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对此不闻不问,仿佛就根本没有这么个孩子似的。
萧兰本是才子,即便不聘西席,他自己的学问,用来教养儿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因此,待萧文三、四岁时,他就开始给儿子上起了启蒙教育,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又教他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他的用意,乃是让儿子心理有所依托,即使将来所嫁非人,也不至于因妒生恨,活生生毁了自己、乐了旁人。
萧文两岁时,杨易居纳的二房、商贾之后的曾敏,总算让杨家父母如愿以偿,杨易居生下一女,取名“杨鸿雁”,以示“鸿鹄高志,远在四方”。杨家父母大喜,庆生的流水席开了三天三夜,京城哄动。与萧文出生时的默默无闻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萧文七岁时,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那个娇俏的女娃儿,被人宠上了天,对萧文这个哥哥全然不放在眼里,甚至于萧兰,她也敢指着鼻子叫骂。
萧兰知道这是曾敏在背地里头教唆,他不愿意和个小孩子计较,因此只做充耳不闻。萧文却是忍她不得,冲上去和她理论,小女娃挥拳就打,两个娃娃便纠缠在了一起,当然是年纪较大的男孩子要明显占上风。
萧兰赶紧去拉,杨鸿雁趁机跑了回去,加油舔醋地一番哭诉,把杨家父母气得要死,直嚷着要家法惩治萧文。
萧兰无奈,拉着儿子到前面来向众人赔不是,自愿承担责任,只说是自己教子无方,不配做杨家正室,宁愿领着萧文在“清竹园”平淡一生。
交涉的结果,萧文免去家法处置,曾敏如愿以偿,自此开始以杨家正室自居,后来杨易居做了左丞相,还为他讨了个“二品诰命”的封号,更是得意洋洋,父凭女贵。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长大的萧文渐渐明白了自己父亲的遭遇,他开始觉得是自己对不起父亲——若不是因为他,父亲现在应该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不过,性别是无法改变的,唯一可以改变的,只有让自己更出众,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籍由未来妻子家的权势,来保住自己父亲在杨家的地位。
于是,他开始这么做了。
先是不经意地散落出自己的诗篇,后又状似无意地在母亲的宾客中展露芳华…
慢慢地,杨丞相家的大公子才学出众的名声被传了出去,大公子貌如天仙下凡的传闻在街头巷尾传开…
再后来,他得到了“京城第一才貌双全佳公子”的美誉,父亲和他又受到了母亲的重视,“清竹园”里多了些仆役,他的身边,多了两个小厮,他给他们取名“秋住”、“冬行”。只是关于他随父姓一事,杨易居却并没有要求他改归“杨”姓——反正将来总是要嫁出去随妻子姓氏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先皇驾崩,新主登基,按照惯例,若百日之内不选秀,以补充后宫,则须等三年之后。这一年,萧文只有十五岁,未及弱冠,不得参选。
这让杨易居懊悔了足足半年有余,从此下定决心,不应亲事,只等三年后,女皇再次选秀,她便要送萧文进宫,自己也好捞个国丈当当,她有这个自信:萧文绝对可以成为四君子之一。却完全没有想过:若是女皇三年后不选秀呢?难道要萧文一直等下去,最后误他终生么?
让人庆幸的是,三年后,女皇果然又开了选秀之门。
杨易居兴高采烈地送子上殿,只盼能雀屏中选,入得深宫,陪王伴驾。
不料,却被女皇一声令下,当场指婚给宝珏公主为驸马。杨易居虽有些扫兴,但想到宝珏公主贵为皇亲,自己与公主结亲,算起来,不也是一个“国丈”吗?何况,萧文嫁过去做的是正室驸马,又是奉旨出嫁,自然是光耀门楣的一件天大喜事了。
萧文对此也是暗暗欢喜。虽然入宫伴驾是最大的荣耀,可是,他清楚的明白君王的雨露是不会均匀地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后宫争宠夺爱之事本就不可避免,小小的丞相府都是如此,何况是三宫六院的皇家。现在自己可以嫁给从未娶亲的公主,从此妇唱夫随,岂不妙哉?加之女皇宣他入宫时,更是再三保证,说宝珏重情重义,有一颗赤子之心,绝对不会辜负了他。满心欢喜的他,顿时把宝珏想象成了温柔体贴、本性纯良的纯情女子,一颗心就此陷入自己编织的浪漫情网而不可自拔。
然而,嫁过去了才知道,宝珏并不如她们说的那么好。她经常做的事,是指着萧文的鼻子,骂他是皇上捡剩下来的破烂货;有时,当着朋友的面,她会说他是乏味无趣的“木头人”…凡此种种羞辱,萧文只能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咽,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是哭湿了枕巾,一夜无眠到天亮。
他回去探望了一次父亲,与父亲彻夜长谈。回来以后,他的心情豁达了许多——他努力让自己做到不被宝珏的言行所左右。平日里写字画画,学会了忽略与遗忘——然而这只是大家看到的表面,又有谁知道多少不眠之夜,他夜夜垂泪到天明,好似那红烛伤透心呢?
不过,上天却似乎并不乐意让他这样的人,死水无澜地过一生。
“紫玉伤主”的事件发生了…
从那一刻开始,萧文命运的转轮又被注入了活力,让他的生命步入一个新的轨迹…
他的人生,因为一个神仙所谓的“工作失误”,被完全地改变了…
第五章
“主子,不好了,相府有人传话过来,说大老爷他…过世了…”
“哐啷”一声,釉红白底青瓷茶杯顷刻间摔在桌上,把一张刚完成的“岁寒三友”图,化成了一团墨迹。
萧文跌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目光空洞——怎么这样?爹爹他…撇下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世上唯一真心为他着想的人…也离开了他!他…他真的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怜、无人爱、无人想的孤家寡人了…
心头一阵绞痛,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冬行看他紧咬着牙关,脸色煞白,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胸口,骨节“咯咯”做响,吓的赶紧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好半晌,萧文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冬行这才松了口气,白了不懂事的秋住一眼:噩耗送的这么突然!公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大老爷!
秋住讪讪地看他一眼,也觉自己方才冒失,看公子哭的伤心欲绝,转身出去倒了盆水,拧块毛巾来给公子擦脸,萧文“嘤嘤”地哭着,也不理他。
冬行知他伤心,也知道必得让他哭个痛快,否则气郁闷与胸,早晚会生出大病来,所以也不劝他,等他哭了会儿,渐渐听得进些话了,才凑到他跟前劝道:“主子,您在公主府中不得回去,有些事情您纵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照以前您还在府里时的生活,您也该知道大老爷平素日子过得苦,如今您又不在他身边,没个人说话,还要受二爷和姑娘的气,心情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相爷对二爷他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老爷在相府里头可说是受尽委屈。如今仙去,对大老爷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大老爷终于可以解脱了,从今以后,也没人能给大老爷气受了,您说,是也不是?”
萧文听冬行一番说辞,不无道理,可终归是自己的亲身父亲故去,又念到自己如今的遭遇和父亲是何其相似,想想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冬住在旁又劝慰了一番,萧文才慢慢止了哭。
“主子,大老爷故去,您可要向公主回禀一声?”冬行提醒他道,“若不向公主请旨,您可出不了这公主府。出不了公主府,您怎么回去给大老爷上香祭拜?”
萧文张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了冬行片刻,恍惚道:“你说得对…我…我得回去瞧爹爹最后一面去…我…我这就去…求公主…若是她再刻意刁难…我宁可被她休了,也要回去…”说着,摇晃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冬行看他如此模样,心里也是一酸。公子嫁入府中几年,被公主准许回家探亲统共却只有一次。平时,都是在府里走动,和“软禁”其实并不多大差别。公子每次求公主准他回去探望父母,都被公主驳回,久了,公子就断了着个念头,不想那出嫁后唯一的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再见已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了。
“话虽如此,可真要闹得鱼死网破也没什么意思,主子您是聪明人,何必非要和公主顶着干呢?”冬行拉住萧文的手劝道,“就向她低一次头又如何?只有公主同意,您才能出得了这公主府、回去祭拜大老爷…主子,您可得三思啊!”
萧文低头不语,半晌,长叹一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冬行,替我更衣吧。”
“是。”冬行答应着,朝秋住递了个眼色,后者出去换了盆洗脸水进来,为他擦脸洗手;一边冬行已经开了箱子,取出一套月白色无花外衫,替他换下身上的米白色银线织蝶锦衫,拿起梳子替他梳了几下散在脑后的长发…
“冬行,把白玉小冠换了去,给我罩上白纱,我要为父亲带孝…”萧文低沉着声音道,语气有些哽咽。
“是。”冬行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拆下发冠,挽上白纱。
“主子,您看,这样可以了吗?”东行拿着一面小铜镜在后面比画着,好让正对着梳妆台的萧文看个仔细。
“随便怎样都好,”萧文心烦意乱地说着,看都没看一眼,就站起身道,“我这就去见公主去!”
“主子…”冬行不无忧虑地看着他,“让奴才陪您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一边的秋住插嘴道。
“不许!”不等萧文发话,冬行先喝住了他,“你那性子,去了只会闯祸!平素乱说话也就罢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再有什么不得体的话冲撞了公主,不正好给公主借口软禁主子么?!那主子还怎么去见大老爷最后一面?!”
秋住瘪了瘪嘴,“我也不是存心的嘛…可不就是管不住自个儿这张嘴么…”
“所以,才不让你跟嘛!”冬行也知方才说话太过严厉,赶紧好言安抚,“你在这里先收拾着,等公主准了主子的请求,咱们马上就走。另外,给大老爷吊唁用的丧礼你也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不能让二爷和小姐看轻了,平白丢了大老爷和主子的面子!”
“知道了!”秋住一个激灵,收起抱怨的心思,忙着准备物件去了。
这几年,萧文虽不得公主喜欢,可毕竟是女皇中意的妹夫,因此,逢年过节总有丰厚的物品赏赐下来。萧文平素不爱这些,因此,那些珍珠古玩、白玉如意什么的,全都收在箱底,看也不看。如今即要对亡父表示心意,又不愿让亡父死后还被人轻慢,自然是要挑些上好的珍品回去,为亡父做陪葬。秋住性子虽然急噪,记性却颇好,这些珍宝古玩平素都是他整理收藏,要从大堆用于喜事的赏赐中,寻出几件可用于白事的物件,还真是只有他才能办的了。
芙蓉院正房里,宝珏双手托腮正想着心事。
墨珠在照顾紫玉,她没个说话的人,又想着紫玉那伤痕累累地身体,对于“宝珏”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莫非,“宝珏”是个天生的虐待狂不成?
“公主,紫玉的伤已经好多了,”墨珠踏进房里,喜滋滋地笑道,“他还说…谢谢公主您的关心…今后绝不再犯了…”
宝珏一笑:“你又在他面前替我说话了,是吧?”一边走了过去,伸手揉了揉墨珠的头顶——自从上次见了紫玉的风情,她便命墨珠也不用以环束发那么严谨,松散些挽个髻就行。因为缺了工具,所以墨珠的头发总是会东散一缕、西掉一丝出来,居然多了些慵懒的味道出来。
瞧着这样具有中性之美的少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偶像至上”的社会,大大地过了一下美人环侍的瘾头。后来,她又发现墨珠的头发也如他的性子一般,又细又软又柔,摸起来滑顺的不得了,便舍了在他们眼中略显轻薄的肢体接触,改为摸头,犹如夸奖幼龄稚童,宠溺中却不夹杂着任何情欲的成分在里头。
“公主。”
宝珏和墨珠不约而同地朝发声处看去,只见萧文站在门外,身型摇摇欲坠,一边的冬行正搀扶着他。
墨珠的脸一红,赶紧退开几步。
宝珏不禁有些好笑: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就算原本没做什么,萧文看你这样子,也要怀疑我们刚才在做什么了!
“驸马进来吧,你我夫妻,何必如此客套?”宝珏说着,走到门边,正想笑着再说几句,却看见印象中那双秋波流绘的明媚双眸,此刻却泪意盈盈,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分明是刚才痛哭了一场,再看他身形不稳,若不是冬行在一边搀扶,怕是要摔到了地上,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忙走到旁边,扶住萧文的另一侧,和冬行一起扶他进屋坐好。
“驸马…瞧你这伤心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宝珏担心地看着他问。
不提还好,一提,萧文又想到了伤心处,拿袖子遮住脸哭了起来。一旁的冬行赶紧回话:“回公主的话,方才,有杨丞相府里送来的口信…大老爷他…故去了…”
原来如此!宝珏微微点头,难怪他要如此伤心了!只是…这报丧的,怎么没经过公主府的门房么?按理说,不应该先向身为公主的我禀告,再由我转告萧文的吗?怎么…这相府的奴才还真是不懂规矩。
按下满腹的疑惑,宝珏劝道:“人死不能复生,驸马还请节哀顺便才是!保重身子要紧,想来,岳父他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你为他哭坏了身子啊!”
萧文微止了些哭,哽咽着说道:“臣此来,是想请公主恩准,让臣回去替亡父送终…”
“这是自然的!”宝珏截断他的话头道,“人之常情,本宫自然不会阻拦。墨珠,去吩咐一声韩管家,让她准备好丧葬礼仪,凡事都求最好的,不要顾惜花钱,万万不可丢了本宫的面子!”
说完,转头看着萧文,柔声问道,“岳父亡故,我陪你回去共同祭拜他老人家可好?”
萧文吃惊不小,瞪着宝珏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曾想到她今日居然会如此好说话!平日里从来都是飞扬跋扈的女霸王,几时这么温情脉脉、体谅他人起来了?!
宝珏误会了他的怔愣,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更坚定了陪他回去的心:“瞧你这样子,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是要陪你去的了!…你这样子神思恍惚地回去,可怎么让我放心得下呢?”
萧文低头不语。她这是可怜我么?还是为了皇家的体面?不管哪个方面,她能主动提出陪自己回去吊唁,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先前的预料…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若有公主做陪…想必遇见的阻力定然会小上许多…想到此,他站起身来,朝宝珏深施一礼,“有劳公主了。”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宝珏连连摆手,一边吩咐冬行道:“去膳房小间里,说是本宫的命令,马上用上等人参为驸马熬些参汤出来。驸马这样的精神,到了相府恐怕捱不住激动…其余的放在暖格子里随车带着,先端些来给驸马用着提提神!”
冬行听了,暗暗有些替萧文欢喜:看来公主这次受伤之后,开了心窍,知道了主子的好,对主子起了怜惜之心…主子这次的丧亲之痛,正是伤心欲绝之时,公主若能借这机会表达善意,与主子重修旧好…也算是大老爷在天之灵庇佑了!一边答应着退了下去。
“文儿,你现在精神不是很好,我看…不如先在床上歇会儿,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再来唤你,可好么?”宝珏见四下无人,便改了对萧文的称呼。
她想:夫妻之间,若是一直以“公主”、“驸马”称呼,生分而又滑稽,人前还可说是为了顾及皇家传统,私下里却不必如此倨傲疏冷,平白淡了夫妻的情分。萧文是个世家子弟,总不免有些性子,“宝珏”又对他无礼再前,那先释放善意自然是要她这个“西贝”公主来完成的了。
萧文沉浸在悲伤之中,对于宝珏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根本没有在意。他既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没了往日要顾及的礼仪,宝珏说要他歇息,他也不反对,任她扶着自己进里间的卧房。
宝珏让他在自己那张花架子大床上躺下,拉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柔声道:“你先歇着,呆会儿我再来叫你。”
萧文点点头,径自闭目养神。他知道自己今日情绪波动地厉害,也知道回相府说不定还要遭遇一场唇枪舌剑,自己虽有公主这个有力的靠山,但有些事情她不知底细、插不上话…况且,也不是完全就能信她的…终究还得靠自己来周旋… 曾氏若是这样,我须这样应对…若是鸿雁从中阻挠,我又该如何应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渐渐睡了过去。
宝珏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宝珏”会对这样一个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青年丝毫没有好感。想着先前在紫玉身上所见,顿时惊出一声冷汗:难不成这个“宝珏”非但是个虐待狂,而且是个恋童癖吗?!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墨珠回来了。
少年站在月门前恭身行礼,正要开口,宝珏慌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一边起身,轻轻放下绣帐,掩住萧文的睡姿,随后出了里间。
墨珠低声说道:“公主,韩管家已经在准备了,说是最快也得等上一个时辰…”
“恩,没关系,”宝珏点头,“正好让驸马好好歇歇…你替我也准备孝服吧。我陪驸马回去吊唁,总不能穿得花红柳绿的,让人笑话我这公主不懂规矩。”
“是。”墨珠点头,从怀里摸出钥匙,转到书房另一侧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想找件素雅些的衣物。
偏偏“宝珏”从来都喜欢弄得花枝招展,又是皇室公主,衣物多是御用黄色上点缀着颜色鲜艳的花纹式样,墨珠找了半天,才在箱底翻出一套略显素雅的鹅黄色菊舞秋叶衣裙,以及配套的珍珠披肩来。
宝珏虽觉得不尽如人意,但一时半刻的,也没办法命人赶工定做,只好在墨珠的服侍下将就着换上。
墨珠一边替她换衣服,一边低笑道:“公主今天,可终于对驸马有好脸色了!”
由于两人所处之地,与卧房隔着一间宽大的书房,因此,宝珏也不担心被人听见,问道:“怎么?我以前从来就没对驸马有过好脸色吗?”
墨珠听她这么问,不敢接话,只是低头摆弄着衣物,假做没有听见。
“我问你话呢!”宝珏抓住墨珠忙碌的小手,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墨珠犹豫了半晌,低着头道:“大家都在说…公主若是真对驸马好,成亲两年了,早就该和驸马圆房了…如今公主连‘金玉汤’都不肯让驸马喝…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驸马不得宠吗?…
宝珏一听,又是一愣:敢情萧文还是只“童子鸡”!“宝珏”也真是奇怪,放着正经老公不喜欢,偏要强迫少年小厮…这个女人…她可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墨珠替她理好衣衫,又开了梳妆匣子,取出百宝箱,径自挑了几套簪环首饰,问道:“公主,您今日是戴珍珠的,还是戴白玉的,还有翡翠的,您看选那套?”
宝珏扫了一眼,她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懂,只好假做随意道:“不用太繁复,挑件简单的用吧。”
墨珠听了,仔细看了看,最后,还是挑了套翡翠镶金的首饰,替宝珏梳妆打扮。
“墨珠,照你这么说,驸马在这府里的地位,可不怎么牢靠啊!”宝珏看着少年摆弄自己的衣裳,为自己披上珍珠披肩,一边又替她挽上长长的飘带,结上香袋,挂上玉佩,叮叮当当地好不热闹。
“其实…在驸马没有子嗣以前…他的地位本来就不牢靠…若不是女皇指婚,以公主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就休了驸马了…”墨珠跪在地上,整理着裙摆,头低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中却是明显地在萧文抱怨。
“怎么?你在为驸马不平吗?”宝珏觉得墨珠实在是个充满同情心的好孩子。
“奴才不敢!”墨珠吓得顿时趴在地上,又叩头请罪。
“哎呀!逗你玩儿呢!干吗这么认真?!”宝珏一把拉起他,“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动不动就叩头,要是把自个儿这张花菲月貌给弄破相了,看我怎么整治你!”说完,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怕了没有?!怕了就乖乖听我的话!”
墨珠被她逗得抿嘴一笑,方才的紧张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公主,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