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旌啊……你可是真心的吗?你可是真的愿意“栖我以凰”吗?
那些时而霸道时而温柔的话,又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你是当朝的掩日大将军,手握军权。
我是皇室的华夜小侯爷,权势遮天。
你明知我女儿身的真相而不揭破,所欲为何?
我奉命监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岂是我所愿?
当一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阴谋与谎言,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
你要我的心,放下几分?相信几分?
或者……
期待几分……

第四章 暗度陈仓

自从和北堂旌在清歌苑见面之后,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大半夜的潜入侯府。
瞪着眼前神情悠闲的人,我咬牙切齿。
“你来干什么?”
北堂旌懒懒地倚着窗户,一身淡青色的家常便服,上好的绢绸,袖口衣领处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腰间紧紧绑着一条盘花织锦的腰带,越发显得肩宽腰细,高大秀颀,修长有力的身躯宛如蓄势待发的虎豹一般,精悍强势,偏生又透着一股天生的风流俊逸,一双眼似笑非笑,斜斜地向我看来。
我顿时觉得一张脸火辣辣地直烧了上来,哪里还敢看着他?低头别过脸去。
只听得耳边一声轻笑,北堂旌的身子慢慢挨近,浓烈的男子气息,带着零陵香与雪松木的味道,一种近乎狂妄不容拒绝的掠夺与侵略。
“自然是来陪小侯爷同床共枕。”他说得暧昧至极,灼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我忍不住缩起脖子,被他的话怄得哭笑不得。
同床共枕?不知情的人听见,铁定会误会我和他有什么牵扯不清不可告人的关系。
“胡说八道!”我扬手想给他一巴掌,却被顺势抓住,然后整个人就落入他怀中。
“好啦,怎么又打?”北堂旌满不在乎地将我抱起放在床上,“虽说打是亲骂是爱,可这脸又不是城墙,就算我不痛,小侯爷这纤纤十指也是不痛的?”
说完将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我翻白眼回答他。
他伸手展开绣被,将我盖住,自己却连人带被紧紧拥在怀里,在我颈背上磨蹭了一会儿,笑道:“乖,睡吧。”
简直就跟哄猫咪似的。
我回头瞪他,他又笑吟吟地开口:“如此,也算是同衾了吧?”
他伸手掖好被角,体贴又温柔,我终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君子不欺暗室,堂堂的掩日大将军,就惯会这些梁上壁间的翻墙行径不成?”
我自然是故意嘲笑。
此人武功极高,我本来以为凭我侯爷府里的高手,他若想潜入,不被发现也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视侍卫于无物,轻而易举地就进了我华夜侯府,无声无息,不曾惊动任何人。
本来侯爷房中每夜都有侍女守夜,但我委实无法忍受在别人的凝视下还能睡得着,便都遣了出去,不料却正好便宜了这个半夜爬墙的,公然登堂入室对本侯爷动手动脚。
想到这里我还是有点气结,自然小小地讥讽两句,看他脸皮是不是比长城砖还厚。
明显,这人的脸皮岂是长城砖?简直就是金字塔巨石!
他不过咧嘴一笑,反而戏谑道:“不欺暗室的是君子,我可是你口中的无赖,哪里是君子了?当然要欺暗室。”
说完作势要亲下来,我吓得连忙把头往被子里一缩,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手掌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背。
“好啦,夜深了,快睡吧,不然明儿早上可起不来了。”
说完在我头顶一吻,便再没有任何轻薄逾越的动作,只是紧紧拥我在怀中。
强劲的心跳声隔着衣物传来,一声又一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倚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里,浓烈的男子气息带着一种仿佛麝香的味道,没来由的,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似乎不用再去思考任何伤脑筋的事情,也不用再去忧心所有的困难和阻碍,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有他顶天立地,给我一片安定的河山。
不知不觉中,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后,北堂旌夜夜前来,无声无息就潜入我房里。无视一切的抗议、申辩和反抗,强硬地搂我在怀。
若说强硬,偏生举动又温柔得很,小心翼翼的,唯恐伤到我。有次我恼了,伸手用力推他,他皮糙肉厚不曾撼动半分,我反倒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床摔个正着,唬得他连忙伸手捞住,赔不是道小心地温语良久,唯恐我还生他的气。
完全是一种……被宠溺的感觉……
面对千军万马也从不皱一皱眉头的掩日将军北堂旌,居然会为了个小女人额头见汗,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委实让人觉得好笑。
我蜷在他怀里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低头,毫无预警地一口咬我鼻子上。
“还不睡?笑什么?”
咬得很轻,几乎就只是嘴唇轻轻掠过,但我没料到他忽然来这招,吓了一跳,顿时挣措起来。
“我逗你玩儿呢,别乱动了,乖,听话睡觉……”他将我圈紧,啧啧道,“怎么像只小野猫似的?动不动就炸毛?”
“谁是野猫?”我嗔一声,瞪圆双眼。
他更笑起来:“这可不更像了?”
“呸……”
这人无赖起来当真叫人哭笑不得,可体贴起来又是十二分的小心,简直就是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唯恐跌着损着。
真没见过这样霸道又温柔的男人。
我低头轻笑。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晚三更半夜的入我房里,只是守着我入睡,并未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最多亲吻一下发迹鬓边便罢,和之前在清歌苑相比,简直算得上是个君子了。
和他相处倒也不错,北堂旌见多识广,胸中颇有丘壑,且不拘世俗,和他在一起,比和别人愉快得多。有时候听他说北疆风光,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边关景色,脑海中也不由出现暮雪下辕门的画面,竟有点心神向往了。偶尔兴起,也顺着他的话题说些书上见闻,亏得我从小爱看书,肚子里至少还有点存货,再加上多了几千年的劳动人民智慧结晶,倒也和他聊得兴致勃勃,不至于做个只能听不能说的收音机。
不知不觉间,他看我的眼神少了三分戏谑,多了七分好奇和惊讶。
大概……他也曾听说过华夜侯不学无术绣花枕头一草包的赫赫大名吧?
这样明显的转变,我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懒得和他费唇舌,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何必浪费口水来着?
而人的依赖性啊,是最要不得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他结实的怀抱,贪恋起在他怀中那种让人心安的温暖和气息来。
也渐渐地,不再做恶梦,夜夜安眠。
也许……
他的影子……
已经算是在心里烙下了吧……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知,我到底能不能信他?
可以相信吗?信他的温柔,信他的体贴,信他的情……
几天后,皇帝又召我进宫。
有了上次鸿门宴垫底,我想这一次再怎么石破天惊霹雳无敌也惊吓不过上次去。反正借尸还魂的真相,华凌云和平安康泰福寿禄全都知道了,我也自然不必庸人自扰,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地当闲散小侯爷就是。
一路哼着小曲儿进了宫,春风得意马蹄疾,大摇大摆地一脚跨进御书房,就看见康王爷那满脸擦粉的橘子皮正对着我笑得宛如一朵花。
按规矩行礼见过了皇帝皇兄,转头在椅子上坐下,对面起来一人对我抱拳。
“下官见过小侯爷。”
风云卿也在啊?
我瞅瞅他瞅瞅华凌云又瞅瞅康王爷。
今儿个御书房内除了伺候的太监宫女就我们四人,这阵容也算难得凑一起。
华家老大华凌云职业是皇帝,倒是典型的皇帝性格,精明又腹黑,上次一句话就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害得我现在看见他都还有心理阴影。
华家老四康王爷的性子还真不好找词来形容,用俗话来说就是有点傻缺,有些时候很聪明,有些时候又二百五得要死。
华家老九也就是华夜我,性子如何也就不再老王卖瓜了,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剩下一个不是华家的,风大人风云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后面四个光看样貌还算能凑合,前面四个我怎么看他都不谦谦,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我这边正和风云卿大小眼,那边华凌云一拍巴掌:“夜儿啊,你可知朕今天为何召你前来?”
“不知道。”实话实说向来是我的优点。
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回答,华凌云自顾自地继续:“半个月后就是镇南王六十大寿,朕有意派你和老四去一趟,权当代表朕给老王爷表个心意。”
我很想问镇南王是谁,可一看风云卿顿时乖乖闭嘴。
华凌云和康王爷知道我这魂儿是假的,不知道谁是镇南王还好说,但风云卿还在,我一问,岂不是自己露了马脚?
康王爷甚讲兄弟义气,用扇子搔搔头皮,若无其事地开口:“当年镇南王景辰翁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而封为本朝第一个异姓王爷,后来归隐江南,不过每年生辰的时候,皇上都会遣人去送贺礼,这次是他六十大寿,自然更要慎重了。”
这老兄够门道,不露痕迹地就都给我解释清楚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问道:“不过皇兄怎么想到派臣弟去?四哥一人不就好了吗?”
华凌云咳嗽一声:“朕见你成日待在京城也闷得慌,不如正好趁机去散散心。”
一旁,康王爷可着劲地添油加醋:“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一路上游山玩水,江南更是风景如画美女如云,老九这都不动心?”
老实说,美女于我如浮云,确实不动心。
我正想回绝,可抬眼一瞅华凌云那眼神,我就知道拒绝不得。
皇帝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明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敢说个不字我绑也绑你去!”
回头看向康王爷,这老兄此刻就异常没了兄弟义气,装作没看见地转过头。
“滋……好茶!”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华凌云那威胁的目光扫了过来,我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地立马转口。
“既然四哥都这样说,那臣弟也就一起去吧。”
眼角瞅见华凌云脸色转喜,我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可接下来他一句话,我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到镇南王大寿还有半个月,这段日子,风爱卿就负责指导你的琴棋书画,别到时候给朕丢了脸!”

第五章 江南之行

三日后,我、康王、风云卿,便踏上了往江南去的船。
船队声势很浩大。
大船小船,大箱子小箱子,男佣人女佣人,还有数不清的侍卫禁军,我看着哪里像出游?分明就是在搬家。
不过也难怪了,一个王爷一个侯爷一个丞相,齐刷刷奔江南去给镇南王老爷子祝寿,这声势想小也小不了,更何况康王爷那个诡异的审美观,弄得船队就像娶亲似的,张灯结彩吹拉弹唱,就差在船头也挂上个大红花球了。
船队顺江而下,沿途再悠哉游哉地考察一下民生风情,难怪至少要半个月呢。
不过还有种可能是拖延时间,为了让风云卿给我临时恶补琴棋书画。
登上船的第一天我就揪住康王爷问了这个问题。
拜寿就拜寿,为什么还要学琴棋书画?
康王爷的回答是,镇南王景辰翁老爷子一直特别中意华夜小侯爷也就是我,疼得简直就当亲生孙子一样看,也顺理成章地十分关心我的教育问题。可惜小侯爷不怎么买账,一直不肯去见这个老爷子,可如今老爷子六十大寿,又据说身体也开始不太好,所以华凌云才干脆一脚把我踹下江南去让老人遂心愿免得死不瞑目,顺带一个康王爷当监护人免得我半路开溜。
当然,康老四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督促着我去接受风云卿的恶补,外加调解人,要是万一不幸两人卯起来了的话,他就是那负责和稀泥的和事老。
平心而论,华凌云的这道命令,对我,对风云卿,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要和姓风的朝夕相对,我脸色明显不善。
风云卿大概想到要负责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再教育工程,就不免郁闷,小白脸也憋气憋成了小黑脸。
船队开行第一天,恶补也就旋即开始。
琴棋书画,本姑娘先挑了书。
顾名思义,写字。
我自认我那手字虽然比不得什么书法大师,好歹也算是端正的――钢笔字,可毛笔呢?
面对着案前的笔墨纸砚,我彻底傻了眼。
正面,风云卿一脸为人师表的模范表情,双手背在身后正等着我写字。
旁边,康老四翘着二郎腿正在一边喝茶一边骚扰我的侍女紫菀。
一催二催三催之下,我终于磨蹭着拿起笔,浓浓的,饱满的,蘸墨,沉气,运臂,用力,在雪白的纸上大大地写下了一个“几”字。
在写到那横折弯勾往上飞的时候,我顺势一笔就带了出去。
同时带出去的还有一溜墨汁。
它们也异常听从本姑娘心意地溅了眼前的风云卿一身。
那月白色绣淡青竹叶图样的袍子顿时一溜潇洒的墨点。
……别说,还真有点毕加索抽象画的感觉。
我心虚地悄悄抬头偷眼看。
风云卿站我眼前,勉强还能算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嘴角绝对是在抽搐,绝对是!
再斜眼求助地看向康老四。
康老四事不关己地端起茶杯。
“滋……好茶!”
书失败,于是我又挑了画。
同样是笔墨纸砚,不过这次多了胭脂藤黄等颜料。
虽然在我眼中,有多没多也没什么区别。
一样是笔走如飞,一样是飞墨如电。
这次风云卿明显多了个心眼,见我手腕一动就知道不妙,纸扇刷地一声展开,一挡一拨,身子一扭,那迎面而去的墨汁就毫无意外地尽数落到他身后的康老四脸上。
满脸白粉加上一溜黑黑的墨汁,真是黑白的那个分明……
康老四沉默地端起茶杯。
“……滋……好茶……”
实话实说,风云卿不是个好老师,明显对我耐心不够。
再实话实说,我也不是个好学生,明显对风云卿耐心不够。
唯一有耐心的,就是每天捧着茶杯的康老四,似乎很把我和风云卿的大眼瞪小眼当消遣看,没事儿就“滋……好茶!”
我听得眉毛抽搐,终于忍不住发作。
“紫菀!康王爷再缠着你泡茶,你就给他刚打上来的河水!让他喝个够!”
我面目狰狞。
紫菀摸摸脖子吞了下口水,看看我又抬头想了想,终于视死如归地点头,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于是,再又一次我和风云卿卯上之后,康老四的“滋……好茶”成功变成了“滋……好水……”
呼……我爽了!
这日到了平阳境内,距离我们从京城出发已经过了差不多10天。
整整10天的大好光阴,基本上就是浪费在大眼瞪小眼和康老四的“滋……好茶”上,不过,风云卿也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要我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搞定琴棋书画,那是天神下凡都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我说这是废话!
还真当我是爱因斯坦啊?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琴。
我命紫菀把绿绮也带来了的,本来就盘算着船上没得消遣,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练习一下,想不到却误打误撞正好过了琴这关。
不过棋书画是无望了,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风云卿倒也不是迂腐之人,反正只要求能混得过镇南王那老爷子就好,又不是考状元,所以,剩下的时间,就是读书!练字!再读书!再练字!
我不得不练字,就那鬼画符一样的毛笔字,不要说风云卿和康老四,就算是我自己,也实在是看不下眼。
就算不能死记硬背下诗词歌赋,至少字要能拿得出手见人吧?
好在据紫菀说,原来的华夜那字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风范,顶多算是端正工整而已,如此倒好办了,每天我就对着白纸黑字练得眼睛发花。
这天夜色已经晕暗,我正在船舱里继续努力,风云卿走了进来。
其实这船蛮大的,船舱分三层,起居在第二层,又是各自的房间,毫不相干,所以,一般说来,除了必要的接触,我和风云卿是绝对碰不到面的,只有康老四没事就跟着紫菀身后撵,浑不在意她拿河水给他喝的事情。
而现在,风云卿既然主动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来挑刺的!
我警惕地看着他慢慢靠过来,眼睛往下一扫,把我整整一天的辛劳成功悉数收入眼底,然后嘴角一弯――
我就知道这小白脸要开始找茬儿!
果然,只听他开口道:“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难怪写得如此不堪入目。”
呸!本姑娘只会握钢笔、铅笔、圆珠笔、水性笔,不会握毛笔!
我写了一天正焦躁得很,听他这样说,冷哼一声开始耍无赖:“在天下第一才子风大人的教导下,本侯爷却连笔都不会握,不知传出去会不会扫了风大人的面子?”
风云卿闻言脸上声色不动,也不见恼怒的样子,抬起眼皮看看我,末了竟叹一声:“也是下官疏忽了,既然如此,请小侯爷先宽恕下官唐突之处。”
啥?
我一愣,风云卿已经走到我身后,俯下身来,右手握住了我拿笔的手。
“食指位置不对,再往上一点儿……”
手把手纠正姿势。
他身子贴得很近,心无旁骛,我却没来由地微红了脸。
倒不是第一次被圈在男人怀里的,北堂旌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搂着我耳鬓厮磨,只是……风云卿和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不像北堂旌那样强烈的阳刚之气,而是微带书墨的淡淡气息,斯文儒雅,温润如玉。
好在我背对着他低着头,风云卿并未发觉我的窘相,只握住手慢慢写来。
“小侯爷的字,且先不说骨架端正与否,只论笔法,劲道不足而流于无力。”
他握住我的手,雪白的笺纸上出现一个端正的“夜”字。
说实话,风云卿确实写得一手好字,俊逸飞扬,行云流水一般,如今虽然是手把手教我,那笔下写出来的字儿,也颇有点王羲之《兰亭序》的味道。
为什么他能写得这样好看,我写得就像猫抓似的?
我瞪着眼前的“夜”字有点忿忿不平,风云卿却松开了我的手,退后几步,道:“小侯爷聪慧过人,却自敛锋芒,藏头藏尾,又怎么能写得好字呢?”
想不到风云卿忽然会这样说,我猛地转头。
他依旧是素日那样温和的笑容,不过眼中精光闪烁,让原本斯文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凌厉。
风云卿能年纪轻轻就贵为三公之一的丞相,若当真只是靠着家世显赫,又岂能被华凌云重用?自有其过人之处,而非那种一无是处的贵族子弟。
不过这人当真眼光厉害,只是见我写了几天字,就从中看出了门道来,果然精明得紧。
他单刀直入,我也懒得客气。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总得扳回一局吧?
半侧身子转过头来,我一手支在太师椅扶手上,态甚慵懒,脸上带着微笑。
“夜儿一直有个疑惑,希望风大人不吝赐教。”
宽大的衣袖顺着我的动作柔顺滑下,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来。
风云卿脸色略显一窘,错开了眼,道:“侯爷请讲。”
我笑得纯洁无辜人畜无害一派的天真无邪,慢条斯理地开口:“风大人文才风流,天下皆知,却不知要为何故意输与夜儿,养心阁一场小试,倒让夜儿平白得了个寒玉佩,未免心中惶恐,望风大人一解夜儿多日疑问才是。”
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忽然提起那次在养心阁皇帝面前的事来,明显一愕。
哼!反将你一军,也算是解了我这几日的憋闷。
风云卿虽然愕然,不过也是刹那的事情,旋即若无其事,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惊讶的神色来,只是眼中隐隐含了笑意,双手抱拳向我行了一礼。
“小侯爷目光如炬,下官佩服。”
居然承认得这样干脆,真是不好对付的家伙!
我一撇嘴。
这家伙肚子里九曲十八弯,说话都要绕个大圈子,又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对华夜是什么态度,言谈之间遮遮挡挡,没得叫人累得慌。
虽然知道此人确实君子,光明磊落,不是那等宵小之徒,但终究心里顾忌三分。
对我的问题,风云卿明显避而不答,只一如既往温和地笑道:“小侯爷灵颖聪慧,有些话自然也不用下官明说,不过,韬光养晦虽好,却何必借跋扈二字掩饰呢?”
这风云卿,敢情是为了以前那个华夜的所作所为责难我来了?
我看向他,回道:“小成者靠智,大成者靠德。我又不求小成大成,何来智与德?”
“小成者靠智,大成者靠德?”风云卿把这10个字喃喃念了几遍,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起来,“小侯爷见识不俗,下官受教了。”
呸!又便宜这小白脸了!
那可是李嘉诚说过的话来着!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回以同样深长意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