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宫宴,如筝也细细匀了一层薄粉,颊上轻扫了胭脂,又用同色的胭脂点了唇,便起身接过早已备好的樱色交领挑绣折枝百合的短袄配白罗绣七彩草虫纹的马面百褶裙外衣,仔细穿好,因早间天凉,又加了一件素面滚藕色云纹襈边的青色披风,便匆匆带了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浣纱和待月,向二门走去。
行至二门上,略微等了一会儿,便见薛氏带着如婳施施然走了过来,如筝赶紧上前见礼,便随薛氏出了门。
母女三人上了薛氏的绿呢帷车,跟着骑了马的林侯和如柏,朝着皇城左近的太子府行去。
车行在青石路上,如筝觉得车内闷热,便将披风解下,放在一边,薛氏看着如筝笑到:“筝儿是大了,这一身装扮亮眼又得体,看来必是精心选了的。”
如筝心里一沉,脸上却笑盈盈地:“母亲夸奖了,筝儿哪会打扮呢,这还是丫头婆子们一起帮着参详的,女儿容貌平常,也只能靠衣装略加点缀,也好不失了侯府的面子,哪像妹妹,平日里便是明丽无双,如今仔细打扮了,更是把满京师的世家女子都比下去了。”如婳听了她的话,虽然知道她未必十分真心地夸赞自己,心里却也受用,当下甜笑到:“大姐姐谬赞了,我也是靠母亲参详着打扮才勉强能见人呢,话说回来,姐姐怎么不用钗呢?”
如筝笑看着她头上的红宝石步摇,指指自己头上梅花钗:“这不是?”
如婳凑过去仔细看来,笑到:“大姐姐怎么用个这么普通的钗啊。”笑容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
如筝笑到:“这便很好了。”
说话间,车子已行至太子府门口,丫鬟们不能入府,伺候着薛氏和小姐们下了车,便返回车内等候,薛氏带如筝如婳在内侍的引导下前往内院拜见太子妃,男客们便都留在了外院等着参见太子。
如筝跟在薛氏身后慢慢行着,低眉敛目,不敢出一分差错,穿过几个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入目的是一座开阔的庭院,四周被各色鲜花环绕,院中已经摆好了矮凳和长几,想来这里便是太子妃招待春日宴之处了。
此时,内侍退下,几名宫装婢女走到近前,施施然下拜:“恭迎定远侯夫人,夫人和小姐请随奴婢就座。”
薛氏笑着应了,带着如筝如婳随宫女行至一排长几后坐定,便和旁边相熟的贵妇人轻声寒暄起来。
如筝略微抬起头打量着周围,她们来的尚早,周围只是稀稀落落坐了几家子官眷,如筝一一看去,发现谢氏和琳琅也在座,却不好离座去找她们,只得起身遥遥冲着谢氏福了福,谢氏慈和地笑着,琳琅则笑着冲她摆摆手,被谢氏一瞪,又缩回去了。
如筝失笑,却听见身旁如婳周围笑声渐起,却已经聚了一大群官家小姐说笑着,如婳左右应酬着,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看上去竟然是这群贵女的核心,如筝看到了自家表姐薛瑜,再有一些便不认识了,不由得感叹自己前世懦弱幼稚,生生被她抢尽了定远侯府嫡女的风头。
如筝低下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急,不急,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她们母女欠自己母女的,一样一样讨回来!
渐渐地,周围笑语声渐稠,命妇和各家小姐们三两一群说说笑笑,如筝又从人群中发现了霜璟,正互相笑着遥遥见礼之时,突然院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着青衣的内侍走入,扬声道:“太子妃到,恭王正妃到~~~”
众命妇小姐忙离座,按品级分排站好,向着主位方向恭敬拜下:“臣妾(民女)恭迎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太子妃走到主位前站定,抬手道:“众位夫人不必多礼,请起请坐。”
太子妃一个眼神,旁边内侍便宣布开宴,端着珍馐美馔的宫女将五彩花蔓寿桃的瓷盘一一摆放在各长几之上,众家命妇起身谢了宴,重又落座,春日宴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间,如筝抬头看着主位上盛装的太子妃和恭王妃:今日的太子妃顾氏盛装之下明艳贵气,如筝晓得,这位顾家嫡长女,也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儿顾夙淳,十六岁时便由皇后做主嫁给太子为正妃,虽不甚得宠,却因为后族嫡长女的身份地位稳固无比,前世的如筝出嫁后,也听了不少这位太子妃的事,据说是个极厉害好妒的主儿,搞得太子府里各位良姊和妾侍们风声鹤唳,而且直到前世的最后,如筝也没听到太子立侧妃的消息。
这样一位厉害人物,又与自家政见不和,如筝不敢多看,生怕入了她的眼被责怪了僭越,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恭王正妃凌氏,与太子妃异曲同工的,这凌妃也是宫内凌贵妃的侄女儿,正是这一辈凌氏的嫡长女,凌霜璟她们的长姊,说起来,如筝还是可以叫上她一声大表姐的。
听老太君说,自家这个大表姐从幼时便机智多思,曾被人笑称是“女诸葛”最难得还温婉多才,因凌贵妃的缘故,自小便与恭王青梅竹马,及笄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恭王妃,据说与恭王伉俪情深,在明德帝眼前也极有体面,此时她柔柔地笑着,不时附和着太子妃的话,完全看不出两人的母家政见相左,如筝不禁感叹这些宫内的贵妇们活的也不易,不也是明争暗斗么,当下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位侧室:
22春宴(二)
左侧坐着的恭王侧妃便是自家大表姐,琳琅之姐崔潋滟,她出嫁时如筝还小,对这位表姐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极温柔,如水般清纯明澈,早早便嫁入了恭王府,成为位分仅次于凌妃的侧妃,虽不如凌妃得宠,却也被恭王看的很重,视她为益友,难得的是这样却未被凌妃忌惮,反而深得其喜爱,视如姊妹,她装束不同于其他命妇贵气华丽,只穿了一袭淡藕色的长衫,配着青色织锦挑花云肩,简素清雅却略显单薄,此时她看如筝看着自己,柔柔一笑,笑容如五月春风,让如筝心里一暖,也甜甜笑了。
此时太子妃身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将众人的目光拉了过去,只见太子妃旁侧一位盛装女子陪着笑,整个人让如筝想起一个词“花枝招展”,不用问也知道,这位便是太子妃身边唯一一个尚有几分体面的妾侍,出身皇商薛家的太子良姊薛氏了。
此时的薛氏一边笑着为太子妃斟酒,一边和几位命妇说笑取乐,当真是八面玲珑,太子妃看着她笑到:“你也别光顾照顾着我们,也坐下用些酒菜。”薛良姊笑着应了,却依旧在她身旁伺候着。
太子妃笑着低声对凌妃说道:“你看你府内一团和气地多好,潋滟也好,其他人也罢,都是端庄本分的,我府中偏偏尽是一帮狐媚子,一个两个地就知道往太子爷身边凑,也就是阿玔还算懂事,”说着她对着薛良姊赞许的笑笑:“还算和我心意。”
薛良姊执起银筷,为太子妃夹了一块琉璃白菜,笑到:“那不还是太子妃殿下调/教的好,妾身刚入府时,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又掩口笑到:“其实妹妹们也大多是好的,只是年纪太小,还要太子妃多多调/教才是。”
看着太子妃赞许的笑容,薛良姊谦和地笑着,心里却对自己的明智暗自得意:亏得自己懂得看眉眼高低,入府后不急着巴结太子,反而对太子妃恭敬有加,如奴婢般亲自操持她的起居饮食,久而久之终于得到了太子妃的信任,渐渐超过了那些身份高贵却以色事人的侍妾们,成了太子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良姊,想到这里,她笑的更甜了。
如筝看她笑的得意,不禁用余光瞄向如婳,果然她见到自家表姐得宠,脸上也隐隐现出得意之色,反倒是薛氏低眉顺眼地作出谦虚的样子,如筝看了心中冷笑:薛家出来的人,一个两个都是八面玲珑机心暗藏的。
此时,太子妃顾氏放下酒杯笑到:“这样干坐着饮酒却也无趣,本宫听闻各家小姐多有才艺,不如今日就在这里展示一下,咱们大家也好乐一乐,如何?”说着便拍拍手,就有宫人拿上文房四宝,箫笛筝琴等物。
如筝前世虽然很少见识这样的场合,也知道这是这种宴席惯有的套路,不过是上位者拿臣女们找点乐子,有心往上爬的贵女们则想尽法子入主子青眼,给自己铺上青云路罢了,如筝虽不想参与,但乐得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京师贵女们的才艺,以后也好多些谈资,便也打起精神看着。
此时,薛良姊突然看了看如筝她们这边,附在太子妃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子妃点头笑到:“听闻定远侯府嫡出的二小姐林如婳擅长画艺,还真是人如其名啊,不如便以这满园□为题作画一幅可好?”
被太子妃亲自点到展示才艺,乃是偌大的荣幸,如婳起身行礼,略带娇羞地应了,如筝心里冷笑,不知为着这一出,薛氏又下了多少血本呢,不禁也有点笑她不知足,如婳的目标又不是进宫为妃,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抢尖拔上呢?
她自思忖着,没想到旁边如婳突然说到:“臣女多谢太子妃殿下厚爱,不过臣女虽可厚颜画上几笔,作画耗时太长却也无趣,好在臣女家姐擅长音律,故臣女斗胆建议,让姐姐抚琴或是吹笛为伴,也省了大家干看着无聊。”
她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好心提携自家姐姐,如筝却暗自恨得咬牙,面上却不敢显现:旁人不知情,如婳却是最知道她于四艺上几乎是一窍不通的,若不是前世苦练,现下的自己就只能告罪推辞或是于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到时候外人只会笑话她胆小上不了台面,还会怜惜如婳好心提携他人,却连累了自己。
想到这里,如筝强自按下愤怒,微笑起身冲着太子妃福了福:“是妹妹谬赞了,臣女琴艺不佳,不敢污太子妃和王妃贵听,还是请别家小姐与妹妹合作吧。”说着,她瞟向如婳,果然看到如婳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太子妃还未说话,旁边薛良姊朗声笑到:“哎呦,筝儿你过谦了,婳儿常提起你琴艺过人,怎么,今日是不愿为太子妃和王妃抚琴么?”
如筝听她话语,字字诛心,正要咬牙应下,却听旁边一个温婉清澈的声音柔声说道:“筝儿的琴艺,是儿时和我学的,我奏一曲也是一样,还请太子妃赏光一听。”如筝抬头看时,却是自家大表姐崔潋滟,心里不由得一震:
潋滟的琴艺她是知道的,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当年也是这样的贵女聚会上,她一曲《山河庆》技惊全场,也正是这一曲,让他入了当时在场的凌贵妃贵目,又因想要拉拢武国侯府的关系,凌贵妃做主为恭王求了她来做侧妃,让她痛失嫁给自己心上人的机会,这也是她心里一直的痛,以至于嫁入王府之后,便很少抚琴了。
如筝见她如今为了自己,不但要自揭伤疤重拾琴艺,还要以王府侧妃的高贵身份来做这种臣女才做的事情,如筝怎能不感动心疼,当下深深一福,笑到:“多谢侧妃体恤,只是您这样一说,筝儿倒想起了儿时向您讨教琴艺的事情,此时当着太子妃和各家夫人姐妹们的面,筝儿便斗胆奏上一曲吧,也算是向您这位师父报一报近日所学。”
潋滟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又笑到:“如此甚好,还望太子妃不要责怪筝儿琴艺粗疏。”
太子妃笑到:“崔侧妃你教出来的徒弟,必是好的,本宫可是更期待了呢。”
如筝和如婳这才行礼离座,如婳自走到桌案旁,执笔调好颜色,环视了满园花卉,便开始下笔勾勒,如筝则走到放着乐器的案几旁,挑了一张凤尾梧桐木的筝,坐下试了几个音,抬指奏起了潋滟奏过的那曲《山河庆》。
第一串琴音响过,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满园贵妇不约而同地都禁了声,参加过数年前那场宫宴的命妇们,一时都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又听到了当年崔家小姐的绝艺,与潋滟的琴曲比起来,如筝所奏的山河庆少了几分华丽温婉,却多了几分大气欢快,虽于技艺上略逊于潋滟,却贵在应景,短暂的寂静后,是各家贵妇赞不绝口的恭维之声,薛氏心里惊异愤怒,面上却要装作欣慰骄傲,心里暗恨:眼见着抬高自家女儿让如筝出丑的布置却成了如筝一鸣惊人的良机,不禁暗自怪如婳多事,再转念,心里又是一紧:没想到自家这个时时谨慎处处顺从的继女,却有此等深藏不露的城府。
旁边如婳心里的惊异更甚薛氏几倍,原本是想看如筝出丑,抬高自己的同时也给最近处处和自己作对的她一个教训,却没想到自家这个长姊竟然凭空冒出如此绝佳的琴艺,一时惊得她忘了落笔,直到看到薛良姊焦急的眼色,才强自压下惊诧愤恨,专心于画纸之上。
不一会儿,如婳所作的芙蓉春意图完成,如筝的琴曲也落下了最后几个音,有宫人拿着如婳的画作向各家命妇们展示,只可惜经过了刚才的惊艳的琴曲,众家命妇的心思早已不在画作之上,赞许之言也带上了敷衍的意味。
太子妃笑着赏了如筝和如婳,便叫她们回坐。
如筝施礼回坐,不禁看了看主位上的潋滟,只见她眼中也带着一丝惊讶,更多的却是欣慰和爱怜,如筝心里一暖,刚刚的愤怒也消了几分,旁边的如婳此时却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眼中却深藏着满满的怨毒:“大姐姐果然是琴艺过人,技惊四座啊!”
如筝看她略带扭曲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便舒畅了很多,当下笑的真挚:“哪里,还不多亏妹妹提携,姐姐才有这一展才华的机会?”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如婳愤恨欲死,又不得不咬牙忍了,低头吃酒。
此时,从院外匆匆走入一名内侍,行至太子妃座前跪定:“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刚刚在前厅听到后花园这里有乐声响起,甚为赞许,让奴才来问问,是谁家贵女所奏。”
内侍的一席话让如筝心里一惊:本朝这位太子于男女之事上可是风闻不佳,自己若是因此事入了太子的眼,可是大大不妙,但此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太子妃当下冷笑到:“你回去禀了太子,便说是定远侯府小姐林氏所奏,告诉太子,难得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技艺,实属不易,本宫已经赏了她和她妹子了,便不用太子多费心了。”
内侍如何不知太子妃话里深意,当下冷汗直流,叩头称“是”,转身便出了院子。
如筝这才放下心来,太子妃没有说出自己的闺名,言语上又暗示了太子自重,看来自己这一次不会落下什么后患了,当下心情愉悦,自斟酒吃了一杯。
之后又有几家的小姐展示了才艺,但却没有刚刚如筝那样出彩的表现了,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妃宣布宴席结束,让大家自己随意游览,便带人回去更衣了,众人忙起身行礼,待太子妃和恭王妃等人走了,便有内侍和宫女来引导各家夫人贵女游览花园,薛氏看了薛良姊临走时的眼色,交代了几句便向着薛良姊宫室走去,如婳无奈只得强笑随了如筝在园内慢慢游览着。
走着走着,园子里渐渐能够看到各家公子的身影了,这正是春日宴的传统,说白了便和五月初五的端阳上原游相似,是年轻男女难得能够略微自由相处的节日,只是端阳上原游全京师所有少年人都会参与,而这东宫春日宴,则是专门为贵族公子小姐们所设,现下,太子还陪着诸位已经有了家室的皇亲勋贵们在前面吃酒,各家未婚的公子们则悄悄来到后园把握着难得的机会与自己心上人相会闲谈,或者在闲谈中寻一寻可能成为自己心上人的姑娘。
如婳看到园中男子渐渐多起来,刚刚的不悦才被冲淡了几分,不时左顾右盼,在人群中寻找苏百川的身影,如筝则高兴落得清静,自己安心看满园芙蓉开的正好。
不一会儿,便听得身边如婳身上环佩轻响,如筝抬头看时,果然是苏百川正在不远处赏花,旁边似还跟着什么人,半身隐在花丛后,看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某奚本文第一个十万爪出来,今日加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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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23春宴(三)
不一会儿,便听得身边如婳身上环佩轻响,如筝抬头看时,果然是苏百川正在不远处赏花,旁边似还跟着什么人,半身隐在花丛后,看不清楚。
如婳羞答答地举步欲走,却突然停住,回头向着如筝到:“长姊,咱们去那边看看白芙蓉吧?”
如筝知道她是想和苏百川“偶遇”又怕太突兀有损闺誉,便要拉了自己一起,随不愿再见苏百川,却也不想短短时间再得罪这位大小姐一次,便点头应了,跟在她身后走过去。
如婳装作偶遇惊喜地样子,冲苏百川福下:“苏世兄,好巧,世兄万福。”如筝也跟着她象征性地福了福,便转身去看旁边的白芙蓉。
如筝主动闭目塞听,本想装个称职的背景,却不料苏百川突然越过如婳向着自己道:“如筝世妹,多日不见,不知世妹可安好,前次落水生病,如今可大好了?”
再听他熟悉的声音,如筝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怨恨焚心之感,只是腻烦不耐,却也转身施礼:“多谢世兄挂念,已经没事了。”起身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还往如婳身后缩了缩。
苏百川愣了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刚才愚兄听后园琴声,有如天籁,太子派人问了才知道,竟然是世妹所奏,实在是技艺惊人,愚兄佩服。”
如筝听了心道不好,没想到自己此举竟然入了他眼,想想也是,前世他就是最喜欢所谓才女,自己被他厌弃而如婳入他青目,也多有四艺的因子在里面,当下心寒厌恶,强笑到:“世兄过誉了,婳儿妹妹作的芙蓉图才是绝佳,我的琴不过是陪衬罢了,有空世兄一定要观赏一下婳儿的画作啊。”说着便转向如婳,果然在她眼里看到了嫉恨怨毒的寒光。
如筝虽不怕她,却也不愿惹麻烦,当下笑到:“素闻苏世兄好画,不如指点我家婳儿几句,小妹便先告退了。”说着便要退下。
谁知苏百川却并未见好就收,反倒上前一步:“世妹留步…”
如筝心下烦腻,又不知该如何躲开他,身体不自觉地向旁边一闪,便见身边一株三醉芙蓉(醉芙蓉:又名“三醉芙蓉”,清晨开白花,中午花转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为稀有的名贵品种)后闪过一张脸,此时时辰尚早,三醉芙蓉正是白中带粉的颜色,映着这张莹白的面庞,一瞬间竟让她忘了苏百川带来的烦躁。
如筝且惊且喜,后退一步福□:“苏三世兄万福。”
苏有容拂开花枝,走到如筝面前,浅笑着一揖:“世妹别来无恙。”
如筝好容易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当下赶忙寒暄了几句,便和他作伴赏起醉芙蓉来,仿佛忘了回头和苏百川及如婳道别似的,也就没有看到如婳暗自松口气的神色和苏百川眼里微含的寂寞和惊异。
如筝估量着已经离如婳他们远了,才暗自松了口气,浑然忘了刚刚和苏有容正说到哪里,不由得回头看看他:经过了上次的惊讶,如筝已经对他的转变适应了很多,故而今日再看到他黛青色暗绣竹纹的束腰直身配月白色鹤氅的的衣着,便没有多惊奇,反倒觉得这样的装束把他相貌里的阴柔之气压下去了七八分,反而显得干练又不失清雅,甚为得宜。
苏有容见她表情转轻松,如何不知她心里所想,实际上他刚刚贸然钻出来,也正是为了给她解围的,当下便笑道:“如何,终于摆脱我二哥,松了一口气?”
他声音醇厚,语气柔和,不知怎么的便让如筝紧绷的心防放下,居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马上又意识到不对,红了脸道:“苏三世兄,我不是…失礼了…多谢。”
苏有容却不责反笑:“哈,这有什么,他那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看如筝头更低了,他又笑着低头冲她眨眨眼:“世妹若是要谢我,便不要叫我苏三了可好?你不知,苏三是个女子的名字…”
如筝大惊,赶忙福身赔礼:“如此,对不住世兄了…”思来想去又不知叫什么才好。
苏有容看她窘的可爱,当下笑到:“是呀,我二哥是苏世兄,我又该叫什么好呢…”
如筝见他沉吟,以为自己又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咬唇不语。
苏有容看她尴尬,也不再逗她,轻声说了句:“若蒙世妹不弃,愚兄表字子渊。”
他一言出口,如筝心里一颤:子渊…前世自己私下里和苏百川提起他时,也曾这样称他,想想前世之事,她一时心酸,面上却莫名红了,几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声:“子渊世兄万福。”逗得苏有容又轻笑出声。
看着他温润的笑容,如筝那一点点的心酸终于散去,此生的他和前世相比,实在是变了太多了,这样的巨变,让她的心酸都显得模糊不真实起来,仿佛心里的那根刺,也在慢慢变得柔软。
她心情转好,才想起对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同龄男子以字相称,实在是一件略带暧昧的事情,不由得又红了脸颊。
苏有容看着如筝,心里也感叹:这小姑娘对着自家那天然发光体色艺双绝,不对,是才貌兼备的二哥都能冷面以待,反而常常对着自己脸红,这反常行为让他…略骄傲啊!
他心里眉飞色舞,脸上却一片平静,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刚刚听到世妹的琴音,实在是悦耳动听,想必世妹一定也是雅号音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