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说,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我说,一切政敌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拥有攻之不破的铜墙铁壁。
恰恰是,张汤攻势有余,坚守不足。他的政治弱点,汲黯看在眼里,更有别人,亦看在眼里。
第一个敢点张汤死穴的,是一个叫狄山的博士官。
此事说来,话有些长。当时,匈奴单于被卫青打得遍地找牙,其右谷蠡王还以为他死了,自立为单于。没过几天,突然传来消息说,伊稚斜单于还活着。后来证实,伊稚斜单于是还活着,右谷蠡王只好自废单于名号。
伊稚斜人是找回来了,可匈奴士兵却死了大半,土地也被汉朝蚕食。这一切,都被伊稚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转头问赵信怎么办。赵信斟酌半天,又给伊稚斜使了一计。
赵信这一计是,和亲。
赵信一言,乍听上去,不止滑稽,而且可笑。想和亲,那是要资本的。刘彻为什么拼死拼活要干匈奴,那是因为匈奴曾经太欺负人了。自冒顿单于到军臣单于,将近百年啊。今天好不容易打出眼前这胜利景象,突然说要跟刘彻和亲,还是跟鬼和去吧。
所以说,怎么论证和亲之计,都是痴人说梦。
然而,在赵信看来,和亲并非不可能。赵信之所以自信,是因为他看出了汉朝一个弱点。理由是,尽管汉朝派人务边,趁机开发边疆。但是,汉朝想大面积地扫荡匈奴残余势力,已无可能。因为,刘彻缺少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战马。
汉朝十四万匹战马出塞,只剩不到三万匹回来。如果短时间再凑出十四万匹,有可能吗?答案是,不可能。
既然汉朝缺少进攻的工具,那为什么不趁他现在很疲惫的时候,主动提出和亲?
本来看起来像个笑话的计策,经赵信这么一分析,不但觉得不可笑,似乎还真像回事。
当然,伊稚斜单于也知道,风险和机遇并存,值得去试一下。于是,他就派人出使汉朝。而匈奴使者亦对刘彻好言好语,最后羞羞答答地说他们要和亲。
刘彻听了匈奴使者一番话,不说不中,也没说中。只是马上地,他召开了一个会议,就这个事进行讨论。
议事现场气氛十分热烈,热烈之中还渗透出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有的说,可以和亲;有的说,和个屁,都打了这么多年了,难道白打了吗?不和。要硬就硬到底,过去我们叫匈奴为兄弟,今天一定要他叫我们一声大哥。
主张不和的,其中就有丞相府秘书长(丞相长史)任敞。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此人是个地道的鹰派。他这样牛气冲天地对刘彻说:“匈奴现在被打得不行了,才主动说和亲。我认为,我们应该趁机让他臣服,到边境对汉朝朝拜。”
秘书长这话,刘彻当然爱听,于是决定派任敞出使匈奴,去和单于谈判。
早谈早舒服,晚谈还得找打。我想,这应该是刘彻叫任敞给伊稚斜单于捎去的话。
事实上,包括刘彻在内的汉朝鹰派们,都犯了一个盲目乐观的错。当伊稚斜单于听说汉朝要认他为小弟时,非但不客气,反而跳起来大骂刘彻。骂完以后,还觉不解恨,就将任敞扣下来。
别以为打赢了,就想认我单于为小弟。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就走着瞧吧。
汉朝丞相秘书长被扣,出乎刘彻意料之外。刘彻又召集众官开会,就此事进行讨论。现场当然是口水乱飞,火药纷纷。然而这时,和亲派站出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博士官狄山。
狄山一上来,就发挥学者滔滔不绝的特长,说了一大通道理。他的道理,归结起来只有一条:以前文景二帝,对匈奴和亲,天下百姓日子过得很滋润;今陛下倾尽全国之力,将匈奴打得鬼哭狼嚎,好处没捞到多少,天下小民的小康日子,一去不再复返。所以我看呀,战争不是个好东西,还是和亲得了。
刘彻一听,脸色就黑下来。刘彻转过头问张汤,你觉得博士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没想到,张汤马上就答了一句。
原话如下:此愚儒无知!
儒,就是读书人。愚儒,就是愚蠢的读书人。愚儒无知,连起来说就是,不但愚蠢,而且无知。
一个读书人,混成圣人不容易,要想混成愚蠢无知的人,的确也不容易。没想到,张汤就这一句话,就彻底否决了狄山平生所学。
张汤损人至极,狄山当场就发飙了。
读书人骂架,和街坊阿姨老妈之骂架,损人之本质没有区别,但是言辞方面,还是略有不同。狄山当场是这样反驳张汤的:你说的没错,我愚蠢,至少我愚忠;你聪明,但你分明就是诈忠。你别以为我诬蔑你,你张汤治淮南王及江都王,离间皇宗骨肉,使得天下诸侯人人自危。这些充分表明,你就是诈忠!
事实上,包括不在现场的汲黯在内,张汤的政敌,无人不认为张汤是个地道的诈忠货色。但是,敢将诈忠两字吐出来的,唯有狄博士一人。
愤怒是魔鬼。狄山嘴上过瘾,这时却招来了灾祸。
因为,刘彻生气了。
刘彻生气,不在于诈忠两字,而是狄山不该将他和淮南王等人的事扯进来。那是刘彻的一块伤疤,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亏你还是个博士,真是个不识时务的腐儒。
这时,刘彻突然莫名地问狄博士:“我派你当郡长,你有办法对付匈奴,不使他们来侵犯吗?”
狄博士一愣,不知刘彻为何问此问题。于是,他只好回答:“不能。”
刘彻又追问:“那么,派你当县长呢?”
狄博士又一愣,他又只得回答:“不能。”
刘彻再次追问:“那么,如果派你守一个亭障碉堡呢?”
刘彻追问到此,冰冷的杀气,感觉已经扑面而来。这下子,狄博士突然如梦初醒。他终于看清了,刘彻摆明是想逼死他。
最后,狄博士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能。”
能,比之不能,只少一字。其实结果没有本质区别。略有不同的是,狄山因此多活了一个多月。刘彻果然派狄博士去边地守一碉堡,一个月后,匈奴来袭,将他头颅砍下,扬长而去。
狄博士之死,长安满朝震惊。
想多活几天,就不能惹张汤;想惹张汤的,就准备将脖子洗干净,等待被人砍掉。这是长安那帮大佬们,对张汤的共识。
畏惧,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被畏惧,是满足于掌生死大权于手的快感。在我看来,张汤的死穴不是诈忠,不是过于强大,而是过于被畏惧!
最后,他死就死在“被畏惧”这三个字上。
二、导火索
用江湖的话来说,张汤是武林高手。他不但是高手,还是个爱欺负人的打手。他依仗刘彻,有如练就一招绝世武功,就在汉朝的政治官场横行霸道,惹起众怒。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单打独斗,搞不过张汤,那么大家就一起联合起来,与之对决峨眉之巅。
炸死张汤的导火线,终于被点燃了。
第一个替张汤点火的人是张汤的下属。
此人名唤李文,时为御史中丞。李文怎么惹上张汤,已无卷可查。唯一知道的是,张汤恨李文到咬得牙齿咯咯响。
牙响也没有用,对方没有留下把柄,张汤没办法奈何他。
有个人将张汤恨李文之情,看在了眼里。这个人,是张汤宠信的一个小吏,名唤鲁谒居。鲁谒居什么话都没说,悄悄地行动了。
目标:搞掉李文;
方法:搜罗真罪状,制造假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鲁谒居叫人搜罗一大箩真假罪状,匿名举报李文。张汤当然也不客气,就举报材料将李文定罪。很快地,李文就被拉出去喀嚓一刀砍下了脑袋。
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过问了。能过问张汤的人,当然是刘彻。李文被砍头后,刘彻将张汤召来,问了一句奇怪的话:“李文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蹦出这么多罪名?”
张汤假装不知情,说道:“有可能是李文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家告了。”
事实上,张汤心里很清楚。所谓人家,其实就是鲁谒居。他以为他不说,鲁谒居不说,彼此心灵相通,鬼都不会知道他们搞了什么事。
李文那只冤鬼当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整死的。
但是,有一个人知道了。
鲁谒居替张汤整死李文后,就病了。张汤闻听,亲往慰问。领导关心下属,当然正常。没想到的是,张汤竟然在慰问期间,做了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恐怕说出来,会惊吓一些人。张汤看望鲁谒居时,热血冲头,竟然主动替鲁谒居搞足底按摩。
就按摩一事,的确是件小事。可实话说,此事非同寻常。
举目长安,哪个领导替下属做过足底按摩?好像没有听说过。就算是有,让谁来做都是合理的。但是此事发生在张汤身上,很不可思议。
张汤是谁?他是前汉出了名的酷吏。曾记否,长安酷吏郅都,人到哪,就被怕到哪。治地方,地方怕;治长安,权贵怕;守边疆,匈奴怕。如果不是窦太后看他不顺眼,谁都搞不掉他。
如今的张汤,稍逊郅都,但在前汉之酷吏排行榜上,如果他说自己第三,没人敢跟他争第二。就这么一个靠整人为乐,以不整人为耻发家的酷吏,竟然会温柔得像只猫似的向主人卖殷勤。
一句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按足不可怕,被按的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按得心安理得,另外一个亦被按得心安理得;更更可怕的是,他们认为心安理得的事,竟然传出去了。
就算是换到今天,这绝对是网络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事实上,当时就有人敏感地嗅到,这是一个炒作的极佳机会。
谁也没料到,主动为张汤炒作的人,竟然是赵王刘彭祖。
我认为,有些人天生具有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本领;有些人天生则具有将小事化大,大事化祸事之本领。很不幸的是,刘彭祖却属于后者;更不幸的是,张汤竟然被刘彭祖缠上了。
刘彭祖之阴狠狡诈,天下无人不知。无论长安官场,还是地方诸侯,大家都知道,刘彭祖不惹你就算阿弥陀佛,如果你惹上他,一旦被他缠上,就算不被他整死,至少也是半个废人。
张汤之所以得罪刘彭祖,是因为他挡了刘彭祖的发财路。赵国向来以冶铸为业,张汤和桑弘羊突然搞出一个盐铁论,好端端的私有产业,就被国家垄断了。于是,刘彭祖吃不来这口气,就上诉中央。
张汤当然知道刘彭祖是什么人,此人诚不可欺,也不可被他欺。于是,张汤采取排斥手段,否决了刘彭祖的上诉要求。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有仇不报,那就不是真正的刘彭祖了。张汤是学法律出身的,刘彭祖也是学法律出身的。如果论专业,两人都是高手。如果两个法律高手,大打出手,那当然就有好戏看了。
一直以来,刘彭祖一直在搜集张汤各种阴事。当他搜得张汤替人按足底时,如获至宝,立即动手炒作。马上地,刘彭祖给刘彻送去了一封信。这当然不是一封问候信,而是一封揭发信。
信里是这么写的:张汤是国家大臣,听说鲁谒居有病,他亲自替之按足。此事听来很不寻常,老哥我刘彭祖认为,张汤和鲁谒居极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奸事。
揭发信没有被截留,很顺利地到达刘彻手里。刘彻一看,异常震惊。如果真有此事,那张汤不就真是狄山说的诈忠了吗?
诈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难道天下都知道了张汤诈忠,独我聪明之皇帝刘彻被骗了不成?
一个以忽悠皇帝为职业的人,竟然是他曾经无比信任的人。这实在太可怕了。
刘彻越想越觉得恐怖,马上派人去查。可刘彻扑了个空。因为,在司法部的人到鲁谒居家门前时,鲁谒居已病死家中。
那个鲁谒居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真够邪门的。
刘彻的人没有全扑空。鲁谒居死了,还有他家人,其中包括鲁谒居的弟弟。司法部的人将鲁谒居一家全抓来,准备审问。
鲁谒居弟弟一行人,被关押在少府看守所。汉朝少府,主管宫廷事务。廷尉将嫌疑犯家属关押在少府主管的监狱,他们目的很明确:不想打草惊蛇。
事实上,廷尉已经惊动了张汤。张汤之政治嗅觉,灵敏有如电子狗。如果说想瞒过他,那实在是扯淡。
张汤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一天,他挂视察之名去少府看守所走了一趟,看到了鲁谒居的弟弟,亦装作不认识此人。
老实说,张汤装了一辈子,他成功就成功在装之品质,最后害死他的也是装之姿态。当时,鲁谒居弟弟以为张汤大人是来救他的,没想到反而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张汤离去,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与之言说。
只要看过警匪片的,都懂得一个断案的基本原理:所有犯罪都要隔离审讯,以防他们互通信息,抱团死咬一起不认账。
鲁谒居弟弟以为,张汤大人就算不能亲自暗示,至少也得派个人通气吧。他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张汤很冷酷,后果很严重。鲁谒居弟弟一下子就火了。他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他过去那些阴事?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就对不起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于是,鲁谒居弟弟主动投案,揭发张汤。说张汤和其兄鲁谒居共谋阴事,诛杀李文。
当初,张汤和鲁谒居干得天衣无缝,怎么此事泄到其弟那里去了呢?
在我看来,那个鲁谒居有点邪门。他及时蹬腿,不是为张汤解脱,而是先为自己解脱。他走了,当然不能丢下全家不管。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肯定是给家人留了一手。
这一手就是:如果张汤真是死活不救鲁谒居一家人,那就死了也要拉张大人来垫背。
张汤是老江湖,他当然不能就此被鲁谒居骗过。他更有理由相信,鲁谒居弟弟手里肯定掌握着他的阴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得救鲁谒居弟弟一行人出狱。否则,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没想到的是,当张汤盘算怎么救鲁谒居弟弟时,没想到对方竟然沉不住气,先咬了他一口。做事风格不投机,这下子真的全坏事了。
更出人意料的事还在后面。鲁谒居弟弟做完口供后,朝廷迟迟不见动作。而张汤仍然毫发未损,早睡早起,早朝晚归。
难道,张汤后发制人,就将此事摆平了不成?
事实上,张汤根本就不知道鲁谒居弟弟已经将他告了。张汤之所以暂时无恙,是因为有个人将此事压下来了。
将揭发张汤一案压下来的人,名唤减宣。减宣将此事前前后后,全都做了笔录,然后刀笔一丢,就将案卷封存起来。
在此,我要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减宣和张汤不是一伙的。恰恰相反,张汤是减宣的政治仇人。减宣没有责任替张汤擦什么屁股,反而有更多责任替李文多踢张汤几脚。
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还不到时候。老蛇盯着老鼠,看谁更加狡猾。减宣知道,仅凭鲁谒居弟口供,根本搞不死张汤。
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则必置对手于死地无疑。这,才是真正的政治高手。
时势发展对张汤越来越不利。
在这场一打多的战斗中,张汤的政敌,犹如围捕高手,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张汤往围场里赶。然而,张汤仿佛是蒙眼猎物,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走向别人替他挖好的坟墓。
李文、刘彭祖、减宣,一个跟着一个来。下一个出场的,是一个久违的面孔。此人,就是曾经被窦太后拉来填坑的武强侯庄青翟。
公孙弘死后,李广堂弟李蔡接班,做了丞相。可是屁股还没坐热,不知脑袋短了哪根筋,因为看上一块风水宝地,不慎丧了性命。此块风水宝地,就是孝景帝的墓地。当时,孝景帝刘启墓地外面有块空地,李蔡以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沾点光,于是将家人就在孝景墓地外葬下。
没想到,此事一传出,刘彻马上派人来查。李蔡看扛不住了,最后自杀于狱中。
李蔡之死,替他的继任者开了一个坏头。在他之后,凡是做刘彻丞相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比如,被刘彻扶上接班的庄青翟。
实话说,庄青翟这辈子挺过来,也不容易。好事没轮上他,坏事总是光顾他。当初,窦太后因为和刘彻大打出手,废了刘彻亲手培植的窦婴丞相,拉上庄青翟来填坑。窦太后死后,刘彻再次发威,又废掉庄青翟,拉上外戚田蚡。
没想到,事隔多年,他竟然还能卷土重填,当了丞相。
庄青翟之所以两次被拉来填坑,原因只有一个:此人向来低调做人,亦低调做事,从来不会随便惹事。
不随便惹事,不等于不能惹事。最近有件事,搞得庄青翟不得不找人,拿刀去捅一个人。而此人,正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张汤。
事情是这样的:首先,不知何人挖了某人的墓,偷了墓里的陪葬钱。谁家墓里丢了钱都没关系,偏偏某家不行。所谓某家,指的就是皇帝家。而以上所说的某人墓里的钱被偷,就是前任皇帝孝景帝。
既然盗贼敢来挖皇陵,说明盗墓的技术是经得住考验的。盗贼是否能抓到,那是另一码事。目前最重要的是,皇陵被挖了,到底应该责谁?
庄青翟说,出了这档事,他身为汉朝丞相,理应承担相关问责。
庄青翟这话当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张汤说的。最后,他又加上一句,丞相有责任,御史大夫也应该有责任。所以,咱们一起去向皇上赔罪,你觉得如何?
庄青翟这招就叫,自己倒霉,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事实上,站在庄青翟的角度,庄丞相此建议是合情合理的。
因为御史大夫这个官职,换个叫法就叫副丞相。按汉朝政府官职排名,丞相和副丞相分别是一把手和二把手。而丞相这官职,说得不好听,就是皇室的管家。只是这个家是超级大的家,叫国家。作为主管的庄丞相,及作为副主管的张御史,共同承担失职之罪,理所当然。
盗贼是小事,工作到位则是大事。庄青翟的建议,张汤同意。至少,他表面同意。并且答应和庄青翟一起去向皇帝解释,并赔礼道歉。
然而很快地,庄青翟发现他竟然被耍了。
庄青翟和张汤一起上朝,向刘彻汇报情况。庄青翟先上阵,不一会儿就秀完了。然后退下,让张汤也来说几句。
没想到,张汤竟然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准备垫背的意思。
张汤不动,庄青翟也没办法。然后,刘彻招招手,说了几句话,意思大约就是,必须严惩盗贼,追究相关责任人。
说完,说散会了。
会一散,庄青翟就傻了。
我们不能因为庄青翟被张汤耍了,就说他人傻。当初,公孙弘和汲黯上朝前,不也说一起怎么忽悠皇帝吗?结果呢?上朝时,当汲黯说完的时候,公孙弘却说了另一套话,将汲黯气得当场要撞人。
张汤是公孙弘第二,大体上是没错的。因为两人的政治本色,如出一辙。忽悠人还不打欠条,更可怕的还有他们整人的伎俩。那就是,不整则罢,整人就必须往死里整。
庄青翟和汲黯,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当初人家汲黯被公孙弘欺负了,敢于当着皇帝的面揭对方老底。庄青翟被张汤耍了,竟然屁都不敢放一个。被耍还是小事。接下来,发生的事,超乎庄青翟的意料。
据可靠情报,张汤正在搜集各方证据,证明庄青翟工作做得不到位,以至于发生了孝景帝墓被盗。甚至还编出一条:知情不报。
仅凭上条,估计庄青翟丞相一职就要报废,一辈子可能也要活到头了。
阴险,实在阴险。
我估计庄青翟连哭的心情都有了。他远与张汤无仇,近与张汤无冤。张汤凭什么无缘无故要修理他?
事实上,庄青翟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让我们梳理一下张汤的奋斗史,即可发现其中奥秘。
初,张汤靠整死偷吃的老鼠,被其父发现,从此出名;再,跟随其父跑官场江湖,苦练整人神功;后,与赵禹整理汉法升官;再后,转变方向,以整人为终身事业。整完了小的,整大的;整了长安,又整地方。一路整,越整越上瘾,官职也越整越大,一直整上了今天的御史大夫。
张汤的整人事业,还没有到头。因为御史大夫,不过是个副手,上面还有一个丞相。而要往上爬,必须将上面的人揪下来。不要说庄青翟,无论谁在上面,张汤都要将他揪下来。
只能说,庄青翟是个倒霉蛋,竟然让他碰到了张汤这么一个抢生意的货色。既然都倒霉了,也碰上了,躲也躲不掉,那怎么办?
当然不能凉拌。
和汲黯相比,庄青翟没有他勇猛。但是,庄青翟有一优点,却是汲黯远远比不上的。那就是,庄青翟很会找人帮忙。
很快地,庄青翟拉到了三个帮手。此三人,名字分别是朱买臣、王朝、边通。
三、决斗
这三个人,只有朱买臣是熟脸,另外两个连名字和面孔都是陌生的。不过,其他二人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此三人中,朱买臣才是主要角色,另外两个,则是主动来帮忙的。
朱买臣,曾当过诸侯接待总监(主爵都尉);王朝,曾当过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右内史);边通,当过济南国相。全都是两千石的部长级别高官。
如今,三人全都跟着庄青翟混。担任职务,全都一样:丞相府秘书长(丞相长史)。
我认为,无论是战争,或是群殴,或者独打,最能使人迸发智慧和拼尽体力的力量,不是金钱,不是信仰,而是另外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