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气中带些恼意,“我又不是纸片叠的,不至于那般弱不禁风。”
奕析脸色微变,随即又是淡然的笑意,“自古红颜,薄命如纸”,我的话说得已是有些忌讳。
然而奕析却是轻巧地转移话题,“颜颜,已近午时了,我们就在晋平城歇歇脚再启程。”
“好。”我点点头,奕析扶我下马车,我们面前正是晋平城中的缙云客栈,不甚华丽,但还是明亮宽敞,收拾洁净。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枕红蕤欹侧看斜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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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客栈中拣了个僻静临窗的桌位坐下。
我们两人衣饰不凡,进门之后,就颇招人侧目,小二肩上拖着一条白布,殷勤地上来擦拭几下桌面,问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奕析淡淡道:“吃饭。”
小二上下打量一下我们,“二位来点什么?”
奕析说道:“那么好的,都端…”我用眼神示意他,又改口道:“随便端几碗上来,就行了。”
我看着窗外陆陆续续的行人,树叶落尽,只留得遒劲曲折的枝干,地下是一蓬蓬枯黄的衰草,白雪凝露为珠。听见小二向里堂吆喝了一声,稍等了片刻,菜就悉数上齐了。
小二并没有退下的意思,问我们道:“二位是偕同出游吗?不过这个季节里可不好,这边冬日里寒冷,而且湿气又重。”
“不是,不过路过。”奕析答道。
“而且,现在年岁也不好,商队现在都不敢再往北边去了,那里太不安全了…”
奕析给了那小二赏钱,令他退下了。
我低头,若是开战,地处靠北的宁州、晋平定受到战祸的波及,唇亡齿寒,如此,集州也是不能幸免于难。
“颜颜…”奕析压低声音说道,“大胤的男儿绝不会输给北奴。”
我用竹筷轻轻敲打白瓷碗沿,“七皇子,到了集州城门,就请您回去吧,颜卿可以自己回到府上。”
“为什么。”奕析回驳我道,“颜相也曾是在下的老师,此次来漠北,这么久还未拜见,已经是失礼了。”
我苦笑不得,我跟着太子出去,回来时又跟来七皇子,爹爹的脸色怕是不会好看了。
“我会顺道拜见老师。”奕析看着我道。
我将头扭向一侧,看着窗外。
这时,身侧却吵嚷起来。
小二尖声叫道:“这位客官,那碗汤不是您的,您怎么强抢?”
一个粗厚浑重的声音传来,“你个小厮,给我们桌上的汤中有虫子,那么不干净,能喝吗?当然要换一碗!”
“这是临窗那位客官的…”
我转头看见与小二争执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粗野汉子,看他的衣着打扮并不像此地的百姓。
奕析不耐烦地摆摆手,“给他吧。”
小二诺了一声,松手,身旁的汉子一使劲,那碗汤竟向我们的方向泼来。奕析飞快地从筷笼中抽出一支竹筷,向碗扔去。那碗汤被打偏了方向,洒在我们一侧的地面上,碎瓷片四溅开来。我躲闪不及,裙子的一角还是溅上了几点油腻。
小二急得跺脚,那汉子恍若无事一般,目光轻屑,走回座位继续吃喝起来。
“颜颜,烫到了吗?要没有被瓷片划伤?”奕析立即起身,一个箭步已护在我身侧。
“没事,裙子脏了。”
奕析令小二开了一间房,让我上楼换身衣裙。
小二见我们不计较,自然是松了口气,立即引我上楼。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枕红蕤欹侧看斜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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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二楼布置得还算精致,红漆雕门,花式壁灯。门一侧还挂着一块小小的黄杨木门牌,小二将我引到东侧的门前便下去了。
我推门而入,房中并未铺地毯,正中摆着一张小圆桌,上置茶具。一侧的珠帘内,是卧床,床幔用艳红的坠子挽起。
我将要换的衣物放在圆桌上,这时我听见似乎有脚步的窸窣声,也许是门外的小二,我这样想,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清茶。
“颜颜,好久不见了。”
“碰”茶杯掉落在我脚边,茶水泼湿了一地。我惊恐地回头,正好对上索诺深邃阴鸷的目光,他从珠帘之中缓缓走出来。
我疾步向后退,房门竟已被反锁上,我的背脊抵着坚硬的门,心中一阵阵抽搐般的发凉。
“颜颜,你骗了我。”
“你还放火烧我的军营。”他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眸盯着我,“而且,你还偷了退令旗,放走了大胤太子,令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我毫不示弱,冷然道:“是阁下先掳走了我,论手段卑劣,颜卿不过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心中苦笑,第一次,在集州府的柴房,他胁迫我为他偷虎符。第二次,集州城门,他胁迫我送他出城门,在龙吟台,他又掳走我,要我跟他去北奴鄢都。
“那么。”他的眼光柔和下来,“我们扯平了好吗?我是胁持过你,但这次你也害我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恐惧还是一点点啮噬着我的心,此刻,我犹如老鹰利爪下的小鸟,不容有半点挣脱的余地。
而且他来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他开口道:“跟我去鄢都。”完全是不容商榷的语气。
我直视他,决然地摇摇头,说道:“不可能。”
“哦”。他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并不意外,只是径直向我走来。
“别过来。”我惊声大喊。
用力扯过圆桌上的铺着的桌布,桌上的茶具顺着布掉落,“砰砰磕磕”
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索诺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我顺势揽过身边的一只景泰蓝花瓶,举起,作势要向他砸去,索诺敏捷地用手臂格挡。
而我却将花瓶用力砸向脚边的地面,又是清脆的一声破裂,应该已惊动了楼上楼下的人。
索诺聪黠多智,已看出我的意图,是想制造声响引来救兵。他顿时怒不可遏,抬眼间已欺到我的身侧,论身手、力道,我决不是他的对手。
我大声喊:“奕析,救…”
索诺捏住我的一只手腕,将我紧紧箍住在他身边。
“这里还是大胤国境之内,你未免也太放肆了!”我急道,身体因害怕和恼怒而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面露轻蔑,“凭这些人,如何拦住我。”
我默然,此时我已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向我这边的房间传来,顿时软下口气来,“我们大胤的女子,是不可以任由自己许人,我父母尚健在…”
索诺松开对我的束缚,眼中精芒收敛,“你们这里好像的确如此,真是烦琐。”
“颜颜,你这次不是要回集州城吗?我就与你同去,正大光明…”依然还是命令的口吻,不容商榷。
我此时真的要欲哭无泪了,高奕析执意要跟我去集州府,拜见恩师,已是令我十分的头痛。现在又搭上一个北奴王子,他居然提出要向爹爹求亲,我无法想象耿直固执的爹爹会怎样震怒,说不定还会在一怒之下与我断绝父女关系。
“千万不要…”我硬着头皮道。
这时,被紧紧反锁的门踹开,奕析手执长剑,立在门口,神色威严坚毅,衣袂无风自飘,他执剑的风度一点也不逊与其兄奕槿。
奕析目光冷冷地扫过索诺,索诺此时的眼神也是冰冷,充满戒备。
“放开她。”
奕析那日驻守雪涵关,并未上龙吟台,他应该还不知道,胁持我的男子就是敌对的北奴王子。
“不可能。”索诺说道,强迫我向后退了几步。
奕析将长剑掷在地上,“哐当”一声。
索诺面露惊讶,转而又不屑,“扔掉武器,你未免太自信了。”
我看着奕析,手心中冷汗涟涟,七皇子自小经皇宫中顶尖的武师培育,武艺非凡,绝非泛泛,否则圣上也不会十余岁的他就统帅宫廷禁军,现在又委以交战北奴的重任。他弃剑,并非对索诺的挑衅,索诺也不是一般可以小觑之辈。他是怕在混乱中,利刃会伤及不会武功的我。
这时,房间正中的雕漆圆桌被一阵衣袍带起的风推翻,“颜颜,快走。”
奕析握住我的手,将我用力拉过来。
圆桌登时被踢飞成纷飞的碎片。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枕红蕤欹侧看斜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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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索诺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惊人的敏捷,令奕析被迫停下来。一时间,我横亘在他们之间,目光冷冷对峙,三人在房中僵持住。
“放开她,如果你还想全身而退…”奕析沉声说道。
索诺流露出一种似有似无的嘲弄,“你这是在要挟我…”
“我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要挟…”
我的背脊阵阵发凉,心剧烈地跳动。夹在杀气腾腾的两人之间,我感受自己,身为女子的软弱无力,无可奈何。
他们每次交手,一招一式,都尽量回避开我。可是握在我手腕上的手,却是不放松半分。
这时,缙云客栈内外,响起了嘈杂鼎沸的人声。
奕析俊美的脸上展开自信的笑容,“现在,阁下想走也难了…”
“未必!”索诺回答地利索而冰冷。
如我所料不差,现在整个缙云客栈都陷入胤军的包围中,任索诺武艺再高强,此刻他是落了下风。
可是他的眼神平静,不起波澜,丝毫不乱。
即使他已深陷敌军之中。
我转过头看他,我的面容有失血般的苍白,眼神惴惴。
索诺也看着我,依旧是异常的镇定,“看来我今日是无法带走你了。”
此时他手上加重了力道,我如被线牵引般向他倾斜,他俯下身,双唇靠近我的脸颊。
我被他的举动一惊,脸颊上熏染上他炽热的气息。
奕析震怒攻心,一掌向索诺的后背击去,愤怒之下,一定是用了极重的力道。
索诺看似漫不经心地转身,瞬间形影移动,竟将我送到了奕析的掌下。
一阵凌厉的风声破空而来。
奕析大惊失色,疾速偏移掌势,一掌劈在一侧的珠帘上,一时那些晶莹剔透的珠子犹如暴雨中剧烈颤动的梨花,被雨打湿,在骤风零落遍地。
在奕析迟疑的一霎时。
索诺一抬腿,马靴中飞出一片明亮,是匕首,在出鞘的一瞬间,发出幽幽的冷光。
“不要。”胸口一阵郁痛,我拼命地挣脱他。
“咝…”是裂帛的声音。
索诺收住利刃,他的眼神充满怒意,阴鸷,还有一闪而过的涩痛。
他刚才的一刀划破了我的半只衣袖,露出一截如荷藕般洁白的手臂。
“颜颜!”
索诺沉默着将匕首收回靴中,拂手间推开房中面对街市的小窗。
“颜颜,我不会忘记说过的话…”他的声音随着他的离去,一闪而逝。楼下传来兵刃格斗的声音,渐渐又平息。
我的手指不住颤抖,刚才锋刃贴着**而过的冰凉还烙在我的手臂上。的确,楼下的士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颜颜,你怎样?”奕析冲到我身侧,想撩起衣袖看我是否被锋刃伤到,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关怀和错乱。
我含羞地避开他,“没有伤到,只是划破了衣袖。”
奕析眼中的焦虑轻缓了许多,随即涌上的是深深的懊悔与自责。
“我真是太疏忽了…”
我对他浅笑,“不关殿下的事…”我戏谑道,“总不能我换衣服,你都护持左右吧?”
奕析只是尴尬地笑笑,说道:“还是三哥先前考虑周到,应该让菡儿在一路上照顾。”
我摇摇头,道:“菡儿,不会武功,如何保护得了我。”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玉宇无尘桂散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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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辗转,马车在集州府前停下。
清冷的日光,映着清晨时分的薄雪。我看着门楣上经久黯淡的匾额,透出经年累月的苍老萧索。
我舒颜微笑,终于回来了。
颜府中一切如旧。
正厅中,紫嫣早已在等候,一些时日未见。紫嫣出落得更加光烨动人,她本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经一些时日的雕琢,稚气和青涩自她身上剥离,**的清纯和成女的妩媚在她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
“姐姐,姨父说你在庙落中养病,现在可好了?”紫嫣关心地问道。
我明白过来,是爹爹为我此次的外出,编造的说辞。
紫嫣撅着**的嘴唇,“既是养病,为什么不在家中?”
“而且,姨父也不准我去看望。”
紫嫣心思聪慧细腻,我唯恐她追问之下,露出破绽。
佯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道:“妈妈,在哪?”
紫嫣秀眉微蹙,面露焦虑,“跟姐姐前些日子一样,身体不适。”
我知道妈妈的宿疾,常在秋冬两季犯病,体虚气弱,日夜咳嗽。以前在丞相府,调养得当,鲜有发作。现在迁来集州,不服水土,气温骤寒,加之操劳,又勾起往日的宿疾。
我心中绞痛,府中我与妈妈最为亲厚,身为女儿,不能守在病榻,伺候汤药,已是我的不孝。
“他是谁?”紫嫣一双盈盈妙目间光华流转,她指的是奕析。
“爹爹曾经的学生。”我模糊地搪塞。
“哦。”紫嫣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像上次也有位姨父的学生,不巧那几日病了,没有见过。”
当日,我们在凤仪宫小住几日,靑菡寺外遇劫,被奕析率领的禁军所救。紫嫣与他虽未正面见过。但是凭零星些许的记忆,她已经认出面前英姿清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高奕析。
我暗自想,太子来的几日,幸好紫嫣病了,整日恹恹的,房门都不曾出。否则以紫嫣的聪明灵黠。爹爹的说辞编排得再天衣无缝,也难瞒过她的。
“你来拜见姨父是吗?”
“姨父在东苑的书房。”紫嫣对着奕析说,“出了正厅,沿着走廊,向左便是。”
奕析明白紫嫣是有意支走他。
“那么在下失陪了。”于是略略道声告辞,就向书房走去。
“姐姐,跟我来。”紫嫣见奕析走远,携住我手向内庭走去。庭院中草木萧条,枯枝黄叶满地,一副冬日里的颓败之景。走过院子一隅,重瓣香雪,花香沁鼻。是刚到集州时,妈妈亲手植的梅树。现已是**星星,芯蕊金黄,嫣红着色。我曾在宁州寺求取平安符,偶然在后山所见的,也正是这种红梅。不过后山,梅树成林,整个山头如栖息红云,开得蔚然成观。而栽在园中,不过几株,寂寥了许多。
“姐姐,姨母的病怕是很不好。”紫嫣欲言又止。我们在妈妈房门前停住,院落素洁,飞起的一檐屋角下挂着镂空的铃铛球,中间盛有艾草、芷兰,淡淡幽香,风过,声音轻灵缥缈。
“很不好吗?”我喃喃自语。
我推开房门,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屋角生着小炉,文火煎着药。我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妈妈斜靠在厚厚的软枕上,面庞苍白消瘦,整个人纤细到不盈一握。长发垂落,逶迤地披在背上、肩上。犹如烟云汇聚而成,恍惚的不真实,仿佛轻轻呵气,就会形体消散。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玉宇无尘桂散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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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房中仅剩下了我与妈妈两人。
我蹲跪在床侧,温驯地伏在膝上,妈妈纤弱白皙的手指拂过我的额间,她脸上此时淡淡的笑容,仿佛都是绽开在虚无之中。
妈妈咳了几声,问道:“在外面的几日,卿儿过得可好?”
“一切安好。”妈妈洞然此事的前因后果,想必爹爹并未对她隐瞒。
“到头来还是遇上了。”妈妈幽幽叹息。我心中一惊,我知道妈妈所指,正是太子,高奕槿。
宫闱后庭,是非险恶。妈妈从未想过让我踏足,她宁愿我像长姐颜珂那样平常婚嫁,相夫育子,品貌埋没又如何。而不是为家族的稳固权势结亲皇室。而浣沁姨母曾颇用心意地将我引荐给皇后,这也导致妈妈与姨母之间的失和。
“妈妈…”我小声嗫嚅。
“这也不能怪你…那么”,妈妈垂下眼睑,幽黑细致的睫毛在光洁的肤色上投下玫瑰色的阴影,“卿儿,想过进宫吗?”
我迟疑一下,摇摇头。
妈妈却是悠悠叹道:“不够坚决,怕会很难…”
我心中惴惴难安,避开妈妈如同清泓一般纯澈的眼神,深到能看透人心。
“不过这样未尝不好…”妈妈用罗帕轻轻掩唇,强压下几声咳嗽。她隔着宽大的衣袖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指尖冰凉,手心还是温热柔软。
“这几月来,常有朝中人士造访你爹,其中不乏显达之人…”
“妈妈,爹爹虽已贬谪,但是在朝中犹有几位故友,而且爹爹门下桃李成蹊,有门生拜访也不足为奇。”我说道。
妈妈浅笑,流露一点点的无奈。
“卿儿,真这般想吗?”妈妈倦怠地靠着软枕,“也许别人不是吧?”
这时,有人轻叩门扉,是为妈妈端药来的小丫鬟。
我接过药碗,侍候妈妈服药。
“这些药只治症状,不治根本,喝了不过在病痛之中增添些苦涩,不喝也罢。”妈妈推开道。
我用瓷勺搅动漆黑粘稠的药汁,问道:“那什么是治本之药?”
“把它倒掉。”妈妈苍白孱弱的手指绞着绸面,“如此…”
“卿儿,去拿笔墨,将我口述的药方写下来。”
妈妈博学古籍,精通乐理,其学识修养犹胜男子,我不知妈妈还通医理。
“久病成医,何况身体是自己的,自然更加明白症结在何处。”
我伏在案上,按照妈妈的口述,记下药方。妈妈猛地咳了几声,颧骨处因咳嗽染了一层奇异的晕红,那红色也如同浮在苍白的面颊之上。
“以后,妈妈的药就由卿儿经手,至于擅自换了药方的事,不用告诉其他人。”
我点头允诺。
当我带着药方出去的时候,对于妈妈所说的“不过这样未尝不好”,依然心怀疑惑不解,难道妈妈是在暗示什么。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玉宇无尘桂散香3
172109-05-03 09:59
因为妈妈的病,我接连几日都处在焦灼不安当中。妈妈瞒过了全府的人,包括爹爹在内,只道是像往年一般旧疾发作,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自会慢慢好转。
妈妈日常的汤药全由我经手煎制、服侍,我虽不通医理,但早年略略翻阅过《医典》,知晓药方中的几味药,可以使人短时之内气色好转,精神振作,但是于病无益。即使我是惟一知情,可是我还是不甚清楚妈妈的病究竟如何严重。
闺阁中生着火炭,暖意融融,我信手抚弄案上的瑶琴,心绪却完全不在此。
大胤丰熙帝一朝,前两位皇子均早夭,第三子高奕槿以嫡子忝居嗣位。其下几位皇子资质平庸,论到文治武功,鲜有建树。后出者唯有正宫所出的七子,高奕析,天资聪颖,自小得帝师悉心教诲,培养成将相之才。在余下几位皇子,大抵年幼,未成气候。在当今的圣上的皇子中,唯有太子与七皇子深得帝心,寄予厚望。
爹爹虽已罢相,贬谪北寒之地。但数月间与太子、七皇子往来过密,怕是已遭朝中人侧目,或许唯恐曾经的颜相有借少主东山再起之势,对颜氏加以打压。无任如何,妈妈的担心都是不无道理。
真到那时,那么整个颜氏,以及暂庇于颜氏之下的林氏,头顶就无半片残瓦可遮蔽容身。
奕析站在我身后,优雅地轻咳几声,引起我的注意。
“颜颜,夫人的病好些了吗?”他问我。
“不见好转。”我暗淡道。他的目光掠过我清素的脸庞,几日来,因愁绪难安消瘦下来,下颚尖尖,不再如往日般圆润腴泽。
我不想与他单独处在闺房中,于是出了房间,庭院漫步。
冬日收敛起最后的阳光,天空晦暗阴沉,间或悠悠地落下几粒雪粒。
“我想,不如奏请父皇派太医为夫人诊治,毕竟老师虽是待罪之身,于朝也立下过功勋。”奕析道。
我婉言谢绝。若是劳师动众地从京都请太医,的确十分不妥。
“颜颜的琴声压抑隐忍,可有心事吗?”奕析停下来问我。
我道:“颜卿琴艺拙劣,将一支《湘水》弹错了许多,何来压抑隐忍?”
奕析负手而立,薄唇边绽开和煦的微笑,“如果是女孩家的心事,无妨。如果是关乎家族、国事,那便不是颜颜应该忧心的了。”
奕析话语间自信从容,往日在晋平的缙云客栈中,他也是这般说道,若是开战,大胤的男儿绝不会输于北奴。
不过我也惊于他言及几分我的心事,说道:“身处繁琐,我没有这么大的心思。”
“哦。”奕析道,“那么林将军女儿的心思,就并非普通女子可比了。”
我知道他所指的正是紫嫣,屏息静听。
“我与老师、桁止谈到北奴屡次进犯边境,现在又交战在即。林姑娘于用兵谈论头头是道,其胸中沟壑不亚于其兄。不愧为神威将军的女儿,不过也可惜,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