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骑兵少量披甲,有不少干脆就直接穿着军服,但仗着兵器锐利,马匹也是良驹,所以胆子很大,十天下来,和清兵小规模打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对于骑兵的门道,很多浮山骑队的军官甚至是普通的士兵都渐渐摸了进去,而时间越久,对清兵的交手也是越来越不吃亏,很多与浮山骑兵交过手的八旗兵已经感觉压力越来越大,而对方这还是没有甲胃的情况下,要是有坚甲在身,那还了得?
其实这倒是有点误会,浮山的骑队训练是张守仁按西式办法来的,拿破仑的龙骑兵,论个人技术不如列强,论马匹,法国军马也很普通,但法军骑兵在当时却横扫欧洲,除了步炮配合的学问外,就是骑兵的列阵对冲而战的训练十分厉害,现在的骑战还是讲个人武勇为主,而如果能练出数千讲究阵列队形的骑兵,威力就比现在几百人要大的多。
当然,这是张守仁的打算,也是贯彻在骑队之中,小规模的战事,这种战阵之法还没有尽显威力,要在数年之后,才真正的结结实实的给了对手一个真正的教训。
此时罗洛浑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他也在沙场上不少年了,打过几次象样的战事,在大凌河一战时,也是曾经披坚执锐,冲杀在前。
哪曾想过,绵羊一般的汉人,居然敢出城邀战?
这种诧异和意想不到的感觉在心里立刻发酵,成为一种实实在在的羞辱感。罗洛浑振臂一挥,厉声喝道:“正红旗的儿郎们,你们就看着这么一群汉狗在我们面前居然敢耀武扬威?传到家里,我们还怎么抬起头来走路看人?不要说我们的披甲人都不在,八旗儿郎,能骑马射箭的,便是战兵。现在,随我一起出战,给这些汉狗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贝子爷,他们一会就是死人了,还怎么难忘?”
“杀吧,杀吧,我浑身都在痒痒了!”
“已经多日不曾真的厮杀过了,两位贝子爷,下令吧!”
所有人都是准备停当,连那些胆气和勇力还不够资格披甲的无甲旗兵们也是如此,罗洛浑振臂一挥,大声令道:“吹角,进攻!”
正文 第933节: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正的骑兵(1)
很快,在城池下方刚刚开始整队的浮山骑队就发现了对面骑兵出寨的身影。
远远的,就能看到他们的黑盔红甲,他们与浮山骑队相隔不过三里多,出寨之后,又是略略整队,然后便是毫无犹豫的向着骑队所立的方向呼啸着冲了过来。
马蹄声,人的呐喊和啸叫声,加上呜咽吹起的号角声声,整个战场,立刻就是鲜活了起来!
今日此时,注定会有一场血腥的厮杀!
朱王礼浑身都燥热起来,今日的他反而没有穿甲,以往他会穿着镶铁叶的棉甲出战,而今日此时,自己已经是贴队,而麾下儿郎们大多不曾披甲,是以他也坚持不穿甲胃,只是一身漂亮的队官军常服穿在身上。
此时但觉全身热血沸腾,那些在几天前受的创伤也是在蠕动一般,变的十分的痒痒。
他看向正前方,但见无数只马蹄飞驰过来,而马身之上,就是那些面色凶恶,根本不似人类的野蛮对手。
对这些异族士兵,无需当成是对手,只要把对方当成是兽群便是!
他身边的另一个贴队李勇新“呸”了一声,骂道:“奴骑两千上下,就这些人,就敢冲到城下来,以为能稳吃我们?”
朱王礼道:“不必多说了,我们现在有三百三十个弟兄,结阵与他们对冲吧。”
“也好,弟兄们,生死有命,但莫要丢了大人和浮山的脸面。”
李勇新森然一语,骑队众人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不出一语,但眼神中的炽热与决心,却也是显而易见。
这些汉子,都已经算是百战余生,眼看着不少生死交托的兄弟死在敌人的刀下,生死之事,还有什么看不穿的?
而浮山的军功赏赐十分丰厚,只要能活到战后,军职,赐田,赐物,俸禄,勋章荣誉,哪一项都会叫人觉得十分值得!
既然如此,大丈夫又有何惧?
生当尽欢,死亦成雄!
最后时刻,骑队最前头的执旗军官一挥旗帜,大旗倾而向前,三百三十七骑,如同箭矢破空,又如同闪电霹雳,顿时就是向着敌人前来的方向,猛然疾冲过去!
浮山骑队,用的是矢锋阵形,犹如一根尖锐的三角尖刺,也象一柄长铁矛,快疾如电,勇气十足的插进了清军骑队之中!
站在城头的人们,仿佛就是看到一块红蓝相交的大石块,恶狠狠的砸进了黑红为主的深潭之中!
砰然一声,两边便是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几乎就是在同时,喊杀声高涨了好几倍,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发出的声响可能是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声,而呼喊之时,能爆发出来的力气又是正常时的若干倍,如果想留存于世,继续奋战,在此时,哪怕是一声呐喊,也是要拼尽全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刀光闪烁着,旗帜在挥舞着,而鲜血伴随着砍下来的人的断肢和血肉,也是在空中漫天的飞扬着。
浮山骑队的决心,还有在仓促间保持着阵列而迸发出来的战力,就犹如一柄尖刀,在清军的脏器之内,恶狠狠的搅动起来。
正文 第934节: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正的骑兵(2)
两个多罗贝子愤怒的大叫,驱使自己的亲兵去阻截疯狂穿刺进击着的浮山骑兵,然而对手的攻击力太过迅猛,根本不留丝毫的余地,这么凶猛的穿刺力下,任何薄弱的防线都是无能为力,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
这样的骑战之法,也是从西方被张守仁搬到了东方,今日一战,犹如神助一般,居然一个照面,就把清军的方阵给打穿!
清军骑战,仍然是以五十人为一队的排阵,其中二十人披重甲,持矛枪,又有三十人披轻甲,操弓矢,其实也就是辅兵旗丁,很多人根本连轻甲也没有。
在与浮山骑队接触之时,是轻骑在前,重甲在后,这样的排阵,是用来叫轻骑操弓漫射,进行火力压制,打乱敌人阵形之用。
但这样的布置,却是正好被浮山骑兵占了便宜。
清军的骑战之法,其实就是步兵战法,连蒙古人的骑马轮射都不如。遇敌则下马,先射箭,乱敌阵脚,然后才骑马于敌薄弱处进击。
或者干脆就是下马步阵,步弓先射,然后重步兵以长枪大戟紧随于后,破敌之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这样打法,是骑马步战,根本不是骑战之法。
浮山骑队,此时在骑术与骑兵阵列上,已经在清军之上,速度的控制与冲刺上,也是恰到好处。
一冲之下,就是把清军前阵的跟役和辅兵旗丁快刀切豆腐般的一划而过,那些旗丁,都是武艺和勇武不够格,或是年纪太老,或是太小,若是健壮又武勇合格的,哪怕是战力低下一些,也是会成为披甲的步甲,绝不可能还是无甲的辅丁。
这些人刚刚取出弓箭,未及射出几箭,天空中的箭雨也是稀稀拉拉的,但就在此时,浮山骑队就是冲了过来!
刀光划过,鲜血狂涌,很多无甲旗丁身上的棉袍,在浮山的利刃强兵面前,与裸露身体也没有太大区别。
骑阵刀锋过后,便是有无数旗丁,猝然落马!
在骑兵对战时,比的就是手快和眼力,还有对马速的控制。而一旦被对方砍落马下,便是当场未死或是未曾受重伤,但在乱马奔驰之中,很快就会被踩成肉泥。
而等浮山骑队冲到后阵,才遇到穿着重甲的清军重甲骑兵,但浮山这边马速已经提到最高,而阵列不乱,清军这边却因为前阵被打穿,一时间就是混乱无比,尽管清军用左臂上的臂盾抵挡,或是用勾镰枪想把浮山兵勾下来,甚至是不少骑兵直接下马,在马下用长枪或是勾镰枪戳刺勾取,但因为浮山兵马速快,反应快,这样做的效果并不佳,相反,每每有高速驰过的浮山骑兵掠过时,就很可能对这些清兵造成极重的伤害。
刀光划过,破甲而出,就算不能真正的斩破,但也可能一划而成重伤。
浮山的斩马刀,锋锐极薄,但因为是张守仁吩咐以木炭来锻打,所以韧性好,锋锐之余,也不易折断,越往刀身底部,则越发厚实,刀身流线型极佳,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
正文 第935节: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正的骑兵(3)
如果不是对长枪大戟有爱好,或是破阵需要的话,浮山骑队,恐怕就全部装配上这些斩马刀了。
战阵之中,朱王礼永远是最耀眼的一个。
他使用的是一柄重铁枪,前几天的伤势并没有影响他今日的发挥。这是一个比牛还壮实的汉子,身上的那些伤,上了最好的伤药也不过刚刚结痂,但浑身的劲力,却是使不完一样。
每出一枪,必定重重戳在挡路的清军重骑身上,在大力之下,根本也不讲是否是要害,只要中者,无不如对折的纸牌一样,轻飘飘的就落在地上。
此时清军并没有投入多少白甲,明军出城的骑队不过三百余人,以岳托和所有清军将领在内,都认为以千五旗丁加五百披甲已经够瞧的起对方,这个兵力,在关外辽东,也够包打辽军几千战兵了,区区数百骑,出动如许实力,已经是在忌惮这一支明军在城上可能埋伏的火铳手和火炮了。
岂料一接仗下,明军的表现,几乎只能用神勇来形容!
朱王礼的表现如同霹雳烈火,而李勇新则是手中一柄精钢三尖钯在手,表现与他以前一样,不疾不徐,形有余力一般。
每当有清军矛枪刺来,李勇新都是用三叉靶一叉,将对手的枪尖或是矛头绞住,然后借着对方来势一扭,马上戳刺,那力道何等之大,就是浮山兵用刀时,也是不敢真正用实力,如果是真的抡起胳膊去斩,虽然斩中人身的伤害加倍,但自己的胳膊轻则震动握不住刀,重则非脱臼不可。
而李勇新绞往对手来势凶猛的戳刺,一扭之后,对手兵器就是飞上天空,然后再顺势一叉,不论对手是否穿着铁甲,一定会留下三个血窟窿。
两个队官,各有千秋,却是领着部下,飞驰迎敌,面对清军铁甲骑兵,也是丝毫不露惧色,对战之时,居然并不落下风。
这是因为浮山骑队,移动太快,阵形保持较好,清军的人数虽多,但一千五百人的无甲旗丁被迅速扯开,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而有甲的披甲骑兵也不过五百人,其中有数十白甲,全部围在两个多罗贝子身边,以防两个贝子出什么意外,因此这么一冲之下,居然是被浮山骑队打的阵形四散,甚至有一些披甲兵都选择避让逃散开来。
这一下,清军上下,颜面无关,大营之中正在整队出来的其余人等,都是气的暴跳起来。
这个战场,就是以济南城墙为一方,清军大营为另一边,两边相隔四里不到,说的久,但这么一点距离,骑兵高速冲刺,不过是眨眼间事。
在烟尘滚滚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似乎大地都在颤抖,而众人眼前,浮山骑队虽然也损失了一些人手,但骑阵居然还保持着完整,反观身后,清军骑阵被打穿了,留下了一个相当大的空隙,在这空隙之中,是过百匹无主的战马在原地小步来回的跑着,咴咴的叫着,在它们的脚底,则是这些战马原本的主人,此时他们或是战死,或是还趴在泥土烟尘中呻吟着,鲜血在大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很快把深黄色的泥土染成了紫黑色,而几面旗帜就在泥土之中,被踩的破破烂烂,兵器丢的满地都是,如此情形,就如同这些八旗男儿,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似的。
看到这样的场面,岳托等人,瞠目结舌,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军至今,清军向来是以少胜多,以数百人战胜明军数千的记录比比皆是,前一阵,还以两千兵吓的数万关宁铁骑四散奔逃,而相隔一个月,居然就是有几百明国骑兵,把数倍于自己的八旗兵打了一个对穿,如此情形,不是亲眼看到而是听说的话,谁敢相信,谁能相信!
正文 第936节:第三百七十章 惨烈的代价(1)
“精采,精采,精采!”
城头上,张守仁虽未怒发冲冠,但也是在凭栏处,看到酣畅淋漓之时,忍不住高喝大叫,连呼精采。
骑队的任务,已经是越出预料之外的顺畅完成了!
在冲阵之后,清军骑队的阵脚混乱,披甲兵和辅丁混杂一处,白甲兵在阵中正往外冲,面对少量的精锐敌人,人多并不是优势,在此时,清方将领也是才回过味道来。
在大纛之下,似乎都能听到清军主将的怒吼声和调度声,而朱王礼和李勇新已经率部重新列阵了。
仍然是尖锐的三角形的锋矢阵形,只是这一次浮山将士们的刀尖上,却是在不停的滴落着鲜血。
每个人身上都是被汗水和血水洗过一样,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淋漓而下,但每个人的眼神之中,却只有炽热之意。
刚刚的一次冲击,已经完全叫这些骑兵体会到了什么是骑战之威,什么是骑士的荣耀!
速度,激情,还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在马背上看到前方的敌人,在颠簸中感觉大地的颤动,力量,速度,完美的融为一体,在这种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恐惧,心中唯有的,就是掌控力量的□□和对杀戮的渴望。
而挥舞马刀,挺刺长戟之时,看到敌人身中刀剑,发出惨叫,滚落下马时,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是任何一个军人都无法抗拒的。
骑兵,骑兵!
一直到十九世纪,人类自有战争行为以来,骑兵是最好的突破和追击、侦察力量,哪怕是大炮和火枪的时代,法国人的龙骑兵一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一直到机枪的出现之后,骑兵的作用才日渐削弱,但一次大战时,骑兵做为侦察力量和机动突击力量,仍然可以影响到很多战场的力量均衡。直到坦克的出现,骑兵才真正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这个时代,眼前的情形,叫一向对骑兵只是着眼于支援和补充,主要用来机动和侦察等想法的张守仁,忍不住拍打着自己眼前的城垛…在此之前,自己对骑兵的建设和训练,实在是有点太过轻忽了!
眼前的这三百多骑兵,虽然是张守仁的训练法子,但很多机巧灵变之处,已经是带队武官和普通的骑兵自己用丰富的战斗经验来调整和改进,与训练的骑战之法巧妙的融合,在此时,整个骑队已经犹如一把打磨的十分锋锐的尖刀,在重新列阵完毕后,又是向着清军主阵恶狠狠的刺了过去!
包括罗洛浑在内,所有的清军将领,都是气的大叫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的羞辱!
哪怕是明军装备最好,军饷最高,训练待遇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也不敢用三百骑就这样在清军骑队之中,冲来冲去!
当初吴三桂是带着几百家丁,为了救自家老子,在清军阵中与人数相当的敌人狠打了一场,当时清军主力目标不在他身上,居然叫他得手,于是吴三桂就此一战成名。
正文 第937节:第三百七十章 惨烈的代价(2)
象这样的例子,已经是十分稀少,明清双方都是习惯了清军攻而明军守,或是清军围攻,明军仓促援救,接着清军悍然一攻,则明军就大败亏输的标准流程了。
象满桂和赵率教那样的异类,在明军将领中是十分稀有,而且就算是这两个总兵级别的大将,也是以几千亲军和家丁组成的亲卫骑队,以多敌少,才能勉强取得对八旗兵的胜利。
但就在此时,就在眼前,就有这么一小支队伍,一再挑战和冒犯八旗的虎威!
所有清方将领都暴怒起来,无甲的辅丁被喝骂着令其闪到一边,甚至是被打落马下,披甲兵们在首领的吆喝下,尽可能的在原地组成了一个防御阵线。
这个时候,想提起马速来对冲绝无可能,很多披甲兵甚至是挑下马来,利用手中的长兵器,组成了一个薄弱的防线。
罗洛浑和洛洛欢在此时也是尽可能的聚拢在了一起,他们的亲军都是前锋营的精锐,还有白甲,这些将士身着三重铁甲,勇猛无比,他们被明军的一冲得手气的暴跳如雷,此时也是拼命聚集在了一起,面对明军疾冲而来的攻势,这些护军不退反进,就算是他们的主子,虽然不能冲上第一线,也是尽可能的靠近了战场中间!
哪怕是多罗贝子,在这种时候,都是没有丝毫怯战的表现!
很快,浮山骑兵的第二波回转的冲击,就是猛然而至!
清军的人数减少了,但每一个浮山骑兵感受到的压力反而是比刚刚大了许多。无甲旗丁是全部下马,都躲在后面射箭,箭矢不是刚刚那种稀稀拉拉的,而是十分密集,如同一群群的飞蝗,嗡嗡而至,清军的箭矢大而沉重,开着血槽放血,一旦中箭,必须立刻止血,否则就算不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战力。
箭矢过后,就是身着重甲,左手带着臂盾的清军披甲兵。
他们手中持着虎枪、八旗长枪、纹眉刀、长铁斧、月牙斧、大戟、马槊等长兵器,虽然人数不多,但也临时组成了用长兵器组成的防线,明军一至,就是用这些长兵器招呼上来。
还有一些清军使用勾镰枪,并不戳刺,而是用勾尖把浮山骑兵将士勾落下马。
只要落下马,就是跌个半死,侥幸不死,也会死在枪尖之下,或是直接被马蹄踩成肉酱。
清军到底是人多,现在收起了忽视侥幸之心,也不是那种打猎般的懒洋洋的感觉,而是被浮山兵们激起了凶性,当每个披甲兵都下定了拼命的决心时,战场的情形终于从一边倒变成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闷哼声,马蹄踩在人身上的咯喀咯喀的声响,刀枪入肉破甲的钝响,人和马的惨叫与挣扎的悲鸣,整个战场,天地之间,虽然只有几百对几百人的小规模的骑兵对战,但在在场的人看来,却是一场无比惨烈和残酷的屠杀。
一个个浮山将士被勾落刺于马上,又或是被劈斩而死,在浮山骑兵疾冲而过时,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就是这样从马上掉落下来。
正文 第938节:第三百七十章 惨烈的代价(3)
战马继续前冲,而马背之上,却是再无主人的踪影。
同样的,一个个清兵被斩马刀劈中,整个或半个头颅飞向天空,面孔上,也满是狰狞丑恶。
不断的有人落马,搏战血腥而激烈,鲜血流淌,马踏成泥,狭小的战场而凶险十足的搏杀,令得清军一方与城头之上,所有人都是屏息静气,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但罗洛浑身边的护兵加入战团后,战局开始向不利于浮山的方向发展。
第二次冲阵,浮山骑队在遇到白甲时,被阻止住了霹雳般的攻势。
每个白甲手中,都是长大的步弓。
他们弃马步战,远远的就是将弓取在手中,然后搭箭而射。所有箭矢,都是准确的飞向高速行进中的浮山骑兵们。
不少人直接是面门中箭,势大力沉的铁箭头深深的扎进了面孔之中,中箭的人闷哼一声,立时就是栽倒在地下死去了。
面门中箭,咽喉中箭,心口中箭。
每一箭,都是射中要害,弓弦崩响之时,便必定有一名浮山骑兵掉落下马。
朱王礼和李勇新满头大汗,他们已经下令,骑队不必再冲击敌人,反正已经冲刺过来,而此时各人都伏身马上,躲避这毒蛇一般的箭矢攻击。
好准头,好力道,带来的就是十分令人恐怖的杀伤!
所谓的骑射无敌,骑也罢了,恐怕八旗之射,就是在白摆牙喇兵手中!
就如此时,他们也是听到了城门处的下令退兵的声响。两个领骑队的贴队,竟是同时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第一次冲过清军阵列时,他们还想着再来几次,甚至不要步队和炮队配合,直接把这两千鞑兵给撵走打败,这样的功业,可是真的够吹上一年半年的了。
然而敌军迅速做出的反应,坚决的不惧死伤的阻挡,披甲兵们的牺牲,旗丁们的箭雨,还有白甲兵们恐怖的射术,这一切加在一起,已经给了刚刚还锐不可挡的浮山骑队很大的折损。
在风的呼啸声中,马队并没有返回出发的地方,而是折向了城东方向,这是预先选择好的退却地点,是怕清军骑队紧追不舍,绕向城东,城上的民壮可以射箭抛石,帮着浮山骑队摆脱对手。
还好,黑盔红甲的敌人没有压过来,而是又重新整队了。回首顾盼,可以看到一面面旗帜之下,鞑兵又在重新聚集,而在营门处,蚂蚁般的鞑兵在数不清的旗帜下集结,刀矛如同草木一般茂盛,而营门大开,清军整队完毕,已经在打着旗帜,向营门外行进,一场大战,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而在对面一边,浮山营的步队和炮队也是阵列完毕!
甲乙丙丁戊五个步队每四百二十余人为一阵,互相隔几步距离,成一横阵。而车队也是倾巢而出,偏厢车,轻车,一百五十余辆战车阵列于步队之前,却是一个向后的半圆形阵列。
在车队与步队之后,则是还在加固炮位的炮队,以两次冲阵的速度,浮山营就已经布阵完毕,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
队列正中,则是赤红的浮山营旗,等而同高的,便是张守仁丈二高的游击将军将旗!
北风猎猎,所有人都是意气风发,大明自万历年间以来,将领主动出战,与东虏会猎于城池之外的战事,这还是头一回!
正文 第939节:第三百七十一章 战场(1)
这样的情形,无疑是叫人十分的提气,颇有壮怀激烈之感。
虽然身上又加了几道伤痕,但能活下来,还平安抵达预先设好的迂回点,朱王礼感觉已经十分幸运。
他咧嘴笑着,对着面色沉静的李勇新道:“李头儿,刚刚杀的可真是痛快…咱们抓紧休息,给战马喂点精料,两刻,最多两刻功夫,咱们就回去,大人没准还能用的上咱们。”
骑队的任务,就是拼死搏杀,缠住清军,不使其能骚扰浮山步队和炮队布阵。
现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但身为军人,岂可以此为满足?
李勇新虽不是朱王礼那样情感外露十分粗豪的人,但在这上头两人倒是决定一致。只是李勇新点头之后,神色也是变的黯然。
他转身问道:“各哨各排,死伤清点完了没有?”
两边的主力还在集结,一时半会的还不会接触,城头上的民壮都疯了一样,无数精壮民壮脱了上衣,把鼓打的山响,轰隆隆的鼓声把人耳鼓都震的痒痒,但距离接阵还是有一点时间的…最少,在朱王礼等人看来,炮队准备之前,浮山这边不会主动出击。
现在的浮山各队都配有身兼文职的武职书记官,在清点几次后,一个用绷带吊着胳膊的书记官黯然道:“我骑队出击三百三十七人,现在,还有一百一十五人,其中还有重伤十七人,轻伤…轻伤就不提了。”
刚刚还在说笑的朱王礼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浮山骑队,出征时是满编的四百五十五人,而现在只剩下百余人,其余三百余兄弟,就算在刚刚的惨烈战场上能侥幸存活的,肯定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就是说,骑队大半弟兄,已经成为战死的英灵。
“鞑子射的箭太准了。”李勇新眼中似有泪花,但声音仍然沉稳:“我们的军服太薄,有不少弟兄就是失血过多死的,我们要备重甲。还有,我们要有铁头盔,还要有铁面具,有了这些,嗯,大人一定会给我们备齐这些,有了这些具甲,老子敢说,三百对五百,鞑子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等着瞧吧!”有人恶声发狠。
“不必等太久的。”有人冷然道:“一会步队将鞑子击败,我等追斩逃敌的机会就来了。”
“没错!”
朱王礼两眼发红,瞪视着不远处的战场,但人却翻身下马,然后就是松开马肚带,卸下马鞍,一切动作熟极而流,现在要紧的就是把战马的体能重新恢复,然后就等着追斩逃敌…他们对张守仁和浮山步队有强烈的无与伦比的信心,那是因为刚刚他们还在敌阵中穿梭而过,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女真,确实是在具甲和反应上,射术上,兵器的使用上,体力上,都是有过人之处,但人都是对不了解的敌人才十分畏惧,窗户纸一戳破,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眼前这个敌人,浮山营吃的下来!
正文 第940节:第三百七十一章 战场(2)
不远处的城头上,张秉文等赶过来的文武大员却是持不同的看法。
看到浮山主力出城,城门洞开,张秉文和冯馆等人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们个个都是听到消息后赶来的,上午在北门已经闹的鸡毛鸭血,附近百姓已经开始罢市闹事,折腾半天,也没有几家人家愿意让出房舍,而衙役们也不出力,事情是明摆的,等丘磊所部一进城,两边肯定生嫌隙,到时候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上头的官员们总以为人多就是好的,但越是在下层的,见事越是清楚。
浮山营的武器装备,士气,军纪,下头的人看的很清楚,十个鲁军也未必打的过一个浮山兵,等两边一打起来,他们现在做的事就是看出偏向哪边了,真卖力替鲁军得罪百姓,还在浮山那边不讨巧?姥姥!
过了午时,好不容易把气咻咻的丘游击给哄走了,众官儿正头疼时,突又传来浮山营全营出击的消息。
这一下可真是把所有官员都惊呆了,张守仁和他的浮山营如此刚烈,受了一点委屈便是直接暴走,这一点可是把所有的文武官员都吓呆了,听到消息的时候,他们的耳边就如同打响了一颗炸雷一般,然后是一颗接着一颗,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时半会的都是说不出话来。
和几倍于自己的东虏决战!
和几倍于自己的东虏在野外决战!
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疯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听到这么奇怪的话?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根本就是自己的臆想…
但当所有人赶到西门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是证明了一切,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瞪视之中,浮山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已经预备要和清军开片了。
“关上城门,赶紧关上城门!”
半响过后,张秉文才惊醒了似的,惨白着脸,大声下令。
“大人,”城头有人提醒道:“张将军说,留下城门好救治搬抬伤员…”
“屁,全是屁!”
张秉文挥舞双手,全无一方大员的风范和矜持了:“你当他们还进的来?嗯?一会东虏大举进击,浮山营溃败,不关城门,我等立刻就成刀下之鬼了,快,传我的令,速关城门,违令者,立斩不赦!”
现在浮山营全营出击,留在城内的也就是总社名下的义勇民壮,虽然浮山营甚得众心,这西门附近的义勇更是编成哨队,接受浮山指挥,十天下来,已经令行禁止,十分融洽,但张秉文是方伯布政使,身边还有冯馆这个都司,还有兵备佥事,知府,历城县大令,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可以忽视的大人物,当下总社留在西门的人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声抱歉,接着便是将城门缓缓关上。
在关闭城门的过程中,离的很近的浮山兵都是发觉了。但张守仁等人只是回头冷眼看了一眼,接着便是吩咐在城中待命的军医和护兵都出城来,在城门外临时建立一个救护点。
正文 第941节:第三百七十一章 战场(3)
至于城中的事,自是等战后再说。
“三十五面牛录旗,九个甲喇旗,汉军旗,北虏的军旗…”
军阵之中,部下们都是有自己的事情忙活,只有张守仁,此时居然一身轻松,只顾着在点着对面的旗帜。
认旗,将旗,背旗,黑盔红甲的士兵在阵中,阵前和阵后是数不清的穿着青布棉袄箭袍的无甲旗丁。
万人成阵就是无边无际,清军这一次出战的估计也是在万人左右,至于那些掠来的汉人估计是不能带出来了,军阵之中,张守仁看出来,汉人奴隶,也就是八旗上下所说的尼堪超哈,这些汉人奴隶平时服侍主子,什么杂活脏活累活都是他们的,此时出战,还要扛旗击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在这其中,有一些特别愿意效力的,往往会被主子记下功劳,虽然是包衣,但未来前程也很不坏。
曹雪芹的曾祖辈,就是在八旗中担当旗鼓包衣,与只做农活和杂役的汉人奴才,有所不同。
这战场上,有这么多奴才阿哈来充场面,人数自然是看起来不少了。
但,眼前情形,却是对张守仁没有丝毫影响。
“大人,”见他模样,一个参谋军官终于忍不住道:“大人是怎么判断出西南外的鞑子不是两红旗的主力,甚至连一个旗的主力都不在的?”
“傻子。”
张守仁大为摇头,笑道:“你们姜头儿就不会问这种傻问题。”
姜敏现在已经是参谋处的实际领导,参谋处和骑队不一样,骑队是朱王礼和李勇新彼此竟争,所以一时定不下来队官的人选,而在参谋处挑的都是精明强干,十分灵秀的小伙子,但在兵法谋略的领悟上,姜敏却是一支独秀,包括张守仁教给他的参谋条例和制图绘图等现代参谋工作的一些要素,他也是一学就透,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战后不久,参谋处的主官就必定是参加浮山时间很短的姜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