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聪明人都是醒悟了,军户们打胜了,以后方家集这里的天下,怕是属于这些更加凶恶的军户们的了。
“看枪尖上,还有血滴往下滴。”
“不至于啊,冯闯子最少带了三百人以上走,都是拿着武器,怎么就没打过呢?”
“现在盐丁们都散了不是?”
“死伤肯定不少,我看到了,这些军汉身上不少人都带着血迹,总不能是他们自己的。”
“呸,全死了才好,全死了老子才解气。”
“打跑一批恶的,但愿新来的这些不要吃的太急,这些人可比盐丁饿多了。”
这一句话,是把集上的人都说的一惊,确实,盐丁虽恶,不过这些年好歹吃饱了,做事都有一定之规。
这些军户打跑了盐丁,集上现在一个盐丁也没有,收盐的渠道原本是盐丁看着的,每个商行都要给盐丁们抽分。
还有饭馆,旅店,各种铺头,甚至还有两个赌场,都是归盐丁来管,每个月都要上供,都有一定的数子。
实说话,只要有规矩,哪怕抽分的银子重了些,好歹是有规矩可守。
就怕这些军汉穷的厉害,想要在集上一口吃成个胖子,那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看吧,能打跑冯闯子的不是笨人,底下怎么办,人家肯定会拿出个章程出来的。”
“但愿如此!”
议论声中,车队也是继续前行,没过一会,就到了利丰商行的所在。
商行就是建在码头边上,仓库什么的紧靠着码头,大冷的天,干活的民夫们却是把号子叫的热火朝天,身上脸上都是热气腾腾的汗水,而往船上送过去的,就是浮山这边的土物特产。
当然,大包大包的盐就很不少。
够资格绕开官盐这么明目张胆经营私盐的都是有根底的大商行,背后的势力千丝万缕,反正没一个好惹的。
只要进了商行,上了船,就算巡检司也不好过份和商人为难,人家该交的银子全部交过了,再为难,就是捞的太过了。
张守仁在码头上一看,就知道这个利丰行不是简单的角色,怪不得能在这方家集一家独大的经营垄断生意。
这也映证了他的想法,这家商行愿意比真正私盐多付最少三钱银子,肯定还是有想法的。
正文 第90节:第四十五章 善后(2)
“草民拜见副千户大人!”
苏万年早就进了商行,这时匆忙而行,身后是一个穿着绸缎棉袄的商人。
张守仁听的心里也是极感舒服,虽然对方这是应付所有人的商人作派,但这种恭敬客气做的很自然,职业的很温馨。
当下便也客气,抱拳还了一礼,笑道:“李掌柜是大财神,应该本官给掌柜见礼才是。”
这姓李的商行掌柜笑的浑身的肉都哆嗦起来,只顾着拍腿道:“小人哪敢,真真当不起大人说的这话。”
他笑的如此夸张,张守仁却是发觉对方眼神中有不浅的惊惧之色。
显然,这一次的大手笔的战事把这胖子商人给吓住了。
一死几百人,闹这么大动静,下一步究竟如何?商人逐利,为了利润可以不择手段,不过在危及性命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先顾着性命的。
大约这一次试探的结果有这么严重,事情搞的这么大,张守仁一出手的惨烈程度都是远出这个胖掌柜的预料之外吧。
“我有话也就和掌柜直说了吧。”
发觉对方情绪,原本想和对方谈进一步合作的事,这一次可以先不谈:“李掌柜,我们送来的盐,你照市价收,反正向来的规矩就是这样,能突破巡检盐丁巡查的,到这边你就按价收盐,别的一律不理,不和你相关。”
“是是,大人说的是!”
“至于我和冯巡检的过节…”张守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接着又道:“此事解决之前,本官不会强迫利丰商行做什么,这一点,请掌柜放心。”
这个李掌柜现在最怕的就是这此军户大爷不守规矩,强行拆分他和巡检司的关系,或是叫他做出些逾规的举措。
他一个商行掌柜,哪一边都不是对手,还真是左右为难。
现在听着张守仁的话,真是敬服万分,忙不迭道:“是是,大人真是明鉴万里,一切都在洞烛之中,这个这个,小人也就不必多说了,这就下去,张罗点检这一次的盐货,一定叫大人满意就是。”
“好,本官在此候着。”
李掌柜忙不迭的去忙去了,外头的车队也是解开绑绳,开始叫商行的人过来开包抽查。
一是查重量,二是查质量。
一看之下,商行人的都是十分满意。
他们宁愿冒险,也要和军户合作,自然就是对巡检司和盐场送来的盐不满意。虽然不会象正经发卖的官盐那样,七成盐三成泥沙,但送来的盐质量也好不到哪去,但小的私盐贩子太少,收购的盐也是质量参次不齐,数量也很难保证。
这一次张家堡送来的盐,事先打过招呼,军户们烧煮的时候也注意了一下,虽然和以前的盐没有根本的突破,但最少整齐干净,每一包的重量相差也不多,几乎全是老老实实的一百二十斤的一担。
“大人,这是六百两的货钱,这二十两是大家辛苦的脚钱,请所有的弟兄们吃杯水酒。”
这李掌柜的出手算是大方了,二两银子就够一桌象样的酒席了,二十两够人人大吃大喝一顿也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表现显是对盐货的质量十分满意所致,张守仁也是洒脱一笑,开玩笑道:“这每一次要二十两脚程钱,咱们弟兄来的劲头也大多了。”
李掌柜赔笑道:“大人倒可以考虑留一些弟兄在镇上,盐丁已经败了,这方家集是块肥肉,大人不吃,会被别人盯上的。”
“不急,暂且还不到时候。”
此事张守仁也是考虑过,现在刚胜一仗,底下还有很多路要走,现在就把这个大镇给吞下来,还是力有未逮。
现在自己的力量不强,要收着用,这样一拳打出来人家才会痛。
分散了,容易被各个击破,被人找到破绽。
当下便是摇了摇头,笑道:“此事本官自有打算,过一阵子再说吧!”
“是,小人多嘴了。”
事情办完,张守仁也是大步出来,外头的运盐壮丁和押送的亲丁们正在说笑,一见他出来,运盐的壮丁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所有的亲丁都是赶紧列成一个个小的队列,然后再又组成大的横排队伍,一切动作都是娴熟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滞碍之处。
等张守仁到达队伍前时,一百多人已经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兵器斜握在手,两眼直视前方,腰板挺直,所有人都是如此,立刻就有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出来。
“好精强的兵,好厉害!”
隔着窗子,满头大汗的商行掌柜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的眼光已经只能随着外头的士兵的行动而转动着,刚刚在聊天说笑的时候这些士兵没有什么太优秀的表现,他也是一直在想这些穷军户扛着一杆大枪怎么杀败的盐丁,到这个时候,一切答案就尽在眼前了。
正文 第91节:第四十六章 反制(1)
第四十六章反制
“谁叫你们散开的?有没有布警戒?”
一到方阵跟前,张守仁便是黑了脸。
这个大人,不是带兵和训练的时候,笑呵呵的十分好说话,也能和大家偶尔开开小玩笑,并不太摆上司的架子。
但只要一翻脸,涉及军纪什么的,那就肯定是六亲不认,谁的面子也不给。
等张守仁看到孙良栋的时候,这个刚刚还在吹嘘自己杀了七个,超额完成任务的小旗官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也躲不下去,面对张守仁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禀道:“回大人,是安排了下官负责秩序,警备是做了,本小旗的十个,三个受伤回去了,剩下的七个,已经四散巡逻去了。”
“嗯。”张守仁点一点头,冷然道:“看这里的样子,原本要抽你一百军棍。不过你还知道放线警备,饶你七十棍,回去后的三十棍,我亲自招呼你。”
孙良栋知道张守仁的脾气,此时万不可求饶,更不能害怕,只是昂首挺胸,大声响亮的回答,然后就自行退回队列之中。
这个表现,张守仁才满意一笑,自己翻身上马,令道:“全体整队,回堡!”
在他身后,亲丁队按顺序鱼贯而随,一百多人扛着长枪,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没有人说话喧哗,更没有刚刚的说笑声响,就连普通的壮丁也是老老实实的跟随在队列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敬服的表情,大胜之后,副千户大人仍是这般清醒冷静,光是这一点,明显就比大家强过百倍。
队伍在镇上穿行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得到消息,知道军户杀败盐丁的人也是十分之多,不少受过盐丁欺负的镇民也是赶了过来,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好汉做出这样的大事来。
这其中有不少是镇外的村民,一下子就有人把张守仁给认了出来:“看到没有,是那个杀韩六的小张百户。”
“对对,是他!”
“没错,就在浮山所俺们还给他送去牛酒,他还和我说过话来说。”
“果然是他,怪不得了,韩六那么狠,也是叫他一刀砍了脑袋,盐丁又算什么。”
“这个官不错,是个有良心的,赶走盐丁,方家集这边归他管才好。”
“这可不敢保了。”
“怎么不敢保,我看准行。”
嗡嗡声中,七成是对张守仁的赞誉,三成也顺带着夸赞这些亲丁。
老百姓也是略知军制,知道眼前这些排成长蛇阵的长枪兵就是大官的亲丁,尽管是对装备不以为然,但对这些亲丁的精气神和块头还是十分有可称道之处的。
在如潮的赞誉声中,亲丁们行进时的头颅抬的更高,腰板也是挺的笔直,亲丁队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为主,正是追求荣誉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自是叫他们觉得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回程的路就显的轻快多了,盐货出清,每个人脸上都带笑着,亲丁虽然是领饷银的,但都是本堡的人,哪一家没有拼命熬盐?
正文 第92节:第四十六章 反制(2)
运盐的就更欢实了,这些盐货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个多月起五更睡三更熬出来的,不是副千户大人提了盐价,谁愿意吃这种辛苦?
盐货出光之前,虽然大人有过保证,卖不掉也是照价给银,但谁的心里不是七上八下的放不下心?
这一次亲眼看到打跨了盐丁,杀了几百号人挖坑埋了,想来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难,这盐货可以正常出货,不必三钱一担送到盐场去,吃辛苦被辱骂恐吓,赚的钱根本不够温饱,现在这样,平时在家里只顾熬盐,数字够了一起送去贩卖,这样的好事,还到哪里去找。小说排行榜
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一边想一边笑,后来慢慢的就开始说笑议论起来,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不少人脚步轻快,差点要飞起来了。
“亲丁队,唱歌!”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也是知道亲丁队的小子们快忍不住了,张守仁呵呵一笑,转头下令。
张世福精神抖擞的答应下来,自己顺顺嗓子,然后大声开唱:“日落西山红霞归,将士射靶把营归…”
歌曲的旋律十分动听,歌词也浅显易懂,当然是张守仁改动后世歌曲的手笔。
骑在马上,看着四周风景,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张守仁自然也是深深陶醉于其中了。
回到堡中,自又是全堡欢腾。
张守仁解散亲丁队,由得这些小子们去闹去,自己回到官厅,把几包银子递给张世福,吩咐道:“世福,这是三百两银,各家按送来的盐斤数字发银,今晚之前,要全部发到各家的手中。剩下的几十两,派给各伤兵家里,按我们规矩的战场受伤的抚恤标准给足,一家不准拉下,知道了么?”
“是,大人请放心。”
“我要到所城去一次,这里就给你主持了。”
现在距离和盐丁的血战已经过去几个时辰,张守仁知道不能再耽搁,取了五十两银,换了副千户的袍服,系上银带,挂上腰牌,又叫张世强带着三个人当伴当,一行四人全骑上马,立刻就是威风凛凛的朝廷命官的模样。
这么一路急驰,到所城东门时,守门的兵丁也是正要关上堡门,一见有人骑马过来,这些守城门的兵丁也不害怕警备,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来人,等认出是张守仁后,自是忙不迭的请安问好不提。
“副千户大人,听说登州已经有公文过来,徐效祖煽动军户闹事,革职,徐以显罪更大,打四十板,枷号三天,革职。”
“哦,本官知道了。”
守门的小旗官拼了命的巴结,一边上来亲自给张守仁牵马,一边也是把所城最近的新闻娓娓道来。
最轰动的,当然是副千户徐效祖倒霉的事。
大家也都知道,此事是和徐家叔侄排挤张守仁有关,不过千户周炳林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不然的话,徐以显是倒霉蛋一个,徐效祖却是罪不至革职的。
抛了一小块银角子给这个殷勤的小旗官,到千户官厅门前的下马石旁,张守仁也是老老实实的下了马。
张世强去上门求见,这么一点时间,张守仁也是在门前等着,并没有自己进去。
得闲打量四周时,在几盏气死风灯下头,分明看到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立枷里,两手和头露在枷外,整个身子有点被吊起来的感觉。
这种站枷十分残酷,整个人都半悬在立枷里头,吃喝拉撒也全是站立,一天就能去掉人半条命,三天功夫,简直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徐以显这个纨绔子弟,一年只有小半年在堡中,大半年在所城,跟着当副千户的叔父狐假虎威,不把张守仁这个百户官放在眼里,现在却是这般田地,想来是周炳林故意恶整,以泄张守仁的怒气。
但张守仁对这个敌人其实没有多大恨意,向前两步,沉吟着想叫人把人放出来。
不过对面的人猛一抬头,看到是张守仁时,原本没有神采的双目中立刻显露出极其怨毒的神色。
“莫名其妙。”
这样的人,自是不必再去救他。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千户官周炳林也是亲自迎了出来。
现在他和张守仁只差半级,而过年时张守仁和兵备道刘景曜互相送年礼的事也是被周炳林知道,现在的张守仁,已经足够资格和他平起平座。
“国华,这么久不见你,听说在堡中训练士卒,怎么今天就有空来见老夫了?”
周炳林不愧是粗直军汉,上来就是打听来意,连一点缓冲客气也是没有。
正文 第93节:第四十七章 交易(1)
第四十七章交易
“回大人,”两人把臂同行,到大堂坐下,周炳林又吩咐人上茶后,张守仁一边喝茶,才一边把今天的事向周炳林和盘托出。
这么大的事,杀了近三百人,他说的时候却是轻描淡写,根本不当回事一样。
周炳林先是吃了一惊,面色青红不定,过了半响之后,脸上还是一脸的为难,一时半响,没有说话。
大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这种反应也是在意料之中,张守仁也不急,只是捧着茶碗,悠闲的吹开茶叶,品着千户府私藏的好茶。
这件事,对他张守仁是要紧,对周炳林一样是大好的机会。
巡检司养着几百盐丁,谁也不看在眼里。死这么多的盐丁,妙就妙在手尾干净,人已经挖坑埋了,尸体剥的光光,这种事,搁普通百姓叫杀人越货,斩首抄家有份,升官发财莫想。
搁在有势力的人眼中,只是看这样的事,可不可以参与其中,利益多大,风险多大,值不值得冒险。
“国华,要是老夫也派人收盐,以后这帐怎么算?”
都是聪明人,也无谓讲太多的废话,周炳林也是直入主题,根本不扯别的。
“大人,烧盐煮盐都是费事的活,要请人看着,还要自己投钱进去,何苦来?”张守仁脸上是一脸灿烂的笑容,看着周炳林,极为诚挚的道:“以后下官这边的生意不管做到多大,始终有大人一成就是。”
“一成?”
周炳林面露不悦之色,他也不是不知道下头的情形。一个百户所一般一个月就是赚十几两银子,百户只能到手几两。
现在就算把盐全部直接销到商行,才能多赚几个钱?自己才一成,那就更加不必提了!
看到周炳林拂然不悦的样子,张守仁微笑道:“这一次下官出了五百担,六百两银,去掉收盐成本和抚恤伤兵的银子,还有三百两净利,大人这一成三十两,下官已经带来。请大人莫要嫌少,登州兵备那里,下官也要送一成,还有莱州府、胶州、即墨县,都要打点,或多或少,总要有个意思…”
“我懂,我懂!”
一听说是三十两,周炳林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听到张守仁的解释后,更是大放晴天。
虽然张守仁有三百两,但确实是各方都要打点,这三百两最少再去一半,才能买个平安。三十两银,也很不少了!
当时银价虽然暴跌,通货膨胀比万历年间厉害,但三十两银也是一个知县不贪污的官俸净利了。普通百户人家,五六两银子就能过活一年,还过的比较滋润,三十两银,够周炳林养活五六个亲丁了。
就算是给宰相一级的阁老送礼,五十两的门包加二百两的红包,也就够关说一般的小事了。要是送一二千两,就够买个州县官了。
大名士钱谦益谋求复起,走周延儒的路子加上送宫里太监的钱,一共也不到两万两银子!
正文 第94节:第四十七章 交易(2)
周炳林这个千户,一年收入也就几百两,开销也大,有这么固定的一笔干股收入,很值得跟着张守仁合作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拦住张守仁的话头,周炳林的脸涨的通红,老头子就跟喝醉了酒一样,醉醺醺的,人都要飘了起来。抚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周炳林断然道:“本所是守御所,地方上有什么事,老夫就先替你扛下来。要是再不服,叫他们到山东都司那边去说去!”
明朝地方来往不易,公文往还就要好多天时间,巡检司要从官面上告状,无非是走胶州这边,要么就是直接找千户所,登州那边张守仁下过功夫,根本不怕,胶州这边再打点一下,人家最多两不相帮,山东都司那种大衙门,象冯三宝这样的地痞人物,怎么有可能把关系打点进去?
只要周炳林扛住,官面上的麻烦就少很多,兵备道再不找麻烦,一切就是顺顺当当,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国华,这边老夫扛住,不过你也要小心,冯三宝这厮掌握巡检司多年,也不是善主,你要抢他的口中食,他是一定和你拼到底的。”
“是,下官完全明白。”
张守仁呵呵一笑,答道:“大人放心,以后银子会越来越多的。”
“哈哈,放心,国华,老夫放心的紧呢!”
此后近一个月的时间,果然是风平浪静。
张家堡这边仍然是每天煮海出盐,有了上次的分成红利,所有人的干劲都是更足了,出的盐也是又多又好。
亲丁们仍然是被苦操,上次的胜利在张守仁这里连屁也不算。
几次讲评,就是把大家的表现说的一钱不值,眼前这支亲丁队,按说是十分精锐了,但以张守仁的标准来看,还真的是差的很远。
此时训练已经接近三个月,队列训练已经接近结束,大家已经可以用一定的距离和速度跑完五圈,到结束时,队列还不乱。
就算是一边刺杀,一边按既定的步速前行,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也能办的到。
张守仁还把腰鼓加了进来,一定的鼓点有一定的步速,超过或慢了,都要挨打受罚,十天不到的功夫,所有人都能按着鼓点前进或后退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守仁才勉强承认大家练的不错,已经不必再刻意一直练队列和军姿了。
这个时候,他就开始因材施教了。
短小精悍身材不是那么壮实的,就施教刀术。
院子里每天是有固定的目标,每天先练力气,再练出刀劈砍,前几天训练的时候,每个刀牌手的胳膊都是肿的,筷子都拿不起来。
等胳膊消了肿,熟悉了这种出劲和练刀的办法,张守仁才又教授刀牌配合之法。
出刀要迅猛快捷,绝不犹豫,劲力要用的恰到好处,不是每一刀都要出全力,也要看对方和战场上的情形。
刀是叫匠户们特别打的,和明军那种三斤重的轻飘飘的腰刀相比,这种五斤重的刀厚实,刀背沉重而刀锋轻锐,劈斩起来更有力道,而张守仁教授的刀法,招数其实就是那几下,但练了一阵后,所有刀牌手都是知道,这几路刀法威力极大,套路流程极为精准老到,练熟了,战场上必定能杀敌建功。
刀牌手的人数很少,一共也就不到二十人,枪阵才是锻炼的□□。
分为两排,三排等排阵的排法,战场上的步伐训练,如何保持阵形的训练,戳刺的时机等等,每一样,都是要练到熟极而流,下意识的就能听从命令时为止。
除了武器训练,火铳的瞄准和上膛击发的动作分类训练也是一直进行,哪怕是没有一支可用的好火铳,张守仁仍然挑了一些目力好的,每天坚持训练他们。
至于赤手空拳的格斗术,原本就是张守仁的强项,更是对这些士兵倾囊相授。
到三月的时候,每个新丁都经历了类似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论是军人仪表,还是体能储备,或是格斗技巧,甚至于谈吐说话,都是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因为第二个月之后,还添加了文化课程。
从最简单的三字经教起,张守仁自己讲兵书,雇了个老童生教认字,每天在这上面要花一个时辰,对于时间宝贵的亲丁来说,一开始坐下就犯困,甚至有强烈的抵触,时间久了,把字认进去了,民间又有读书最高的认识,这才把这件事坚持了下来。
这期间又出过一次货,在方家集明着虽没有留人,却也安插了几个人手在那边,有在客栈的,也有在商行做事的,那边集上有什么动静,这边都是清清楚楚。
说来也怪,冯三宝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除了打笔墨官司,向胶州莱州和浮山所告状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告状当然没有下文,查无实据,就把巡检司挡了回去。
登州那边刘景曜并没有收银子,不过也是把冯三宝的状子给驳了回去。张守仁知道,这是刘景曜对自己还有一些好印象,两边也有门生对师尊的那种关系,而且冯三宝名声太臭,不然的话,以刘景曜的性子,自己未必能平安过关。
总之到了三月时,一切顺当,又是七百多担盐从利丰行出去,八百多两银子到手,各方分润后,两个月加起来,张守仁的银库又多了四百两白银。
正文 第95节:第四十八章 进展(1)
第四十八章进展
三月底的天气,沿海这边已经很暖和了。小说排行榜
四周的山上全是碧绿葱翠,风景极佳,加上碧蓝碧蓝的大海环绕在四周,怪不得后世这里成为著名的风景区。
偶然得闲,张守仁就会骑马在堡墙和海边的几个锋火墩四处巡查,打量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的心思,谁也不懂,也没有人想猜。
差距太大,老实听命令就是。
这一天风和日丽,海风吹在身上已经大有暖意,不象冬天那样的冰寒刺骨,天气很舒服,张守仁心中却是略觉焦燥。
他现在的日子在很多人看来是和以前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人手有了,衣服都是重新做的,崭新的鸳鸯战袄,铁网裙和长皮靴,加上红缨笠帽,腰牌系在牛皮腰带上,所有的亲丁都是这样的打扮,走在路上,人人侧目,一提就是知道是张家堡的副千户亲兵。
这么一弄,士气都是极高,人人都有一种自豪感。
这是新衣服和整齐的军容,加上刻意练出来的与百姓不同的军姿迭加在一起,使得张家堡的亲丁们赢得了前所未有的赞誉和颂扬,附近军堡的大姑娘小媳妇提起来都是在背后夸赞,连带着向张家堡亲丁提亲的人都是成倍的增加。
当初选择煮盐的人大有后悔的,因为亲丁训练再累也比煮盐轻松,而且供应一日三餐,再加上有衣服鞋子发,还有一个月一两五的饷银,对比之下,煮盐的人就太亏了。
已经有不少人试探了,看看张守仁有没有再招新人的计划,但他们都是失望而归…暂时亲丁就是这么多人,没有继续招募的计划了。
这当然是受制于地盘和财力,没有真正打下来的地盘和稳定的更多的财源,张守仁养不起更多的兵了。
自己已经出招,对手的反击却是显的偏于软弱,这样的情形下,主动去赶尽杀绝是不可能的,不管是登州那边还是胶州,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最多就是方家集这边归张守仁所有,巡检司的大部份地盘,仍然是归冯三宝。
尽管这个九品巡检已经元气大伤,失掉了大半的部下,但只要这顶官帽子在头上,只要冯三宝不出招犯错,张守仁是不能再继续出击了。
蓄力待发,敌人却不给机会,这种憋屈的劲头就大了。
当然,张守仁不相信冯三宝是善男信女,对方一定在蓄力,但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来还击,这可就是难说的很了。
“大人,大人!”
就在他观察着距离海边最近,也是村口东边连接海边的废墩堡的时候,身后有人气喘吁吁的赶过来。
“什么事?一点稳重劲也没有。”
回头一看,是小旗官张世强赶了过来。这个小旗官就是等于张守仁最早的亲丁,所以他这一旗,也承担了一些近卫保卫和贴身的一些工作,算是亲丁中的亲丁,极为受信重的。
一见是他来,张守仁就知道必定是有事要自己回去,否则的话,张世强也不至于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
正文 第96节:第四十八章 进展(2)
“大人,可不关下官的事。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这人习惯称在下,小人,是张守仁勒令所有部下,只要有小旗或小旗以上身份的,一律称下官或卑职,否则要打军棍,这张世强差点犯禁,说完之后,不禁吐了吐舌头。
“你这家伙,跟我这么久,还是不稳重。”
张守仁瞪了他一眼,说起来张世强比他还大几岁,不过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不稳重的冒失鬼一样。
事实上不仅是张世强,怕是任何一个小旗官在他面前,都很少能保有自己的特性。
“那就赶过去看看,老林做事稳重,不会给我乱出毛病。”
虽然亲丁队伍不曾扩招,但暗中一直在做着准备工作。
铠甲是军国重器,虽然千户所和百户都有资格打造,不过一副铠甲少说是大几十两的本钱,现在还真的打不起,但护腕、护胫等小件物什还是打了几百套,预备将来统一下发。
长枪和直刀也是一直在打,并没有停过。
生铁张守仁那边是不停的买,柴炭是现成的,五家匠户打了这么多东西,还给堡里打了几十套新犁具,形象已经大好,张守仁也派了十几个半桩大的男孩去当学徒,这几个匠户是宝贝,手艺也是该发扬光大,等将来银钱凑手,非得一下子培养几百个铁匠和皮匠、木匠不可!
一路打马急行,堡中人见了他,自是连忙避让开,并且躬身行礼。
这么畅行无阻,来到东北角的匠户营时,远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铁块的声响,还有呼呼的风炉声,也是不绝于耳。
“林重贵叩见大人。”
看到张守仁骑马过来,老林也是带着人赶过来,就在棚子前头叩首相迎。
“都说了一百次了,这里我一天总要过来几回,次次叩头请安,多耽搁事。”
林重贵笑道:“礼不可废,我这个匠户头目要是不守礼,怎么教下头这些学徒的小子?手艺学不好还不打紧,把人家的孩子交坏了人品,那就该死了。”
“歪理!”
张守仁一笑,也不和这些人多说,这几家辽东匠户等于是自己把他们从泥潭里拉拔出来的,不准行礼也不可能。
当下先是下马,挨个问十来个学徒的成绩如何,拍拍这些小子们的肩膀,捏捏胳膊,把他们弄的哇哇大叫,最后向老林笑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事情急着寻我?”
“是火铳!”
林重贵的模样也是十分得意,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从年前张守仁就拨给精铁,发给米粮,供给吃喝穿着,一切都是往好了来,要求的就是他仿造出合格的火铳来。
标准也是下给了他,那种五六斤重的鸟枪就不要了,拼接的铳管也是不要了,就是一根整管用人力慢慢凿穿打磨,在质量上一定要保证百步左右还能击穿门板,这也是明军标准火铳的最基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