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澄那价值连城的嫁妆,还有他自己长期积攒的女皇赏赐,自己的日常用度,连带着月国百官的贺礼,浩浩荡荡,一路招摇过市,实在是惹眼得很。好在沿途有官兵护送,宝珏自己又有两千亲兵,强盗宵小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有贼胆也没那贼能耐。
宝珏一想,既然外敌无忧,可得提防点内贼的了——月清澄的嫁妆可不是她一个能独占的,毕竟聘礼中撑门面的宝贝可都是从宫里头运出来的,真正她自己拿出来的,值钱是值钱,但远没有到稀世珍品的地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这么一推算,嫁妆里头的绝世宝贝到底归谁可就难说得很了。那几件宝贝要么轻薄柔软,要么体积小巧,不像自己聘礼中那两个价值连城的大花瓶,都是极易被携带的,若是被人偷了去,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再者,出门在外,天寒地冻,谁也不容易…几方面综合考虑下来,她也爽气,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因此早早地就许了承诺,答应这次若顺利回京,人、物无损,则每个兵丁赏银二十两,任官职者按级再赏,不过若有差错,那这笔“小费”可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了。
她这么一说,大多数兵丁校尉心里都乐开了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兵饷也不过是每人两百个铜钱一月,如今只半个来月功夫,仅仅是出去冰天雪地走上这么一遭,就得这么多钱,可谓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一个一个都卯足了劲,轮班值勤,生怕有什么闪失。少数心怀不轨者,一来被众人相互监督难于得手,二来,原本偷东西也是换钱花,如今有现成银子拿,还不用提心吊胆找买家——也未必有人敢收赃,要是一朝不慎被抓,可是砍脑袋的!一番权衡,自然就打消了偷窃的念头。
宝珏虽然多花了几万两银子,但正所谓“花钱买平安”,月清澄的豪华嫁妆总算是一件不少地从月国运到了虹国,这一日终于抵达中源帝都的近郊。
帝都城外三里亭,送亲迎友必经地。
宝珏一行方到三里亭,已有帝都县官在此恭迎,同时告知储君殿下在城中等候迎接公主和月国皇子。
吩咐县官退下,宝珏略一沉吟,放下帘子扭头吩咐:“橘红,你去后面月驸马的车前回一声,就说本国储君安平公主率官员在城前迎接,待会儿可能要他下马车和大家见见面,要他准备准备。”
橘红点头:“是,奴才这就去。”掀起帘角,吆喝赶车人停一停,灵活的少年身手矫健,轻轻巧巧地就从一角滑了下去,正要走,却又被宝珏叫住了。
“橘红,你跟月驸马回话,别加油添醋,除了我刚才吩咐的话,其余一个字也不许多说,听见没有?”宝珏瞪着眼道。
橘红一听,顿时撅起了嘴:“主子忒得埋汰人!橘红什么时候多过嘴了?人家在月国的时候这么老实的说!有多少人找我打听主子的事,主子有听见我和他们说过什么吗?没有吧?所以说,我橘红,还是很懂事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绝对不说!我都这么聪明了,主子你还要小瞧我…”
“若不是我事先叮嘱过你,你会这么老实?!”紫玉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别嘴硬,主子吩咐自有道理,张家短李家长的,总脱不了搬弄是非的嫌疑,主子也是为你好,你这毛病啊,早晚还是改了吧!”
“人家就这么点小嗜好,你们都要狠心剥夺…真是恶毒…”橘红低着头,嘟哝着。
“罢了罢了,”宝珏道,“你那点小嗜好,我也懒得管你,日后你要想蜚短流长的,也自由得你,反正你在芙蓉院里,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要紧,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驸马和几个爷之间胡乱说什么…你可仔细你的皮!”
“…我能说什么呀…”橘红瘪着嘴,不情不愿,满腹委屈。
宝珏瞪他:“说什么?你还真把我当个七窍一个都不通的主儿了是不是?别打量着能装可怜蒙混过关!哼,平日里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成了眼见为实,空穴来风的变成确之凿凿,最要命的就是你那个丰富的想象力,你说,你会说什么?”
“可主子你这几天不也听得挺乐的嘛!”橘红反唇相讥。
宝珏顿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总之,今天在月驸马面前不许多嘴!尤其不许无中生有、加油添醋!若敢阳奉阴违,被我知道了,定用家法狠狠治你!”
未料橘红却是早就看透宝珏是个色厉内荏的银样蜡枪头,又知其一向待人宽厚,紫玉素来为公主喜爱,自己是伺候紫玉的,多少也能沾点光…当即也不答话,伸了左手,扳了下眼皮,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趁着宝珏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宝珏哭笑不得,扭头对紫玉道:“这小子,胆子是越发的大了,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紫玉是从头看到尾的,心里明白她是顾忌到自己,便道:“橘红是公主身边的人,没大没小的是不应该,是我这做前辈的没给他做好规矩,公主看在他年纪还小,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计较么,自然是不会计较的,”宝珏拉过紫玉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过,我再纠正你一次,橘红不是我身边的人,我也不是他的正经主子,你才是!知道么?”
紫玉幽幽地看她一眼,垂下了眼帘,再抬起眼眸时,却已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公主,你要月驸马做准备,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下?衣服是不用换了,发髻的话,还是稍微整理一下,在人前可不能过于寒酸,好在马车里有梳妆匣子,再重新替你配几样首饰吧!”
宝珏暗暗叹了口气,端正身子:“那…你就看着办吧,我听你的。”


第十一章(中)
紫玉从马车的角落里,取出个精巧的小匣子,打开第一层,拿了一支羊角小梳细心地把宝珏散乱下来的细小发丝挽好,在匣子旁边按了机关,最上面的这层立刻往左右两侧弹开,露出下面装有珠宝的内层,紫玉选了几支典雅大气的花簪、贴面,为宝珏细细装扮。
“紫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橘红多嘴么?”满室寂静,宝珏觉得有些闷,没话找话。
“不知道呀,公主,是为什么呢?”紫玉一边比划着,看花簪插在哪里才是效果最好,嘴里敷衍地应道。
“虽然台面上橘红仍然是服侍我的,不过私底下大家都明白,他其实是你的贴身小厮,他若是不管好自己这张嘴,恐怕早晚会给你惹祸!”宝珏道。
紫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把花簪按照先前找好的位置插上去:“我早说了,我就是个服侍公主的奴才,世上哪有给奴才配奴才的道理?公主要是觉得流言蜚语听得厌烦,不如就把橘红送给别处伺候,我听说,墨爷那里的人手一向有些缺…”
“紫玉!”宝珏有些恼了,“好的不学,偏学了这股子酸味!人给了你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希罕,我便撵了他出去!干脆你也回家好了,省得你看了我碍眼!” 什么嘛!给他什么都不要,样样都回绝,自己何苦总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自找没趣?好歹也是个主子,怎么就做得这么窝囊?好歹也是和他有过情的,他又何必事事都撇得这么干净?倒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似的!真是让人生气!
紫玉浑身一哆嗦,脸色顿时煞白,只觉得心痛得好像就要裂开一样。
“奴…奴才谢…公主恩典…”他软软地跪在地上,头压得很低,下巴几乎碰见了脖子,眼泪好似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我不是你喜欢的人,只是因为和你同命,你才会这样容忍我,迁就我…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么快就到来,你要把我赶离你的身边…是啊,只要我没有死,对你又有什么分别呢?可是,你知道么?你的这个决定,让我生不如死啊!心里想的念的,却永远也看不见,触不到,那种绝望会把人逼疯的!好吧,如果我注定不能寻死的话,就把我逼疯吧!这样的结局对我,未尝不是幸运…
宝珏见他如此反应便知不妙,回头一想,也是心头一颤:自己慌不择言,竟然将如此绝情的话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口,也难怪他悲痛欲绝。急忙把他拉了起来,也顾不得难看还是好看,顾不得他重还是轻,按坐在自己膝头,拢住他腰,连声赔不是:“…紫玉,别伤心,我那话是无心的!你相信我!”
紫玉低着头,但是因为坐在宝珏膝上的缘故,他哀伤的面容宝珏看得极清楚,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却又猛然想起自己头上那些花哨坚硬的首饰,生怕弄伤了他,故此拼命把头往后仰。
“我只是心里头急…”宝珏看着他的眼,解释,“我要娶你,你不愿意,最近和我相处,更是生分了不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每次说不了几句,你就把话题都扯开了去,总是一副想和我撇清关系关系的样子…紫玉,我跟你说,我是公主,也是你主子,这都没错,可我最想让你明白的身份,撇去那些不说,我首先是一个喜欢你的人,一个想娶你的女人!”
重重地叹了口气,宝珏侧过头来不敢看他哀凄的面容:“我不想逼你,但也不想放你。我知道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有些自私,毕竟我身边的两位驸马都不是寻常人物,一个是我的结发夫君,是女皇赐婚,一个是月国的皇子,是两国结盟的见证,两个都是得用心疼着、宠着、怠慢不得的,还有墨珠,还有花菲…这么一圈轮下来,人心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可想而知在我身边的人,可能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却还是硬要拉你下水…我知道他们可能并不稀罕什么名分,但到底总是有个保障的,只有你却…我努力地想讨好你,对你好,可你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但偏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怎样也放不下你…说我是个花心的也好,说我是个贱骨头也罢,”环紧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她暗哑着声音,喃喃道:“横竖,我是不会放了你的!明知道对不起你,我还是不会放手…你,就死了那份心吧——那份想要离开我的心!”宝珏捧起紫玉的脸,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呢喃着。
四目相对,好似看进各人的内心深处。
“我…我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紫玉泪眼盈然,却又展开一丝笑颜,只是串串珠泪滚落,带着忧郁而凄凉的美丽,“只要公主不赶我走…我,一辈子都留在公主的身边…”
宝珏的心好似被人生生地剜去一块,疼痛难当。她和紫玉是阴差阳错的露水姻缘,之所以一心要娶他为侧室,开始也只是为了给他个交代,毕竟,名节有亏,又不可能生育子嗣,成亲之后总会为妻家不齿,往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了。但是,紫玉竟然拒绝了她!在接风宴期间的对话,才真正让她对这个曾经毒舌、冰冷的少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直到这次的出行,她已经发现,这个少年已经让她再也离不开了。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狡猾也好,说她冷酷也好,说她卑鄙也好…总之,她不能放他离开,她不能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她会闷死的!
当文儿逼着她表示忠贞的时候,当花菲把她当傻瓜愚弄的时候,当墨珠把她当主人崇拜的时候,当月清澄把她当成一生依靠的时候…只有他,是最超脱于一切人的人——在他的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畅所欲言,展现最真实的自己,而不必担心有什么麻烦,因为,他的忠诚,只在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心情激荡,宝珏不由凑上前去,想要亲吻一下怀中的少年…谁料她发髻正面的贴面着实碍事,竟一下戳在紫玉的额头,她急忙往后一退,出乎意料的是,额头被点破了个极细小伤口的紫玉,竟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追逐而来,硬是将唇印在宝珏的唇上,似乎是在表明什么,凄然而又义无反顾。
宝珏知道,这是紫玉的一片心意,她实在很欢喜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但是,到底还是怕他弄伤了脸面,因此便微微侧了头,和他吻在一起。
这个吻激烈而煽情,两人越吻越投入,到后来已经是火星四溅,正意乱情迷之时,却是帘子一挑,一个人影跳了上来。
宝珏正面对着帘子,见有人上来,慌忙松开了紫玉。
紫玉先还有些迷朦,转头一看,就见橘红正跪在公主前面,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和公主,虽然身后的帘子遮得严实,但只有橘红一人看见也已经足够,当即羞红了一张俏脸,慌里慌张从宝珏身上爬下来,缩到一边。
橘红老神在在,脸皮极厚:“主子,你们继续好了,奴才可什么都没瞧见…要不?奴才再下去等会儿?”
宝珏气急反笑:“说得也是,橘红,你年纪也不小了,大人们做的事情倒也该学着点儿,省得以后你媳妇儿骂你不解风情呢!”说着一把拽过紫玉,“本宫今天心情好,就好好给你做个示范,你可瞪大眼睛瞧仔细了!”
紫玉本来是缩着身,席地而坐在马车一角,被宝珏拉着胳膊这么一拽,身体前倾,便身不由己地双膝跪地,正在诧异,抬头要问,却见公主已经凑到跟前,找准地方亲了下来。
他又羞又急,便要挣扎,宝珏却早料到他有这般反应,双手牢牢捧住他的脸,而他此刻的姿势也是半分也强势不起来的,不久就没了抵抗之力,再过一会儿,便是抵抗之心也抛到了脑后,沉湎于意乱情迷的快感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双手已是情不自禁地环上了宝珏的颈…
橘红的眼珠子瞪得险些掉出来!这个…主子是不是,打算把闺房之事,从头到尾都示范给他看一次?这样似乎、可能、大概…不太好吧?虽然…他是很好奇啦…虽然公主和紫玉做这种事情的确满赏心悦目啦…可是…可是人家他,毕竟还只有十四啊!现在就要他看这个…你说,是不是会长针眼呢…?脑子里面在激烈地思想斗争着,可是眼睛却瞪得极大,生怕错过一丝半点,哪有半分担心长针眼的顾忌?
有些气喘地放开紫玉,宝珏朝橘红撇了撇嘴:“亲眼见了吧?可看明白了?”
橘红点头。
“既然看明白了,你那个要命的想象力,也就派不了什么用场了。”宝珏漫不经心地说,“如果闲得发慌,我也不介意你把刚才的事传出去,横竖大家都知道紫玉已经是我的人,我要对他做什么,只要我高兴就好,旁人也管不着…不过公主府里,要是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鬼话…萧驸马若要整治家法,我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呢!”
橘红顿时打了个寒战。公主府里,谁不知道,得罪公主没什么要紧,陪个不是磕个头就糊弄过去了,若是让驸马瞧着不顺眼,可就倒了大霉了,非但要被家法伺候,而且还会赶出府,最最要命,今后就再没人肯收留你做活儿,除非是勾栏院那种地方…那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想到这里,橘红赶紧猫起身,一声不吭地倒退着爬了出去。
宝珏正觉得纳闷,却听见橘红在外面大声道:“公主,奴才回来了!”说着,掀起车帘,小心翼翼地又爬了上来。
“回公主的话,奴才刚才已经按照吩咐,去月驸马出通报完毕,现回来交差!”橘红一边规规矩矩磕头,一边嘴里说。
宝珏已经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暗暗好笑,勉强扳着脸道:“嗯,本宫知道了,月驸马有说什么没有?”
橘红此刻是眼观鼻,鼻对心:“月驸马没说什么,只是说,多谢公主提醒,请公主稍候片刻,再吩咐车马前行。”
宝珏知道月清澄的用意,乃是要仔细装扮,这其实也是她让橘红去通知他的目的,因此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橘红现在是不敢乱说乱动的了,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旁,眼帘低垂,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紫玉见他如此,也是好笑,忙着替宝珏整理衣衫,先前的尴尬倒是散了。
又过了会儿,就听马车外面,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即又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启禀王妃,王爷命奴才前来禀告——王爷已经准备完毕,请王妃上路便是。”正是庆熙。
宝珏扬声应道:“知道了,你去回王爷,咱们准备进城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是,奴才明白了。”又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显然是庆熙已经离开了。
“走吧!”紫玉掀起车帘一角,微探出身吩咐赶车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帝都而来。



第十一章(下) 
中源帝都,城门大开,星罗伞盖,红毡铺地,百姓围观,一个黄衣少女被众官员簇拥着,站在城门口。
赶车的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老手,见城门下人群涌动,先前又听县官提醒,大致估摸着距离,便自行停了马车下来。她是引头的,她一停,后面的自然也都跟着停了下来,长长的车马队伍,还有步行的官兵,绵延着排出去老长。
金樱、银翘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匆匆跑上前,把车帘往旁一挑,随即,紫玉和橘红先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为宝珏借力,让她姿态优雅从容地从马车上慢慢下来。
宝珏双脚一沾地,信手掸掸衣袍,摸摸发鬓,眼角朝紫玉瞟去,见他微微点头,知道自己仪容整齐,便缓步向水羲芝走去。
此时的水羲芝早已不是当年的十岁女童,眉眼如画,隐约有着凤后的影子,体态婀娜,气质娴雅,一身以海棠点缀的御制宫裙,更衬得青春貌美,高贵清雅。
走到水羲芝面前,宝珏先是深施一礼:“臣宝珏,奉旨前往月国迎娶月国皇子,如今归来,理应是臣进宫向陛下和凤后殿下交旨禀报,却没有想到陛下和殿下竟要储君殿下亲自出迎…如此恩德,臣实在是诚惶诚恐。”
先叙君臣礼,后叙亲友情,这是皇室规矩,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是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宝珏并没有象以前和她在宫廷、府邸相处时,直呼其名,而是语气恭敬,口称“殿下”,俨然以臣民自居。
水羲芝面带微笑:“公主免礼。此番远行,公主辛苦了。本宫奉皇命而来,公主无需客气,月国皇子身份特殊,本宫亲自出迎,也属应当。”言谈之间已经再也看见昔日调皮稚气的样子,行为举止一下子显得老成了许多,实在不象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该有的表现。
宝珏无声地叹了口气,暗自惋惜:撒娇任性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可惜她出身宫廷,被迫要承受许多本来在她这个年纪就不应该承受的东西,天真烂漫的童年已经离她远去…储君,这个名号固然是女皇对她的看重,也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长大的理由,虽然兰芝这个威胁是没有了,但谁又能保证将来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兰芝呢?宫廷中,总不乏对权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难怪凤后要对个唯一的女儿严加管束,反正现在他也有时间可以专心地教导女儿…
转过脸去,宝珏吩咐侍从:“来人,去请信阳王,本国储君安平公主殿下亲自迎接,请他过来见面一叙。”
未几,月清澄在十六名陪嫁侍从的簇拥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双手搭在分站左右两侧的庆熙和嘉莜各自举起的一支胳膊上(湖月插花:请参考老佛爷出场时的那个架势予以自由发挥的想象),一身传统的月国皇室服饰,尤其是他的外袍,是华丽高贵的正红色,既不是枣红也不是桃红,既不是绛红也不是梅红,色彩极为纯正。衣摆上,是缂丝而成的金色梅花,梅枝秀丽,梅花点点,更显富丽堂皇。
众人纷纷为之惊艳,然而要想窥得月国皇子的真面目,倒是有些难。
月清澄头戴一顶红色纱帽。帽子正中,是一只婷婷玉立的红鹤,鹤脚边斜倚着两株碧荷,红鹤口中衔着一颗白玉灵芝。帽子四边,都垂下凤仙花染色的薄纱,长及月清澄的胸口,别说是轻风拂面,就是一阵大风也不可能把薄纱吹开。
女儿岛上,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凡有些家世的男子,出嫁之前是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容的,尤其皇室贵胄,更是讲究。但月清澄身为月女皇最宠信的皇子,成年之后依然居于宫中。深宫之内不可能有外人随意出入,因此当日和宝珏在御花园中意外相逢,月清澄被宝珏看见面容,虽然落落大方但自知有违礼数,好在有陶妙彤在一边做个旁证,倒也不至于惹人非议--其实深宫之中也没人会乱嚼舌根。后来他送回紫玉,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名义,所以也没有纱巾遮面。现在到了虹国,情势则和以前几次大不相同,何况又是在一干平民、官员面前,月清澄自然不敢马虎,命庆熙、嘉莜从个人平常衣物中寻了这顶纱帽出来,仔细地整理仪容一番才出来见人。
在薄纱的掩映下,月清澄的容貌若隐若现,顿时平添了几分神秘,又给了人无限的想象空间。站在城门口看热闹的人眼见月皇子丰姿婉约,又听传闻说他是“月国之宝”,自是把他当成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美人,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月清澄就成了个“倾国倾城、容颜天下无双”的绝代佳人了--话是没错,不过真正兑现也已经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而从这一点来说,只能证明一个事实:橘红的同好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