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默默地看着真静的背影,少顷,叹口气追在她身后喊道:“真静,你听我说,你想救人我也不会拦着你,救危扶困是一片好心,我如此看重你这个朋友,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一片好心。可是,这件事里面有些古怪之处,我不想让你好心办坏事啊!”
真静听到这里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一眼:“什么古怪之处?”
何当归追上来,重新拉住真静的手,给她分析道:“这里离大路仅仅几步之遥,普通人如果受了伤要寻求帮助,怎么不去大路上等待,反而躺进茂密的草丛里呢?我刚刚瞧过那附近的血滴,是从西面断断续续延伸至草丛的,很明显那人曾经经过了大路,却没有在大路上停留,而是拖着重伤之躯继续前进,最后藏进了草丛中。”
真静听得一头雾水:“可那又怎么样?”
“那就说明了——他根本不想让别人找到他!”
真静瞪着眼睛惊呼道:“不想让别人找到他,难道…他想自杀?”
何当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敲敲真静的脑门,反问道:“若你想自杀,你会给自己的身上划十几道口子,再慢慢地流血而死吗?依我推测,他可能是在逃避仇家的追杀。”
真静惊讶地捂着嘴,蹙眉道:“那…我们要怎么做?难道只能袖手旁观吗?”
“眼下也只能如此,我们两个小孩子的能力实在有限。”何当归摇头道,“稍有不慎,我们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你想一想,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附近逗留,万一引得那人的仇家找到这里,再沿着血迹找到了那人,我们就等于间接害死了他。况且那人伤势严重,如果贸贸然地去挪动他,只会牵动他的伤口,加剧他的伤势。我知道,刚刚你心中打算把他带回道观,可道观并非什么隐秘之处,长眼睛长腿的人都能找到那里。如果那人的仇家也找到了道观里,去打听他的下落,你觉得你师父太善会如何处理一个来历不明、重伤垂死的人?”
真静越听脸色越白,捂着嘴说:“好险,好险!如果不是你拦住我,我差点儿害死了一个人!”说罢,拉着何当归转身就跑,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喘着粗气问,“小逸,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回道观吗?”
何当归点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停住,盯着真静的脚发问:“你鞋上是什么?”
“嗯?”真静疑惑地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鞋帮上有一小块血迹,“呀,一定是刚刚沾上去的!”
何当归皱眉想了一瞬,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在手心里重重划了一下,殷红的鲜血立刻就冒了出来。
“啊,你这是作甚!”真静大骇。
何当归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撕下一角衣袍,边包伤口边嘱咐她:“如果有人问你鞋上的血是哪儿来的,你就说是我手的受伤,才把血滴在了你鞋上。”
真静呆了一下,忽然哭起来:“呜呜呜…对不起,小逸,刚刚我居然怀疑你,觉得你见死不救…我闯了祸,却连累你要弄伤自己,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从此都不理我了?”
“好啦,别哭鼻子了。”何当归拍拍她,“看,只不过是一道小口子,不疼不痒的,过两天就好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如此看重你这个朋友,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一片好心,你有着我已失去的一颗本心,看着你就能想起从前的自己,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真静一面抹着泪,一面抽抽搭搭地说:“不,你才是真正的好心,我刚刚差点冲动误事,我还指责你冷漠,对不起…不过,刚刚你说什么…从前的自己?呜呜,为什么有时候你说话就像大人一样,明明年纪比我还小…”
就这样,两人说着知心话,沿山道慢慢往回去的方向走。
何当归瞧见真静一直闷闷不乐的,知道她是因为救不了人而郁结于心,于是一路上不停地找话说,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瞧。”何当归指了指路边的一丛月白色的小花,“这是苍术,味道辛而苦。与猪肝、决明子同用,可医治眼疾,而与羌活、独活同用,可医治风寒湿痹,脚膝肿痛,功效绝佳。你知道吗?关于这味中药,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哈哈哈哈!”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笑声,引得两人一起回头去看。只见她们身后十几丈远的山道上,竟然走着约莫十个高大魁梧的男子。那些人的衣饰不俗,步伐极齐整,而且隐隐以其中的一个蓝袍人为尊。
何当归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不禁一跳,暗暗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
他们那么多的人,走在满是碎石和落叶的山道上,又距离她们这样近,但是一直到他们中有人发出笑声为止,自己都对他们的存在懵然不知。再看他们,虽然服饰并不统一,但行走之间的步履却出奇得协调,那种默契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而且他们袍服下面的脚,每一个都是“外八字”的走法,连外斜的角度也都如出一辙,莫非…
就在何当归如此一番揣度的时候,那些人已然走近了。
真静从未见山上来过这么多的大男人,且不由自主地被这些人的气势所摄,于是情不自禁地拽着何当归的手,原地后退了两三步。
“哈哈哈,姑娘们莫怕,我等不是坏人!”一个年约二十三四、身着绯红金线袍的年轻男子笑道,“刚刚我听到这位小姑娘一路上对各种草药的用法信手拈起,娓娓道来,就忍不住笑了一声,望勿见怪!”
何当归垂下眼睫,心中微惊,他们竟然已经听了一路!方才自己又乏又倦,所以讲话的声音极低,而他们又没有靠近…好惊人的耳力,是高手。
想到这里,她拉着真静正在冒冷汗的手,一侧身让开了上山的道路,微笑道:“小女子信口胡言,让诸位见笑了,诸位请先过。”
当先走着的蓝袍人略一点头,一步三阶地攀上山道,与她们错身而过,后面的人紧紧跟上。何当归和真静半垂着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静等着他们走过。
“你!鞋上为什么有血迹?你们刚刚走过哪里?”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个男人突然停在她们身边,冷冷地逼视真静。何当归抬头望了那人一眼,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衣,但黑色长衫上却绣满殷红的花纹,盘根错节的花纹让黑色长衫变得鲜艳而诡异。
前面走过的人闻言都停下来,同时回头看着她们,真静不由自主地又倒退了两步。
何当归右手拉着真静,左手翻转摊开手心,露出包扎好的伤口,低眉顺眼地答道:“刚刚我二人在这附近采药,我被树枝划伤手,因此弄脏了同伴的鞋。”
那个穿绯衣的年轻男子又是一笑,告罪道:“抱歉抱歉,他是个粗人,没有吓到你们吧?”
何当归摇头,垂睫道:“公子言重了。”
绯衣男子看向蓝袍人:“先生,她们刚才就在这山里采药,不如向她们打听一下?”蓝袍人颔首,于是绯衣男子又转头看她们:“敢问两位姑娘这一路走来,可曾碰到生人?或者碰到什么怪事?”
何当归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边想边说:“生人么…那就是各位尊客了,至于怪事…我们今日碰到的第一桩怪事,就是在路上遇见了九位身着华服、京城口音的客人。那九人非商,非农,非樵夫,非猎户,非隐士,又非绿林大王,却在山道之上信步漫游、捕风捉影。诸位觉得,这算不算咄咄怪事?”
“哈哈,哈哈哈!”绯衣男子抚掌大笑,周围的几人眼中也染了一丝笑意。绯衣男子双目灼灼地盯着何当归,勾唇道:“有趣,有趣,真有趣!想不到这深山中的一个小道姑不只谙熟药理,谈吐也这般风趣!”
何当归淡淡一笑:“尊客谬赞了,敢问诸位还有何见教?”
绯衣男子双手抱胸,歪头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戒惕,其实我们都是官差,追捕一名重犯到此失去了踪迹,所以想向你打听打听,可曾在山中见过一个身负重伤、形迹可疑的人?”
何当归心头一跳,三个字登时跃入脑海:锦衣卫!
第006章 锦衣卫斗山道
这些人从衣着气度到言谈行止,与其说是“官差”,倒不如说是“锦衣卫”更恰当些…
何当归的背后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幸好刚才没再和真静谈论过林中的伤者。心念百转之间,何当归摇头道:“回官爷的话,我二人并未见过您口中的重犯。之前民女不知官爷身份,狂言造次,还请官爷莫怪。”真静也忙点头附和。
“哦,既然如此…”绯衣男子略一思忖,洒然笑道,“不知二位姑娘在哪个道观清修,能否引我们过去看看?”
何当归闻言惶然低下头:“回官爷的话,适才民女不慎扭伤了脚,行动迟缓不便,怕会耽误官爷的脚程。您要找的道观名唤‘水商观’,就在山道的尽头,只好请官爷自行过去了。”
绯衣男子见她谈吐大方,声音婉转悦耳,不由得产生了亲切感,攀谈道:“普通女子见了官差,大多都会羞臊的口不能言,怎么你小小年纪,看到我们非但没有畏惧,还能这般对答如流呢?”
何当归垂头微笑:“官爷抬举了,其实民女心中对官爷也是又敬又畏,完全是鼓足了勇气,才能坚持说话到现在。”
“哈哈,我头一次见像你这样有趣的小丫头。”绯衣男子失笑道,“你说你的脚受伤了,那走路一定非常辛苦吧?反正我们同路上山,不如我背…”他身后的黑衣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咳嗽,毫不掩饰地打断了他的话。
何当归平静地望了他们一眼,不着痕迹地解围:“山中天气多变,暴雨说来就来,到时会加大搜查的难度,各位官爷何不尽快起程?”
黑衣男子粗声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段七,区区一个小女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也不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完拂袖而去。何当归方才发现,不知何时前面那些人全都走光了。绯衣男子尴尬地挥手告别,慌忙抬脚去追前面的人了。
瞧见他们走远,真静略松了口气,刚想要张口说什么,却见何当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顿时瞪大眼睛,用双手捂住嘴巴。
段晓楼几步追上前面的人,没好气地对黑衣男子叫道:“喂!姓高的,在人家姑娘面前,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高绝冷着脸不说话,陆江北见状,笑着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大伙儿走了一天都乏了,怎么你们还有心情斗气!”说着,陆江北前跨一步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了这对斗气冤家。
廖之远嘲笑道:“我看晓楼是老毛病又犯了!我对他真真服气,他的关怀对象,下至十几岁的小妹妹,上至四十几岁的大嫂子,比大殿上那尊欢喜佛还博爱…”
“死山猫,你打住打住!”段晓楼扬手推了他一把,“人家是清清静静的出家人,又不曾得罪过你,干嘛在背后这样编排人家!”
廖之远“扑哧”一笑:“段小将军,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提她了?我说的是莲儿姑娘和她娘!反倒是你,一定是见人家生得漂亮,生出了非分之想,转头又迁怒于我,这却是何道理?”
段晓楼越听越急,大喝一声,飞出一脚就向廖之远的下盘踢去。
廖之远一边跳着脚躲到高绝身后,一边咧着大嘴笑道:“可惜那道姑的年纪也太小了点儿,领回家就只能当妹妹了。不过敢问段兄,你这次下扬州已经寻了几位妹妹了?那辆赤蓬马车还能挤得下吗?”
段晓楼俊脸涨红,拳脚上立时动了真格的,口中为自己辩解道:“我讲过很多次了,那个雪娘身世可怜,被她相公赌钱输给了醉香院,她抵死不从,被那混蛋打得遍体鳞伤,一心要投河自尽,我看不下去才出手相救的。而那个莲儿更令人同情了,父亲死后就被她的叔父霸占了家产,她和她娘只能在煤窑里挖煤讨生活,那混蛋还打算将她卖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我看不下去…”
“所以,段大少你就把她们母女俩照单全收了!”廖之远替他接着说道,同时探手把高绝拉到身前当盾牌,化险为夷地挡住了段晓楼的一招“有凤来仪”和一招“乌龙摆尾”。
高绝正好端端低头走自己的路,却无缘无故被一阵拳风扫到了鼻子,立刻就像被点着的炮仗,左拳横打廖之远的下巴,右脚斜扫段晓楼的后脑。段晓楼夷然不惧,变指为掌,接招的同时,仍不忘继续教训罪魁祸首。
于是,廖之远两面受敌,口中大呼不公平,转头朝其他同伴看去。被他眼光瞄到的人,纷纷大笑着躲避到山道两侧,毫无同情心地拒绝提供援手。
“喂,蒋邳,我上个月才救过你一次!你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吗?”廖之远厚着脸皮,讨起了人情,“小子,现在你报恩的时候到了,快来帮你的救命恩人我!”
没想到,蒋邳闲闲挖着鼻孔,无耻地反问道:“你不懂得什么叫施恩莫望报吗?”
廖之远气炸,因这番对话分了神,他脚下的步法乱了路数,差点儿被高绝的铁拳擦到,连忙一个晃身,仅以一毫之差避过。这样几十个回合下来,段晓楼终于一掌打在了廖之远的小腹上,而他自己又不幸被高绝的大脚给踢飞——战局最终以高绝的胜出而结束。
段晓楼侧飞出几丈,撞歪了一棵大杨树,仰倒在地。他的眼睛却仍瞪着廖之远,愤慨道:“以后不准你再扯这件事!我只是为救人而救人,无关风月,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样!”
廖之远被揍得那一记也不轻,他捂住小腹,皱着脸说:“你大爷的,真不禁逗,随口说说你就急了!我又没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要嫁给你,你急巴巴地冲我解释个什么劲儿啊!再者说襄王无梦,神女可未必无心,那莲儿瞧你的眼神,连瞎子的骨头都发酥,难道你浑然不知?这样下去,只怕你永远都讨不到夫人了…瞧瞧瞧,每次一说这个你就黑脸!哎呦呦,疼死小爷了…算了,真是懒得说你了。”
原来,这段晓楼虽然家世不俗,但无论段母如何努力,都不能给儿子定下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凡是王公府第家的女儿,甚至包括庶女,都不肯与段家议亲。
而段家的门第,又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子能进去的。毕竟,段晓楼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将来的妻子定然要找一个能撑门立户、掌家理事的,小户之女总归底气不足,难登大场面。因此段晓楼的婚事一直被搁置,直到二十三岁还是独行侠,成为段母的一块大心病。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段晓楼的天性中对女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每每只要瞧见了女子在受苦,便立刻按捺不住要去“解救”。如今经他的手“解救”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弱女子全被他带回了家,安排在段府的各个院落里做工,安排不下的就送去段记的绸缎庄、钱庄和酒楼。
虽然段晓楼对这些女子只是寄予无限的同情,并没起别样的心思,但那些被他带回家的女子,却未必不解风情。于是三天两头的,这个送绣帕、鞋垫,那个赠香囊、腰带,这位走路时“刚好”晕倒在他的脚下,那位看见他经过荷花池就“意外”落水,惊慌地挣扎呼救…
凡此种种,段母屡禁不止,于是整个应天府的高门府第,渐渐开始流传段家公子的风流事迹。
自从段晓楼名声大噪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位公侯小姐愿意嫁给他了。毕竟身为女子,乍一听闻自己尚未过门,就已经有一支极为壮观的“情敌大军”在等着自己去“消灭”,胆小点的吓得心肝儿都颤了。所以,人家宁可委屈自己地嫁给一个老男人做填房,也断断不敢做他段家的媳妇。
而段大少本人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不但不去设法修补一下受损的形象,还在以平均每月四五人的速度,孜孜不倦地给未来媳妇添“情敌”,同时也很不孝地为自己母亲的“议亲大业”增进难度。
其实平心而论,也不能怪那些被拯救的女子得寸进尺。试想,哪个女子能对一个救自己于水火的男子毫不动心?何况,那人还是一个俊美无匹的翩翩少年郎,年少有为的贵公子。她们都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坚持不懈地用自己的“绕指柔”去感化“顽石”。
“够了!再吵吵天都黑了,我们是来查案,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高绝冷冷道,“段晓楼,如果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多放几分在案子上,又何至于放跑了最重要的线索!”
不等段晓楼作出回应,陆江北又忙不迭地跳出来当和事佬:“好啦好啦,此事不能单怪晓楼一人,那厮比泥鳅还滑溜,咱们不是都着了他的道儿吗?大伙的脚都走乏了,你们就一人少说一句,留些力气赶路吧!如今,下山之路已被我们的人重重封锁,嗯…我看不如这样,今晚我们就在道观里借宿,养精蓄锐之后,明日再彻底搜山。”说罢,转头请示蓝袍人,“耿大人,你说呢?”
耿大人略一思忖,沉声道:“不,不只是今晚,我们要在道观中,一直住到离开扬州的时候。”
“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大感奇怪,齐声发问。
耿大人负手而立,远眺着一朵云说:“捉逃犯只是顺便,其实此次扬州之行,我们是另有目的。此事的来龙去脉,越少人知道越好,到了需要你们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陆江北和高绝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也不再多问。老实说,对这位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脾气秉性,他们到现在也看不透。说他待人温和、处事宽松吧,又总是感觉跟他难以亲近,仿佛他的周围自有一道气墙能把他与旁人隔绝。说他性格孤傲、不近人情吧,实际情况又并非如此。在他的手底下做事,自由度高得令人咂舌。
别的不说,单看段少、廖少之间荒诞不经的打斗,时不时就会在耿指挥佥事大人的面前活现世一遭,他却连半句斥责之词,或者一个不悦的眼神都欠奉。事实上,他既不以长官的身份加以约束,也不跟大伙儿一起看热闹,就仿佛一个不存在的人…总之,耿佥事此人,让他们这几个常年游走于皇宫、官场和民间,自认阅人无数的老江湖也摸不到底。
想到了这里,不知为何,陆江北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寒意,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那两个小道姑走路真的很慢啊。”说着举目朝山下望了望,“咱们大伙儿在这边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没看见她们走上来,而且一点踪影也无,真奇怪啊!”
段晓楼也觉得不寻常,忙运功于双耳,静听一会儿,皱起了剑眉:“的确,连她们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喂,她们不会出事了吧?不如我们去找找…”
高绝板着一张脸催道:“快上山,我饿了。”
陆江北拍一下段晓楼的肩头,忍俊不禁道:“你何必瞎操心,或许人家是不愿与咱们同路,所以故意落在后面了。你忘了,刚才咱们跟在人家后面,擅自听了半晌女孩家的悄悄话,你还出声笑人家,她心中一定是恼了咱们。快走吧,彼此都在一个道观里,还怕以后见不着么?”
于是,段晓楼安分地闭上嘴,一行人继续前进。
谁知走了一会儿,廖之远又不安分了,他用手肘捅了捅段晓楼的腰,斜目道:“喂喂段少,对那一位容貌清丽、谈吐雅致的小道姑…你也是纯属好奇,‘无关风月’吗?”
段晓楼的耳朵发热,没好气地冷哼道:“没完没了了你,又提她干嘛!”
“嗷嗷嗷!”廖之远狼叫一声,“段少,你的耳朵都红了!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你胡说够了吗?再胡说八道吃我一拳!”
“依兄弟我瞧,这小丫头真挺不错的。喂,把头转过来,别不理我嘛!我觉得,起码比你从前领回家的那些都强,带回去给你母亲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再等上几年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给你做一房小妾倒是绰绰有余。嗯,你把她从清苦的道观中‘救’走,也算是她的恩人,她一感激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
“滚!越说越离谱,有个影儿你就蹦出个子儿来!你怎么不带她回去见你娘!”
“哈,大伙儿听啊,段少终于招供了!他心里…已经有个影儿了!”
“野山猫,你还想找打是吧!”
※※※
“小逸,为什么咱们又要返回去?之前你不是说,我们不能去找那个受伤的人吗?而且刚刚那些人是官差,那林子里的伤者不就是他们要捉的坏人吗?”
“别问这么多了,看,这种形状的草,你也帮我在附近找一找。”何当归一扬手中的圆叶草。
“哦。”真静听话地弯腰帮忙去找。
找了片刻,两人得了五六株那种圆叶草。“好了,有这些也够了。”何当归拉起真静,微微一笑,“走,咱们去救人。”
“救人?好啊!不过咱们帮助坏人,没关系吗?”真静眨眨眼。
何当归的手攥成拳,指甲把手中的草掐出了汁液,目若寒星,脸上似笑非笑:“真静啊,世间之事,不是非善即恶的,就像你们出家人常说的,善恶均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