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这个人,是我们青帮白门的堂主!你们可认得他?”
这一问可了得,声浪卷起了三尺高:“请四爹明示!!”
顾竹轩应声失笑,尔后一收,平声说道:“小子,摘帽!”
“撒??”白九棠迷茫的溜了师叔一眼。他这是想唱哪一出?那边厢淡淡的扫过视线,再道:“摘帽!”
南京路从未在这个时段如此安静过。没有车辆的鸣笛声,也没有路人的喧哗声,叫卖的小商小贩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甚而落下了书报摊、留下了一筐筐鲜花。有的还不得已丢弃了人力车。
站在白九棠身后丈许的小女人,手心里捏满了汗,频频向身旁的宁祥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除了用眼神将之安抚之外,不敢发出任何杂音。
非法纠集在此的人员,如一幅骇人的画,只有恐吓人心的影像,没有半点声响。除了领头者的言辞,和珍珠袖扣的动静,画面几乎是凝固的。
受闸北枭雄之命,众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偏头摘下礼帽的光头。
不明就里的白九棠未减堂主风姿,摘下帽来含胸而立,唯见眨眼频率略高,悄悄泄露着他内心的忐忑。
“你们给我记得他的脸!从今日起全权听凭他的差遣,为他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顾竹轩口中的那个“劳”字,被洪峰一般的回应,一浪头打沉了。
————“是!给帮内兄弟搭跳义不容辞!”
那齐崭崭的声浪扑面而来,漫过了所有目瞪口呆的侍者,猛然拍向了爵门俱乐部的门厅,就好似要用声波将其摧成瓦砾一般悍然。
白九棠轮圆了眼。以为自己在做梦,即便四爹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万难之中迎来了他的帮衬,也不至于交付几百部众的调配权吧。
“四爹,我不过是个小角色,这么做不太妥吧!”他一手将礼帽压上了头,侧身低下了头颅,藏着满面的动容和感恩,低声请示道。
顾竹轩闻言也微微转过身来,认真凝视着他:“哪个大亨出生不是小角色?黄金荣是钟表匠、你老头子是卖梨的、我在闸北拉车,还有人是倒屎起家的,你能说小角色就不值得重视?”
七尺男儿在这席蓄含着温情的话里,积起了两抹雾气,头垂得更低了:“四爹.......我.....眼下将近有两百多个兄弟,我实在不敢当!”
“错!这里何止两百多个兄弟,加上拉车的倥子,一共有近五百人!你自己好好调配吧!是守外围也好,是抱台脚也罢!即刻起,他们都是你的人!想怎么使就这么使!”顾竹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蹙眉挂起了笑。
“四爹,场面太大了,工部局恐怕会干涉的,还是让大部分兄弟回闸北去吧,我怕.....”白九棠拧紧了眉心,向顾竹轩交了底。
“倘若不是有工部局掺和在内,我根本无须出面!你大可放心,我调集了这么多人来,心里是有数的!”
说罢,顾竹轩收起笑意。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仿若自语一般说道:“想在英租界混好很难,可想它混乱却很简单,不过就是将那些高鼻子洋人所谓的次序,破坏殆尽罢了!”
听顾四爹的口气,正是冲着当局来的,白九棠愕然的抬起了眼帘:“可是四爹,我担心这样做会给兄弟们带来牢狱之灾!!”
那边厢不紧不慢的收起怀表,自信满满的瞥了后生一眼,说道:“英国佬的监牢关得下多少人??五百、七百、一千?五千?他们能把我所有的车夫都抓光?火车站每朝的吞吐量巨大,没有人力车怎么疏散人流?!这事闹大了不愁没人出头!仅交管工程局的就不会答应。”
语落压低眉头,责难道:“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真要走到那一步,华界的商业协会也会出面调停的,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们稍事再借一步说话!”
白九棠怔了怔,恭恭敬敬的再度颔首“————是”
南京路的交通,在白门堂主的首肯之后,终于得到了疏通。大量人潮涌向俱乐部,人力车、轿车,也泊到了该泊的位置上........
******
自青帮白门堂入主爵门俱乐部以来,连连制造着惊为天人的奇景,俱乐部旗下人员的虚意迎合之态,从今朝起,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五体投地。
新任安保司。虽不及季云卿在江湖上的名分大,但为其搭跳的人,均有身份有地位,无须他振臂高呼,便源源不竭的开往了搁浅地。
如此看来,人面、情面、场面,一一涵盖在内,杜氏门生实在不可小见。
顾氏旗下的倥子都将人力车整整齐齐的罗列在了俱乐部门外,警惕的关注着大街上的动向。
坐车的是顾门各个堂口的人,他们随白九棠涌进了俱乐部之后,分作了三十组。二十五组抱台脚。四组驻守大舞台的四方。留有一组跟随在旁。
顾竹轩带着三名贴身随从,四平八稳的坐在卡座中。白九棠原本是想以私人的名义,开一间房出来,把师叔当做上宾安置进去,且让苏三作陪聊上一阵子,待他忙完之后,再回头跟师叔小赌几局,陪着乐上一乐,顺便送点酬金作为答谢。
岂料顾四爹对大舞台非常感兴趣,执意要坐在外面,外加宁祥来汇报说,苏三乘了一辆人力车往闸北方向回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男人,闻言无暇多想,也就只有罢了。
苏三确然是雇了一辆英租界的本地车,在众目睽睽之下,驶离了南京路,却是兜了几圈又转回来了。
宁祥这位兄弟慧根不错,自从嫂嫂给他摊过牌之后,果然开动起了不太灵光的脑筋,悉心斟酌事件的可行性,在自认为安全妥当的情况下,善意的欺骗了大哥。
人力车在俱乐部的对面停了下来,苏三下车远远打量了一番,仅凭眼力挑了挑门前那些侍者,塞了几枚小钱在拉车的“灰背心”手里,让他穿马路领那个人过来。
引宾的侍者很快带着一脸的懵懂,尾随车夫过了街,见果然是“安保司夫人有请”,忙收起了疑虑,欠身请示道:“白太太,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这由心而发的尊崇劲儿,令苏三浮起了一丝嘲弄与自嘲参半的笑意,扬声命道:“带我去找季门的公子!!”
南京路的繁华地段之外,有很多人际稀少的支马路和黑黢黢的弄堂。侍者怀揣着苏三给的一个大洋,带着长裙悉索的她,弯来拐去走了好一阵子。在一条弄口停了下来,不语的抬手朝内指了指。
那黑洞洞的弄堂看来有些怕人,苏三抖了抖睫毛,回头看了侍者一眼,耳语一般悄然问道:“没错吧?这里?”
“没错!小的怎么敢糊弄您!”侍者撑圆了眼睛,用力点头。
苏三审视了他几秒,挥挥小手将其打发了。
乌漆麻黑的夜晚,月亮又弯又细,作为老弄堂上空的主力光源,却跟女子的眉毛似的,欠缺照明的实力。
在旁无一人的弄口踌躇了片刻,她用力闭了闭眼,鼓起勇气朝内走去。
这里看来是工部局的规划区,整条弄堂的住户差不多都搬离了,长而狭窄的径深,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
那沙沙作响的脚步声,带着回音恐吓人心,苏三的心咚咚乱跳,走了不到一半,便开始双脚打颤,唯恐黑暗中会突然飘来一个,穿着血红旗袍的女鬼朝她哭喊。
这念头一起,白相人嫂嫂只差没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全无了在阳光下端起的架子,牵起裙摆,扭头朝来路杀回。
就在她快要冲出弄堂的一瞬间,弄口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老旧的弄堂里,顿时响起了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啊———————”以及三男人地动山摇的狂吼:“鬼呀——————”
嘹亮的尖啸还在继续,绝望的嘶吼也未停歇,苏三忽然感到不对,到底是她撞鬼了还是人家撞鬼了?
对方兴许是被女鬼吓得神经错乱,自以为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抬手在脖子处用力一拽,和着一件纸类的东西,猛然一掌拍在她的额头上。受到重击的小女人眼前一黑,哼都没哼一声,瘫倒在地了。
“十一爷!!她不是鬼吧!您朝她出招,怎么还啪啪作响啊!?”
“他娘的!我怎么知道!!”被吓得一身冷汗的季十一暴跳如雷:“划亮洋火看看,到底是他娘的在这儿装神弄鬼!!”
光线昏黑的弄堂中,三个买烟归来的男人纷纷蹲下了身子,其中一人掏出火柴 “嚓”的一声划亮,眼前顿时显出了一条躺在石板地上的娇躯。
“苏————三??”季十一掉落了下巴。
“啊!是苏小姐!”大胡子惊叹。
“妈呀!她怎么穿成这副样子来吓人啊?”季门司机揉了揉眼睛。
[已发布过修改版:求推荐票、粉红票,及章评!!]
番外 『第87话』 [季公子]—[恋苏]
『第87话』 [季公子]—[恋苏]
季十一拦腰抱起了苏三。在弄堂中走来走去,寻找合适的地方安置她。
怀中的人柔若无骨,莫名的撩拨着少年心;令他那青葱的脸庞,红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堵塞不畅的呼吸、激荡又担忧的心境,合奏出了一曲青春的序曲。
所幸月光微弱,旁人看不清他的脸色,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在黑暗的掩护下,消化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大胡子见少当家抱着小美人直冲一间破败的房门走去,慌忙凑上前来提示道:“十一爷,要不要把苏小姐送回爵门去?她…她可是白…”
“干嘛?!老爷们儿决定的事,需得着你插嘴?!走开!”季十一火冒三丈的瞪起了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四四方方带点棱角,若苏三此时清醒,兴许能再发一次童心,联想到葫芦娃身上去。
大胡子一听,少当家抄起了字正腔圆的地方口音,根据经验判断,非喜极、则怒极,横竖是惹不起。此念一生。颔首退到了一旁。
“哐——”的一声异响传来,排开阻挠的季十一抬腿一踹,踢倒了一面破败的木门,横抱佳人大步入内后,从中爆发出了一声命令:“来一个给我照明!另一个去买支蜡烛回来!”
大胡子和司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秒,凄怨的传递着彼此内心中的不安,随着里面再次迸发出了不耐的催促声,无可奈何的分头行动了起来。
司机穿进了房子,应命划亮了洋火,超前而上给少当家领路。
火柴头飞快飞快的吞噬着细小的火柴身,在整盒火柴快要用光之时,季十一终于对这处废弃的住所有了概念。
房子曾经的主人,应该是个不太富裕的裁缝。举家搬迁之后,仅仅留下了几条摇摇晃晃的凳子,和一个齐腰高矮的裁剪桌。
桌子虽然腐朽,却很宽敞。五尺宽、一丈长,正好用来安置晕倒的女人。
“老夏,把桌子擦擦干净!”在稍纵即逝的亮光下,季十一朝司机使了个眼色。
老夏盯着少主看了两秒,担心的插了个话:“十一爷,我看这么做不妥,不如把苏小姐送————”
“是不是要老爷们儿自己动手啊?”季十一轮圆了眼睛,正好遇上火光熄灭,四目不相见,黑暗中旋即传来了咆哮:“快点啊!”
老夏不敢再多言多语,磕磕碰碰的摸索到了桌子,抬起两个袖肘。仔细擦了一擦:“十一爷!擦干净了!我给您个亮,您慢点!”
稍事之后,苏三便被安置在了裁剪衣裳的木板桌上。
不久,大胡子买回了蜡烛。破落的空房子里,出现了一个在烛光中等候睡美人醒来的大块头。
夜风悠悠的从大门口窜进室内,火烛扭来扭去的跳起了舞,季十一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条独凳上,将视线全都洒向了昏迷中的小美人。
那尖尖的刘海、浓密的睫毛,玉雕一般的鼻梁,花瓣似的嘴唇,拼凑出了一张极具深闺韵味的脸庞。她这身打扮比卷发旗袍更合称。
古典、娴静、含蓄,端庄,许多许多美好的词汇在季门少主的心间乱跳。兴许是懵懂的青春在叩门,也兴许是摇弋的烛光在煽动,他不知不觉的想到了新婚之夜的俏媳妇。
砰砰乱跳的心,疯狂雷响了战鼓,他目不转睛的俯视着苏三,像是欲将这容貌及美好的幻想,永远永远印入脑海一般。
忽然之间,那深度迷失的心境,被姓白的剪开了一道口子。季十一郁结不已的想起了,这睡美人是有男人的。
在这种沮丧情绪的煎熬下,他颇为哀怨的落下了眼梢,把玩起了手中的物件——刚才打击“女鬼”用的符咒。
那是在城隍庙求的一道平安符,黄黄的宣纸,渗着红色的朱砂字迹,规矩的叠成了一只小小的三角。
千想万想也料不到,符咒未能降妖,弱女子倒是被物理攻击打倒了。
想到这里,季十一惴惴不安的拧紧了眉。那一掌劲道不小,小美人会不会伤得很严重?受此念所趋,他慢慢弯下腰来,想抬手拨开她的刘海瞧一瞧。
近距离观瞻那张没有瑕疵的脸,是一件鞭笞人心的事。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直愣愣的吹向了那肤如凝脂的秀颜。
救命天使、烤鸭美人,这个女子头衔不少,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复杂而深刻的。在零点零一秒的脱控中,他猛然贴上她的脸颊香了一个。
细滑的肌肤充满了弹性,女人的体香混合着脂粉的甜腻,季十一短短的十七载生涯,在瞬间变成了空白,食之无味的人生从现在起,才有声有色的打开了篇章。
她是不是白九棠的女人已经不再重要,就连她还是不是清官人,也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眼下唯一重要的是,她好像还没过白家的门。
季云卿曾对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许诺说:等他时年十八,就给他娶个娘子回来。
此时此刻,季十一那混混沌沌的脑袋中。充斥着无数的碎语:这个娘子岂不就很好!这个娘子真是很好很好!
眼前的新媳妇似乎正是他的一般,他几乎已经想到了那些玄乎其玄的问题。听书寓那些娘姨说过,瘦弱的女子中看、不中用?不好生养…不能让强壮的男人快活…
夜色糜烂是罪,男人的想象力如果太丰富,就会在这种罪孽中,昏庸到底,一醉再醉。
童男子自然羞于去想象,女人怎么让男人快活,但生养事关重大,对于季门的独苗来说,不能不重视。
季十一坠入了遐思空间,退开了身姿上上下下扫视着平躺的苏三,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形态的女人。可惜她的裙子太宽大,只知佳人又瘦又小,其他的什么都探知不了。
他专注的偏着脑袋,抬起两手,在她身体上方几寸,连比带划的寻求着答案。
迷迷糊糊睁开眼来的苏三,目睹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惊愕之气堵在她的喉头,季十一的侧面虽然在朦胧的光线下不太清晰,可那身躯如此伟岸,撑得白衬衣紧贴在纠结的肌肉上,不是季门的石磨狂人。还会是谁?
他将两掌比划成尺,专心致志的在她的腰间和胯部丈量着什么。小女人脑际的最后一丝混沌被撕碎,悄悄用平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摸了摸身下的木板,陡然间,惶惑感暴涨数倍,几乎要令她怯怯的抖起来。
这是老旧的手术台么?季十一对白九棠恨之入骨,准备将她这只撞到树上来送死的兔子解剖了么?或者是二十年代也流行摘肾卖大钱?他正在研究从什么地方下手?
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她想起了晕厥前的事,想到了这里一定还有另外两个人,想到了这条弄堂离爵门并不远。更想到了亲爱的白九棠还蒙在鼓里,以为她已经回闸北长青楼了。
悔不当初的情绪席卷而来,令佳人揪紧了眉心,暗骂自己太蠢太蠢。
窥视着季十一那心无旁骛的异举,苏三冲出了一股自救的念头,猛然间撑起身来,打算从“手术台”上翻身而下,逃出生天。谁知她尚未坐直,便被晕眩感击溃了。
始料未及的季十一吓了一大跳,脸颊红成了飘荡在书寓门口的灯笼,他眼见着小美女手抚额头,如秋风中的叶子瑟瑟飘荡,竟是没有勇气上前扶一扶醒来的她。
只听咚————的一声,可怜的苏三,仰头倒在了木板上。连外边守着的俩人都不禁扬声问道:“十一爷,出什么事了?”
季十一悔恨不已,忙不迭倾身上前,将胳膊穿进了她的颈下,粗声粗气的喊道:“进来!把衣裳脱给我”
被微微托起头来的女人,感到天旋地转,伴着强烈的呕吐感,无力的放下了抚在眉心的柔荑。那一掌其实并无大碍,倒是仰头倒在弄堂的石板地上,带来的伤害可不小。
大胡子和老夏应声跳进了房来,齐齐把扎人的眼光投向了少主怀中的女人。
“脱啊!!”久未听见响动的季十一,不耐的扭过头来喝斥道。
大胡子几欲出口的劝诫,连标点都没打得出来,便被镇了回去。俩人默默脱下外衣呈递,打着赤膊鱼贯走出了破房子。
季十一接过衣裳来,单手将之裹成一团,塞进了苏三的颈下。随即抽出垫在她脑后的手臂,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
待那翻江倒海的势头,渐渐平复了下来,苏三竭力抬起眼帘,惊见季十一正在宽衣解带,顿时头皮阵阵发麻、汗毛丛丛直立。
“你…你干嘛…”她轮圆了眸子,失措的问道。
“我给你做个枕头!”季十一眼观鼻鼻观心的埋头解扣。头也未抬的匆匆说道。
几秒钟的光景后,他哗啦一声拉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大肌和标准八块腹肌的上六块。苏三瞟了一眼,乏力的闭上了眼睛。
由此看来,她应该是安全无忧的,季十一并非怪医,也不是想要盗她的器官,而且还挺会照应人。只是这般尴尬的境地,无法让她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又一件衣裳被揉成一团,塞进了她的头下,季十一赤膊而坐,一言不发的竖着眉头,好像X光在扫描病人一般,瞪着她看。
闭目逃避窘迫的女人,在安静的氛围中渐渐调整了过来,想到此行的重要目的,不得不撇开所有的情绪,考虑该如何完成使命。
她小心翼翼的张开了眼来,将那灼人的视线,真真当做了没有生命的X光,抖了抖睫毛,启口道:“少公子…”
“叫我十一!”那边厢鼓着胸肌调开了视线,好似头顶“色戒”二字的十八铜人。
苏三想了想开口说道:“你的名字为什么是数字?”为了避免被眼前这个“男生”直接拒绝,她打算先让他松弛下来。
“我从前姓史名义,归了宗随父姓,就取了个谐音,变成了‘十一’。”
这样的解释,与不解释相差无几。季十一发现苏三依旧一副迷惑的样子,又补充道:“我老头子说起名太麻烦,谐音变过来挺好!”
“哪有父亲嫌给儿子起名麻烦的?”苏三颇为愕然,真心真意的迸出了疑问。白九棠的名字被杜月笙一改再改,那尚是师徒关系,难不成父子还不及师徒感情深?
她顿了顿,斜斜的仰视着季十一,再道:“你明明是季云卿的儿子,为什么要称他为‘老头子’?”
季十一黯然了下来,不自在的紧了紧眉心,抖擞的精神,慢慢从躯干中抽离了。良久之后,他松开绷得平直的两肩,淡淡的说:“他不让我叫他‘爹’!”
[发布后修改版:求推荐票,求粉红票!求章评!]
番外 『第88话』 [季候风]—[秋怨]
『第88话』 [季候风]—[秋怨]
苏三打量了他一番。发现找错了话题,一时间没了言语。
沉寂的空气中藏着令人压抑的伤怀,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希望生出一些动态来,破坏定格的哀伤。
那假发髻历经了黄公馆小睡的挤压,又遭遇了此时的折腾,早已毛得不成样子,既真实又邋遢的附在她的后脑处,等待着一朝的盛大落幕。
那小小的动态,果然神奇的唤回了季门少主的心智。他的眼珠随着柔荑移动,阴郁的苦楚,沉淀进了心灵的黑洞,被暂时封存。
乌溜溜的眼瞳中,映现出了一个痴迷的少年人,苏三心绪一乱,停下手势,溜了他一眼。
季公子眼里书写的“青睐”二字,已不是第一次坦承在她眼前了,浓雾一般的忧患意识,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将她从头到脚笼罩。
排开利用意图来讲,这不是个好现象,不但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也会加深白季两门的矛盾。
季十一盯着她看了半饷,毫无感知的憨笑起来:“你…你的头发怎么忽然变长了?”
苏三被唤回了神来,掠起眼梢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地球人都知道,男人是感官动物,多凭视觉确立目标,对他们来说,爱情只是因一瞬间的惊艳而起。
悲观主义者深深的在心间转了转念头,对眼前这种不甚满意的境况,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应对措施。
在季十一专注的凝视中,她微微偏头拆下了脑后的发髻,将那个毛乎乎的团状物丢给了他:“我带的是假发髻!”说罢,不带表情的抬起手来,取开了刘海的卡子,又丢了个“炸弹”到他手里:“刘海也是假的!”
有些女人夜间卸了妆,是鬼见愁,有些女人突兀摘了帽,便从贵妇变成了村姑,有些女人自以为取了假发,便能达到双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