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昨夜里就去了城郊兵营。”一个冷煞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惊得她怵然回头,跳开一步,明歌悄然无息站在她身后,她可真是神出鬼没,适才竟察觉不到半分气息,或者是自己一夜失眠,心神恍惚?
“哦”颓然垂下眼帘,幽魂一般游回屋中,挎着一篮子的衣裳,幽魂一般飘到王府北门外河边,挽起衣袖,拉高裙裾,就着清澈缓缓流动的河水,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衣裳,目光始终呆滞看着前方潺潺水纹,附近的仆役,浣衣妇们偷偷张望过来,小声低语。
洗了衣裳,该去竹林活动一下筋骨,可是今天做什么都不在状态中,蓝珠似乎没有了往日犀利的气势,跳跃身形仿如在练太极……
还是带着墨鱼去山中采药,怎么连墨鱼也像是对她有深仇大恨似的,对她不瞅不睬,墨鱼……还在怪我糟踏你一身漂亮的皮毛么?
垂头丧气洒了一地的叹息。
傍晚返回东苑,他,仍未回来……
烛光下,翻着竹简,那一个个字像鬼画符在摇曳火光下跳动,不知不觉又盯着火苗烛芯,看那淡淡飘渺的轻烟,俱都凝聚成一抹如雪身影;用力摇了摇头,带起的动静摇拽火苗,“啪”声脆响。
专心一点,不要走神。用力捏了捏脸颊,目光返回到书页上,这几册流落失传已久的上古的医经可是降涟大哥在民间寻来的,还托人将馨园藏书阁的医书俱都搬来了王府。
期盼在这些典藏中能寻到治疗火毒的一丝蛛丝马迹,即便是没有,也可以根据前人的经验找寻出适用的法子。古文体用语晦涩难懂,往往寥寥数字就隐含了无穷的含义,早知道小时候学识诗经那时多下些功夫,也不至于现在这般艰辛解读古人的词义。
进入了书境就仿佛是一个浩瀚的世界,渐渐投入,渐渐沉迷,连在山中采撷的各种药草,都搬到了房中,好好一个寝室,就变成了草药加工坊。
每逢看到兴起,便拿着药罐子研磨捣鼓,尝百草,试百药,把自己当成了活体实验品。
一晃便过去了十天,他……依旧是没有回来。
明歌只是说王爷在城外练兵,她便将他定期服食的丹药教明歌送了去,却不见带回只言片语。
明歌亦是清冷得平日也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见了面若是有事就直奔主题,若是无事就点个头又悄无声息的走开,雁归阁外的其他人,见了宝珞如同看见鬼魅,垂首快步走开,躲在阴暗处冲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
还好,千尘闲来无事带了好茶便前来东苑寻她,千尘就更不是话多的人,总是专注喝她的茶,耳边听着宝珞不知觉那一声声的叹息。
而后再来,除了喝茶,便邀她下棋对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外头发生的事情,皇上压下了安泰统领的案子,羁押在大牢内,且下令全国缉拿夜闯入禁宫的盗贼,待得归案了再行提审。
宝珞在雁归阁地下储藏室修建了冰库,在地下挖了坑,砌成小小半人高的水池,仿做成高山冰湖,在冰水中加入特制的草药汁,该是能在逢初一、十五,月圆之日毒发之时减轻他的痛苦。
月圆之日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春暖雁归阁(四)
西苑鸾飞阁
一个粉白娇嫩的女娃儿跌跌撞撞蹒跚走来,扑入萧汐凝怀中,咯咯笑声脆响,嘴里咿咿呀呀念着话儿。
“婉儿想要跟娘说什么?”萧汐凝亲了口那红粉扑扑的小脸蛋,眉眼间噙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湘芩从她手中接过小婉儿,“小小姐才多大呀,话儿还说不清呢,小姐你也恁着急了。”
“也就是看着婉儿,心里头舒坦,就想着她能陪我说说话。”萧汐凝走出了厅堂,缓步向着百蝶园行去,湘芩将小婉儿交给旁边的奶娘,一同跟上萧汐凝,婉儿那小手兀自摇着拨浪鼓“哐当,哐当”一路脆响。
“这几天东苑那边可有什么事么?”萧汐凝也未回头,眸光里凝着前方景致,仿佛是那么不经意一问。
湘芩跟上两步,答道:“说是王爷大半个月未回府了,每天里都是明歌去了城郊兵营接送换洗的衣裳,那个新来的医仆,前些日里在河边见着了一面,那模样儿,呵!可堪比无盐的。王爷怎就带回了这么个丑陋丫头随侍,我瞧着都恶心。”说着嗤笑起来。奶娘怀里的小婉儿看到她笑,也跟着咯咯笑开,惹得萧汐凝回眸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不知不觉便散到了河边。
“咦?”萧汐凝看着前方三三两两猫在河边的浣衣妇,停了停脚步,“前方那个垂发女子,是不是东苑的医仆?”
湘芩遂着前望去,只见那女子额发垂下,遮住了半边面容,可是那斜跨了大半脸的胎青仍是突兀骇人,正低着头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就是她”眼看着她走近便要绕过她们一行。
“站住!”湘芩冲着她,厉喝了声。
宝珞迷惘回顾,蓦然看到了站在河边的萧汐凝,素白广袖飘举若行云中,雍容端庄而不失清丽。身旁立着个横眉冷对的橘衣侍女,正一脸鄙夷望着自己,一旁奶娘抱着的小女娃儿也看了过来,手中的拨浪鼓“哐啷”不休。
眼神暗了暗,萧汐凝,她自然是认得的;来了王府,却从未想过与她有交集,也不打算与她有任何接触;虽然当年,是她将玥推入了萧家,可是,心中依旧是不齿萧家所为;尽忠勤王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他萧家却在紧要关头以婚约为要挟,成就如今这百官之首,权倾朝野的地位。
那小娃儿蓦然看见宝珞的脸,阴沉幽暗的目光,顿时“哇”地惊哭出声,小手伸向萧汐凝,“娘娘……”
心倏然揪紧,几近喘不过气来,这小娃儿……是他们的孩儿?深深吸了口气,眼眸里渗出无限哀戚,这是她从不敢面对的事实,如今赤裸裸摆在了眼前,像一把尖利的刀子,划刻过心头。
顷刻间收了迷离,仿若镜湖封冰,不动声色,皱紧眉头就要走开。
“站住!你这大胆的奴婢,见了主子竟然不下跪行礼!”湘芩闪身拦住宝珞的去路。
宝珞抬起头,冷冷看向拦住她去路的侍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那道冷冽森寒的眸光使得湘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蝉。
宝珞沉声说道:“什么主子,我没有主子。”
“堂堂麒王妃在此,你这奴婢竟敢口出逆言,想作反了不成!你入得这府中,即便是瞎了眼也得认清主子!”湘芩被她一个抢白,刺得蹦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尖就骂。
宝珞微微眯了眼睛,拍开她的手,说道:“我只是个乡野游医,不懂得你们的规矩,你爱做奴才,自个做去。”说着便不欲再搭理她们,绕过湘芩,径直向东苑走去。
湘芩乃是王妃陪嫁首席丫头,且是这西苑总管,哪时候被人这般挖苦过,那气得呀,俏丽的容颜都扭曲了,一手便伸向宝珞的后衣领,就想拉扯住她。
手指头尚未够着衣领,眼前一花,便“噗”一声摔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看着前方的背影扬长而去,扭曲的脸庞闪现出一抹阴霾。
萧汐凝兀自目瞪口呆望着远处那个背影,半晌回不过神,她,似曾相识的气息,可是,她从未见过像她那般桀骜的女子……
明歌不知从哪闪了出来,朝萧汐凝见了个礼,道:“明歌参见王妃,医女乃是王爷请回来的人,东苑的事,还请王妃管制好下人,莫要再插手。”说罢瞟也没有瞟一眼仍瘫坐在地上的湘芩,转身离开。
这……这东苑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主仆一行杵在原地呆滞良久,只闻婉儿一阵阵啼哭声。
萧汐凝怔怔坐在床沿,适才侍女匆匆来报,王爷来了鸾飞阁,要见她,她欢喜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可是……他却只是为了说一句话而来。
“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不要有下次。”
浅浅淡淡的话语,不愠不怒……她低首,不敢抬起头来,也不作辩解,仿如一潭死水;她宁愿他对她发脾气,责骂她,至少像是看到她的存在了;可他依然如故,不会大声对她说话,只是温和又不容拒绝的,在他们之间竖下一道无法跨越的防线。
他将心紧紧锁住,不容窥视,不容触碰,远远地将她推开,如同陌路。
萧汐凝按住心口,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东苑雁归阁
目光越过憧憧树影,一片墨色黑暗中唯有那一盏昏黄烛灯,从敞开的门,敞开的窗,透了出来,暖暖的柔光,勾勒出案前女子淡淡拢雾般的身影,那个日日夜夜在脑海中盘桓的身影。
她回来,真的只是视他如父么?他却早已忘却前尘……无法感受他们曾经的父女之情。
他所记得是河灯节、秦淮河中那个用孱弱肩头支撑着他,戴着鹅羽面具的女子;在如梦似幻的温泉,死里逃生睁开眼睛,目光中,只有她;在潮湿阴冷的地牢,讨要了不可思议的酬劳,却窝在他胸前,像孩童般沉睡;更忘不掉她为他穿衣辩发,她洗衣,他拧干的那些个相濡以沫的时光。
她酒品极差,真情流露而在他怀里失声痛哭,那夜的琴音,他未曾间断地弹下去,明知等不到她喊停,他也不想停下,只想一直一直就这样下去。清晰记得次日她羞红了脸,窘迫的模样,无论是灿烂如阳光,还是沉静如星子,即便丑如无盐,俱都深深烙刻在了心里。
他们牵着手拜天地、拜神灵、立誓言,恍如还在昨日,夜夜流连梦回中。
亦能深深感到,她对他有情,难道那只是他的执念?她那只是对父亲的依恋之情么?推开他那一刻,心如死灰……
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清寡冷静的麒王,日夜备受煎熬;想见她,想好好抱着她在怀里,却迈不开脚步;暗人每日来报,俱都在脑海中重复一次又一次;绥海小侯爷隔三差五前来与她品茗对弈,嬉笑嫣然,小侯爷挽起她的手,小侯爷指头拂过她的眉梢,在竹林中比试武艺,她为小侯爷浣洗汗湿的衣裳……
他怎么敢回去见她呢?怕会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将小侯爷赶出王府;这……太失常了,他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可是,快一个月了,想念越来越强烈,几近洪水破堤;今日听到她受了委屈,不顾一切飞回了雁归阁,却只是悄悄站在这里,远远凝望烛光中的身影。
宝珞揉了揉微微刺痛的双目,烛火下长时间看书,眼睛果然是承受不住啊。每日清晨在铜镜中总是看到一双萎靡不振的熊猫眼,难怪府中的下人见到她像见了鬼似的。
可是不能耽搁,回京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玥还能等多少个月?数都数得出来;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神医冀四,这可如何是好……
刘邑玥本想看她一眼便离开,瞧着她痛苦的揉着眼睛,揉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何苦呢?何苦啊……
穿过连廊,站到门外,看着她抬起头,又揉了揉疲惫的眼,迷惑般闭上,又睁开,再揉……
他无奈叹息,走向书案前,拉下她仍在揉眼皮子的手,将医书合上丢去一旁。
宝珞倏然瞪大了眼睛,确定这真的不是幻境,手指头上仍有着温润的触感,眼中蓦然湿润,水珠子在眼眶中打转,更为清亮,心口又堵了起来,她不敢眨眼,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的紫袍男子,害怕眼睛闭上他又消失无踪。
他清凉修长的手指拂过眼帘,如同薄荷般清凉,刺痛顿然消失了。
“眼睛都疲成这样,不要再看书了,你要多歇息,莫把身子熬坏了。”
宝珞没有回答,仍是怔怔看着他。
刘邑月心口一抽,放下手,半晌又说道:“今天的事,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发生,你……莫要往心里去。”
隔了一会,仍不见宝珞说话,只得再叹了口气,“早点歇息,不要再熬夜了。”说完轻轻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宝珞这才恍过神来,呼一下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背脊,颤声说:“不要走,玥……你不要走。”
他的身子顿时僵住了,清晰的觉到后背慢慢湿透,濡湿之处火热的气息便要烧入心房。搂住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他握住,微微拉开,略带着犹豫慢慢转身,看着她惊惶失措的双眸,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楚楚可怜。
捧起她泪水斑驳的脸,说道:“如果不走,珞儿,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不会再放手……死也不会放手。”
泪水仍在不停落下,她颤巍巍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定定看着他,踮起脚,双手微微用力,拉下他的身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脑海中轰响,霎时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停顿在唇上那个纤柔的触感,心跳得飞快,血液像被煮沸了一般,无法抑制掌心移向她的脑后,加深那个吻,缓缓地深入,直到触到那同样的柔软,急迫而迷恋,抵死痴缠。
灼热的气息在四周绞缠,絮乱的呼吸,只剩下了无处不在火热缱绻,她笨拙地回应他的痴缠,即使是被那滚烫溶化成灰,也甘之如饴。
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吞噬她的呼吸,他的唇如同火苗,他在她心里燃起一把火来;几欲窒息之际,他才略微放开,鼻尖仍触着她的前额,粗重的呼吸声,如雷心跳,“珞儿……珞儿……”声音沙哑将她紧紧按在肩窝。
感受着他颈边脉搏剧烈的跳动,沉重的呼吸在耳畔萦绕,感受着他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玥……你不能再丢下我,死也不能。”
“好”印向她的前额的吻,缓缓再次落在柔韧的红唇上……
蓦然大力将她打横抱起,向着床榻走去,她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攀着他的衣裳。玥将她轻轻放到床榻内侧,宝珞窘得不敢睁开眼睛,只觉他挨着她躺了下来,将她搂在怀里。烛光倏然熄灭,满室寂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她如雷的心跳。
半晌没有动静,眨了眨眼,宝珞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玥……你……”
“唔”他应了一声,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弯起,说道:“是你叫我不要走,那我陪着你睡,你可知你的面色有多糟,歇息吧。”手指抚过她的眉眼,今夜一个人回屋,也是睡不着……
沉寂了许久,宝珞拉了拉他胸前的衣襟,踌躇了许久方小声说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先冲撞了你的妻儿,我,情绪不好,以后……”
“妻儿?”他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孩儿……”
眉头一蹙,忽然想起他仍在边关之时,萧汐凝曾来过一封书信,“是了,那孩儿该是她叔侄家的孩子,说是喜欢,便过继了来。”顿了顿,抱住她的手紧了紧,哑声说道:“珞儿,我们成亲之时,我便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可是,现下尚不能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我不要委屈了你,相信我……”
“我岂是会在意这些名分?现下这般,我确是有愧疚的。”对萧汐凝,亦生出了歉意,而她最大的歉疚,却是辜负了那个远在北国的他,那个让她勇敢追回幸福,掩饰着悲伤放手的他。此生,她再也放不下这份愧疚了。
即便是如此,她仍是想自私一回,内心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再也离不开玥了。
刘邑玥亦不再解释,心知再多解释也不能弥补既成的事实,他只是搂紧了怀中的女子,此生唯一想拥有的真情。
春暖雁归阁(五)
玉琢雕砌的坟墓仍是静静卧在开满了紫藤的花树下,繁花累累,枝叶虬散,花瓣轻飘漫舞,铺就一地芬芳。
素白裙裾随着地上翻滚的花瓣轻舞飞扬,她静静立在玉碑前,身后男子紫袍临风,轻轻将手搁在她的肩头,拂落一叶飘落在发丝上的花瓣,说道:“珞儿,既然你已回来,这个墓,就毁了吧。”
“留着吧,就权当是埋葬了过去……”她回眸注视着他,巧笑嫣然,“我再不要做什么和珞公主,也不要你再做我阿爹,我只想永远在你身边,做玥的珞儿。”她的眼眸在晨光中越发的清亮。
刘邑玥只是拥着她,轻吻她额上柔软青丝,声音如春风拂过耳畔,“好,永远在一起。”
宝珞双手圈上他的腰身,“玥,带我上屋顶。”
他挑了挑眉,身形一晃,揽着她的腰就跃上琉璃屋檐;宝珞吐了吐舌头,“哈,身边有绝顶高手就是不一样,上回我可是辛苦地爬墙上来呢。”
刘邑玥眼神微暗,珞儿,为何上个屋顶都要爬墙,以她自小跟阿西、梅朵一同长大,怎会内力、轻功差别这么大?珞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牵着她的手不由得握紧。
在屋檐上坐下,长长舒了口气,“紫藤花果然是要在春天开得更漂亮,你将皇宫的花树移植雁北居的时候,我就想着春天我们一同在屋顶赏花,这个角度定然是最美。”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这个愿望如今终于是了了。”
“珞儿,我们从前,也不仅仅是父女,对么?我一定和现在一样……”也很爱你,所以植遍了满园的紫藤,“你喜欢,那便将这花树移至王府,在窗边就能看得到,可好?”
她摇了摇头,“它既然已经在这里扎了根,开得如此繁盛,花树亦是念旧居,何苦为了我的私念将它们移走,倒不如闲暇之时前来看看……曾经的人事物事,我不想再回望或是强留,权当是一道风景,莫论好坏美丑。”
她是告诉他,无论过去如何,不会在意他的忘却,忘却了他们曾经拥有的情?虽然,那是他心中一道无奈缺失,亦已被现今的她所填满。
宝珞扒开身侧几片砖瓦,取出一个黑长的铁盒。刘邑玥惊讶地看着她微微转动盒边精巧的铜锁,铁盒“喀”一声开启了来。
宝珞清点珍宝一般把内里的物事一样样摆了出来,“忍衣,带走,说不准还能用得上,秘籍……还是留在盒子里,两把宝剑寻铸剑师傅看看能不能接驳断口,这个……”她拾起赤色龙凤纹重环玉佩,阳光照射下赤红的玉石纹路璀璨夺目,散发出微微荧光。
刘邑玥自然是认得这玉佩,乃是皇子独有之物,只是想不起,它为何会在这个盒中;从宝珞手中取了玉佩来,小心系上她的腰间,就如同他第一次亲手为她系上那天,无比的郑重,仿佛那不是玉佩,而是他的心,只求与她相依相伴。
宝珞抓住他仍在系玉佩的手,眉宇间划过忧虑,“玥,它,还是放回铁盒中吧,教人瞧见了难不准又……”
“珞儿,它,只属于你。”
宝珞恍惚地凝视他执着而不容拒绝的脸,洁白的肌肤下闪过一抹可疑的潮红。
离开雁北居时,悄悄将玉佩放入腰间束带里。
回到雁归阁,明歌来报,绥海小侯爷已在竹林千竹亭等候多时。宝珞脸上漾开笑容,便要朝竹林走去;却被刘邑玥一把拉住,脸上些许紧张,些许困惑,些许无奈……欲言又止,终是懊恼地放开手,说道:“去吧。”
宝珞虽也困惑不解,却念着千尘已是等候了许久,前些日那一局棋仍旧胜负难分,难得有终结十连败的机会,如今心情大好,赶紧去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刘邑玥暗嘲自己如此患得患失的情绪,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珞儿与卓千尘本就交情匪浅,自己何必多心。
千竹亭中,卓千尘与宝珞棋艺水准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前些日子若不是陪她散心,方才手下留情,没让她输得太过难看,如今,仍是轻而易举便将宝珞击得溃不成军,眼看盘中棋局难以挽回,宝珞皱脸拧眉,不甘心认输的模样,不由得畅快笑出声来。
宝珞抬头怒视其得意的笑脸,蓦然眼神一亮,瞧见刘邑玥正朝着千竹亭走来;乐呵呵跳起身,上前便拉住他的手,“玥……玥,你帮我,莫教千尘如此嚣张,帮我赢她一壶极品绥海清茶。”说罢,按下他的身子在自己原先的座位上。
卓千尘乍眼见到刘邑玥,先是起身见过了礼,再瞧了瞧棋案上的残局,一摆手,微微笑道:“无妨。”且看你们如何死起回生。
刘邑玥眸光宠溺,从宝珞脸上转向竹案棋局,此残局已是处于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沉吟片刻,捻起白子……
自毁半壁江山方至之死地而后生,仅落数子,千尘已是凝神静气,不敢托大。
“麒王高明,小臣甘拜下风。”卓千尘输得是心服口服,棋面上虽是和局,可是刘邑玥乃是由死局落手,不仅扳回形势,尚且逼和,不得不教人佩服万分。
刘邑玥也不客套,微笑摆了摆手,“小侯爷过谦,你也是让着珞儿,下次再要对弈,且来找我。”
卓千尘微愣了愣,麒王性子清冷,甚少与人结交,如今竟主动邀约,自忖棋艺倒也未精湛到能令他另眼相看的地步,却也只得俯首遵命……
“千尘,你可是认输?哈哈……明日可莫忘了清茶。”
卓千尘亦笑得戏谑,“茶我可是输给麒王,与你有何干系呢?陌儿想要我的清茶,可得自个儿赢我。”
“那也无妨,你输给谁,明儿就拿给谁就是了。”宝珞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她揶揄自己,依旧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