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 作者:剪笛
文案:
北大历史系的学霸小姐姐、知乎大神,穿越后考上了大明朝的两榜进士,翰林院庶吉士。
朝廷开设了入职培训班,青辰进入了大明最高等学府。作为学生,她惊讶地发现授课老师竟然是内阁阁老,还有个同窗是大明第一官(富)二代!他日毕业入仕,他们就是她的顶级政治资源。
无数士子对青辰艳羡不已,却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某天,青辰的女人身份暴露了……
本文又名《她有顶级政治资源》。很苏,很爽,很甜。
文案略废,欢迎直入正文调戏作者。
*架空明朝,只是用了明朝大背景,部分设定为剧情服务,考据的小伙伴下手轻点。关于女扮男装科举的问题,跟穿越重生一样是个设定,不要太纠结,看故事就好~*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青辰 ┃ 配角:宋越 ┃ 其它:
第1章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
“日了狗,沈青辰你什么运气,我用你微博给大明星发私信,他居然回了你三百四十一个字!!”
“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
“哎,这大明星以前是个老师啊。哇噻,当他的学生好幸福啊,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老师。”
“朱子言‘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为师却不这么认为……诸位,程朱理学乃是你们打小习学之正本,我本不该与你们说这些,不过现在也无妨了……”
翰林院的上空云朵变幻,阳光透过格子窗,打在沈青辰熟睡的白皙的脸上,落下菱花纹的影子。她的睫毛动了两下。
晃眼,她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了遮。不过很快,衣袖很快又被人撩开了。
她迷糊地睁开眼,只见到一支枯枝般苍老的手,那只手里正捏着她的青袍袖子。怔了一下,沈青辰迅速站了起来,“老师……”
“你们这些庶吉士,莫要以为入了翰林便可高枕无忧,入阁拜相指日可待。入翰林者多,入阁者寡,此处不过是你们为官的起点罢了。光阴易逝,理当珍惜,岂能这般胡睡过去。”六十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对着沈青辰叹了口气,松开她的袖子,“也罢,今日是为师的最后一堂课了,你坐下罢。”
说完,他又踱上了讲台,背景看上去瘦弱而佝偻,像一截就要枯萎的树干。
沈青辰有些尴尬。
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她当然清楚的很。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完,一甲前三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便可直接进入翰林授职做官,而剩下的进士们则要再考一次加试。考上的就进翰林院当庶吉士,人称“点翰林”。庶吉士算是朝廷的后备干部,学习三年后就能正式留京做官,通常会任要职。而考不上的就说明水平还不够,只能做个常调官待选者,也就是要待业,什么时候官位有了空缺才可以被填上,出头的机会十分渺茫。
“老师,为何是最后一堂课?”这时有人站起来问。
“为师已向皇上告老辞官,不日便要还乡,不能再授课于你们了。”老头停了一下,又说:“从明天开始,你们会有一位新的老师,可莫要再睡去了。”
“恩师身体康健,为何要告老还乡?可是因我等顽劣,不愿再教授我们了吗?”那人说着,回头狠狠瞥了沈青辰一眼。
沈青辰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大义灭同窗的愤慨,背脊隐隐升起一顾寒意,不由默默地垂下了头。
老头不回答,只是嘱咐道:“诸位,你们是我大明朝的庶吉士,是这两京十三省万中挑一的人,日后当要潜心习学,成长为国之栋梁,为官后亦当勤政廉洁,为百姓分忧才是。莫要陷入无意之争,失了本心。诸位,我大明的将来系于你们每一人之身,万请珍重。”
说完,老头看了看堂下的十五名庶吉士,然后抱起他的书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庶吉士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陆续起身离去。
沈青辰看着老师离去的方向,怔怔不语,半晌才垂下头,默默地收拾了书册,抱着书出了门。
她穿越到大明朝五年了,考进翰林院也有一年了。她是二甲头名,当科的第四名,一向是严于律己的,是学堂上最认真听讲的那个,别说是睡着,连走神都几乎不曾有。可今天偏偏就睡着了,她有些懊恼。
翰林院占地不大,比起地方衙门甚至还有些寒酸,让人舒服的反而是这儿的氛围,宁静,与世无争。挑起的檐角古朴而庄严,阳光被墙角的浓荫筛过,落在青砖石上斑驳点点,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晃。
沈青辰刚出了讲堂不久,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快,声音的主人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青辰,你等等我!”
这人叫顾少恒,身形高大,舒眉俊目,还生了一双小酒窝,笑起来看着很是俊朗朝气。他是勋贵宁远侯的儿子,从三品大理寺卿的侄子,根正苗红的高门子弟。让人羡慕的是,他的脑子还聪明,考得了二甲的第三名。
沈青辰停下脚步,回过头等他。
阳光下,她鬓若刀裁,眉眼清俊,目光淡淡的,一身宽松的青袍被风吹起,中衣领子包裹的脖颈白皙而纤细。
顾少恒望着眼前的人就挪不开眼,半晌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走,我请你吃酒去。”
他们这些庶吉士,人称“储相”,有着稳定的美好前程,目前又没有为官的压力,正是人生最得意悠哉的时刻。所以许多人每日只是作诗下棋,把酒言欢,日子过得很快活。尤其像顾少恒这样的世家子弟,还不用愁吃喝的花销,更是快活得没边。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她是寒门子弟,没有多余的钱可用来吃酒,更不想因为吃酒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
顾少恒一只胳膊搭上她的肩,搂住那瘦削的肩头拍了两下,“老师告老还乡跟你没有关系,你莫要难过。这背后自然是另有原因的。”
她不自在地缩了下,身一侧躲开了他的长臂,“什么原因?”
“反正不是因为你。”他眨眼笑道,“跟我吃酒去,我就告诉你。”
沈青辰轻轻叹了口气,迈开步子继续往前,青色的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看起来很是秀气的黑靴,“我不去。”
他的脾气她了解,有秘密他是憋不住的。有句话不太好听的话,叫有屁总是会放的。
沈青辰在前面走,顾少恒就在后面不甘心地追。不想穿过月洞门的时候,她竟然被绊了一下,趔趄了两下才堪堪站稳。手中的书册洒了一地。
青砖石地面上,书页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沈青辰回过头,只见门边倚着一个男子,嘴角含笑,姿态闲适。
那人同样穿着青袍,一双胳膊抱在胸前,一条长腿横伸在地上。这货生得很俊,鼻梁高挺,睫毛密长,一双眼睛很亮,里面还流动着得意的光芒。
这人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绊她了。要不是她心里想着辞官的老师,也不至于忘了——此门高危。
沈青辰皱皱眉头。
二十岁的人了,还在玩这种把戏,真是无聊透顶。
可惜她也不敢有微辞,默默低头去捡她的书,因为这个人比顾少恒还要根正苗红。
这个有着一副贵公子外表和一颗混混心的人,可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的儿子。
大明朝第一官二代(富二代)!
第2章
男人微仰着头,垂目打量他,下睑露出一点点眼白,“沈青辰。”
青辰不想跟他说话,只默默地弯下腰去,将散落的书册一本本捡起来。
打成为庶吉士的那一刻起,她与他就是一对冤家。因为馆选取了十五名,她是第一名,而他是倒数第一名,对此他一直很不服。
这一届的庶吉士比起往年来说,实在是不一般的。因为考取进士的寒门子弟常见,而世家子弟不常见,凭本事考进翰林的就更是屈指可数,可本届偏偏就有两个。
—个是大理寺卿的侄子也就罢了,另一个更了不得,竟是首辅大人的亲儿子。当初放榜的时候,多少人都惊掉了下巴的。
首辅徐延娶亲晚,到了三十岁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对他宝贝得很。打他成为庶吉士那天开始,出众的身世就让他自然而然成了班上的“老大”,吸引了数个进士马仔,而无人敢惹。
追上来的顾少恒见此情景,弯下身帮沈青辰捡书,“徐公子这么晚还不走,是打算到光禄寺用晚膳吗?光禄寺的膳食可比不上徐府的,怎么,想体察民情啊?”
对沈青辰这样的寒门学子而言,有光禄寺供早晚膳,已是很好的待遇了。可徐斯临与顾少恒是世家子弟,吃惯了珍馐美味,光禄寺的膳食自然不值一提。徐斯临每天的膳食就是徐府的厨子做的,午膳由下人送到翰林院来,晚膳他就回府吃,从来也没去过光禄寺。
他轻轻瞥了顾少恒一眼,不答话,继续把矛头对准沈青辰,“有本事啊,老师都叫你气走了。叫我们失了一个好老师,是不是该赔礼道歉?”
沈青辰轻轻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答道:“我没有气走老师。”
他斜靠在月洞门上,合身的长袍下摆随风摆动,年青的俊脸上落了翰林午后的阳光,淡淡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顾少恒看不下去,抓起了沈青辰的胳膊,“咱们走吧,不必跟他说太多。”
徐斯临身边的进士马仔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时打典簿厅走出来一位大人,是翰林院正六品侍讲。这位侍讲品级虽不高,但因翰林官向来是“华表柱上鹤”,地位很高,所以也常与二、三品大员称兄道弟。他见他们几人拉拉扯扯,本想上前训斥两句,可一眼瞥见是徐斯临,就停下了脚步,只摇摇头负手去了。
风吹过盘虬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落日西沉,晚霞筛了一地斑驳的树影。
“不想道歉也可以。”徐斯临又道,抓起马仔手中自己的包袱丢到她身上,“以后我的笔都由你来洗,我的墨由你来研。在上课前,你要把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一年四季,一天都不能少。”
青辰接着他丢过来的包袱,抿了抿唇,“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他眉梢抬了抬,神色中透着一丝乖张,“你要跟我打赌?”
她点点头,“我要是输了,就在堂上向你们鞠躬致歉,我要是赢了,你日后便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纠缠我了。”
“赌什么?”
“明日新来的老师。”沈青辰停了一下,慢慢凑向他耳边,轻轻道,“他姓宋。”
徐斯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目光微微一闪。
整齐的鬓角,高挺秀气的鼻梁,淡淡树影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流动,肌肤细腻,清透如玉……这人身上还有股香气,像是盛露的莲花,淡淡的,很好闻。
他怔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不由瞄了下她耳畔颈项的线条,只觉得有些过于白皙和柔美,半晌才道:“有何不可,你可别后悔。”自己的爹是内阁首辅,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没有身份地位的穷小子怎么可能知道,缓兵之计吧?
沈青辰仰起头看他,目光清澈而纯净:“你也要愿赌服输。”
徐斯临挑了挑眉,探究的目光又将她上下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去了,一只手负在身后,背脊停得很直。马仔同去。
等两人走远了,顾少恒果然一副震惊状:“连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历史书中写的。
“不过是胡说一个罢了,只先打发了他再说。”她抱着书继续走,肩膀上落下透过树荫的点点阳光。
“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他不是一般人。”顾少恒停了一下,又道:“你可知道老师为何告老还乡?”
他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两个字:徐党。
沈青辰不由往徐斯临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是学历史的,对大明朝这段历史并不陌生。当朝皇帝怠于国事,内阁首辅徐延就把持了朝纲,独断专行,粉饰太平,还在朝中遍植实力,广布党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有个统一的名字:徐党。
“老师走了,是因为我们这些门生。”顾少恒又道。
沈青辰听了,想起史书中所记载,点了点头。
徐延深谙独木不成林、三人方成虎的道理,拢人壮队的事从未怠慢过,走的是可持续发展路线。
翰林院非但为内阁储相,也为六部九卿输送后备人选,像沈青辰这样的庶吉士,毕业后任要职、升大员的机会是很大的。所以徐党才想要拉拢他们的老师,因为自古师生、同门就是自成一派的。
他们的老师想来是不愿同流合污,所以就只剩下告老还乡这一条路。
青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位即将接任的新老师,他也不是徐党,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
穿越前,沈青辰是个大三的学生——北京大学历史系,辅修政治学和经济学,是个学霸。她从小就是个按部就班的乖乖女,刻苦学习,卖力打工,也坚持科学发展观,努力构建和谐社会,能背得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共青团宣言。
她生得好,被封为“系花”,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有人在宿舍楼下给她点过蜡烛唱过歌,也有人把她的照片传到贴吧上,标题是“美得冒泡的学霸小姐姐”。
除了是学生,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知乎大神。话题标签涉及历史、政治、中国古代文化、古代军事、心理学、二次元、高科技、旅游、脑洞……关注她的人很多,邀请她回答问题的人也很多,粉丝有十几万。有人疯狂给她发私信,也有人高价买她一个回答。
可是有一天,学霸小姐姐、知乎大神穿越了。
第3章
朝廷对沈青辰这些庶吉士不错。有光禄寺给他们供膳食,有司礼监供笔墨纸张,还有礼部每月给他们发三两银子,每五天他们还可以休息一天,算是很不错的待遇。
不过她还是穷得叮当响。因为既要给父亲治病,还得供日常花销,在京城租那间小屋子每月就得花掉她一两银子。
与顾少恒分别后,沈青辰到光禄寺把晚膳装到了食盒里,把食盒带回了家。
青辰推门进屋,只见一个老头怔怔地立在木桌前,手里拿着火折子,整个人颤巍巍的。
“爹,不是不让你点火吗,你怎么又不听话,这火你不能碰。”她忙取下老头手中的火折子。
“夫人,天黑了,你回家了。”
沈青辰把食盒摆到桌上,为他取了双筷子,扶他坐下,“爹,我是您的女儿,不是夫人。先用膳罢,这饭菜都凉了。今日有您爱吃的鱼。”
老头抓起筷子去戳鱼,“鲤鱼。”
“这不是鲤鱼,是鲫鱼。”沈青辰说着,为他挑出了鱼刺后才把鱼肉放到他碗里,“鲫鱼的鱼刺多,您慢点吃。”
老头盯着碗,“鲤鱼跃龙门。”
“嗯,跃龙门。”沈青辰边说着,边为两人倒了些水。她自己喝了一口,觉得水实在太凉,便到一旁的灶台上升起了火。
他们很穷,赁的这屋子即小又破旧,只有两间小房,父女二人的吃住全在这小屋子里。屋子虽破,但因是在京城,租金也不便宜。
沈青辰的原主是大明朝的普通百姓。生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她爹和她。她爹后来患上癔症,俗称精神病。幸得还有唯一的一个亲戚和邻里的帮助,她才能平安长大。
打小她就被当成男人养,长大后也没变,为人固执且寡言少语,只知道一门心思念书。多年来,她一直女扮男装,竟还一路考得了童生、秀才、举人。
“鲤鱼跃龙门,我儿子是状元,是要做大官的!”老头举着筷子指着天,忽然高声说了这一句,声音难得清楚,听起来中气十足。
沈青辰拍了拍他的背,“爹,快吃罢。女儿我没有中状元,只是个进士。”
五年前刚穿越的时候,沈青辰的面前摆着一个选择——维持男人的身份,还是恢复女儿身。她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前者。
因为父亲患有癔症,治病和生活都需要开销,大明朝对女性抛头露面很苛责,她一个十多岁的女人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考科举,她就有可能有官职,有了官职她就有俸禄,有了俸禄就可以养活两个人,为他父亲治病。况且,她不知道原主去哪里了,这原本不是她的人生,如果随意改变了生活轨迹,那就是抹杀了别人十几年来的辛勤努力。
做出了选择,沈青辰就开始读书。
她上不起县学,就只能慢慢摸索自学。幸运的是,她承袭了原主的记忆,又是研究古代政治经济的,背过无数人的政见和变法之策,应对科举也不是毫无章法。
大明朝只考四书五经,原主将这些书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如何运用,还得靠沈青辰自己。她将这些书又仔细看了几遍,对照着记忆一点点理解。原主曾经也写过一些文章,她就凭记忆把这些文章一篇篇写下来,再结合自己了解的史实慢慢体会和研究。
一年前,青辰考中了进士,还是二甲的第一名——传胪。她有幸到金銮殿去面圣,被鸿胪寺唱名,金榜题名后还跟着状元一起骑马游了街。点翰林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入选的,被人成为“储相”。
“状元!我儿子是状元!”老头突然的一声让沈青辰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食盒,里面的饭已被她爹搅得一塌糊涂。她捡起地上的勺子洗了洗,舀了一口递到他嘴边,“爹,先吃饭吧。”
伺候完老爹吃饭入睡后,沈青辰到屋后就着昏暗的月光擦了擦身,然后回到屋里,就着烛火开始练字。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每日必做的事情。她是个现代人,用毛笔写字是一大难题,经过几年的练习,总算是差强人意。但古人讲究“书存金石气”,她现在还达不到那个水平,只形似神不似。
等练完了字,她又把堂上做的笔记翻看了一阵。学而不思则罔,她虽兼有原主的记忆,但学了东西总归还是要自己消化。在大学的时候,沈青辰每天都上晚自习,到了这里不过是换了学习的内容而已,也算是把习惯延续下来了。
大约看了一个时辰,她合上书册,把青袍平整地搭在长几上,这才熄灯躺上了床。
*
大明朝没有闹钟,沈青辰起床全靠隔壁家的鸡打鸣。隔壁家这只鸡似乎睡眠不好,总是比别的鸡起的早,连带沈青辰也得早起。
她起来后先漱了漱口,照例为她爹准备了早膳和药,然后便捧着小镜子,开始打理她的头发。
束好发后,沈青辰望着镜子里干净清爽的自己,里面的人既陌生又熟悉,跟现代的她长得一模一样。脸颊白皙,眼睛幽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疏冷。
不同的是发型变了,马尾变成了整齐的鬓角和束发。
放下镜子后,她穿上了青袍,系好衣带,用手掌抚平了衣袍上的一点点皱褶,准备出门。
沈青辰不是世家子弟,出门没有马车坐,每日到翰林院只能靠一双腿。从她租的房子走到翰林院得走半个多时辰。
推开屋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下雨了。天色灰蒙蒙的,半大不小的雨正淅淅沥沥地下。
她回屋取了油纸伞,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才撑开伞,提起衣袍小跑入雨中。
快走到大明门的时候,一辆马车从沈青辰身边呼啸而过。车轮快速碾过水坑,她没能来得及避开,被溅了满满一身的泥水,身上、脸上都是。
青辰轻轻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却发现那辆马车竟停在了前方不远处。黄杨木平顶的车身,华贵的黑绸,一看就是属于大富大贵人家的。
很快,车里的人就揭开帘下了车,撑着伞向她走了过来。
朦胧的雨雾中,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身形显得十分挺拔。一柄淡黄色的油纸伞下只露出他刀裁的鬓角,和半张线条分明的脸。
他的伞举起的一瞬间,沈青辰忽然想起了史册中形容人的一句话——俊眉修目,光润玉颜,妙有姿容,好神情。这人真是生了一副无双之姿。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却尽是清贵之气,看人的眼神有些淡漠。
回过神来,青辰才注意到他衣裳上绣的是锦鸡纹的补子,竟是个正二品的大员!
她立刻拱手躬身行礼,“在下见过大人。”
“方才不慎弄脏了你的袍子,抱歉。”他的口气淡淡的,虽是道歉仍透着两分疏冷。
青辰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他是专门来跟自己道歉的。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他是二品大员,自己才是个没有品级的庶常,他们之间起码差了五十个巡抚。
“大人言过了,这雨天的路本就不好走,地上到处都是水坑,马儿无知,大人何错之有。”青辰低下头道。
他听完了也不说话,只凝视了她片刻,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沈青辰有些怔忪地看着他的背影,绯色的身影复上了马车,远远地,马车驶入了大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