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并非木鱼疙瘩,回瞥了宁祥一眼,接上了话茬,“废话堂堂白门的阿嫂,难不成连街都不敢上?法租界是自家门前领地,如果连大世界都不能去,那你我是干什么吃的?”
苏三斜着眼睛飞来一记探视,二位兄弟这是在做甚?演双簧还是怎么地?
不管怎样都好,这是一个打蛇上棍的主儿,眼见着机会就在眼前,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咳…”她清了清喉咙,老气横秋的拿起了桌上那张未完成的日程表,一边蹙眉浏览,一边唉声叹气:“没有娘家的女人真是可悲,连个走动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我那死鬼老爹是不是客死他乡了,怎么就一直不露面呢?”
说罢,香手托腮做凄苦状:“原本想去拜会拜会允超大哥,请他帮忙打听一下我爹的下落…但是,闸北好像不宜前往…”
“闸北是顾四爹的势力领地,也是袍哥会的活动区域,虽属华界亦无禁忌,嫂嫂若想去闸北,随时都可以。”小佬昆如她所愿的跳进了挖好的坑里。
一抹窃笑飘上了苏三的脸庞,看那一脸肃穆的兄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在是想摸摸他的底,于是抛开闸北的问题,再度拎起那张日程表,观其字、叹其声,“唉,罢了罢了,能去闸北就好,南市就算了吧,以我们白门的势力,还是别去那种地方好了,免得惹上了大人物吃不了兜着走”
“老城厢算不上危险,只是复杂而已。”小佬昆既不蠢也不笨更不会随便耍豪气,说话做事踏踏实实,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这样一番作答,不免令苏三另眼相看,素日与小佬昆接触不多,只道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殊不知木讷的背后藏着理性,刻板的另一个切面便是一丝不苟恪尽职守。
心思这么一转,倒是赞叹起白九棠的眼光来。
番外 『第152话』 造访情敌
『第152话』 造访情敌
白门并非商贩人家,也非官宦人家,而是青帮的堂口,合字上的人家,要打理这样一个家门,年仅十六的新媳妇确然差些分量。
再看门下的一众兄弟,宁祥忠诚有余而立场不坚,由他掌控大局只会乱上加乱;永仁头脑灵活而欠缺主张,辅佐固然好,操盘差魄力;宁安豪气干云,却经不起挑衅,这更加不合适;小浦东等人不熟悉情况,委以重任还早了点,就剩下老何跟阿昆,一个行事稳健,一个尽责内敛,尚能胜任这一角色。
思绪沉浸在此,那份儿赞叹渐渐被沮丧取代。会用人不代表会育人,老何跟阿昆都是杜月笙的人,他们能脱颖而出,岂不是证明白九棠只会捡现成?
虽然杜门和白门历来不分彼此,但苏三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介意,当即变了脸色,犹带考核的冲宁祥问道:“宁祥,你说,咱能不能去南市”
“啊…这个…”宁祥一下子被问懵了,溜着眼珠想了一想,勉强答道:“恐怕也没昆哥说得那么严重,地痞流氓不是咱们的下饭菜,军阀再厉害也是老头子花钱养着的,怕什么呀”
苏三得来一个不中意的答案,一为兄弟立场不坚,二为再闻杜月笙大名,心头的窝火“腾”地拔高,扑腾扑腾的在眼底乱燎。
那娇俏的鼻翼一扇一扇,细白的腮帮鼓得老圆老圆,“砰”的一声拍案说道:“我怎么想你便怎么说,难道不会自己动脑子?该坚持的事就要坚持到底,别跟个墙头草似的东摆西摇”
宁祥被那分贝不高的娇斥骂得一愣一愣的,半饷才回过神来,委屈的说道:“我没有啊…我据实说罢了…”
“你还说那老城厢是随便去得的么?”苏三将一口编贝咬得嚓嚓作响,却是没有什么威吓的效果,像是一只长着虎牙的猫在对着玩具老鼠发飙。
小佬昆偏头思量了一番,绷不住脸笑了一笑,突如其来的说道:“宁祥说得对,是我谨慎过头了,嫂嫂如果想去南市,多带两个兄弟便是”
…
…
…
这转机来得太突然了,苏三的脸上百花齐放,只道朵朵都是痴呆相。
宁祥以为小佬昆领会了自己那份心意,不由得绽开了欣慰的神情,令明眼人见了伤神又伤心。
小叔与嫂嫂两相呼应,营造出了“刚度叶”衬托“痴呆花”的意境。
小佬昆全然不理会身旁这二位小白的表情,径直拿起桌上的日程便,蹙眉念道
“置办年货,补充日用…”
“英租界…赛狗…”
“南市看戏…”
“闸北…访关允超…”
“大世界…探望…”
“小东门…澡堂…参观??”
“徐家汇、静安寺,参观??”
念到后面神情有些诡异,仿佛头顶上挤满了问号,一双眼时而圆时而扁,不待苏三将他打断,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嫂嫂,澡堂子有什么好参观的?”
“因为没看过,所以有点好奇。”苏三不以为意的抖了抖睫毛,顺便瞥了瞥宁祥,“不是说你大哥在小东门有一处近乎私人的澡堂子么?想来应该不会介意我去参观吧?
小佬昆顺藤摸瓜锁定了宁祥,狠狠瞪上了一眼,暂且放下这个问题,接着问道:“那参观大街又是怎么回事啊?”
苏三不觉得这行为脱线,直将小手一摊,答得甚为简便,“每次都是匆匆路过,所以想找机会好好看一看。”
小佬昆偏着脑袋抚了抚额头,纠结了一番,为难的说道:“罢了罢了…参观大街倒好办,就是去澡堂有些不妥…”
苏三见他纠结得厉害,便抢过那张纸来,提笔画上了一把叉,“既然不合适就别去了,我也是随手这么一写,去不去都无所谓。”
“等等…”
阿嫂如此爽快,反倒令兄弟惭愧起来,一举拿回了那张日程表,改口说道:“无妨,兆氏澡堂这地界是得常常去看看。”
有了代理舵手的全力支持,小女人摇身变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拟定的日程安排全线通过,大上海均无禁忌,丰富多彩的节目从当天起始,一直排到了下个礼拜三。
日程表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大世界拜访雅岑。
上午十点钟的光景,白门的罗孚车停泊在了大世界门外,素日没什么机会乘搭白九棠的主力座驾,今朝的苏三显得意气风发。
小佬昆把着方向盘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带忧虑的调回头来,闷头说道:“宁祥,今朝你来泊车。”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便下车甩上车门,朝后车厢走去。
“为什么哩?”下意识出口垂问的叔嫂二人面带萌态。
要知道宁二爷泊车非同寻常,要么是车屁股歪在路上,要么是车头骑在人行道上,总之是以一片惊呼收场,路人与小佬昆无冤无仇,他为何要下这个毒手?
“不为什么…”小佬昆为苏三拉开了车门,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话是冲着宁祥去的,“我陪嫂嫂进去,你泊好车再来。”
苏三缩在车里,仰头凝视着这位兄弟,绞尽脑汁想了一想,眯着眼睛说道:“噢……你是怕雅岑吃了我么?”
说话间下得车来,拢拢被风吹毛的刘海,拍拍有些起皱的裙摆,转瞬醒悟了过来,轮起一双秀眸,没好气的说道:“不对你是怕我吃了雅岑吧”
那边厢耷拉着脑袋,对该妇女的控诉表示无奈,“我没这个意思,别这么多心。”继而暗暗叹气,垂目自语,“…这么大一块,你吃得下么…”
苏三耳聪眼明,岂会听不清挤兑,鼻梁微微一耸,展开步子丢出了话去,“人家不是牛排,别用‘一块’来形容。好歹用个‘条’字吧,最近老是馋清蒸刀鱼,兴许能多吃点。”
宁祥不情不愿的钻进驾驶室,且听嫂嫂在大肆彪人,不禁幸灾乐祸的“嗤嗤”偷笑,听得“咚”的一声异响飞入耳道,回头一瞧,小佬昆已收回砸向车顶的拳头,掷来一记斗大的白眼,追着苏三的步子走开了。
见得昆爷的身影远了,宁祥神气活现的呲了呲牙,“你凶吧这可是新车大哥回来我告你的状去”语毕得意的“哼”了一声,发动轿车歪歪扭扭的朝前挪去。
其实小佬昆心中自有主意,想那“白雅风波”尤在眼前,相去几日便造访此地,其目的性大为可疑,不排除上门示威的可能性。
宁祥是一把助纣为虐的好手,根本不必指望他双边调解,为了避免事态升级,只好自己上阵,小心把控局面。
在他前面的那副身影,身着一袭宝蓝缎地的绣花旗装,大襟的襟边云头叠云头、大挽袖的袖口刺绣壤刺绣,步子走得不紧不慢,态度显得平和悠闲,全无盛气凌人的架势,更无蓄意找茬的影子。
不论如何,他的职责不是作无谓的猜测和侥幸的判断,而是盯着棋盘上的动向,随机应变。
在苏三心里,海棠春应该是金碧辉煌的,也一定是喧嚣而热闹的,原因很简单,背后有靠山,一切有人担。装潢不必惜本金,客源不会成问题,如此一来,唱曲不为生计,只为打发时间而已,也算是一桩好命了。
虽然她没来过海棠春,但听说地方不难找,就在一楼的纵深尽头,别无七弯八拐的岔路口,也就步履悠悠的走在了前头,小佬昆始终跟她差那么一步之遥,缀在后面,步子铿锵稳健。
不多时之后,那一块曾让白九棠感到充满江湖气的牌匾出现在了苏三眼前,她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蓝白相间的缎带随着步调荡漾在裙摆中缝。
心中无端端升起一股亢奋的情绪,在门前落定踌躇了两秒,一举撩起枣红色的丝绒幔布,进到了海棠春里面。
光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海棠怒放的春景屏风在这样的环境下绽放着生机勃勃的魅力。
心间的亢奋渐渐平息了下来,苏三面带讶异四下环顾,提裙漫步穿越了屏风,如此景致令她大为意外,原来海棠春是这样的?
低调的光线,典雅的格调,还算不错的上座率,却未及想象中热闹。
那淡泊而深沉的韵味,就像是专为她而备,平和宁静,幽然深邃,给人以沉淀感、安全感、放松感。让人忍不住想起,这曾经是自闭的自己最钟爱的环境。
台上的雅岑怀抱琵琶,一句句悠扬动听的唱词从唇际流泻而出,苏三定睛看了看她,展开了一抹会心的笑颜,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共鸣,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这笑容在小佬昆眼里有些阴森可怖,随着堂倌的介入,一刻不敢放松的陪同苏三走向了一方桌子。
雅岑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表情有一瞬的惊愕,继而恢复了平静,一边吟唱一边投来致意的微笑。
这边厢亲切的回礼,坐下来点了一壶好茶,又上了满桌子的小吃。携着赏析的雅兴,端端的听起曲来。
番外 『第153话』 二女拼档
『第153话』 二女拼档
评弹是一门古老而优美的说唱艺术,是苏州评话和弹词的总称, 这二者均以说表细腻见长,吴侬软语娓娓动听,形式多样雅俗共赏。
弹词用吴音演唱,内容多为儿女情长的传奇小说和民间故事,唱腔轻清柔缓,抑扬顿挫,弦琶琮铮,悦耳怡情。
评话乃一人登台开讲,内容多为金戈铁马的历史演义和叱咤风云的侠义豪杰。情节曲折离奇,表演扣人心弦。
苏三在家里唱的那些段子,大多是经过改良的弹词,因为白九棠喜欢听评话,她便将弹词与评话混为一气,口若悬河连说带唱,软语抚琴朗朗开讲,将滚滚历史长流融合在表演里,一场下来赚足了夫君的赞赏。
只可惜这样的表演难登大雅之堂,女人唱评弹通常以弹词为主,就如苏三在小仙居时,也如海棠春的雅岑姑娘。吴语嗲嗲有味,韵律温婉动人,以自弹自唱,抒音色抑扬。
此刻,台上那一位一丝不苟的专心吟唱,台下这一位则冲着这份儿专注更生好感。
想到自己造访雅岑的初衷,苏三的小脸上浮起了微微的愧色,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有人爱慕自己的男人,哪有毫无感觉的道理。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摸一摸雅岑的底,探究她对白九棠的那一份春心有几许,然而所见所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竟然遭遇了一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情敌。
这是一个含蓄低调的女人,也是一个不张扬不浮夸的女人。
她或许是颇有心计,否则无法按部就班的布置陷阱。
她或许是满怀爱慕之心,否则不会孤注一掷谎称有孕。
但她不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起码凭那深厚的评弹功底就能看出她从未放松过自己,一直在为自力更生而不懈努力。
念想至此,苏三萌生出了真诚结交之意。
多一位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对本性纯和的人,尚值得下注一搏,虽有风险,不乏胜算,且看缘分如何安排。
一曲终结,雅岑收起琵琶,款款下得台来,挂起淡淡的微笑,点头致礼道:“夫人要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这么冷不丁的,我也没个准备”说罢,朝小佬昆欠了欠身,拉开椅子坐下了身,召来堂倌换了两盏极品观音上桌。
“准备什么呀,别这么客套,我是顺道来看看你罢了。”苏三俏皮的抿唇一笑, “你的弹词唱得真好叫人自愧不如啊”
雅岑被夸得有些脸红,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营生罢了。”语落,心境轻松了起来,带着恭维的心意,开口再道:“想当初九爷驾临,匆匆来匆匆去,根本不屑一顾,我这点本事怎么能跟夫人比。”
一语落定,两个女人都恍然一顿,这话听起来有点挑衅吧?小佬昆见势紧张起来,频频朝苏三投去评测的目光,担心阿嫂就要发飙了。
雅岑极为尴尬的眨了眨眼,想要出口解释又怕越描越黑,一时间手足无措,急得满面赤红。
苏三余光留心,心下有了底,即便雅岑有那么几分傲气,一句平常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变味儿,但这神态却是不加粉饰的,看来是一时失言吧。
“他这人糙得厉害,不太喜欢花儿草儿的,喜欢评话比弹词多,都快把我当做说书的先生了。你若说上一段岳传,指不准他还不肯走呢”
苏三如此应对,委实让雅岑和小佬昆双双松了一口气。
为了回报这份难得的坦荡,雅岑长吁了一口气,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真切的夸耀道:“不是吧,夫人能说评话?那不都是男人说的么?”
“是吗?”苏三掠起眼梢,明知故问的笑了。在她心里没这么多曲艺规矩,会唱的曲子都敢唱,会说的段子都敢说,本尊学得辛苦,她也不肯枉费那十年台下功。
“我不止会说评话,还会唱男角儿,你这儿有没有弦子?(小三弦)”说话间,托起新沏的极品观音吹了吹茶末。
“…有。”雅岑愣愣的答道,继而露出了一个既好奇又期待的笑意。
“那好”那边厢抿了一口香茗,“咯”地一声放下了茶杯,星眸闪耀华彩,唇际带着娇笑,“咱们来上一段吧时下流行什么段子,说来听听。”
同是曲艺出生,多少有些共性,雅岑受此感染,不免来了精神,报上了一堆剧目来,与苏三笑逐颜开的合计了一番,最终敲定了剧目——弹词:《东坡海棠》。
弦子送到苏三手里,就跟锅铲落到厨子手中一样,仅见她调弦、试音,便让人期待不已。
小佬昆始料未及,表情显得有些呆滞,临到两个女人上台之前,才渐渐回过了神来。
苏三颇为豪气的扭头冲这呆子一笑:“阿昆,你有福了好好瞅瞅,看嫂嫂我怎么反串男角。”说罢,鬼马的扬了扬眉毛。
海棠春里的客人见得女人双双上台,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苏三怀抱弦子端坐下来,含胸拔背清了清喉咙,与身边的雅岑相视颔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锣了。
苏州评弹大体可分三种演出方式,即一人的单档,两人的双档,三人的三档。
双档为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有男女拼档,也有双女拼档;但女串男角却是空前未有,看客都是票友,且听剧目便猜到有戏,不禁嗡嗡的躁动起来。
当琵琶和弦子发出妙曼的声响时,这些杂音统统全军覆没消沉了下去,开场第一句该由男声起调,苏三笃定有加毫不怯场,音降八度,浑厚悠扬;雅岑紧接下一句,清新流畅,吐字绵长。
这二人第一次同台便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爆发出了连连叫好的喝彩,小佬昆张口结舌的忘了眨眼,套上一袭老妪装便似刘姥姥进大观园。
正当此时,宁祥一头扎了进来,尚在屏风外就扯起喉咙嚷嚷道,“昆哥昆哥糟了糟了…”
这突然横来的一道尖啸,令台下票友嘘声四起,而台上的两个女人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予忽视,依旧在一来一往的搭调吟唱。
小佬昆以为宁祥把车给撞了,立即站起身来,沉着脸迎向了门口。谁想那边厢辨清了方位,便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撂翻了不少翘着凳子悠然赏析的客人,在一片抱怨声中,且看那冒失鬼的身后,竟然多了一个白吉跟随。
“怎么了?”小佬昆变了脸色,径直冲白吉问道:“家里出事了?”
在海棠春那不太明媚的光线下,白吉的脸色跟熏过的腊肠一般晦暗,张大了嘴巴半天抖不明白,“昆爷,这下可糟糕了…老板要和夫人离婚…噢…不是不是…老板要夫人和他离婚…唉不是不是…反正老板说要离婚”
“啊”小佬昆从头懵到脚,瞪着一双眼傻了。这才第一天陪嫂嫂出门闲逛,难不成就被大哥给发现了?可想想又不对,这算多大回事?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至于要离婚吧?
悉心一想,这事非同小可,还得第一时间告予嫂嫂知道,打定主意,转身便走,直接上了戏台,在苏三身侧落定。
宁祥顺着小佬昆的身影看向戏台,这才发现两个女人在拼档演出,嫂嫂不仅唱得风生水起,而且似乎在反串男角儿
这一景象令他当即竖起了耳朵,只想听得再仔细一些,而台上的表演已戛然而止,台下的嘘声顿时满盖全场。
那一袭身着宝蓝缎地的女人腾地站起身来,两眼盯着身旁的兄弟目露惊光。小佬昆站得毕恭毕敬,好似在说些什么,只道满场喧嚣,根本听不清内容。
宁祥见势估摸八成得立即走人了,便吆喝了一声,兜了白吉一把,“走,下去等着。”
白吉傻愣愣的锁定戏台,回挽了宁祥一把,“宁二爷,您看看,夫人又坐下来了…”
“啊?”宁祥迅速兜回了身,与白吉一起伸脖子掉下巴朝那戏台凝望。
只见戏台上的苏三不顾阻拦坐下了身来,手持三弦摆好了坐姿,“哔哔哔”的试了试音,偏头示意雅岑恢复表演。那边厢给以关切的侧目,却得来一记催促的眼神。
哄闹的票友见得此景归于了安静,将无数道视线聚集在了台上,期待表演继续下去。
演绎是艺人的生命,戏台是不可亵渎的圣地,这种共性系紧了二女的心,继而双双进入状态,再度拉开了演唱的帷幕。
小佬昆不得不退开了身姿,表情复杂的站在台下,一瞬不眨的望着他那叫人费解的阿嫂,有一种敬佩在心间流动,有一种臣服代替了怜惜。
再续重演,呼声更高,一曲落毕,满堂惊鸿。
在那掌声四起的热烈气氛中,两个女人起身谢礼。宁祥和白吉站在堂中一隅,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待苏三站直身子,雅岑便丢开表演态,急不可待的拉起她的手,匆匆朝台下走去。
只道缠过脚的女人无法疾行,苏三两个紧步便将其一举拦下,挡在她身前本末倒置的安抚道:“别为我着急,兴许是传话的出了口误,我这就回去弄弄明白。”
“我怎么能不着急,时下说得好听叫‘离婚’搁在以前就叫作‘休妻’,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若是被丈夫给休了,哪还能有什么出路,你得赶紧回去问问清楚”
苏三看了看她,心间有些感动,抬起小手拍了拍那手背,“行啦,知道了。倘若我真被休了,你这海棠春容不容我?”
“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慢?”雅岑娇嗔道,转而傲然挑了挑眉:“我这儿容不下你,你赶紧回去把你那‘戏台子’给端紧咯”说罢还大力推了她一把。
苏三被推开了一尺有余,心间的感动在扩大,眼里的神韵在说话,相视雅岑片刻,无声的朝她送去了谢意,随后携着二位兄弟和一名家丁转身离去。
雅岑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丝深藏在心的哀怨蔓延上了脸庞。她并不希望跟白九棠的夫人走得这么近,但她发现这位白夫人有一种力量,当她想要融入某人某事时,对方根本无法抗拒。
番外 『第154话』登报离婚
『第154话』登报离婚
白门的主力座驾回到霞飞路十七号时,园丁白顺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听得“哐哐”一声铁栓开启,雕花铁门朝两边展开了羽翼。
小佬昆踩了一脚油门,车头陡然高昂,嗖地窜入园子,转瞬顷刻落定,泊在了小径上。
车内之人均无不适,暗叹车技了得之时,无不朝驾驶位投去了注视,但见小佬昆偏头探出窗外,朝小跑跟随的白顺平静的问道:“是谁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