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晚了还出来干嘛,约会吗?”
吴泽抽着烟,冲一个方向扬扬下巴。大家回头,看到路旁一家冰粉店。
“您买冰粉吗?”
“嗯。”
“说得我也想吃了。”
“走走走,买一碗去。”
吴泽淡笑着看着这群七嘴八舌的孩子。
只有段宇成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等同学买好冰粉,他把他们的包背起,往KTV走。在与吴泽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他用平静的语调说:“你的名次改了。”
段宇成回头,吴泽靠在机车旁,淡淡道:“张洪文的成绩取消了,你的名次变成第一。金牌和证书在我那,你要的话就去拿,不要就算了。”
静了好久,段宇成问:“为什么改了?”
吴泽衔着烟,缓缓转头。
四目相对,夜很深,光影流动。
吴泽没所谓地笑了笑。
“那重要么?”


第三十一章
段宇成跟着同学前往KTV,吴泽最后那句话一直萦绕心头。
他觉得他话里有话。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今天陪同学最重要,可到了最后,他的脚步还是停在了KTV门口。
他把包交给贾士立。
他想,就去看一眼,如果吴泽不在了,他就回来。
段宇成回程的路走得比去时快多了,一不注意就小跑起来。他过了一条马路,远远看到吴泽还在原地吸烟。
段宇成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走到他面前。吴泽本在发呆,见他来了,微微扬了扬眉。
段宇成单刀直入。
“为什么成绩改了?怎么改的?”
“你想知道?”
“这是我的成绩我为什么不想知道?”
吴泽哼笑一声。
“你的成绩?你跑完就走的时候可没把它当成你的成绩。”
段宇成俊脸紧绷,极力把罪恶感压制下去。他看着摩托车上挂着的一盒冰粉,说:“总之你告诉我为什么成绩改了,你买完东西还不走,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吴泽稍稍停顿。
这小子很敏感,而且绝顶聪明。
她那么耿直迟钝的人,挑中这样的徒弟,不操心才怪。
吴泽抽着烟,不紧不慢给段宇成讲为什么改了成绩。其实他心里也有矛盾,他觉得可能什么都不说,让段宇成这么离开是最轻松的,他向来喜欢轻松的结局。
但不说,他又觉得有点屈。
成绩当然是在罗娜的努力下改的,这三天她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带着要发动政变的决心来处理这件事。她百分百确定张洪文用了药。她给汪连——一个她在反兴奋剂中心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汪连听完她的描述,告诉她这个比赛规模太小了,而且她手头也没有证据,不好检举。
“兴奋剂的发展要比监测技术领先5到10年,你不确定他用的是什么药,很有可能查不出来。”
“你能过来一趟吗?”
罗娜亲自给汪连订了机票,去机场把人接来。
“你要怎么做?去找蔡源摊牌?我真纳闷怎么体大还不开除这个教练,都臭名昭著了,还让他带队员。”
“王主任说是顾及面子,反正合同马上要到期了。”
汪连不知道为什么罗娜这么关注这个小比赛,这种市级比赛成绩往往不被重视,大多学校和机构都没有派出自己的主力参加,就算拿了第一也没什么大不了,完全没必要这么较真。
对于这点,罗娜没有过多说明。她的目的很明确,必须取消张洪文的成绩。
汪连问她有没有计划,罗娜说有。
不过计划过于简单粗暴——她直捣黄龙,闯进了体大的宿舍。
“这就是你的计划?!”虽然汪连身处体育圈,但他本身并不是运动员。他大学主修化学,体格相当文弱。他提着包跟在大步流星的罗娜身后,欲哭无泪道:“我就不该问你!你们这些人的脾气真是太暴躁了!”
罗娜早已探听好张洪文的宿舍,进去的时候被宿管拦下,罗娜说是教练员,来找学生谈话的。她个子比那宿管大爷还高了半头,身姿矫健,气势汹汹。宿管大爷脖子一紧,放了行,罗娜直奔三楼。
张洪文不在宿舍,开门的学生只穿了一条裤衩,刚从睡梦中醒来。他见到男生宿舍来了女人,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罗娜趁他发呆闪进了门,屋里乱七八糟,杂物堆得到处都是,弥漫着一股臭鞋的味道。罗娜问那男生:“张洪文的床位在哪?”
男生正偷偷穿裤子,听到罗娜问话,紧张指向一处。
罗娜过去就开始翻东西。
男生换好衣服,仔细观察罗娜和汪连,看了好一会,小心问:“你们在找什么?”
汪连听出他话里的试探,说:“你不知道我们找什么?”
男生没说话。
汪连决定智取,反诈他一波。
“你们搞这么大动静,不就是要人下来查吗?”
男生立马紧张起来,辩解道:“跟我们没关系啊!”
“跟你们没关?”
“只有他自己用了!”
罗娜回头。
男生气哄哄道:“他跑进10秒6我们也很震惊,他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但我发誓我们这就他一个人用这个。我们都看不上他,平时也不跟他一起行动。”
罗娜问:“你知道放在哪吗?”
男生不说话。
汪连说:“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我相信你也想要一个公平的比赛环境,你也不希望体大蒙羞,对不对?”
男生犹豫了好久,终于没支撑柱,供出了蔡源办公室的小冰箱。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铁证如山,张洪文的成绩被取消了。”吴泽用简短的语言描述了一遍,很多细枝末节他没有讲——包括罗娜去办公室找药时跟后赶到的张洪文大打出手的事,还有她威胁蔡源的事。她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只换来那块没什么含金量的金牌。
“就这样?”
“是啊。”
段宇成茫然。
吴泽掐了烟要走,段宇成忽然发问:“你们做这么多是想让我继续训练吗?我很感谢你们,但我可能不会再练了。”
吴泽已经跨上了车,回头说:“跟训练没关系,她知道你想退了,但她希望你能带着一块金牌离开,她说这样你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他说完扬长而去,车把上挂着冰粉,让本来拉风的背影变得像是去送外卖的。
段宇成不知自己原地站了多久,电话声给他叫醒。贾士立催他快点过去。
“你还来不来了,等半天了。”
“哦……”段宇成低声道,“那个……你们先玩,我回学校拿点东西。”
“回学校?你拿什么东西啊?”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不待解释,段宇成挂断电话向学校跑去。
这里离学校大概两公里的路程,段宇成顺着一条笔直的人行道跑,越跑越快,最后几乎狂奔起来。校门口人来人往,考试周结束,整座校园的氛围都松散起来。
段宇成穿过夜色,跑过门口的花坛,带起幽幽香气。
他直接跑去她的宿舍楼,没在楼下等,一口气来到她房间门口。
到了目的地,他反而犹豫了。
要见她吗?
该说什么呢?
他胸口梗住。
在被不知名的情绪埋没之前,他敲响房门。
没过几秒,罗娜来开了门,见到段宇成,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段宇成张了张口,发觉自己完全没想好要说什么。
“……我听说成绩改了。”
罗娜笑了,说:“对,那本来就是你该得的,祝贺你。”
段宇成觉得自己应该配合着罗娜一起笑,但他笑不出来。罗娜看着他的神色,笑意渐渐也收敛了。
他们都知道这块金牌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罗娜微垂视线,说:“今天你们班主任来找我了。”
段宇成愕然。
罗娜苦笑道:“他跟我说你这学期的成绩不太好。”
回想班主任跟她沟通时的场景,罗娜心有余悸。明明两个人都是老师,可罗娜却有种愧疚感,好像在被训话一样。
“他不想让你再练体育了,他说你的训练已经严重影响你的文化课成绩。”
段宇成长久的沉默让罗娜的独角戏有些唱不下去了。
“你怎么想呢……”她最终把问题抛给了他。
段宇成始终一言不发,怔然地看着她。他察觉她今天的装扮有些不同,以往她喜欢扎起头发,就算散开,也总把头发别到耳后,他很喜欢她耳根与下颌骨相连处的线条。
但今天她的头发却完全松散,遮挡了大半脸颊。他抓住蛛丝马迹观察,然后某一刻,他注意到她左脸深处有一块淤青印记。
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段宇成?”罗娜叫他,“我问你话呢。”
他低下头,轻不可闻地说:“你还想让我继续练吗?”
罗娜静了静,说:“说实话,以前我没有想过你练体育以外的样子,好像你天生就该在体育场里。但这几天见你跟同学们在一起,说实话也不错。”
段宇成说:“是吗。”
罗娜说:“我们教练组也该反省,不该这么固执要求你转项。以前我爸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练田径的,就是一百个人练走九十九个,最后那个人上赛场。但并不是说前面九十九人就是失败的。每个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路,你这样的人在哪都不会差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一点。最后拿一块金牌收官,也算是个圆满的句号。”
她长篇大论讲完,段宇成还是只说了句:“是吗。”
他离开宿舍楼,这回他没有跑,他缓缓走着。校园闷热躁动,树丛里传出各种小虫的声音,那是独属于夏夜的声音。
段宇成走到校园门口,人还是那么多人,或是嬉笑,或是玩乐。他路过门口的花坛,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偌大花朵在灯光和月光的双重照射下呈现异常艳丽的色彩。
段宇成看了三秒,猛然转身。
他再次跑到罗娜门口,砰砰敲门。
罗娜打开门,段宇成因为一口气跑过来,呼吸有些急促。
她没有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料到。
或许是错觉,他觉得她眼眶泛红,眼底淡淡的一层,与那朵月下的花极其相似。
“你怎么——”
不等她问话,段宇成的手死死拍在门上,他把门完全打开,趁着气势逼问她。
“你真这么想的吗?”
“什么?”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真肯让我走吗?”
罗娜偏开视线,他又拍了一下门,“你看着我!”
他们看着对方,两人都有将说未说的话,年轻人火气旺,逼着罗娜先开口。
罗娜的情绪也有点激动。
“不是我肯不肯让你走,段宇成,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只是个教练,我说得不算。以前我觉得运动员一定得拼,但拼也要适可而止。如果体育带给你的痛苦远远超过快乐,那就不要再练了!”
“我没痛苦。”
“你没痛苦?你输给张洪文没痛苦?你看着毛茂齐去比赛你没痛苦?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什么表情!”
段宇成咬紧牙。
“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没有。”
他完全不相信。
“都这时候了,你就直说了吧。”
罗娜目光泫然,视线里的这个男孩,这个她花了无数心思打磨的运动员,他的眼睛比以往浑浊,大概是因为碰了黑名单上的酒精饮品。
罗娜说:“我不是失望,我只是觉得你没有我第一次见到时那么耀眼了。”
炎热的夏日,炽烈的跑道,那个身着黑金色运动服,让她忍不住摘下墨镜看的少年人。她看着他走远,却无能为力。
“但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未来发展最好。如果你一定要问,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段宇成抬头,这回不是错觉,他真的听到哽咽的声音。
楼道里蔓延着无边的寂静,楼外偶尔传来的说话声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罗娜抱起手臂,事到如今她也提不起安慰他的力气了,她低声说:“你走吧。”


第三十二章
段宇成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罗娜宿舍的。
电话响了好多次,他浑然不察。最后还是一起等红灯的路人提醒他才接起。贾士立又一次催他,问他在哪。段宇成环顾四周,发现他已经在十字路口等了半天了。
他赶去KTV,里面战事正酣,男生们合唱的声音震耳欲聋。
段宇成溜边坐进沙发里,盯着屏幕上的MV看。房间里开着彩灯,天旋地转。这是间大包房,有两张茶几,上面堆满了零食啤酒和果盘,吃得一片狼藉。
段宇成看了一会,抽来一瓶啤酒。
他研究了片刻,开始找瓶起子。
贾士立从段宇成进门后就一直观察他,在他拿啤酒的时候,终于放下麦克风来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
段宇成摇头,在桌上翻来翻去。
“你要喝酒?”
“嗯。”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段宇成近期一直很诡异,贾士立已经见怪不怪。“喏,这呢。”他帮段宇成找到瓶起子,开了两瓶啤酒。
段宇成仰头就喝。
“你慢点啊,能行吗你。”
贾士立见过段宇成一杯倒的酒量,被他的架势吓到。
“差不多行了,别喝了。”
段宇成闻若未闻,在高昂的歌曲声中把一瓶啤酒喝完。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的身体本能拒绝酒精,要把它们吐出去,但段宇成用手使劲捂住嘴,说什么就是不吐。
缓和片刻,他又开了一瓶。
贾士立说:“你真没事吗?别喝了吧。”
段宇成摇头。
他必须得喝,他需要酒精麻痹自己,让脸皮变得无限厚,否则他怕等会连道歉的话都未出口就先一步羞愧至死了。
第二瓶酒下肚,段宇成倒在沙发里,双眼僵直地看着前方。屏幕上的影像都变成了雪花,视线里开始出现没有意义的幻影。
贾士立偷偷把施茵拉来,“你看看他,有点不对劲呢。”
施茵拿了麦给段宇成。
“你要唱歌吗?唱首歌吧。”
段宇成迷茫地看向她,缓缓摇头。
施茵看到他面前的空酒瓶,道:“你喝了两瓶啤酒?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段宇成还是摇头。
施茵怒目看向贾士立,贾士立无辜道:“又不是我让他喝的。”
他们点的啤酒是黑教士,度数在啤酒里算是高的,常人一瓶下去都有点晕,别说段宇成这种完全不会喝酒的人。他越坐越难受,身体像烧着了一样,汗毛孔全部张开,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像有两个人来他面前说话,他没听清,脑子发混。过了一会发现他们还在说,段宇成噌地一下站起来。
身体像灌了铅,很沉很沉。
这么多年,他坚持雷打不动早起训练,好似一个恪守戒律的僧人。他一直以来的自信,和内心的踏实,都是来自晨曦的祝福。但如今他背叛了她,他破戒了,她自己迈向泥潭,从此没了心安。
他蠢得无药可救。
他到底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段宇成晕头转向离开包房,贾士立和施茵跟了上去,后来韩岱和胡俊肖也跟了出来。
“怎么了?”
“不知道,他不对劲,赶紧拦着点。”
段宇成出了KTV就开始跑,后面同学追了一长串,已经快十点了,马路上车辆还很多,人行道上倒是挺空的。这种空给段宇成提供了便捷,他放纵狂奔,没出两分钟就把同学甩开老远。
“哎!”胡俊肖在这伙人里算是跑得最快的,就他还能瞄到一点段宇成的背影,他冲他狂喊:“段宇成!别跑!站住!”段宇成根本没听见。胡俊肖眼睛尖,看到下一个路口有巡警站岗,急中生智叫道:“警察同志!他偷我钱包!”
结果段小偷就被警察一个熊抱拦截了。
胡俊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见到警察把段宇成按在地上,连忙解释:“警察同志,你们轻点……”
他这边说完,后面几个人才刚刚跑到。
贾士立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活了我!有这么跑的吗!”
施茵也跑得满头大汗,掐着腰蹲下。
“他怎么、怎么这么能跑……不是喝多了吗……”
胡俊肖跟警察解释完,千恩万谢让他放了段宇成。警察松了手,段宇成还趴在地上。
贾士立照他后背拍了一拳,“你可真能折磨人啊!”
施茵说:“给他送回宿舍,让他睡一觉吧。”
胡俊肖:“叫车吧,我们肯定抬不动他。”
在他们讨论解决方案期间,只有韩岱仔细观察着段宇成。
“他哭了。”
大伙的目光都落在段宇成脸上。
可不是哭了么。
段宇成的头紧贴地面,上面那么多碎石砂砾硌着,也不知道疼。额头上血管突出,地上已经积出一小片水痕。
施茵跪在他身边,弯腰看他,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段宇成没有回答她。
他脑子里充斥着一个人的声音,她用无力的语气说——“我只是觉得你没有我第一次见到时那么耀眼了。”
段宇成缓缓将头埋得更深,额头抵着地面,手按在胃上。
他逃了训练,骂了队友,无视教练。
他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
他惭愧到不敢面对黑暗。
“怎么了?”见他动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离得最近的施茵听到段宇成低沉的声音。
“我可能快要死了……”
施茵吓傻了。
“你别乱说啊!”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快要死了。”
“啊?有这么难受?!”
胡俊肖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打120,就在接通的一刻,段宇成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目不斜视朝前走,过了一个路口就是一座小桥,小桥横跨一条人工河。
“他起来了,还用叫救护车吗?”胡俊肖拿着手机犹豫,“没事就不叫了吧,救护车出一趟得好几百呢。”
施茵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抠!”
在他们纠结要不要叫救护车的时候,段宇成已经走到了桥上,他在桥中间停住脚步。
韩岱依然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
“你们看他。”他紧紧盯着段宇成,“他难道是要——”话音未落,段宇成一脚踩在石桥栏上。栏杆有一米高,不过段宇成柔韧性好,不用手扶任何地方就踩了上去。他双脚站到宽度不到十公分的栏杆上,站得稳稳的,一点也没有喝醉酒的样子。
路人被他吓到,纷纷远离。
胡俊肖反应最快,第一个冲了过去,可是还没过马路,段宇成就一个鱼跃扎进了河里。
“我操!”胡俊肖大喊。
河水浸没段宇成,他感觉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闭上眼睛,将肺里的空气清光,任由自己下沉。他渐渐觉得周围包裹他的不是河水,而是他练田径的十几年里,流过的汗水和眼泪。
背部触底的一瞬,段宇成猛然惊醒,他双脚一踩河底,翻身游去。
“我就说让你看住他!”施茵在桥上大哭,使劲打贾士立。“你还让他喝酒!”
贾士立平日喜欢开玩笑,到这节骨眼也慌了。
“我也不知道,我……”贾士立语无伦次,一下脱了半袖,露出一身肥膘。“我去救他!”
韩岱拉住他。
“你冷静点,快点报警。要救也别从这跳,你不知道水够不够深,不够摔死你!”
听到“死”字,施茵再也控制不住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此时,被他们担忧的主人公已经游出半里地了,在离学校最近的地方上了岸。
段宇成像个水鬼一样荡进校园,无视所有人的视线。
罗娜静静坐在书桌前,她面前放着一碗没有吃的冰粉,那是吴泽买来的。她最喜欢吃冰粉,但今天没有丝毫胃口。
桌上摆着一叠叠的材料,还有一份申请书。这是罗娜向领导提出聘用一位新的田径项目教练的申请材料。她准备了很久,也联系了很久,但看今天的情况,大概率是夭折了。
罗娜心里难受,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
最后她泄愤一样把申请材料团巴团巴扔进废纸篓,起身去洗手间。她准备洗个热水澡,然后大睡一觉。
就在起身的同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砰砰砰。
跟之前的力度和节奏一模一样。
那小子又回来了。
他当她这是茅庐呢?一而再再而三回来。
门外的人见屋里没动静,拍门的声音更大了。罗娜被他拍得心乱如麻,冲门口喊一声:“你拍什么!讨债啊!”
声音断了两秒,然后暴雨来得更猛烈了。
罗娜在门被拍漏之前过去开门,然后见到了从水里捞出来的段宇成。
他的眼睛是赤红的,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罗娜目瞪口呆,刚要张嘴,段宇成忽然一个恶狗扑食,大手把她嘴捂上了。
“唔!”
罗娜反手一个推他,没推开。
他的力气被河水泡发了。
罗娜连踢带踹挣扎,段宇成声音低哑,“你别说话,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