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静静地立于一旁,看着我们玩。我们正伏在桌案上,以五彩丝线穿九尾针,先过者为巧。妈妈仰首望月,说:“你们玩吧,这都是女孩子的事。”
此夜,月色朦胧,月旁有浮云缭绕,风过竟犹如仙女的霓裳羽衣翩跹舞动。想必此时,牛郎织女已在鹊桥上相会。多情的小儿女藏身于茂盛的花架之下,偷听两人相会时的脉脉情语。
我不禁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宋秦观的《鹊桥仙》。紫嫣冲我笑笑,说道:“姐姐莫非也动了凡心了……”
我轻刮她的鼻尖,“就数你最鬼精灵,看我今天还饶你……”
我俩“咯咯”嬉笑作一团。
“姐姐,装喜蛛的盒子呢?”紫嫣问道。
我俩停下胡闹,我这才忆起喜蛛盒子被我落在闺房中。
我起身要回房去拿。
我提着裙裾向内屋小步跑去。回廊外,此时月旁的浮云轻烟已散去,月光皎皎,映得几竿修竹在墙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我一出神,脚好像踩到了裙角,猛地绊了一下。
“表妹,当心!”一人冲出来扶住的手臂。
我晃了一下站稳,借着月光看清,正是桁止表哥,他并未穿军营的铠甲,一身青色家常衣袍,逆光而立,细微的光芒镌刻了他脸部俊朗的线条,英挺之外显出俊秀。
我离他略远了些,欠身道:“表哥,你在营中吗?怎么回来了?”
“颜颜,今日是七夕……”一向直爽的容止竟扭捏起来。
我笑道:“今日当然是七夕,不过我们女孩儿的日子,你也要凑热闹吗?”
这话竟让桁止尴尬起来,欲言又止。
“表哥,我还要拿了东西快回去……”桁止挡在狭窄的回廊当中,并没有意思给我让路。
他的眼睛炯然有神,璨若星子,说:“我想把这个送你。”
他的手中是一只精致的木箧,四角铐嵌着锡银花纹,我轻轻打开,其柔软的丝绒上是一只银镯,镂刻成接连繁复的花叶形状,下边还缀了一颗颗银色小巧的铃铛。是北奴女子的腕饰。
我脸颊微微发烫,想来大概桁止见我近日穿着梳发仿效北奴女子,料想我一定喜欢这种腕饰,所以在七夕节赠我。他常在军营,在家中不过寥寥几日,他却能如此关注我的衣饰喜好。
我明白桁止对我有意,但我对他并无此意。这镯子精美,我自然十分喜欢。若只是哥哥赠予妹妹,我收下无妨。可是,如今他存了这般心思。我又不忍挑明拒绝,戳破他的心事。
这时,他又从袖中取出一颗幽蓝色的琉璃珠子,表面雕刻有莲花图案。
“颜颜那日丢了,恰好我捡着了,现在还给你。”
我心中一动,说道:“表哥,这镯子是送给我的吗?”
容止的眼中折射光彩,一如他手中幽蓝色的珠子,“正是。”
我故作惊讶,扁扁嘴道:“怎么只有一个?”
桁止脸色微变,甚是诧异。
我又作无知,拿紫嫣作挡箭牌,说道:“这样,我若收下紫嫣妹妹就不服了,你送东西给表妹,而不送亲妹妹,紫嫣不要闹吗?”
桁止的表情瞬时僵硬起来,嘴角搐动几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绕过他,快步走开几步,说道:“表哥,珠子原先就是我的,我拿走了,谢过表哥了。”
我疾步离开。我虽是在装傻,仿佛不解其意,可我多次唤他表哥,拿我自己与紫嫣相较,已表明我们之间只有兄妹之谊。桁止向来聪明,一定会明白。
等到我拿着装有喜蛛的盒子出来时,远远地看见,容止还站在远处,背影萧索,皎洁的月光此刻在他身上摇落了一地斑斑驳驳的冷清。
或许是我的回绝,或许真的是因为公务繁忙,桁止总之对我避而不见,即使偶尔打个照面,也是神色匆匆,简约地问候一声而已,没有了往日亲切到聒絮的嘘寒问暖。桁止哥哥当时在京都也是堪称玉树临风,意气风发,少年英锐,不少名门闺秀为他倾心。那晚,我虽作愚顽,可已暗示地拒绝了他。这样,一定伤害了他的自尊与骄傲,所以几日不与我言语。
我想起那晚笼罩在他身上清冷的月光,和他难以掩隐的失落,我不禁心中难过。紫嫣年幼,对男女之事,我向来迟钝,可她却颇为了解。小丫头擅于察言观色,心思灵慧。当日七皇子赠我玉环,她就觉查出七皇子对我有意。可是,尽管他人对我已生爱慕之意,情芽初萌,而我的心中仍是毫无波澜。以前是,现在也是。
紫嫣甚至以此事暗示我,我对桁止的拒绝表达得含糊不明。可对紫嫣所问之事,我是挑明了,回绝得直截了当。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心中明白,桁止于我有意,可能是颜林两家之间曾有婚约,将相联姻本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有有意亲上加亲,曾在我们尚年幼时,有过口头之约,到子女略年长之时再写下文书。而等到我十岁左右时,姨母突然与颜家解除子女婚约,当时我懵懂,现在想想,姨母应是在那时就作了打算,要将我与紫嫣送入宫内,只不过她失败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荆钗布裙4
章节字数:2722 更新时间:09-05-02 07:41
漠北的夜空较之京都更加湛蓝深远,近在咫尺,却是万里之遥,那蓝色深得已接近于黑,深郁,内敛,像是化不开的墨,几点孤星缀在深色的天幕上,光芒璀璨,但清冷。
我提着灯笼,与紫嫣并排走着。作完晚课,沿着曲折的回廊走向我们的闺房。府中的仆人少,多是从先前府中跟来的老奴。妈妈体恤他们,一到掌灯时分,就可以各自散了,回房休息。园中寂静,与原先悬挂七彩丹青琉璃灯,明烛高烧,仆人如织,现在的颜府寥落了不少。
园中花影树影团团,回廊中只有我们行走时衣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手中的灯笼在纸上照出一个“颜”字。
这时,紫嫣说道:“姐姐的意思我懂了,我会将这个意思转达给哥哥,说得既委婉,又断了他这个念想。”
我轻松地笑着谢过紫嫣,突地听见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像是珠玉之类落地的声音,接着看见亮闪闪的一晃,顺着门缝滚进一扇虚掩的房门。
“哎呀!”紫嫣低低呼道,手指**着一边的耳垂,“姐姐,我的一只耳坠掉了。”
我举起灯笼,借着烛光,果然看见她一边洁白的耳垂上,空无一物。
“这可怎么办?”
我又看了看那间门虚掩的房间,房屋破败,经久失修,里面黑魆魆的,看着令人背脊发凉。而且这里从未被收拾过,我们来之前,就堆满了杂物。紫嫣的耳坠应该是滚进了某个旮旯里。
紫嫣携住我手道:“姐姐,我们进去找找。”这丫头向来胆大,我看着那黑魆魆的室内,有些犹豫,其中那堆积的物什的黑影,犹如怪兽蛰伏,令人生寒。
紫嫣见我犹豫,戏谑道:“姐姐若害怕,就将灯笼给妹妹,我一人进去找。”紫嫣个性倔强,今夜,她若找不着,怕是不能安睡了。
我被她这样一激,惧意已去了几分,深吸一口气,与紫嫣一起进去。
进屋,四壁幽暗,只有手中的灯笼发出明眛的光。风在这些堆积的物什间迂回穿行,呼呼而过竟有呜咽之声,凉意从背脊一点点渗了上来。
“在这里。”紫嫣欣喜的低呼,俯身去拾那坠子。
这时,一股凌厉的冷风呼啸而过,灯笼中烛光剧烈地抖动一下。幽暗中,浮凸出一双如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睛,冰若寒星,闪着冷然的光。恐惧感瞬间就攫住了我,如一根纤细却锋利的丝线,一点点将我抽紧,在**上切割出细小的伤痛。
“紫嫣!小心!”我大声惊呼,一黑影向我的方向投掷来,霎时小腿处一阵剧痛,我一个不稳,踉跄倒地。手中的灯笼也落在地上,摇曳的火苗渐渐吞噬了薄如蝉翼的灯笼纸。
烛火幽光下,我看清眼前的男子大约二十左右,身形高大,肩背宽阔,瞳仁竟是浅浅的蓝色,如鹰隼一般清炯犀利,剑眉斜飞入鬓,鼻梁英挺,肤色白皙,长长的深褐色鬈发在脑后梳成一束,穿一身粗布旧衣,小腿处还流着汨汨的血,看面貌应该不是集州的百姓。
此时的他一手制住紫嫣,一手握着一柄短剑,剑尖正抵着紫嫣脖颈处的**,面无波澜,犹如嗜血的玉面修罗。
我强忍着疼痛支起身体,语气微弱:“别伤害她!”
“哦?”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轻轻地旋转剑身,神色冷漠,仿佛只是在雕琢作品的木匠,可那锋利的剑刃稍一靠近就会割破紫嫣的咽喉。
紫嫣面容苍白如纸,娇小的身躯颤动。如被擒在猛兽利爪下的猎物,可她已注意到了那人受伤的小腿。
我感觉背脊上渗出粘稠的汗,像一条滑腻的蛇,盘踞在上面,诚恳地说道:“你想怎样,才能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他说汉语十分流利,几乎不带一点胡地口音,“只是,你这位小姐妹好像没有诚意。”
我看见紫嫣用尖尖的指甲去戳他小腿上的伤口,想趁他剧痛之际逃离,不料那人即使受伤,身手还是异常敏捷,兔起鹘落间,他仅用一只手,已将紫嫣的双臂制在身后,紫嫣吃痛得低呼。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威胁道:“不要乱动,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着剑刃已在紫嫣白嫩的脖颈处压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我已是噤若寒蝉,急道:“你别伤害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你受了伤,如果不及时止血,过不了过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昏厥。”
因小腿上的伤势,他的面色已渐露苍白,尽管如此,此人身怀武功,我与紫嫣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要取我们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这样僵持下去,对他也是有害无益。
果然,他指着我,淡淡地开口道:“你去拿伤药来……”
院落寂寂,爹爹又去了后山。容止哥哥人在军营,妈妈怕是已经歇下了,妈妈同样是柔弱女子,我找她只会将她也牵累其中。
庭院,夜深露寒,冷风扑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房中轻手轻脚地拿来了金创药,找不到纱布,按照他的吩咐,将干净的旧衣撕成条状,正要用温水擦拭他伤口旁凝结的血污。
他冷冷地环视我与紫嫣,说道:“你将她的两只手绑起来,她,我可不太放心。”
我与紫嫣交换一下眼神,她额上已有细细的汗珠,她乖乖地伸出双手,任由捆上。
趁那时,我在她耳边轻轻道:“紫嫣,镇定一点,别乱动。”我想此刻紫嫣也是不敢乱动了,因为他在上药时,都没把那柄短剑放下,剑尖抵在紫嫣的后腰上。
此时,我反而镇静下来,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洗尽,轻轻地旋开金创药的瓶塞,正欲倾倒药粉。
他却一伸手,捏住我的皓腕,我听得腕骨“格格”的响,痛得龇牙。
然而他并不打算放手,蓝色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警觉,厉声问道:“你没有在药中作什么手脚?”
我不禁要汗颜他的多疑,眼神哀怜:“我们两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我怎么敢在药中做手脚?”横一横心,又道:“我们就算要害你,也会做得光明正大,不会用卑劣的手段。”我后半句话直戳他手段卑鄙恶劣,胁持我们两人。
他略有动容,任我上药、包扎。顷刻,血已止住,他也如约收回了抵在紫嫣腰上的剑。
我快速的抽离他身边,与紫嫣一起跟他挪开约一尺的距离。
他冷笑,英俊的面貌在烛光下氤氲了一层邪魅,“没有用的,只要我不放你们,离我再远也没有用。”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将一只鼓鼓的锦囊放在地上,里面装满了银两,恳求道:“你放了我们吧。这些银两足够你雇最好的马车去关外。而且,你若不放我们,一旦惊动全府,你想走也走不了。”
他邪笑着,掂量这一袋银两,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年纪不大,却已懂得割舍钱财让自己全身而退,而且你怎么确定我就要去关外?居然还要挟我。”
我愤然道:“要说要挟,是尊下先胁持了我们两个弱女子。”
他丝毫不在意我对他的讥讽,“那么你。”他指着我道,“再为我偷一样东西。”
“是什么?”
“虎符。”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荆钗布裙5
章节字数:2969 更新时间:09-08-05 20:55
天气转凉,园中的金桂已开了,枝头、桠杈簇满米粒大小的花朵,花香馥郁,拂面忘忧。花开最盛的时候,妈妈命仆人在地上铺上素洁的白绢,轻轻摇动枝干,霎时香风细细,花影摇落,收掇起来的桂花可以做美味的桂花糕点。妈妈还可以炮制桂花香,桂花制成的熏香,花香浓郁,也清新宜人,是熏香中的上品。
我却无心欣赏这好景致,病恹恹地病了几日。大夫说是秋日里气候干燥,引发体虚燥热之症,开了一些清火润肺的滋补之药。我夜间入眠后常常梦靥不断,反反复复地梦见,以前企图掳走我的蒙面人,恶狼一般阴郁的眼睛,转瞬间又变成胁持我的那人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令人生寒。惊醒之后,常常是汗发沾衣。
然而紫嫣却是出奇地镇定,恍若没事人,每天照例是读书、练字、作女红。
妈妈近日来为我忧心,见我后几日身体渐渐转好,也才松了一口气。时令秋高气爽,令我与她同去集州城的青阳寺进香,我听得心中一阵雀跃,终于可以出去散散心。
这几日,我的脸色红润了些,不像前几天那样苍白晦暗。午间,用过午饭,在闺房中临摹字帖。写着:闲花照水,形影成双。觉着心烦,想约上紫嫣一起出府散散心。
玉笙劝道:“小姐,后天就要随夫人去青阳寺进香了,还想着出去吗。”
我道:“爹爹不在,妈妈自是不会管我这些。”
到了紫嫣闺房中,没想到这丫头饭后犯困,怠于午睡。我不好唤醒她,于是一个人从府中后门溜了出去。
集州城的主街,我们进城时,我撩开窗幔仅仅只窥见了一角。这里的热闹超过了我原先的想象。尽管已来这里一些时日了,可常在闺中,甚少有机会外出,这里的一切对于我而言都是格外新鲜。
商铺中排列着色泽鲜艳的洋绉布,宝蓝、绛紫、青翠、橘黄,璨若烟霞。还有商铺中雕刻精巧的木雕小人、土偶,用彩笔绘上花纹图案,栩栩如生。其中不乏有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甜品、糕点,香气扑鼻,分外**。
我心情轻松明快。冲一个卖油炸果子的小贩喊道:“给我一包。”
“好嘞!”他轻轻地吆喝一声,金黄焦软的炸果子已被捞起,沥尽油,麻利地包了起来。
他的位置靠里,我不得不走近几步,去接那一包炸果子。这时,忽然从角落里伸出一只手,猛地将我拉进一道狭窄的小巷。
不知是那人的身手过于敏捷,还是那小贩的出现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上钩,小贩对我的突然消失,竟视若无睹,继续叫卖着油炸果子。
“是谁?!”我警觉地大喊,用力挣扎。他身上宽大的黑色斗篷几乎罩住了我整个身体。那人用手捂住我的口鼻,我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身体一软。他已将我带离喧闹的街道,我听得鼎沸的人声远离,我们已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是你!”我已看清那人的容貌,浅蓝色的眼眸,黑色的斗篷中落下几缕鬈曲的深褐色头发,脸部线条俊朗锐利,正是那夜胁持我与紫嫣的人,也是我一连几日梦靥不断的根源。
“你又想干什么?”我蹙眉,怒道,想推开他,手脚竟**地像是抽干了力气,我觉察到,一定是刚才那股迷香的作用。
他托住我的腰,支撑着我此时绵软无力的身体,略有歉意地说道:“你乖乖地别动,我不想做什么,只想让你送我出城。”
我心中诧异,虎符已在他手中,出城已不是问题。我大脑“嗡”的一下,莫非他此时正被人追杀,再次胁持我做人质。
我不禁苦笑,真是遇人不淑。
而他俊逸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看我,目光灼热得如烙铁能在我身上烫出洞来,“别动什么心思,我出了城,就放了你。”
我低首不语,我只到他的肩膀,体质自然不能与他相比。他若不放我,我自是不可能逃脱。而且他小腿上的伤大概痊愈了,走得健步如飞。我双脚使不上力气,渐渐已跟不上他的步伐。
他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我是紧贴着他的身体,几乎被凌空托起。他低声骂道:“怎的,你们这里的姑娘太柔弱了,我只下了一点迷香,为的是制止你乱动,现在居然连走路都使不上劲了。”
我不禁想笑他。我们生长在深闺中的女子,自幼足不出户,习德学礼。自然是不能与生长在大漠中,火辣活力的女子相比。
不过我受制于他,不得不低头。经过官兵层层把守的城门时,我配合得将头枕在他肩上,作痛苦**状,仿佛丈夫带着久病的弱妻。
一出城门,城门口已有一匹备好的黑色骏马,毛色黑亮,双耳竖起,一看就知是马中的上品。
我急忙道:“现在可以放了我吧。”但他并不理会,将我横抱上马,顿时我整个人跌进他坚实的怀中。我又羞又急,嗔怒道:“你这个骗子,快放我走。”
“驾!”骏马一声长嘶,迈开四蹄,坚硬的马蹄敲击地面,所至之处,尘土飞扬。集州城门在我眼中越缩越小。
心脏在胸膛中兀自狂跳不止,他若将我带离集州,怎么办?
大约跑出了十里路,我的身后已不见了集州的影子,我身前却是一片茫茫无垠的戈壁沙漠,寸草难生。那边苍莽的天幕上,一轮落日西沉,红光万丈,将远处的沙漠晕染成了彤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的目光也在霞光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问道:“喜欢这里的大漠风光吗?”
我无心看这壮美的景象,心中却是溢满了凄然。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两个似乎在等候的人,一男一女,年纪二十开外,同样是一袭黑衣。
霎时间他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那女人用细长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的确,他抱着我的姿势暧昧,惹人遐想,她问道:“少主,想带她回去?”
我心中焦虑万分,因他差不多用黑袍裹住了我,我在衣袍下,狠狠地在他虎口处咬了一口,贴在他身边道:“你敢恩将仇报。”
他的笑声朗落,说道:“自然不是,我没那闲心将她弄回去。”他说话面对那女子,实际是说给我听。
他将我抱下马,其他两人已先行一步,他手握缰绳,扬鞭,英姿飒爽,挥手道别:“再见了,小美人,我的名字是索诺……”说完绝尘而去。
我不由赞叹他还算遵守承诺。不一会儿我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此地距离集州城有十里之遥,我现在无车无马,又身中迷香,全体乏力,让我如何回去。
“颜颜!”正在我愁虑之际,桁止已驱马赶来,他翻身下马,直奔我面前,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他有没有对你怎样?”眼神中尽是温柔、焦虑和心疼。我心中一颤,桁止几日来对我不冷不热,但对我的关心没有减少一分。
他身穿铠甲,身后还跟随二十来个少年,皆是身着铠甲,面露精光,武艺非凡。
我不由惊异,忽然想到追杀索诺的人,莫非指的就是他们,我早应料到索诺绝非常人,我为他偷虎符,又助他逃脱……我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脸色泛白。
“颜颜,你怎么样?”桁止言辞急切地问道。
我只是摆摆手说没事,桁止的神情瞬间又恢复冷静,他果断地命两人送我回集州。其余人跟随他继续追击索诺一行人。
我强忍晕眩,拉住桁止的衣袖,说道:“别追了,向北就是北奴的境内了,你们区区二十来人,寡不敌众,而且此地荒僻,也不宜久留。”
桁止顿了顿,依从我的话,令属下迅速撤离,而他看我的眼神中,有难以掩隐的喜悦,轻声道:“颜颜,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无力辩解,只觉眼前一阵目眩,是迷香又发作了,身体便重重地向后倾倒。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在高之台有子如玉1
章节字数:3333 更新时间:09-05-02 07:44
当我醒来时,已在自己闺房的牙床上。我在锦被之下动了一下手脚,已不再像昏迷前那般乏力。我特别嘱托桁止别把我遇见索诺的事告诉他人,只说我在街市上晕倒了,桁止碰巧遇上就送了我回来。人们也只当我病没好,体虚惊寒,一时晕厥了过去。
我躺在床上,手指剥弄着柔软的刺绣锦被,玉笙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执绣花棚子,正侧目瞧着素绢上细密的针脚。她看见我。
“小姐,醒了。”她放下花棚子,上前想扶我起来,问道:“小姐,饿吗?我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我恹恹地说了声“不饿”,但是犯困。
玉笙为我捻紧被角,又问道:“夫人问了,明日去青阳寺进香,小姐还去吗,若身体不适,就推迟几日。”
我说没事,令玉笙回复妈妈,不用担心,我躺在床上假寐了一会,也就朦朦胧胧地谁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