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明天幼儿园阿姨让…爸爸,妈妈去,还要玩游戏…”凌空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垂着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乖。”凌霄一把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声音也有些不自然,“然后呢?”
“亮亮他们说彬彬没有爸爸妈妈…哥哥,彬彬有爸爸妈妈,有爸爸妈妈…”小孩儿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抓着凌霄领口使劲儿摇她,三岁的孩子倔强到固执。张兰听到动静忙从厨房关了火出来,见是凌霄这才松了口气。
“凌霄,你别怪孩子,都还小,平时打打闹闹哪还没有个磕磕碰碰的…”
凌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今儿去接他,他们老师说是跟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了,问他也不说为什么,老师给你打电话也是别人接的,让我跟你说一声,幸好没出什么事。”
凌霄吸了口气垂下眼来,半天才慢慢吐出,再抬起头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没事阿姨,我问问他。”说着便把孩子抱进了卧室,舵主跟上去在锁门之前钻进了屋里。
凌霄替孩子脱了鞋,把他放到床上,这才自己跪在地上把床底下的一个大扁盒子拖了出来。小孩儿的泪扑朔扑朔的往下掉,也不知凌霄在干什么,哭一阵偷偷看她一阵,竟是越看哭得越伤心。
“彬彬乖,不哭…”凌霄把盒子里的东西找出来垫上张报纸一股脑的全倒在了床上,几乎全是被她藏起来的凌家夫妇的照片,凌空一见哭得就更响了。
“爸爸,妈妈…哥哥,彬彬要妈妈,彬彬要妈妈…”
凌霄爬上床把孩子环在手臂里,他的脸埋在她怀里,泪滴在胸口,透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感觉出泪水的热度。
“彬彬听哥哥说…这不是爸爸妈妈吗,谁说彬彬没爸爸妈**…”说着把照片抽出来一张张给他摆开,“这不就是啊,彬彬忘了我跟你说的了?爸爸妈妈去别的地方上班了,等彬彬长大就回来了,乖啊,彬彬要快点儿长大,到时候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小孩儿攥着照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乖不哭,”凌霄捧起孩子的脸,用指腹一点点儿把泪给他擦干净,“亮亮他们说你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咱爸爸妈妈,等彬彬长大就回来了啊乖…”
小孩儿眨了眨眼,想了想眼泪跟着就又落了下来,“可是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没走,哥哥,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彬彬了?”
“胡说,谁说不要的?”凌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吓得小孩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敢流出来,只是不断小声抽噎。凌霄被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平日里只要是没人提孩子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是童言无忌,老是没有父母去接,孩子们又不会去想太多,还指不定怎么去说。
凌霄叹了口气再次把孩子抱进怀里,一边把脑袋上的一撮毛给他捋齐,现在凌空死活不剃光头,凌霄没法子只得在前面给他留了一块儿,现在终于算是长成型了。“彬彬啊,小朋友那么说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彬彬的爸爸妈妈,呐你看他们是有爸爸妈妈来接,可是他们没有哥哥啊是不是?”
小孩儿的思路是很好被拐过来的,听凌霄这么一说凌空便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说虽然爸爸妈妈现在不在,可是彬彬还有哥哥啊,他们就没有,是不是咱们更厉害一点儿?”
小家伙一下子就收回了哭声,虽然抽噎打不住,但显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伤心,凌霄趁热打铁,“要是没有爸爸妈妈那彬彬是从哪儿来的?亮亮他们那么说是因为他们没有哥哥姐姐,可是彬彬有对不对?所以还是咱们最厉害”凌霄一边劝着脑子里一边跟着划拉,明天既然小朋友的父母都要跟着过去,若是自己这边不去凌空以后还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小孩儿又认死理儿,这回哄得住下回可就不一定了。但自己这两天要装病绝对不能出去陪他玩,否则到最后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可是爸爸妈妈…随便找人也不是找不到,只是该找谁帮忙呢?
孩子已经不再哭了,趁她不注意偷偷往自己兜里藏了张照片,又抬头瞄了她一眼,跟舵主做了个嘘的手势,舵主大眼睛滴溜溜的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很够义气的转过身去,果然没有吱一声。
“没事了?”凌霄见他不再哭心也跟着放下大半,开始慢慢收拾照片,一边去观察孩子的表情,见他没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才把另一半心放回了肚子里。
“嗯…哥哥,还有件事…彬彬闯祸了…”小孩儿垂下头,一边去拽她的裤子,从侧面还能看见他红彤彤的眼圈,凌霄跟着心里就是一软。
其实见他这样也能猜个大概,估计就是今儿把小朋友打了,便笑着揉揉他脑袋,“没事,刚才不说了吗,不是彬彬的错。”
“哥哥不生气…”
“不生气了,彬彬没错。”
“可是…我把那个纸带到幼儿园玩去了…”凌空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音调便又降了两分,“找不着了…”
“什么纸?”凌霄忽然就觉出了不对,见他这样心里就又没了底儿。
“就是那个里边的。”说着伸手指了指立在墙角的一个废旧枪盒,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下,眼圈又红了红。
凌霄脑子里嗡得一声,不由扶额,存折拿出去玩还给丢了…从刚才开始就被他折腾的没了脾气,此时已是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哥哥你说不生气。”
凌霄忽然就明白过来,“你刚才先跟我哭爸爸妈妈那事就是因为你闯祸了?”见他又把脑袋钻自己怀里装可怜不由仰天看天花板,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难斗啊啊啊
VIP卷 143
第二天的幼儿园园庆会是找了许志临帮忙去的,小孩儿别扭着性子不情不愿的叫了两声爸爸,许志临脸直接红到了脖根。
凌霄目送两人离开,一个人靠在电梯口,垂着眼。孩子现在还小好骗,可是再过几年自己又该怎么说?
装修队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忙活,八楼两间屋子的装修竟动用了一打人,今天Tony没来监工,凌霄冷眼扫着车上数千一平的纯实木地板,这一刻,段兴言离自己太远。
可即便再远,他依旧时不时出现在凌霄的生活里,每一点点滴滴,像一泓清水慢慢渗进缝隙中,凌霄则像是个局外人被人拉入剧中,冷眼旁观着这出有自己参加的戏,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情。
2月24日,徐孟松殴打学生被曝,直指江北教育厅,叶家察觉其中赵家身影,反击。
2月25日,徐孟松后发制人,控诉赵家公子赵睿滥用私刑,在警局期间打断自己肩胛骨,并诉其诬陷。
赵家反击,但由于拿不出证据,双方僵持不下,由此叶宋两派纷纷加入战局,斗争逐渐白日化。
短短三周,这出由校园内牵扯出的小事被遗忘在脑后,但三家斗争由下层纠纷迅速升级,期间双方派系皆有人落马,是为惨烈。各处大案相继被挖出调查,政府人事调动极为频繁,到处风雨满楼。
宋叶两家斗争依旧,一直以来都是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而今被赵家打破,两家不再沉默,皆是凭着这一次想将对手打入尘埃。
3月20日,赵家重新回账,曝光徐孟松殴打体罚学生的视频,矛盾升级且再次回旋,由导火索处升至高/潮,一时间舆论漫天人心惶惶。
当天,被打学生站出来控诉徐孟松,并承认自己打断其肋骨行径,有两名教师作证。
3月24日,市一中一女生自杀,消息冲破校内封锁,一时间占据各大报道头条,由遗书内容挖出的一中体育老师被捕,江北教育局相关人员受罚,叶家遭受重创。其间牵扯下马十七名官员,叶家陷入被动泥沼。
3月26日,林家插足,叶家雪上加霜,第二日常委私会,由叶家掌舵叶政宏隐晦宣布退居二线告一段落,大事落幕。
但这些显然不是凌霄能知道的,短短数十字的描述,却不知里面明争暗斗了多少次,期间又有多少人的政治前途被葬送抑或翻新。在这一个月里她的事只是个导火索,却又因段兴言在此间的周旋成为终结的撞钟。三月底,宋赵两家大胜,与林家在某种层面上开始联合,而与此同时,凌霄这个名字则终于开始进入上层视线,只要是政治嗅觉敏感的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便嗅到了里面稍显异样的气息,天在悄悄的变。
凌霄期间和赵睿及林玄辰接触了几次,她很知本份的没有去问超出自己身份的事情,而一方面段兴言同样缄口不言,所以直至事情落幕,凌霄知道的也不过比普通人多了那么一点儿。
她不知道段兴言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得到了多少好处,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人一个多月里就维持了这样的状态,他无事的时候便会出现在她眼前,在外人眼里稍有些亲密却并不显得突兀,但这个时侯凌霄总是有些不自在的。但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为何,忘了那些约定与目的,明明是不用再演戏,两人之间反倒更像情侣。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坐在自己身边,神情安然,一如窗外大好*光。
段兴言从《无间》首映式飞回来后昨天便搬了过来,现在就住在凌霄头顶,她原来的两栋房子里,中间的墙壁被打通,重新规划过后,凌霄几乎认不出这曾是以前自己住过的地方。现在是三月底,非典已经造成了极大的恐慌,香港广州一带甚至已经开始全面封锁,内地也开始大范围关注。段兴言亦停止了一切活动,现在住在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凌霄一个多月前便联系上了齐书宇的服装生产线,大量出产口罩,右上角全部印上自家超市的名字,数十万口罩以林家的名义雇人在街头免费发放。超市节前被封以后名声就彻底败了,为此凌霄一直等着这个契机,希望能扭转超市的口碑,效果确实不错。
篮球赛在前天终于落幕,连带手机投票和广告位等其他项目,扣除成本和奖金及校学生会工资,凌霄在整个江北省净赚三百七十六万,肖钟梁由此同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四中因前几日徐孟松的事受了不小的谴责和冲击,但是前日里一中丑闻曝光,邯台市两大重点高中持平,竟是谁也占不到半分好处,也由此,学校对凌霄的不满才终于降了下去。
只是凌霄现在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LED的超大屏电视里正回播着前日里的午间新闻,里面一对夫妇正哭得悲天抢地,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一中重重叠叠的朱红大门,阳光黯淡失色。凌霄的指甲狠狠嵌在肉里,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让自己努力去记住什么。
她曾一遍遍告诉自己,也许等到这个时侯再揭露出来对她的损伤才是最小,若是提前,光是唾沫星子与别人异样的眼光就能把这个女孩儿逼上绝境;她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的命,就像当初拆迁时自杀的老人,自己知道一切却没有责任去改变,能做的便只是再次束手旁观而以;她告诉自己,利益的背后总是要有人牺牲有人成为过去,朱梦鸢只是这件事背后一枚小小的垫脚石,她的死与自己无关;她告诉自己…
可是现在她的父母就再自己面前,一夜间苍老了十年,撕裂着心扉的恸哭一下下撞击着凌霄的心脏,以前的一切理由竟全成了借口。
指甲掐下去,这种疼痛让她偶尔能寻到两点短暂的清明,竟是第一次,凌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屏幕上那对父母太过陌生,他们的眼泪浸在她心口,感觉很奇怪。从没有人这样对过自己,凌霄甚至想象不出前世苏家夫妇听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表情?
原来父母,是这样的啊…竟是这般伤心,仿若整个世界都浸满哀伤。
也许自己当时,是该救下这个孩子的…她告诉自己,然后心脏一点儿点儿收缩,终于感觉出了疼痛。
一只手从侧面绕过来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帮她把拳头掰开。手心是被掐成青紫的一排月痕,纠结而刺目。
“我没事。”凌霄冲他笑笑,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
段兴言只字未提便关了电视,巨大的液晶屏上忽而映出面前的两人与覆在一起的双手,他的指尖不断摩挲在凌霄的手心的痕迹上,神情专注。一件白色意大利斜纹布衬衫散开两个扣子,稍显松垮的水洗白牛仔裤,衬得男子的身形格外漂亮,侧着的腰扭转向她的方位,到达脖根的脊线像一柄没入剑鞘的利剑,显出一道让人血脉喷张的弧度。
段兴言循着她的目光向右,两人的视线交汇在屏幕上,定格。
“我没事。”凌霄转开眼忙收回自己的手,再次强调,也不知是在跟他说还是在安慰自己。“你有没有曾经觉得…”
门忽然就被敲响,甚至连门铃也来不及按似的,正打断了凌霄的话。段兴言起身,有些微微的不悦。
凌霄跟在他后面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便见到了一张焦虑的脸,虽然妆容依旧明媚,但却再没了往日里电视中的风华气度,是郝佳。
“他在这儿对不对?”郝佳一句话未说完就越过段兴言径自走入室内,从里屋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他在哪儿啊”郝佳转了一整圈还是没有找到,整个人一下子就泄了气,高跟鞋踉跄一下子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半天才稳住。转回门口便揪上了段兴言衬衫的袖子,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滴落下来。“你让他来见我啊…让他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兴言低头看了眼抓住自己袖口的手指,慢慢拽出来,声音依旧不起不伏,没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骗人”郝佳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想见他一面,就想知道他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分手好不好我也要他自己跟我说…”
凌霄这才明白过来,她竟是来找楚盘的。
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半个月以前,那天楚盘把一沓子稿纸并一个U盘递给自己说是未来商场的设计图纸,还大言不惭的拍着自己的肩说能请到他设计是凌霄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凌霄哭笑不得,后来翻看那些设计的时候却是震惊到不能自已。图纸上的建筑和几年后西陵大街的步行街如出一辙,兜兜转转原来真的什么还都是按着原来的轨迹在前行。
只是他现在,失踪了吗?
凌霄看着郝佳满脸清泪,不由又记起了楚盘曾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除了婚姻,我能给她全部。
心里跟着就是咯噔一下。
VIP卷 144
段兴言却什么都没跟郝佳说,一句不知道便断绝了她全部的希望,郝佳靠在门框上,用了半晌才平息下面部的波动。
“你跟他说,不管他在哪儿,我等他回来…哪怕他要跟别人结婚,”郝佳抿嘴迅速看了段兴言一眼,目光落在他搂在凌霄腰侧的手上,语气中略带讥讽,“我也给他当情人。”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精干,脊背挺得极直,下巴微扬,依旧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凌烈质感。
“我要走了,等你想起来他在哪儿别忘了通知我…凌霄,送送学姐行吗?”
凌霄不明白这对男女到底在搞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忙点了点头,又迅速看了段兴言一眼。后者垂头嘴角轻缀了下凌霄的头发,便替她把外套递了过来,“去吧,一会儿记得去上课。”
“嗯,晚上在哪儿吃饭?”凌霄把衣服穿好,当着郝佳的面颇有些不自然,头一偏便不着痕迹的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指。
段兴言也只是笑笑,像是根本就未察觉她这动作一般,仍是帮她细心系好扣子,耐心而温雅,“楼下。”
郝佳站在一边冷着脸看他们俩互相道别,等凌霄出来才快步走出去,心情愈发悲凉。
段兴言在屋内呆了一会儿,等到车子开走这才拿了钥匙出门。
负一层是住户的地下停车场,刚出电梯口便遇到了正要进来的林玄辰,两人皆是微微一愣,然后擦身,谁都没有说想要寒暄两句。
“喂,我说…”林玄辰忽然又按开了电梯,只身追了出来,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没有成功,但依旧紧紧盯着他,像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有事?”
“我…听说,昨天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徐孟松被人弄残了,”见段兴言面上没有一点儿变化,左右仍看不出丝毫倪端,林玄辰不由有些上火,“你知不知道?是被人用鞋跟踩着一根一根把手指头撵碎的…你真的不知道?”
段兴言看了下表,眉梢微蹙,“那你想知道什么。”
“是你吧?”林玄辰盯上他的眼睛,等待着每一分破绽,只是看了半天也没见对方面部哪怕一分一毫的变化,便有些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要说是为了她我一点儿不相信,那你…喂喂”
段兴言转身去开车,对他的追根究底不做任何解释。
林玄辰看着他离去,眼中火光忽明忽暗。
银灰色宾利开出住宅区,而远远的一辆最平常的出租车这才慢慢发动。段兴言只在后视镜处轻瞟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的继续装作视而不见。
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偶尔看到几个还是裹了口罩在匆匆赶路,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注意旁人。两辆车一前一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关系。
“学姐,你这样…”
“我要知道他在哪儿。”郝佳定定看了她一眼,一边伸手去指挥司机,“师傅,再远一点儿,别让他察觉。”
只怕他早就察觉了。凌霄靠回椅背,也不去提醒她,段兴言做什么事应该还用不到自己去多余的插上一脚,既然这样,那看戏好了,毕竟自己也有些好奇,楚盘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
“我跟他在英国相识,那时他还只是个医学院的大学生,后来忽然心血来潮要去做设计,便全部推翻重来…很任性对不对?”郝佳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楚盘,“是任性的可以啊,现在说失踪就失踪,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能有什么事?楚家大少爷,怕是唯一的身不由己便是自己的婚姻了,再怎么任性还是逃不过…他们这类人都是这样,玩够了家里便逼着结婚,门当户对门当户对…”郝佳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凌霄的眼睛像是在警告她什么一样,“别管你怎么蔑视它挑衅它,但永远不要小看这四个字,因为…飞上枝头变作凤凰的麻雀,终究不是凤凰。”
凌霄的右眼猛地便跳了一下。
“学姐你这是…”凌霄笑的极为不自然,郝佳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最后几句话就像是专门要说给谁听一样。
“你没想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凌霄,我不希望你再走上我这条路,说是豪门,其实里面亦分三六九等,而段誉的家庭却远不是楚家能及得上的。别管你们现在什么关系,但是千万别让自己陷进去,否则到头来你才会发现,伤心的只有你自己,他们这些人已经把这种事看得太平常了,心动了就输了…”郝佳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正映着自己的影子,故作坚强。
“那学姐你现在?”
郝佳突然讥笑出声来,“没错啊,我爱上他了,所以我输得一无所有。不论是身体,心,自尊抑或骄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但是永远都别忘了段誉是什么人”
凌霄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不语。
段兴言的车子拐上了与夏名市交界处的一幢别墅,推门进去,始终没有回一下头。封渊正守在别墅里,见是他,这才揉着太阳穴点头。
“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到这时候了还我行我素的,刚醒过来一次说想见你,你进去看看吧,顺便再劝劝他。”
段兴言点点头,这才看了眼大门,“十分钟以后再放她们进来。”说罢便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屋里很亮,窗帘也是全部被扯向墙边,窗外的阳关却洗不去屋子里的死气沉沉,像是有什么在一点儿点儿流逝。正中的大床上隐隐可以看见凸起的人形身影,已是骨立形销。
段兴言坐到床边,伸手替床上的人把头发拨到脸侧,阳光里正露出楚盘一张苍白到没有任何颜色的脸,嘴是死死咬着的,可以预见出它的主人正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动作惊醒了他,楚盘睫毛抖动了两下子,终于费力睁开了眼,却是已经没了任何焦距。
“来了。”
“还有郝佳和…”
“凌霄?”楚盘忽然慢慢笑起来,便又是一阵恶心,忙侧了侧身子,拇指使劲儿抵上后脑,想止住这一波袭来的疼痛。他的呼吸很缓慢,像是垂垂老矣的暮年。
段兴言的手指代替了他的,帮他一下下揉着,不徐不疾,认真而用力。“封渊已经准备好手术了,你该信他。”
“还有什么信不信的,我自己就曾是医生,这种能活下来的案例能有几个。”楚盘眼睛定格在段兴言的脸上,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已经早就看不见东西了。“阿誉,我给她留了点儿钱,你看时机给她,不要让楚家知道,另外…我不指望你能帮上她,但是如果她有麻烦,在凌霄帮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不要插手,算是我最后求你一次…”楚盘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很缓慢,并不是在强调或者为了让对方能听清,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完完整整快速说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