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拿着灯照他的脸:“别开玩笑了,我真快冻死了,你的朋友到底在哪里?”
“瞿乐。”他喊我,我答应了,他就笑着:“瞿乐,没有朋友在这里等我,你怎么那么蠢呢,谁会在这里等我们?”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就笑着拍拍我的肩:“把银锥交给我吧。”
刚才还如同咆哮的狂风声似乎都听不见了,我呼吸一窒,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声一般。
我有点儿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钦原似乎觉得有些疑惑,打量着我道:“怎么会没有用?为什么你不按照我的命令做?”
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命令做?”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原来你根本没有喝过我给你的蜂蜜,那里面有我的毒,只要你喝过,哪怕只喝过一口,你现在就会完全受我的控制。”他顿了顿,对着我,“原来你对我还是有戒心。”
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底,这下不光是身体,就连心脏也好像被锁进了冰箱里一样,冰冷而刺骨。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告诉他。
“我不喝蜂蜜,并不是对你有戒心,只是不知道那蜂蜜是不是你自己酿的。我还专门去查了下蜂蜜的制作过程,万一真是你自己酿的,你这样呕来呕去弄出来的东西我喝起来肯定有点儿膈应。”
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钦原的神色变了一变,他问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妖怪的?”
大风几乎要将我吹散,风中狂舞的沙子进了我的眼睛,我急忙去揉,结果越揉越疼。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微得像是风中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一开始,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啊,从过去开始,我总是可以在人群中看见一些影子呈现各种形态的奇怪人类,原先以为是我脑子有病,但后来隐隐觉得这些人不对劲。
这些人总是去三号楼的1208室,那里是民政局的办公室二科,所以我也记住了,有时候看到影子不太对的人,总会提醒他们去那边。
但我毕竟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会从心底产生一些抵触心理,所以还是会对他们稍加留心。
直到郁告诉我,那些灰帽人是妖怪,我才知道我所看到的所有奇怪影子都是妖怪的本体。
那么,从第一次见面,影子就是一只巨大蜜蜂形状的钦原,自然也不是人类。
我回去查了资料,就直接用了钦原这个名字,才发现《山海经·西次三经》上,“昆仑山,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惹鸟兽则死,惹木则枯”。
我知道钦原是妖怪。
但却不知道,原来他也和其他的妖怪一样,要的是银锥。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为什么还跟我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罗布泊在神州结界之外吧?我们妖怪在结界里无法造次,但在这里就不同了。”这样着,钦原一瞬间就恢复了本体,果然就如同我看到的影子一样,他是一只大蜂,身长和我差不多,身后有一根巨大的毒针,不得不,看起来其实挺让人发怂的。
而现在,他身后的毒针距离我的脖子,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了。
“很傻很真嘛,你懂的,图样图森破。”我努力回想着脑袋里仅剩的情感词句,“我以为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
我不下去了。
我是真的很难过,无论多少次怀疑过钦原,我都催眠自己要相信他,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下吗?你究竟有没有真心把我当过朋友?”
钦原反问我:“你果然火星文用太多烧坏脑袋了,竟然跟一个妖怪讨论这种问题,我了你会信吗?”
“当然。”我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有,我就信你。”
我无法从钦原的昆虫复眼里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只能听到他慢慢地:“原本我要对付的不是你,而是你们三号楼里的壹七七,她是师的后代,可以看见所有妖怪的本体,她是你们人类的眼睛,她的存在太过于危险了。但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找到驱魔师的银锥。”
我怒极而吼:“我没有银锥!为什么你们人人都我有银锥?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只是一个门卫而已!你们一个个为什么要把我逼成这样?!”
“终于生气了,我还以为你这个人根本不会生气。”钦原的毒针一寸寸推进,直到顶上我的脖子,“不管你自己知不知道,但银锥绝对在你身上,你不知道银锥有多可怕,任何一个妖怪都不可能放过你的。”
我自嘲道:“那我也太惨了。”
“之前其实我就有过几次杀你的机会,只是那些驱魔师一直守在你边上,实在不太好下手,所以我就派了些狸力来抓你,结果还是没成功。”他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细细软软的,会被误以为是女孩,但这些残酷的事情时,却一点儿也没有感情。
我不死心,还是问他:“所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过朋友是吗?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杀我而已?”
钦原没有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几分钟后,我还是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是的,我只是为了杀你。”
那一刻,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钦原。”我轻声喊,“为什么?”
“妖怪和人类是敌。”
“我知道,只是都已经是最后了,可以拥抱一下吗?”我问道。
灯光太微弱了,我看见钦原又变成了人形,依然是那个好看得会让我没办法分辨性别的脸庞。我把被子扔到边上,张开双臂向着他走去。
当我的双手接触到他身体时,我还能看见他的双瞳骤然睁大,露出那种仿佛见鬼了一般骇然的表情。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我却一直牢牢地抱住他。
“银……银锥……”他似乎很痛苦,连话都开始无法完整,或许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这个变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我告诉他:“对,银锥就在我身体里。”
钦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在他耳边轻声:“前几在火车上,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吧。其实我骗了你,我想起来的并不是那个欺骗我的朋友,我恨他,当然从未忘记过。我想起来的,是在仓库里,我是如何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死你派来的那些狸力的。只要我的双手手心接触到它们,它们就会像你这样发出悲鸣,然后慢慢地消失……”
话音刚落,钦原的身体就化作了一团尘埃,在沙漠的风中吹走了,我的双手落了空,什么都没有再抱住。
正如郁的,圣水的确是可以洗涤银锥,也正是因为他那一整瓶浇在我脑袋上的圣水,才让我终于知道了银锥可能在什么地方。
那就是我的左手心、右手心和双腿,正是耶稣受刑时钉入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隐隐可以看见锥子模样的圣痕。
原来银锥真的是那么强大的东西,竟然能让妖怪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只是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一定是沙子又进了我的眼睛,所以我的眼泪才会一直都没有办法停下来,那些眼泪滑过的皮肤,都像是火烧过一样灼烫。
“啊——”我对着沙漠哭喊,但喉咙里被灌满了沙子,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
十
我一直抱着被子哭泣,我以为自己很快会死在罗布泊。其实这样也好。
这样文艺的地方,埋葬我这样一个文艺的青年,只可惜没有了文艺妖怪作陪,总觉得太过孤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我听到许多直升机螺旋桨疯狂转动的声音,没过多久,就有无数道探照灯在我周围晃来晃去,历经千辛万苦竟然全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觉得很困,过度的失温让我没有什么力气,最后的几块巧克力也早被我吃完了。
没过一会儿,就有大批的脚步声向我靠近,我本能地觉得不妙,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等我适应了强光,才看见那一大群穿着厚厚黑色制服的人向着我匆匆赶来,每个人的肩上都有像郁一样的华丽肩章和领章,看来全都是驱魔师。为首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应该有五十多了,但走路的姿势却丝毫不见疲态。
那群浩浩荡荡至少有四五十人的队伍走到我面前,让我好一阵惊慌,刚想开口“我把银锥交出来就是了”,就看见为首的那名驱魔师忽然单膝跪下,然后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恭恭敬敬地跟我:“大人,非常抱歉,我们来晚了,我是驱魔师东方分团的团长弥。”
我还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他身后所有的驱魔师全都以一样的姿势跪了下来。
他们虔诚地喊我大人。
我抬起脸,看了看我的手掌,一直到现在,我被圣水浸透的皮肤依然在不断地褪下,我不知所措地问道:“我是不是……什么……怪物?”
弥抬起头,用无比严肃的声音道:“请不要这么,大人您不是怪物,您是我们驱魔师的荣耀,您是至高无上的圣子。梵蒂冈的那位大人想要见您,他已经整整找了您十几年,您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吗?”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间接受不了。
“我是想回去的。”我叹口气,“可是我站不起来。”
我看见弥向他身后的人使了个颜色,然后刀疤郁同志就顺势站了起来,他跪在我的身侧,双手持平,轻轻松松地将我抱了起来。
“很早之前我就过了,”郁,“您瘦弱的体形完全不适合做一个门卫,圣子大人。”
我不以为然:“你之前是怎么揍我的,我可全都记得,你给我等着,我会十倍奉还的。”
他扬起唇角道:“乐意为您效劳!”
离去的时候,我又向着钦原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你知道吗?我已经将我全部的青春,为你殉葬。
世间再没有一号门门卫了,我是驱魔师——瞿乐。
十一
梵蒂冈。
高耸的塔尖下,太阳透过镶满耶稣像的彩绘玻璃,隐射在奶白色的然石地板上,斑斑驳驳,礼堂的中央是一个正方形的水池,水池的四周皆是金色的耶稣塑像。
水池里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郁就站在礼堂的门外,在他十米开外,是那位大人和驱魔师东方团的团长弥,他们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地落进了郁的耳朵里。
“洗礼全部进行后……他将……而且……性格大变……”
“驱魔……未来……”
“一旦银锥……变黑……后果……”
礼堂内的水声渐渐地变得了些。
那位大人挥了挥手,郁立刻向着两位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推着金色的车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从圣水中走出来的少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平凡的模样,整个人焕然一新,五官变得极为立体而美好,身形也比之前更了一些,看起来更加纤细,据是因为洗礼将那些过去为了掩饰身份的东西全部除去了。
这位圣子大人是由战场上的英魂聚集而生的,他在结界里失散,实际年龄只有十七岁。
他觉醒的那一刻,曾经无意识地在一分钟内杀戮了数十只狸力。
此刻的他伸长了手臂,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抬眼扫了一眼郁,后者立刻跪在池边,将手中的毛巾递了上去,悉心地包裹住他湿漉漉的身体。
少年一脚将他踢开,冷笑道:“碍事。”
郁没有挣扎,而是再次低着头递上了衣服。
少年随手披上了衣服,转而看向郁:“欸,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钦原的人?”
郁抬起头道:“不认识。”
“噢,是吗?”
少年喃喃自语道:“还以为是个很重要的人,刚才脑袋里一直闪过这个名字,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大人需要去调查一下吗?”
“不用了,忘了吧。”
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大人,在整理您之前的物品时,发现了两罐带有妖力的蜂蜜,看来您之前就被妖怪盯上了。”
少年纳闷道:“蜂蜜?”
“对,应该是妖怪酿的没错,其中一罐还混有蜂毒。”
“只有一罐里有毒?”
“对。”
“哈,那个妖怪脑袋有病吗?”
少年这样着,眼角忽然有一些液体涌出来,他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郁见他久久不做声,声喊了句“大人”。
过了许久,久到水池里的水都变凉了,郁才听到少年这样道。
“走吧,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11章 少昊
一
你愿意用多少代价,来实现你的愿望?
二
我是壹七七,目前国安十八局唯一的妖怪鉴定师。
距离神州结界破个大洞已经过去了整整49个时,听十八局已经紧急召开了四次会议,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经历了两个不眠之夜,他们喝剩下的咖啡杯连起来应该可以绕总局好几圈。而备受瞩目的我则和林志生坐火车一路赶去云南,去寻找一个对“补”计划至关重要的人。
因为突然肩负起了拯救国家的责任,害我不太习惯,所以我这一路都没法好好休息,每每设想此去云南如果扑了个空,不幸亵渎使命,进而造成人间一片生灵涂炭的样子就扼腕而叹。
我估计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轮不到我叹,符部长会亲手宰我祭。好凄凉!
在我绿着眼睛等日出的时候,林志生这家伙才悠悠转醒,我真是纳闷他哪来的闲心睡觉,哪知道这家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了我一句:“欸,壹七七,我们这一路究竟是去找谁啊?”
我太服他了,火车都开了那么久他连任务目的都不知道,这万一我们是要杀去妖界找妖王决一死战他该如何自处?哎妈,这么低的情商,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怕被涮,就直视了林志生一会儿,他竟也不依不饶地回看我,敢情是真不知道。我只好揉了揉眼睛,告诉他:“是去找师伍五五。”
林志生立刻笑到不行:“哈哈哈……这名字……听着就丧气极了。”
我横眉怒视,他立刻改口:“挺好记的。”
三
万历三年,南直隶和浙江等地相继发生洪水,大水海溢,涌高数丈,人畜淹没,庐舍倒塌无数。灾当头,人人自危,而顺府一条巷上的一个算命师却是火了。
听闻他只要掐掐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算出你年方几何、姻缘婚配、前程命途,还能算出这场洪水会不会冲走老乡辛苦养的猪,怎一个准字了得。最重要的是,那算命师竟然不是老头儿,长得竟也人模狗样。
即便大雨倾盆,那面写着“算”字还画了个圈的破烂旗帜下,依旧人头攒动,还排了老长的队伍。
站了快两个时辰,终于得见真人的大娘哭喊起来:“求求你,大师啊,我想知道我老家的阿来有没有事啊……”
“且等我问一问。”那头被叫做大师的少年生就一张如谪仙般精致的脸,明明不大的岁数,但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仙气,他还老穿白衣,还是轻飘飘的那种,感觉人都快要飞起来。
“阿来可是自体弱?”
“是啊是啊。”
“阿来可是清秀可爱?”
“对啊对啊。”
“阿来可是有些任性?”
“欸大师你好准啊……我家阿来可淘气了,我一开门就爱往别家去。”大娘得热泪盈眶,“阿来现在怎么样?”
少年伸出手指,似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忽然手指微动,几根手指掐算了几下:“阿来尚在人间,已经被好心人家收养了。”
“啊呀呀呀谢谢地啊佛祖保佑。”大娘数出三枚铜板往少年的桌上一放,“大师,太谢谢你了大师,知道我家养了那么多年的猫儿没事,我就放心了……”
少年微咳了下,眼睛转了转,忽然又道:“钱财之物我向来视作粪土,但若能换得你安心,也就罢了,我自会代你转给需要的人。”
这样一听,大娘更加钦佩,立刻又多数出几枚铜板,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上。
太阳一落山,少年就准时收摊,他拐了两拐,见四下无人,突然就窜入了墙后,将塞在衣袖里那袋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打开,睁大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数钱。
他,就是伍五五。与一般师子弟不同,伍五五打就给自己确立了人生目标。
钱,很多钱,非常多的钱。
这和他自幼就贫困潦倒的家境当然是分不开的。
他的父母古道热肠,在顺府的东巷开了一个见不得光的铺子,成热衷于为民除妖斩魔。但百姓似乎都不吃这套,来求助的寥寥无几,光顾的猫三两只也大多是来求风水问姻缘,这又不是师强项,于是口碑越来越差,不但入不敷出,还经常受到其他师家族的嗤笑。
最穷的日子里,一家人一只有一个烧饼吃,由爹撕成三块,大一些的那块给伍五五,然后三人都假意地推让一下,每到这个时候爹还会一句:“我儿真有孔融让梨之风啊。”
再然后,不可或缺的戏码就是爹开始讲述范仲淹划粥断齑的故事,他范仲淹每日只煮一碗稠粥,凉了后划成四块,早晚各取两块,拌几根腌菜,吃完继续读书,我们可比他幸福多了啊云云。娘就点头称是。
伍五五顿时就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穷苦了,起码还有烧饼吃,总比稀粥好些。
等伍五五长大了一些,偶然听了隔壁人家闲聊,才知道这个每日都要听的故事其实有另外一个版本。范仲淹被寄养在富贵人家,划粥断齑不过是他的兴趣,而且他后来考取功名,日子还越过越好。总之,这种狗大户根本就和他们家没有一个铜板的可比性。
打这往后,伍五五的志向就不可免俗地歪了。
钱钱钱。最好钱多到可以用金子砌墙壁,银子盖屋顶,珊瑚作装饰,夜光珠照明。
还是数钱,数钱的高潮往往在最后,还有两枚、一枚……伍五五数得双颊通红,忽然就听到耳边有人代替他喊出了声:“哇,足足有两钱银子!”
数钱的乐趣无非就是报出数额的一瞬间,被人抢先一步喊出来就如同被抢走了肉包中的馅料,绝对是血海深仇。
“谁啊?活腻了是吧?”伍五五忿忿地看向来人,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穿金戴银的姑娘,模样还俏生生的,正歪着头冲他笑。
再仔细看,好像还有一点儿眼熟,似乎就是排在大娘后面的一个顾客,一直探头探脑地看他,所以才有了一丝印象。但轮到她时已经到了收摊时间,不能为她算一卦,见她一脸失落,他似乎还假惺惺地嘱咐了一句“明日请早”。
他这才惊觉自己失礼,急忙扯出一个笑脸:“方才不是对姑娘你的,是你身旁有个厉鬼,她一身红衣,想来已跟了你好久,我已经用法术让她暂时屏退了。”
姑娘拿着帕子捂住嘴咯咯直笑,笑得伍五五背后汗毛直立方才停下,只道:“那谢谢你啊……”语气很是可疑。
伍五五强忍着脾气问她:“姑娘跟着在下多久了?”
“不久,大概就从你大喝一声‘大爷今赚翻了’然后亲了三口荷包开始的吧。”
……那不就是全看见了嘛。
这位姑娘,芳名叶筱筱,是苏州知府的千金,因苏州水患,被她爹托付给了顺府的亲戚照看,就住在巷子的那头。
这是伍五五从巨大的打击中稍微缓过一点儿劲之后想起来的,他又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半眯着眼,神叨叨地:“叶姑娘是否来算姻缘?”
“不是啊。”
伍五五一惊,又道:“那是要算命途?”
“也不是。”叶筱筱就在一旁负手看着伍五五逐渐变得尴尬的神情,捂嘴道,“其实你根本不会算命吧?”
伍五五大惊失色:“姑娘何出此言?”
“仔细想来,你所有的问话总是模棱两可,那大娘会如此关切,那她让你算的人必定是虚弱之极,加之她喊的是名,那就证明对方尚年幼……所以你根本是在招摇撞骗吧?”叶筱筱靠近一步,咄咄逼人。
伍五五毕竟还年幼,被一语点穿有些慌了手脚,但还是死死苦撑:“姑娘真爱开玩笑。”
“其实你会不会算命都不打紧,”叶筱筱又靠近了些,身上竟有一股淡淡的雄黄酒味,伍五五还没想明白,就听她复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师。”
“真真的,没有比这更真的了。”伍五五怕叶筱筱不信,还特意将三个手指举起来,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叶筱筱莞尔道:“那就好,我想请你帮我除个妖,事成的话,你不用那么辛苦摆摊,我直接给你五十两银子。”
四
五十两银子,足可以买间屋子了,这是千年难遇的大买卖。虽然见钱眼开,但伍五五还是稍微留了个心眼,又问了问:“哪里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