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槿凝视我的侧脸,眼中隐约闪过如浮云般浅淡的忧伤,“颜颜在怪我吗?”
我先是摇头,后来又重重点头,推开他伸出的想扶我下马的手,独自向颜府中妈妈的住处跑去。
在妈妈庭院外的小径上,我遇到了紫嫣与玉笙,两人身着素衣,眼圈染着微红,一脸悲戚的神色。
“姐姐。”紫嫣哭着抱住我,断断续续道:“姨母怕是不行了…我好害怕…如果姨母她…”
我一时怔怔着,檐角悬的银球风铃声已喑哑,那些刚来时用心栽下的花草成片成片地凋零糜烂,干裂遒劲的枝干峭峭萎缩,一切旧景都被侵蚀得面目全非,透着摇摇欲坠的颓然。
“小姐。”玉笙拉着我的衣袖,试探地唤我。
我一把推开两人,向妈妈的院中跑去。“妈妈。”我几乎是疾速地撞开门而入。
我跌撞着跪在妈妈的床榻前,“妈妈,卿儿来了。”妈妈比先时更加的苍白,羸弱,仿佛现在卧在床榻之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抹苍白纤细到如琉璃般易碎的游魂,说话时轻轻地吐气都可以令她身形消散,不再凝聚。
妈妈睁开眼看我,依然是温柔的神色,可是这样漂浮的眼神,却令我想到——油尽灯枯!
“卿儿,回来了。”妈妈轻松地笑道:“做女官好玩吗?”
我的泣声哽咽在喉头。
“妈妈以前做女官时,可觉得太乏闷了。”妈妈的声音也如同是从某个虚空中抛来的,我脑中反反复复回响着紫嫣的那句“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整颗心仿佛都浸在冰冷的哀伤中,将每一根血管都撑得满满的,只到不堪重负。
一声缥缈的叹息传来,如平湖面上无端升腾起的雾气,“浣昭,你居然用它来续命。”
我心中大惊,妈妈房中竟然还有别的男人,走过来一人,身着银灰道服,衣襟上绣了一只展翅的仙鹤,小到纤毫羽翎,栩栩如生,整个人面目清矍,仙风道骨。
正是那日在青阳寺中,为我解凤签,预言我此生必依傍真龙的神秘解签老人。
我心中疑窦大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说妈妈在续命?
妈妈声音虚弱道:“卿儿,他就是清虚子道长。”
纯阳道长,就是将爹爹引上道学的清虚子道长,那个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谪仙人。
我感到微微的头痛,原来有如此多的事是我所不知道的,在真相刹那呈现时,竟感到一丝的不知所措。
清虚子的手中拈着一张纸笺,轻飘飘地飞落在我的脚边,他开口道:“你应该清楚,这种药方只能用于续命,而且药性的反噬,会给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我拾起那张纸笺,上面所书正是我的字迹,我心如被针尖来来回回地扎进刺出,自责着:原来如此…颜卿你做的原来如此…
妈妈伸手抚着我的长发,指尖触肤冰凉,绝美的笑容绽开在虚无的水雾之中,“卿儿,不要难过,千万不要难过。”
清虚子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妈妈淡淡勾唇,“帮我?你敢背叛她吗?”
清虚子仰头而笑,“这些事情真的是恍如隔世啊!贫道早已脱离她了,何言的背板?”
我听得懵懵懂懂,根本不解其意,为什么会有背叛之说?
“只能救一人,你帮不了我的。”妈妈的声音中透着体力透支的疲惫。
“为了她吗?”清虚子指向我,“她?”
“不要再说了。”妈妈打断他。
我抓住妈妈衣袖,急切问:“妈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与我有关?”
“好了。”妈妈看我的眼神还是往日的殷殷之情,只是多了几分不可言状的悲婉,“卿儿,你出去。”
她看向在一旁的清虚子,“还有你。”
“我很累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丁香千结雨中愁4
200010-06-28 07:34
我追在清虚子道长的身后,此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直觉,就是妈妈的宿疾发作,到垂危,并没有表面的那般简单,其中一定有蹊跷。而这个惟一貌似知情的人就是清虚子道长。
“道长,留步。”我在他身后疾呼。
他回眸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衣袂飘飘,无风自动,衣襟上的仙鹤犹如注入了灵魂一般凌空欲飞。
“什么都不必问了。”话语间他已飘然离去,只余话音萦耳,令人恍然,仿佛从看见他到现在都是一场虚空中的错觉。
我楞楞地伫立在原地,真的是无须问吗?
玉笙见我默然独立,上前说道:“小姐,高公子回去了,说小姐若有事可随时去城外的行宫找他。”
我漠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玉笙见我神色冷淡,小心问道:“小姐你与高公子是怎么了,先时不是这样的。”
我并不回答她,而是径直向我先前的闺房走去。
闺房中一切摆设如旧,明净到没有一点尘土封积的痕迹,窗纱依然是绽开一双娉娉婷婷的并蒂莲,牙床上浅粉色的帷幔平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圆桌上的白润瓷壶中盛着温热的水,仿佛我昨日还是住在这里,现在我刚刚从妈妈房中回来,轻轻地曼步踱进自己的闺房。
只是仿佛,仿佛而已呀。
我静静地坐在一个绣墩上,如僵硬的石像一般。
我想: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吧。
浓云掩月晖,冷风破树影,千枝万枝错落纷乱地打在窗纱之上,重重黑影犹如纷飞的寒鸦,犹如夜行的鬼魅。
我蜷缩着抱紧了双膝,鬼魅?
“小姐!”玉笙声嘶力竭地呼喊,夹着颤抖的哭声,“夫人快不行了!”
我木然地起身,飞快地向妈妈房中跑去。
果然,妈妈房中灯火通明,仆人们皆静默着,陆续的抽泣声在空中起起伏伏,妈妈向来待他们不薄。爹爹立于外室,身着素衣,神色悲戚,双鬓点点星华,如一夜之间侵染了风霜。
我眼中含满了泪水,整个凄凉凄戚的悲景映在我眼中被泪水浸湿得愈加扭曲,泣声不绝断人肠。
我模模糊糊地看见玉笙说:“妈妈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我。”
我进去是房间里很安静,仿佛身后的门一关,就将所有的悲戚哭声都隔断在身后,那里安然坐着地仍是浅笑温婉的妈妈。
我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妈妈床边,轻轻唤她:“妈妈。”
妈妈勉强地睁开眼,瞳孔中的神色犹如被搅浑了一般,黯淡无光,这已是虚弱到极致的标志了。
妈妈伸开手臂拥住我,将脸埋在我的脖颈间,“卿儿,妈妈真的要先走了。”
“妈妈,不会抛下我的。”我的泪水洇湿了单薄的衣衫,很服帖地贴在**上。
妈妈凄然而笑,“此生惟一的遗憾就是见不到我心爱的女儿出阁嫁人,相夫育子,平凡而快乐地生活,真是遗憾啊。”
痛苦在心壁上蔓延,生出密密的触须,一下一下地扎进去,鲜血直流。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眼中流泪,心中淌血。
“平凡而快乐地生活。”妈妈喃喃地重复,忽然用力地拥紧了我,眼中光华凝聚,一时竟不像是一个垂危之人。
滚烫的泪落在我脖颈处,在心中却是烧灼一般疼痛,她断断续续地说,又十分急促,“卿儿,妈妈希望你能平安地度过终生,平平庸庸又如何,只要你一切安好,就好…不要再像妈妈一般了…千万不要…妈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不要像我一样。”
“此生若是一杯苦酒,那么让我独自饮尽了,只愿卿儿平安就好。”
“妈妈,为什么这么说?”我疑惑地问,“人家都言妈妈的命极好,为什么不要像妈妈一般。”
“极好吗?”妈妈自语道,“是指这副极美的皮囊,还是觅得佳婿,一生锦衣玉食?”
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我,这温暖的怀抱也许是我最后的庇护,年幼时,我在闺塾中在老先生的眼底下打盹,撞碎的爹爹书房中最钟爱的花瓶,与紫嫣一起悄悄溜出府去放纸鸢,每当爹爹要以家法处置我时,我只要赖在这个温暖的怀中,所有的惩罚就可以免去。
往日如流沙一般在心间过滤,往事,真的是往事了。
“卿儿,妈妈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一定要自己保重。”妈妈嘱咐道。
我乖顺地点头,这时,妈妈握住我的右手,当她的手退去时,我的掌心中赫然多了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白玉牌,莹然光洁,正面依稀刻有一个“聖”字,玉牌的背面雕刻的是一只展翅翱翔九天的凤凰。
我惊异于这是何物。
“若遇到难处,可以找凤翔楼的元君,持有这玉牌,她会无条件的帮你。”妈妈浅淡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几日来,我心中的疑窦太多了,仿佛在我离开的几月间,一切事物的发展都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妈妈…”
妈妈想抬手为我理顺被泪水濡湿而凌乱的鬓发,可是,如同拆线的木偶一般,在半空中,重重地跌落在锦被上。
妈妈。
我的心中如同空茫地陷下去一块,永不完整。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丁香千结雨中愁5
181309-05-29 14:09
我推开房门,身后烛光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地拖在青石台阶上,影子被台阶的起伏分裂成一段一段的,我想到的还是鬼魅一般,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妈妈,你真的离我而去了。
爹爹默默走进房去,身形萧峭,紫嫣与玉笙身着缟素,掩面而泣,刚开始时呜呜咽咽的抽泣,终于爆发出了嚎啕大哭。
漫天盖地的苍白,雪白的绫幔“呼呼”地狂乱翻飞,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袅袅燃起的淡淡香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更加的压抑,凄戚,凄凉,凄迷…
我身着缟素,跪在妈妈灵前,我的脸色比灵堂中翻飞的漫天白色,还要苍白,如果不是烧纸钱的红色火光映在我的脸上,真的像一抹苍白的游魂一般。
“小姐,当心着手。”玉笙哭得双眼红肿,伸手将我的手从火光中撤回来。
“玉笙,我在为妈妈烧纸钱呀,不要挡我。”我失神地自语。
“妈妈一定还没有走远,她舍不下我的。”
“她说不定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
紫嫣用力地摇我的双肩,“姐姐,你别这样,不要这样。”
此时的我迟钝得如木刻的娃娃一般,脸上绽开一个没有血色的笑容。
“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或许妈妈觉得自己变成了魂魄,怕吓到我,所以才躲起来的。”
“可是,我不怕的,真的不怕,妈妈,你出来见我呀。”
一滴泪落在燃烧后的灰烬中,升腾起一朵小小的白色烟雾。
“妈妈,你来了吗?我好像听见声音了,是你吗?”
玉笙急切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找老爷。”
紫嫣道:“姨父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她恨恨地咬牙:“可恨哥哥赶不回来,这时候家中最缺的就是男人了。”
我喃喃道:“妈妈,你来了,真的来了。”我倏然起身,向灵堂外面跑去。
“小姐。”两人同追着我跑出来。
灵堂外,月色冷清,幢幢黑影森然,雪白的绫幔失魂般的飞舞,升起的烛烟之气渐渐迷蒙了灵堂中那个大大的“奠”字。
“小姐,回房歇息吧,你这样已经三天了。”玉笙哭道,“你这样让夫人如何放心的走。”
我戚然一笑,带着几分纯真,“我就是让妈妈放不下我。”
“她为什么这样就抛下我了?”
我固执地道:“我不睡,只有在晚上,妈妈才会来见我的。”
“你们都说,魂魄怕光的。”我惘然在灵堂前,且走且跑,心中那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越来越痛了。
两人焦急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模糊中感觉有人走近,脚下兀地虚浮,我已被一人横抱起,我用力地想要挣脱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双眼迷蒙,凝滞了好一会,才看清抱着我的人是奕槿。
奕槿对她们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会看着她。”
我双手乱舞,“放下我!”奕槿将我放在灵堂中的蒲团上,屈下身,半跪在地上,张开双臂用力地拥住我。
我的泪水肆意地流淌下来,浸湿他的衣领。
他在我耳畔,低低道:“颜颜,想哭就哭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接近于在恳求,“只是不要折磨自己。”
“你放开我呀,妈妈见到有生人就不来了。”我近乎胡闹道。
“颜颜。”奕槿郑重地扳过我的双肩,“不要再闹了,我知道你很清醒。”
我近乎疯狂地推开他,“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奕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怎么就不明白,当初母后去世之时,我比你还要年幼!”
当今的皇后并非是太子的生母,确切地说,是太子的姨母,前王皇后的胞妹。据说,圣上与前王皇后感情甚笃,不过王皇后早逝,留下一子,就是奕槿,而当今皇后并不得圣上喜爱,只因为长姐临终时,将孩子托与她抚养,圣上念着与王皇后的旧情,才立她当后宫之主。
一番闹下来,我感到力竭般的疲惫,任由他轻轻地拥着我。
“当初母后去世时,我只有五岁,我还不知道母后病重,后来姨母带我去见母后临终最后一面,还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了。”
“居然还吵着让母后起床来御苑看我骑马。”
我安静地听着。
“后来整个宫中,披遍缟素,漫天的白色,我竟还以为母寝,她依然穿着百鸟朝凤朝服,脸庞依然明丽光鲜,依然躺在珍贵的凤塌之上。”奕槿的声音染着一丝迷蒙的哀伤,如细小晶莹的冰凌浅浅地浮在水上,划破泠泠的镜面。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丁香千结雨中愁6
181309-08-24 16:21
我推开房门,身后烛光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地拖在青石台阶上,影子被台阶的起伏分裂成一段一段的,我想到的还是鬼魅一般,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妈妈,你真的离我而去了。
爹爹默默走进房去,身形萧峭,紫嫣与玉笙身着缟素,掩面而泣,刚开始时呜呜咽咽的抽泣,终于爆发出了嚎啕大哭。
漫天盖地的苍白,雪白的绫幔“呼呼”地狂乱翻飞,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袅袅燃起的淡淡香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更加的压抑,凄戚,凄凉,凄迷…
我身着缟素,跪在妈妈灵前,我的脸色比灵堂中翻飞的漫天白色,还要苍白,如果不是烧纸钱的红色火光映在我的脸上,真的像一抹苍白的游魂一般。
“小姐,当心着手。”玉笙哭得双眼红肿,伸手将我的手从火光中撤回来。
“玉笙,我在为妈妈烧纸钱呀,不要挡我。”我失神地自语。
“妈妈一定还没有走远,她舍不下我的。”
“她说不定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
紫嫣用力地摇我的双肩,“姐姐,你别这样,不要这样。”
此时的我迟钝得如木刻的娃娃一般,脸上绽开一个没有血色的笑容。
“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或许妈妈觉得自己变成了魂魄,怕吓到我,所以才躲起来的。”
“可是,我不怕的,真的不怕,妈妈,你出来见我呀。”
一滴泪落在燃烧后的灰烬中,升腾起一朵小小的白色烟雾。
“妈妈,你来了吗?我好像听见声音了,是你吗?”
玉笙急切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找老爷。”
紫嫣道:“姨父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她恨恨地咬牙:“可恨哥哥赶不回来,这时候家中最缺的就是男人了。”
我喃喃道:“妈妈,你来了,真的来了。”我倏然起身,向灵堂外面跑去。
“小姐。”两人同追着我跑出来。
灵堂外,月色冷清,幢幢黑影森然,雪白的绫幔失魂般的飞舞,升起的烛烟之气渐渐迷蒙了灵堂中那个大大的“奠”字。
“小姐,回房歇息吧,你这样已经三天了。”玉笙哭道,“你这样让夫人如何放心的走。”
我戚然一笑,带着几分纯真,“我就是让妈妈放不下我。”
“她为什么这样就抛下我了?”
我固执地道:“我不睡,只有在晚上,妈妈才会来见我的。”
“你们都说,魂魄怕光的。”我惘然在灵堂前,且走且跑,心中那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越来越痛了。
两人焦急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模糊中感觉有人走近,脚下兀地虚浮,我已被一人横抱起,我用力地想要挣脱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双眼迷蒙,凝滞了好一会,才看清抱着我的人是奕槿。
奕槿对她们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会看着她。”
我双手乱舞,“放下我!”奕槿将我放在灵堂中的蒲团上,屈下身,半跪在地上,张开双臂用力地拥住我。
我的泪水肆意地流淌下来,浸湿他的衣领。
他在我耳畔,低低道:“颜颜,想哭就哭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接近于在恳求,“只是不要折磨自己。”
“你放开我呀,妈妈见到有生人就不来了。”我近乎胡闹道。
“颜颜。”奕槿郑重地扳过我的双肩,“不要再闹了,我知道你很清醒。”
我近乎疯狂地推开他,“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奕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怎么就不明白,当初母后去世之时,我比你还要年幼!”
当今的皇后并非是太子的生母,确切地说,是太子的姨母,前王皇后的胞妹。据说,圣上与前王皇后感情甚笃,不过王皇后早逝,留下一子,就是奕槿,而当今皇后并不得圣上喜爱,只因为长姐临终时,将孩子托与她抚养,圣上念着与王皇后的旧情,才立她当后宫之主。
一番闹下来,我感到力竭般的疲惫,任由他轻轻地拥着我。
“当初母后去世时,我只有五岁,我还不知道母后病重,后来姨母带我去见母后临终最后一面,还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诀了。”
“居然还吵着让母后起床来御苑看我骑马。”
我安静地听着。
“后来整个宫中,披遍缟素,漫天的白色,我竟还以为母寝,她依然穿着百鸟朝凤朝服,脸庞依然明丽光鲜,依然躺在珍贵的凤塌之上。”奕槿的声音染着一丝迷蒙的哀伤,如细小晶莹的冰凌浅浅地浮在水上,划破泠泠的镜面。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过门玉阶露叶冷1
183809-08-24 16:23
我紧紧地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仿佛从此就深陷下去,沉沦…再沉沦…接连几日连绵不断的悲伤…令我身心具疲,体力达到了透支的极限。
他衣袍鬓角的浅浅的檀香,充盈在鼻尖,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柔和,整个人犹如坠入渐深渐远的迷朦中。
“颜颜。”他将下颚抵在我的秀发上,轻轻呢喃一般。
在我次日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闺房的牙床上,玉笙坐在床边,眼中几缕血丝,神色疲惫,应该是不眠不休地守了我一夜。
我一时心疼又愧疚,刚想说话,只觉喉间苦涩干燥,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玉笙起身扶起我,面带欣喜道:“小姐,醒了。”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玉笙道:“高公子在小姐睡熟之后就走了,还是留了一句话,若小姐有事,可差人去集州离宫找他。”
我听闻后,默然不做声。
玉笙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争执,昨夜并未和解,正思索着怎么开口。
我已起身下床,披了一件衣衫,向房外走去,玉笙急忙拦住我道:“小姐,不再休息一会吗?”
我道:“我去灵堂。”
“小姐。”她脸上有难掩的忧色,断断续续地欲言又止,“可不要像昨夜那样…吓唬玉笙了…昨夜小姐那样…我…我真的好怕。”
我虚浮地朝她一笑,“不会了。”
祭祀,安魂,超度,扬幡,出殡,解秽。
我与紫嫣一起主持操办着妈妈的身后之事,碧落黄泉,幽冥永隔,我所作的,只能聊尽最后一点孝心。
我一直表现得十分安静,甚至是死寂。但当焚毁妈妈的旧物,看那些往昔相识在火光中灰飞湮灭,我还是感到与之生生撕裂的疼痛感。
奕槿命人为我送来《大悲咒》的佛经,微微发黄的书页,是从皇家的珍籍库中取出,曾经在文锦阁时,我曾见过历代女官的手录本,很是珍贵。
佛经扉页上漫金莲花祥云的纹理,渐渐深远地曼延开去,仿佛在喻示佛法无边。
奕槿来过多次,都只是在背后静静地看我。我知道他来集州不应是仅仅追逐我而来,定有什么边塞要事。看他在两地来回奔波,原本飘逸的容颜染了一层疲倦的风尘,于此,我心不忍。
可是我沉浸在失母的巨大悲痛中不能自拔,面对他,只有满溢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