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熏脸上的笑意一凝,陌生的男子气息袭来,他的指尖结了薄薄的茧,划过脸上的时候微疼,因为他轻薄的动作,沉熏眉间浮上了恼意,声音却依然是淡然的:“晟王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视线看向某处,忽然急剧的划过一抹亮光,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沉熏可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乌真国的待客之道就是对一个弱女子任意欺凌。”
“到了这个境地,南王妃都还不肯向本王求饶一声,既是弱女子,那就该有弱女子的样子,而不是处在这样的境地依然不动声色,你知不知道,女子太过于倔强了,反而会引起男子的征服欲?”端康晟剑眉挑起,指尖挑起沉熏的下颚,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所以,如若南王妃真的还想倔强下去的话,本王真的想试一试,南王妃这一张倔强的嘴是什么滋味?”说话的同时,头慢慢倾下。
随着陌生男子气息渐浓,沉熏面上浮上一丝惶恐的神色,长长的眼睫垂下,掩住了眼里的某种神采,头微微后仰,从善如流道:“对不起。”顿了一下,又道,“你快把我的手捏碎了。”
清浅的声音,带了淡淡的怯意和不安,听得人心里一软。
端康晟一愣,这句话本是他想听见的,这样在总目睽睽之下故意轻薄,就是想要她服软,如今听得她这样说,脸上却无意识闪出一丝遗憾的神情,仿佛太过轻易就见得这个人服软,反而有点儿不甘心,又仿佛她服软了,他就没有了轻薄的理由,视线慢慢从小巧的红唇上移开,手上的力道一松,道:“早一点识时务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沉熏笑了一笑,她的两只手都被他困于背后,唯有头可以移动,当下仰起头来,视线盈盈看着他,不闪不避,语气仿佛叹息一般:“有什么办法呢?沉熏的本性向来都是这样,虚心听取,但是——”她忽然嫣然一笑,“但是屡教不改。”说罢,双手忽然同时用力,挣脱了端康晟的桎梏,顺势侧身而下,捡起地上的雪魄剑,汀的一声,雪魄剑雪白的剑身从剑鞘中显出,白光万千。
一系列的动作急如闪电,士兵的动作也很快,在看见她动作的时候,兵器纷纷出手,齐齐对准了场中的沉熏,心底无不闪过疑惑: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武艺如何的超群,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逃走,这位南王妃居然还想反抗,莫不是自寻死路?
端康晟不曾想到她居然在身陷此间的情况下竟然想硬拼,冷冷一笑,道:“人人说艺高胆大,南王妃的胆子也太大了,你那个小侍女已经被本王的属下困住,今晚不会有人来救你,王妃的轻功即使独步天下,在不用借力的情况下跃上城墙,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城墙上守卫的攻击。”他忽然轻轻一拍掌,只听得整齐声音从后方传来,沉熏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位置,弓箭手箭在弦上,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
“更别提你想跃上城墙,根本就是插翅难飞。”端康晟忽然一笑,道:“或者南王妃有当刺猬的嗜好,那本王就无话可说了。”


平地一声惊雷起 10

沉熏闻言皱了皱眉道:“谁会对当刺猬有嗜好?”她的眉忽然一展,映着雪白的剑身,那笑容清丽无双,眼底狐狸般的神色一闪而过,“沉熏是对故技重施有嗜好而已。”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黑影无声息地靠近端康晟,青碧的剑身架在他的脖颈上,声音清润,如同第一次的时候一般彬彬有礼之极:“得罪了,晟王子。”
惊变来得太过突然,城墙下的众人一呆,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史康心下一惊,看向场中南王妃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惧,刚才她故意做出那番危险而又突兀的动作,就是为了吸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史康眼神一凝,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这番心智,真真是有胆有识,他方才跟着过来的时候看到晟王子竟然调动这么多的人,就只是为了抓一个女人,心下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见得此番的情况,心里的大意尽退,道:“保护王子。”
弓箭手手中的剑纷纷对准端康晟身后的那个神秘人。
端康晟当然知道这个声音发自谁的口中,这个声音,他刻骨铭心,一时间又惊又怒,惊的是为何远在安南的武状元雪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怒的是又一次上了沉熏的当,第一次是受了她的迷惑而放松了戒备,这一次是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殊途同归,都让他从握有人质沦为人质。
而且,是败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不对,是同样两个人的手上,这两个人,配合还真是默契无比?思绪忽然一顿,大脑中闪现出当日在断魂崖底时这位驸马小心抱着南王妃离开的场景,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
最初的震惊过后,端康晟很快地冷静下来,笑出声来:“果然美人处是英雄冢,看来被南王妃迷惑住的,何止本王一个人,只是驸马和王妃,这样的关系未免乱了点。”脖颈上的剑身一紧,他却更加肆无忌惮,“还是那两姐弟根本不在意。”
沉熏脸色微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不堪的话语,她和雪澜算是青梅竹马,但是是两小无猜的那种亲密,更没有越礼过,心下大怒,雪魄剑剑光一闪,白色的剑气凌空而起,把团团围住她的士兵从中劈出一个缺口,沉熏身轻如燕,急速掠到端康晟的旁边,扬手就是一掌,语气冰冷:“没有人教过晟王子什么叫非礼勿言吗?”
啪的一声轻响在空中回响开来。
众人俱是一愣,一则没有想到南王妃的武艺竟是高强如此,二则是她竟然敢在团团的包围之中对晟王子挥掌,一时间都吸了一口冷气。
端康晟额上青筋突起,琥珀色的眼睛颜色加深,白色渐浓,像是雪一样,那眼光也如同雪光一样,冷冷的:“南王妃,你莫要忘了本王手上的筹码。”
“你也不要忘了你本身就是一个筹码。”沉熏眼里怒气依旧,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烦躁之意,她方才视线看到城墙上的那个影子时,心下亦是一惊,开始以为是自己眼光,直到看到他的手势,方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错觉,随即只想到引开众人的注意,让他好借机下城墙,其他的什么也开不及想,甚至不曾想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听得端康晟的话,沉熏脑中忽然忆起了中秋那夜长公主说过的话,怒气一下子就压制不住了,是驳斥他的无理,依稀又是说服自己,说服自己雪澜哥哥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来救自己,就像是断魂崖的那次一样。
“南王妃,别听他的胡言乱语。”温和的声音让沉熏有些发乱的思绪停下来,雪澜微微一笑,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全身而退,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说罢手中的剑一转,逼近了端康晟的脖颈:“晟王子,我们谈个交易如何,放我们走,交换条件是我保证晟王子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端康晟眼神看向沉熏,“本王上的当已经够多了。”
“凭嘉明王朝的信誉如何?”雪澜嘴角微扬,清润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嘲讽:“我国可不像是贵国一样,说是归还城池,转眼就挑起战争,出尔反尔。”
端康晟语塞,在这件事情上,从国家来讲,乌真国确实不顾信誉,但是当日归还五座城池纯属权宜之计,在知道昔水冻结的时候,德治帝的雄心,加上端康晟极力想要复仇雪恨的决心,足以让乌真国背信弃义,再说,信誉这种东西,本来乌真国的历代君主都没有在意过,他们在意的,是能否扩大自己的势力。
而嘉明王朝不同,嘉明王朝素来以中原大国自居,把信誉看得很重,所以雪澜此话一出,端康晟凝眉沉思,今日之事,看来只得作罢了,是他失算,虽然做足了准备,但是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南王妃,他当日只知到她幻术了得,不曾想武艺也是超群的,更没有想到雪澜会突然出现,诚然,在重重包围之下,他们两人是逃不了的,但是他却变成了盾牌,一个足以制止所有士兵动作的盾牌,在纠缠下去,也是如此僵住的局势,不如各退一步,再凭本事一争输赢,何况,他的手中还有诱饵。
“好,本王就信你,本王放你们走。”说罢,端康晟一挥手,弓箭手自动退下,外围的士兵亦是退开,史康退下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手不经意向后退的弓箭手打了个动作。
城门打开,雪澜挟持着端康晟往门口走去,沉熏视线锐利看着众人,一边向后退去,退到门口的位置,雪澜示意沉熏先走,见得沉熏走远,方才把端康晟往门内一推,飞身朝沉熏的方向掠去,他飞身的瞬间,一声大喝随即想起:“放箭。”
端康晟闻声回头,看到的是他挥退的弓箭手竟然不知何时爬上了城墙,闻得史康一声令下,箭如雨下,他急剧转头看去,透过大开的城门,看得一抹白影如同雪花般无力飘落下来,那雪花又仿佛变成了一朵艳红的梅花,美得刺目,美得让人心痛,他忽然惊叫出声:“都给本王住手!住手!!”


第十五章:为谁风雪立中霄 1

会宾楼的密室。
纪旭悠闲地摇了摇玉杯中的醇酒,是上好的花雕,酒性柔和,色泽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他怡然呷了一口,甘香醇厚的酒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眉宇间浮上享受的神情,这种酒是用昔水上游的水酿制而成,昔水又被称为美酒河,果然,此处产的酒比别处的美味许多,尤其是一口酒下肚,后劲绵长,那干香的酒味长久不散。纪旭又倒了一杯,眼眸顺带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城?”
“出城干什么?”阴夜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全然没有半分被围困城中的焦虑与不安,自顾自端起纪旭倒上的那杯酒,“我每天在这里好吃好住还有好酒喝,干嘛要出城去遭罪,而且——”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我出城去了,且不就枉费了端康晟的一番苦心,他不就是想要我每天活在惊恐个之中,如同惊弓之鸟吗?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当然乐于躲在这里,每天生活在‘惊恐’之中。”
“惊恐?”纪旭瞪向阴夜辰,“所以每天要喝掉我一坛花雕压惊?”
阴夜辰举杯一饮而尽,一脸无辜地看向纪旭:“不然我会惊恐得睡不着。”
“你——”他忽地伸出手,把桌上仅剩的半坛花雕移开,方严肃道:“你究竟有什么样的打算?”顿了一下,又道:“此次乌真国出动十万大军,先遣部队三万人攻下昔阳,并没有继续向前,此时端康晟是在等那七万人到的时候,时机一到,他一定会在城中四处捉拿你,有了你作人质,同时又有十万大军,端康晟这次是想他手下的铁骑踏遍定北地区。”说到这里,纪旭忽然有些怪异地看着他,道:“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被困城中的这么一天,所以当初才会让我找人挖一条从会宾楼通往城外的密道?”说罢又不智信地摇了摇头,“这也太神机妙算了吧。”
“这个不叫神机妙算,这叫留有后路。”阴夜辰站起身,眼神有些发冷,“如若我真的会神机妙算的话,就不会落得现在的境地。”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你知道吗?我从踏进昔阳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褪下痴王爷那一件外衣,从昔阳开始,我要做真正的南王。”阴夜辰眼眸一闪,“而被困昔阳,就是我成为真正南王面对的第一件事情。”
纪旭眼神一凝,“这才是你不出城的真正原因,你不愿意狼狈地从秘道中逃出,那有损一个真正王爷的尊严与骄傲是吗?”顿了一下,想到他在这个城中多逗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还是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乎这一点上。”
“我已经屈了十几年。”阴夜辰眼眸忽然散发出奇异的亮光,“从这一次起,我便不会再屈从,我光明正大的来,也会光明正大的出去。”
“你想从城门硬闯出去?”纪旭讶然,继而道:“这样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如今昔阳的城墙上守卫遍布,更是有弓箭手随时待命,方才大堂里来了几个昨夜当值的士兵用餐,说起昨夜有两人夜探昔阳,武艺超群,竟然能够挟持住端康晟,但是最后还是被弓箭手射伤了,如今生死不明。”
阴夜辰一怔,心口忽然间一痛,问:“是何人敢在此时夜探昔阳?”
纪旭摇了摇头,道:“此时这样的情况,我怎么敢多做打听,一不小心反而引人疑心。”他脸忽然一垮,捶桌子道:“我是可怜我的那些银子,现在我知道为何昔阳其他的商家都命令关门了,只留下我一家会宾楼,原来是想留下个吃白食的地点,来到昔阳之后,银子还没赚到,到赔了大笔的钱,现在更是无底洞似的赔,连丁点儿的进账都没有。”一边有些哀怨地看向阴夜辰,“亏了的部分都算你的份,反正当初提出来这边开分楼的人也是你。”纪旭眼神一闪,突然想起另一件花费了大笔银子的事情,不可思议看向阴夜辰,道:“既然你不会从密道出去,那你当初还让我派人挖密道,你知不知道那条密道光是人工费就花了多少银子?”
“我不会,但是你会。”被纪旭这番胡搅蛮缠,阴夜辰的淡忘了心口的疼痛,说起正事。
“我——“纪旭眼底浮上惊异,随即了然,“你要我做些什么?”
“去探昔阳城外的状况,即使战报被截,此时战况定然已经传到朝廷,我想要知道朝廷的动态。”顿了一下,又道:“如若可能的话,还有南王府的消息。”说到南王府三个字的时候,他眉宇不自觉温软,随即眼底浮上担忧的神色,娘子定然也知道了他的状况,只盼她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才好。
纪旭看他的神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道:“我尽力而为。”顿了一下,又问:“如若南王妃到了定北,你会从密道出去跟她相见吗?”
阴夜辰转过身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留在城中,一定会等到我朝大军到来的时候,可以里应外合一举收复昔阳,到时候我就可以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用行动让所有人知道,在昔阳被困的期间,南王的痴疾得治。”
纪旭明白他的意思,那日昔阳城破,阴夜辰趁乱独身到了会宾楼,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随从在旁,是南王的‘痴疾’得治的最佳时期。
过了一会儿,阴夜辰又开口说话,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即使娘子来了定北,即使很想很想见到她,我也不会从密道去见她,我不想在她面前做一个弱者,她曾经说过要守护我,可是我并不想要她来守护,我想要的,是守护她。”


为谁风雪立中霄 2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沉熏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庭院里雪花飞扬,院子里是的一株梅花开得正胜,白色的梅花,和盈盈飞舞的雪花混在一起,分不清那些是梅花,哪些是雪花,屋里很暖和,虽然是简陋的客栈,但是经过凝烟一双巧手的布置,已经变得温暖而怡人,不若皇宫的大气,也和南王府的精美不可相比,但是却有一种家常的温馨,温馨得让人忽然间有点儿想哭,因为即使屋子再温馨又有什么用,那个能让她心变得温暖的人并没有在。
“小薰,怎么刚醒来就哭了?”
一声轻柔润泽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夹杂着无限的怜惜味道,沉熏视线收回,看到了徐步走近屋内的那个曾经熟悉入骨的人。
是的,曾经。
直到现在,沉熏依然不知道以何种的面貌对待他,曾经的雪澜哥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打上了曾经的烙印,曾经的洛水河畔,曾经的沉星谷,曾经的年少时光,所以,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去面对。
时光流转,当年少的光影随着时光的脚步走远,那些光影里的旧人旧事,变成了一枚风干的叶子,珍重异常,轻薄而又脆弱,面对着它的时候,总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小心翼翼,因为害怕以不当心,那片叶子就坏掉了,那些原本残留的美丽就一下子都毁灭掉了。
自碧浣池边上一别之后,他们谈不上真正的相见过,断魂崖底的那一次,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她就昏倒,不用面对他,这次,他和她在这样的境况下相遇,而他叫她小薰,用从前在沉星谷时候的那种语气和她说话。
曾经在碧浣池边上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听到这样的语气,或许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代表的是共同的过去,那些亲昵的,温暖幸福的过去,代表了年少的爱意,可是那个时候他语气温和而疏离,眉目间带着几分淡薄悠远的神情,他说南王妃,昨日种种昨日死,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如今,她都已经把往事尘封了,他却用这般的语气唤起了她心底那些尘封的记忆,这句话,他曾经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语气,那是她十五岁时候的一场大病,她身体自练武后一向都很好,那次因为贪看雨中的梅花,看得太过忘情,淋了雨,之后就生病,那场病病了许久,等病好的时候,庭院里的梅花都已经谢掉了,而她呆呆的看着谢掉的梅花,眼泪从眼角滚落,其实她哭的不是梅花,是忽然间发觉,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都是不等人的,如同梅花,都会逝去。
那个时候,少年的雪澜就坐在床沿,动作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而疼惜:“小薰,怎么刚醒来就哭了。”而她听到这句话时,笑容如花绽放,那个时候她想,就算是没有了梅花,她有雪澜哥哥,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是最后他如同梅花离开枝头一样离开了沉星谷,再然后,她有了夫君,有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温暖和幸福,可是现在夫君被困在昔阳,而她没有能够救出他,甚至连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探到。
此时此刻,再听到这句话语时,沉熏觉得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儿发慌,他的眼底依稀有着曾经的疼惜神色,沉熏忽然别过眼睛,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一样,她觉得喉咙有点儿发干,或许是因为刚醒来的关系,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声音不自觉有丝紧绷的意味,道:“雪澜哥哥又救了我一命。”
雪澜听得那句话里的不自然,走向床边的脚步一顿,继而中途折转,转向旁边的小方桌,倒了一杯热茶,转过身的时候,眼底的眸光已经如常,他把茶递过去,声音轻柔,道:“我曾经说过,我们就像是兄妹一样,既然是兄妹,那哥哥关心妹妹的安危是天经地义的。”顿了一下,又道:“小薰,你不要怪我,在宫里的时候是因为身份有别,虽然我们宛如兄妹但并不是真的兄妹,为了以防别人居心不良,所以我才会那般。”
兄妹。
再次听到这个词时,没有了当初那种心痛的感觉,沉熏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他递过的茶,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已经完全退却了,甜甜一笑,道:“谢谢雪澜哥哥。”
雪澜亦是微微一笑,眼睫迅速地垂下来,掩住了幽蓝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黯然。
沉熏喝完一口茶,神志恢复了一些,奇怪问:“雪澜哥哥怎么会在这里?”顿了一下,她又道:“难道是父皇派你来的。”此话一出,她眼底的神色忽然亮起来,道:“一定是的,不然你远在安南,怎么会知道这里出了事情。”她有些急切地看向他:“雪澜哥哥,你这次带了多少大军过来?能不能收复昔阳?”她忽然又轻声笑起来:“一定能的,雪澜哥哥最厉害了,有雪澜哥哥在,我就可以放心了,夫君一定会得救的。”
雪澜神情一震,她虽然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他听明白了,并且迅速地推断出一系列的信息,她并没有写过信给他,意思就是,有人伪造了她的手迹,而且选择寄给他,那就是说,那个人一定猜到了他会赶来,或者是再赌他会不会来定北,会这样做的人,定然对他和沉熏的关系已然了解。
但是他和沉熏的关系除了当事人,应该没有谁会了解才对。
雪澜眼底迅速地闪过什么东西,对了,那日和凝碧一起出现的人,只一瞬,他便明白过来,依凝碧的心性,被别人套话是易如反掌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聪明过人的新科状元沈立寒,当日他拿到玉佩时就已经知道另一个是沈立寒,只是不知道他那样做的目的,原来是为了今日,引他自行犯过。
或者说,这一切,应该都是清王的主意才是。


为谁风雪立中霄 3

意识到雪澜的沉默,沉熏眼神里的笃定有些动摇,声音里透出一丝害怕:“雪澜哥哥……”
“嗯,我一定会把南王救出来的。”雪澜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某种安定祥和,十分的安抚人心,“小薰就放心的养伤,有我在,所有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有我在,所有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隔了一年的时间,这般温和清润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响起,在这个边关的小城,简陋的客栈里,他和她分别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妻子,情感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语时,沉熏觉得很安心,像是回到小的时候,每每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害怕被娘亲惩罚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来安慰她。
即使时光流逝,世界天翻地覆,不可改变的,是他依然是她信任无比的那个人,是年久时光里累积而成的信任,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眼底的担忧慢慢退却,微笑开来,如同小时候那样的笑容,纯净无暇:“雪澜哥哥最好了。”但是这一次的笑容,又跟小的时候不完全的相同了,多了某些坚毅的东西:“但是,我不会把所有的事情交给雪澜哥哥,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她指尖按住自己受到利剑射伤的地方,眼底浮起一丝少见的冷意:“出尔反尔的人,我定然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