反而认真负责。
“我早就说过了,他不转项没有未来。本来我是想让他转个短跑,以他的潜力达到省级完全没问题。谁知道你直接给他转了全能,结果怎么样呢?”他手捧一杯绿茶,眼神往天上一瞄,顽童一般道:“——唰,就天高任鸟飞了。”
罗娜化身香飘飘。
王启临又说:“所以我才让你负责照顾他的生活,你对他最上心。”
这后半句让罗娜刚飞起来的心思又收了回来,她有一种被人看透的窘迫。
“不是,教练关心队员是应该的……”
王启临呵呵笑,虽说平日不怎么见到人影,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段宇成大一的时候除了一个省运会跳高金牌以外,没什么像样的成绩。罗娜为这样一个运动员,专门向学校申请开设一个新项目,还特地去挖来好教练。这其中有多少困难他太清楚了。
“每个教练都有偏爱的弟子,这很正常。”他拍拍罗娜肩膀。
罗娜有苦说不出,她现在一听类似“爱”这种字眼就浑身发麻,好像是她主动诱拐了他一样。
王启临说:“高原春训不像比赛,几天就结束了,要一个多月,他得跟学校那边请大假。如果真的想往国家队那边走,那这几年肯定是全职业路线了,学校这边得好好安排一下。还有他家里情况也得搞清楚,父母支不支持他走这条路,都是关键问题。”
罗娜低头踹地上的小石头,哦了一声。
“我已经跟杨金教练说好了,下午放他半天假,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
简直就像商量好的……
在罗娜开会的时间里,段宇成也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他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来到办公室,班主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段宇成的班主任是高数老师,双眼七百多度的大近视,虽然年纪不大,却经常给人一种老学究的错觉。他这次是有备而来,拿出了段宇成入学一年半以来的成绩单,用一套自己设计的公式把成绩转化成了曲线图。公式太复杂,段宇成看不懂,但曲线段宇成还是懂的,一眼看去,曲线就像小孩尿尿,一落千丈。
班主任详细分析了他的情况,得出学习和训练不能兼顾的结论。
“你是凭文化课考进来的,你看着自己的成绩不着急吗?”
段宇成坐在椅子里,耷拉着头,听班主任念经。
上学期还能空出一点复习时间,成绩勉勉强强低空飘过。这学期,段宇成知道,自己必然要挂科了。
班主任明明是男人,可墨迹功夫丝毫不比中年妇女差。他一遍遍唠叨着学习才是正事,体育只是业余爱好。如同八点档电视剧,班主任就是为女儿出头的丈母娘,段宇成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主角。
说!你是要正妻还是小三!
“噗。”段宇成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班主任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没听到这声笑。
“我并不是对职业运动员有偏见,但是我们要往长远方向考虑。除了金字塔顶尖的那几个人,其他运动员的结局我不说你也清楚。就算是金字塔顶尖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一身伤病离开这个行业?你把体育当成兴趣爱好我不反对,但要职业你还得三思。”
段宇成没说话。
班主任推推眼镜:“我说这么多,你一点感想都没有?”
段宇成的目光落在班主任面前的书桌上,那里有一瓶没有打开的矿泉水。
“那个能借我一下吗?”
“你渴了?”班主任把瓶子递给段宇成,段宇成接过,他右手握着瓶子,拿到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
段宇成四指和掌心攥住瓶身上半部分,大拇指贴紧瓶盖外侧。
“你要干什么?”
段宇成没说话,看着瓶子,准备好后猛然发力。
瓶身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段宇成火气足,即使天冷也没有穿很厚的衣服,甚至还挽起了袖子。班主任清楚看到他小臂隆起的肌肉轮廓,还有他手背上的筋脉。
但他还是不知道段宇成要干什么。
直到段宇成大拇指渐渐挪动,他才惊讶地睁大眼睛。
段宇成单靠着大拇指和瓶盖之间的摩擦力就拧开了矿泉水瓶。
班主任是理科出身的文弱书生,是拧水瓶偶尔会用力到歪嘴的物种。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超乎寻常的操作,疯狂在脑海里计算这种动作需要多大的握力。
段宇成把瓶子放到班主任面前,说:“您还要问我是不是职业运动员吗?”
这绝不是普通“体育爱好者”能达到的程度,班主任受到太大冲击,一时忘了怎么说话。
段宇成说:“我知道您为我好,我也不会放弃学业的。我有自信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念书都不会比别人差,但我不敢保证到那时我还能这样打开水瓶了。”
班主任明白了段宇成的抉择。
身为正妻的女儿被抛弃了,丈母娘很痛苦。


第四十五章
段宇成从办公室出来,冲着天空伸了个舒爽的懒腰。
刚好罗娜打电话来约见面,段宇成看看时间,说:“三点体育场吧。”
罗娜放下电话,下意识去翻衣橱。
她一边挑衣服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她真不是因为要见段宇成才换衣服的,只是出于基本礼貌而已。
脑海里马上蹦出一个小人——
“中午开会你也没收拾,所以你是不把王启临当人看喽?”
不不不,王启临是公事。
“所以段宇成是私事喽?”
不不不,但段宇成喜欢我,我最起码得对他的感情表示尊重。
“所以你见吴泽从不打扮是觉得他不够喜欢你喽?”
“啊——!”罗娜把手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摔,大吼一声,“不换了!行了吧!”
说不换就不换,罗娜重新披上那件四个月没洗过的外套冲出门。
她的滔天气焰分三次降火。
第一次是刚离开宿舍楼的时候,屋外冷风一吹,脑海里那个磨人的小人就走了。
第二次是看表的时候,她离开宿舍时已经两点五十六分了,他们约在三点,要迟到的念头将她的火气又降下了些。
第三次是她赶到体育场,离得远远看到跑道上踱步的段宇成时,火就彻底没了。
或者说,有点降过头了。
她后悔刚才没换衣服。
她做事怎么这么情绪化……
罗娜理了理发梢,这几天一直在忙,头发也没洗,油控出来快能炒盘菜了。
再看段宇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其实段宇成也没特殊打扮,穿的还是去办公室的那身,书包都在肩上搭着,黑色的皮书包,看起来文质彬彬。他今天戴着眼镜,主要是想挡一下眼角淤青。虽然天气冷了,但他穿得不多,深色外套里只有一件白色的薄毛衣,身段可人。
这是段宇成日常上课的装扮,但罗娜见得少。她上一次看到他戴眼镜还是夏天,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段宇成长得帅,也是所有鬼迷心窍的开始。
罗娜长吸一口气,走过去。
刚走近,风送来一段香。
他还是打扮了……
段宇成来之前回宿舍喷了点香水,一款CK的男士运动香水,柑苔果香调,一照面就是活跃的薄荷和柑橘的味道,久了还会闻到浅浅的玉兰和蜜桃花香,最后是麝香和金合欢。
当然了,罗娜是肯定分不出这都是什么味道,她就是觉得这香气把段宇成变成一幅精致的油画。
而她这造型只能做下面支画的架子。
段宇成见罗娜来了,开口道:“走吧。”
罗娜懵逼:“上哪啊?”
段宇成奇怪地看着她:“找个说话地方啊,难道在这聊吗,你想冻死我?”
罗娜心说你知道冷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段宇成带路,去了一个罗娜自从来这座校园工作就从未涉足的地方——图书馆。
“这地方能聊天吗?”
“能。”
路过一间自习室,门忽然打开,罗娜吓了一跳,一个小姑娘抱着厚厚一叠书出来了。罗娜往屋里一瞄,书山人海。
她开始紧张了,这种地方果然不适合她……
他们来到三楼,这里有一间开放式的咖啡厅。因为咖啡厅座位需要强制消费,所以这里比较空。段宇成挑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紧贴着玻璃护栏。
一楼的喷泉哗啦啦流水。
三楼的教练哗啦啦淌汗。
服务生拿着饮品单过来,段宇成点了杯拿铁,罗娜要了杯柠檬水。
段宇成说:“再帮我拿块蛋糕。”
服务生问:“需要什么口味的,柜台有样品。”
“我去看看。”段宇成放下包去挑蛋糕。
罗娜瞄着他弯腰选蛋糕的身影,心说这叫什么事。
等他挑完回来,往小沙发里轻松一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娜觉得段宇成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放肆了。
她决定先办正事,开门见山道:“你知道省里高原春训的消息吗?”
段宇成说:“知道。”
“你想去吗?”
“去。”
罗娜拿起柠檬水喝了口,大功告成。
段宇成说:“你找我来就是为说这些?”
端庄精致的少年,他的眼睛在说话。罗娜垂眸,一口水喝得没完没了。
她挺纳闷的,他怎么能对着一个画架子发情呢?
沉默蔓延。
服务生适时端上咖啡和糕点。
杯子落桌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段宇成拿起叉子,刚要说点什么,罗娜脑子一抽,蓦然道:“不可能。”
段宇成的手停在半空。
“什么?”
“没什么,你别想了,什么都不可能。”
她没敢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柠檬水,快把杯子盯穿了。
段宇成那么聪明,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不服。”
“没有不服。”
“凭什么没有,李格都能不服我怎么不行?你要拒绝我就得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那我不服。”
陷入死循环。
罗娜思考片刻,说:“我有男朋友了。”
“谁?”
“吴泽。”
师哥对不起。
段宇成顿了顿,嘴角微弯。
“吴泽?”
“嗯。”
“真的?”
“对。”
接下来好一会都没动静,罗娜偷偷抬眼,看到段宇成正在拨手机。
“你在干嘛?”
“打电话。”
“……打给谁?”
“吴泽。”
罗娜心跳如鼓,眼睁睁看他拨完号,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
一秒,两秒……
没撑到第三秒,罗娜猛然起身,把手机抢了过来。
她慌慌张张想要挂断电话,但屏幕一翻,上面只有一张显示时间的锁屏图,哪有什么拨号。
少年翻了一眼,重新拾起小叉子,不紧不慢撇了块奶油放嘴里。
那神态,那镇定,那大局在握。
罗娜脸如火烧。
为这一眼,也为刚刚的谎言。
不是错觉,他真的无法无天了。
焦灼笼罩四野。
罗娜干巴巴坐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蛋糕的香味。段宇成吃相不差,不穿运动服的他一举一动透着一股斯文感,这种感觉压榨着罗娜。
她只会跟运动员打交道。
他戴上眼镜,她教练的威严都无法展示了。
“你觉得我不好吗?”段宇成问。
罗娜胃里一抽,回答之前先看了看周围,这个举动让段宇成很不满。
“我们在做贼吗?”
没,但也差不多了。
段宇成把叉子扔到小盘子里,声音不小。
他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
年轻人的情绪真复杂啊。
罗娜决定打破尴尬的宁静,她试图用一些正经的话题把这件事圆过去。
“那个,你父母对于你做职业运动员怎么看?他们支持你吗?”
“不支持。”
“……”
这明显带着情绪的回答让罗娜不知如何是好。她刚想问“为什么不支持”,段宇成先开口了——
“我哪不好呢?”
话题又被拐回去了。
段宇成身体向前,盯着她问:“你说,我哪不好?”
他越向前,罗娜就越往后靠。
攻守实力不平衡。
“你没哪不好,你挺好的,但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罗娜心里的焦躁又一次腾起来了,她觉得怎么说都说不到点子上,她眉头紧蹙,严肃道:“你才二十岁。”
“二十岁怎么了?”他像机关枪一样喷射,“你瞧不起二十岁吗?难道你不是从二十岁过来的?你一出生就二十八了?”
罗娜说:“你还年轻,思想不够成熟,很多时候做决定都比较冲动。我是你的教练,我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要误会什么。”
又静了一阵,他低声说:“你不喜欢我。”
罗娜无奈:“喜欢,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那吴泽呢?”
“什么?”
“你喜欢吴泽吗?”
“……那是我的私事。”
“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罗娜快受不了了,她为什么要跟一个队员谈这种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会怎么想?今天约他出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该死的王胖子。
“你更喜欢谁?”他还在问。
“他!”罗娜没好气地说。
“真的?”
“真的!”
“那你看着我说。”
“看什么看,你有完没完?”
“你不看着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两人一个比一个冲起来,服务生一边擦杯子一边看热闹。
罗娜起身,她不能再待了,她有种要犯大错的预感。她脑子一片混乱,走了两步又回来把剩下的柠檬水一口干了。
走到门口跟服务生视线对上,罗娜迁怒道:“一杯柠檬水要三十块钱!你们店真黑!”
服务生吓得后退半步,给她让路。
罗娜逃走了。
冲出图书馆的一刻,她后反劲开始脸红。没过半分钟,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眼见拐弯处出现那道修长矫健的身影,罗娜跟见了鬼一样,撒丫子就跑。
段宇成想再跟她说几句话,没想到她竟然跑了。
“喂!”他冲她背影喊了一声。
图书管理员地鼠出洞:“瞎叫唤什么,不知道这是图书馆?”
段宇成说了声对不起,快速追了出去,罗娜已经跑出去挺远了。
“你跑什么啊!”
罗娜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反正她感觉段宇成的声音就像催命无常,她能躲多远躲多远。
段宇成又喊了几声,结果倒像给她加了油一样,她越跑越快了。
“行,我让你跑!”段宇成牙一咬,把书包带紧了紧,开始追。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荡的,给了这对师徒充分空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罗娜听不到段宇成的叫喊声了,但她能听到他的跑步声,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罗娜绝望。
真是无力回天。
胳膊忽然被拉住,罗娜倒吸气,以段宇成为圆心转了大半圈,速度终于减到零。
从他手掌力道来看,斯文气已经全没了,一抬头,果然,眼镜摘了。
“你接着跑啊!”他胸口起起伏伏,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跑得过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最恨有人跑在我前面!”
你还挺上进了?
罗娜拨开他的手,两人对着大喘气。
罗娜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宇成说:“我想干什么?你先说你跑什么?”
罗娜腰板一挺:“我锻炼身体不行吗?”
段宇成被惊呆了,吼道:“这种借口你也编得出来?!”
罗娜镇定地整理衣领,认真道:“到此为止了,段宇成。”
段宇成说:“什么到此为止?”
“什么都是。”罗娜把脸绷得像党支部书记一样,“你好好复习好好训练,最近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是——”
“按我说的做!”
罗娜强行用嗓门压制住他,然后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她觉得自己胜利了,松下一口气。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放松没有持续几天,王启临又来找她了。他魔王降临,带给她一个噩耗——假期她得陪段宇成回老家见家长。
罗娜吓得一身冷汗,王启临说:“他昨天找我,说家里不同意他去春训,想让你跟他回去,给他父母做一做思想工作。”
……这小畜生真是无所不用至极。
“我不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要过年呢。”
“你哪个除夕不是在宿舍吃泡面,想要加班费就直说。”
罗娜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总之你跟他回去一趟,费用队里全报销。”
“这不是钱的事,我——”
“罗娜,我以前是怎么说的,我们就是运动员的后盾,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你别忘了段宇成可是你招进队的,之前那么多困难你们都挺过来了,现在马上云开月明了你反而拉松了?”
“那也不行。”
罗娜态度坚决,琢磨着要怎么跟王启临解释这都是小孩的阴谋。
结果套路还没想好,当晚就收到段宇成的消息——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你要赖账我就去找你‘男朋友’聊聊。”
……
灾情环环相扣。
罗娜泄气地往床上一趴,像条死鱼一样动弹不能。
她觉得自己被按在了五指山下。
无奈应下了这件事,后一段时间段宇成就老实起来了。他不老实也不行,因为考试周到了。
罗娜坏心眼地想着段宇成今年的成绩会怎么样。
临近期末,她自己也要忙队里的事,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什么联系。但对罗娜来说,段氏后遗症还是存在的。譬如有一天她走在校园里,迎面来了段宇成的班主任,罗娜脑子还未思索,身体率先行动,兔子一样蹦到自动贩卖机后面躲起来。
她可不想再被谈话了。
买饮料的男生奇怪地看着她。
罗娜心酸,这过得叫什么日子。
又过了一周。
段宇成的考试结束了。
那天罗娜在宿舍工作,门被敲响。
“谁?”
“我。”
罗娜从椅子上弹起来,如临大敌。
怎么直接找上门了?
她环顾一圈。
屋,还是那个屋,如狗亦如猪。
她以前不在乎这些,王启临来了照样安排在满是灰尘的凳子上,今天不知怎么忽然知廉耻了。
“你等一下。”
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塞进柜子里。被褥卷起来,也塞到柜子里。桌上的杂物,同样塞进柜子里。可怜的柜子难以负荷,罗娜咬紧牙关往里顶。
他听见屋里的动静,笑着说:“你在收拾屋子吗?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来过。”
“……”她淡定地拍拍衣服的灰,然后开门。
一瞬间闪瞎双眼。
许久未见,这人好像又帅出了新高度。
“你收拾完了?”他笑着问。
“什么收拾完了。”她打死不承认。
这时屋里哗啦一声,柜子最终没有承受住这种暴饮暴食,到底炸了。门被挤开,里面的被褥,衣服,破铜烂铁全被吐了出来。
罗娜觉得最近可能需要转转运。
他挑挑眉,她镇定如初。
“有事吗?”
段宇成问:“你哪天有空?”
罗娜问:“有空干什么?”
段宇成说:“跟我回老家啊。”
言简意赅,话中带话。
罗娜冷静下来,说:“你说王主任安排的那件事?你准备哪天回?”
“我都可以。”
“我这边事情也差不多了。”
“那我来买票。”
段宇成自然地进了屋,跨过衣柜吐出的残羹剩饭,坐到罗娜的椅子上。
“我们得坐一段火车,然后再坐一段船,你看看时间。”
罗娜凑过去,手机屏幕小,他们靠得很近。她视线无法聚焦,明明看着屏幕,又好像没看。
终于,她忍不住了,低声问:“你去考试还喷香水?”
段宇成手指停住,说:“是为了见你才喷的。”
罗娜没说话,他又开始滑动屏幕,指尖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他转头,犹豫着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那我下次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