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你自己绣的？不错不错，可是这诗送谁的呀？”
“给你的，娘。”
李妗的脸，讶然的愣住。眨了几下眼，把所有的感动都眨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叠起了帕子：“来，跟娘一起去吃饭吧。”
我掏出另一块帕子，一边随着娘走，一边说道：“娘，我也个舅娘绣了一块，你看可好？”
娘打开一看，一样的质料，一样的红梅，不过没有那句诗了。她放回我手里：“去给舅娘，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来到饭厅，有些早，温远和拢春刚祭完祖还在收拾东西，忙着呢。看见我们进来：“姐，你先带着天心外面站一站，马上好。”
过年有些下人请了假回家了，人手稍有不足。
温奕之正好走进来，对上我，侧过些身去让我和娘先过：“姑，带着小表妹去隔壁屋子等。外面下雪了，有些冷。”
娘看看我：“不妨事，天心喜欢看雪，我陪陪她。你忙去。”
温奕之有礼的点了点头，走进屋去喊管家：“钱叔，完了让大家去账房领工钱和节礼，忙完你们早些歇着。”
娘看我还在看着温奕之离去的方向：“奕之这孩子，能干又懂事。年纪轻轻的，就把温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一会儿年夜饭都备好了，下人们退下去吃年夜饭了，我们一大家子也入座开席了。
尽管爹是苏州父母官，但在家只论辈分不论身份，父母没了，温顺最大。
“康熙二十八年，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年，希望一切都好。”温远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大家默契的举起面前的杯子一起干杯。他们喝的是酒，我和双胞胎只许喝茶。
酒席上，温汐止正式对王国正和李妗提出希望明年能下聘，不过双方三位兄长都还没成亲，所以缓两年成亲不急。
平常人家的女儿听见这事，脸红的就要掩面回房偷偷开心去了。我们家半斤姐姐则不然，笑得跟多牡丹花似的，不嫌害臊直直的看着温汐止。
娘哀叹了一句：“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虽然两方家长早有准备，不过温汐止能当面提出来，王国正和李妗更是乐见未来女婿这份诚心了。
有了喜事撑场子，大家吃的更是开心。昕旸哥哥提议要行酒令。温雅第一个赞成，输了要罚酒。考虑到双胞胎小，酒令就背诗词，只要背出的诗句里含有限定的字就可以。请了温远和王国正当令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夜心香寄春秋（三）
拢春看孩子们玩的高兴，起身去后面看看再送些热菜热汤来。
娘对我笑了一下，示意我前去。
我站起身来跟到了后堂：“舅娘。”
拢春停住脚回身看我：“天心怎么跟出来啦？外面冷，快回去多吃些。”
我掏出帕子：“天心给舅娘绣了块帕子，送给舅娘。”
拢春接过去，看了几看，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勾起她记忆。我以前绣花，老嫌绣花针太细，绣的我眼睛累死了，总是挑稍微大一点的针，所以有个缺点就是针脚不够细密。我不知道拢春原来也还记得，我很高兴再见到她，但是却不能告诉他们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只是希望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比如一份小礼物。
拢春摸了摸我的头：“谢谢天心，舅娘很喜欢。快回去吧，和表姐他们去玩。舅娘一会儿就回来。”
天已经黑了，隐约看见一些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灯光下稀稀拉拉的飘落。
大年夜，你，可有在好好的吃年夜饭，开开心心的一家团聚啊？
虽然我很高兴，从那集市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但是，我更希望你可以好好过日子。我最后留下那样的微笑，就是为了你，不要为我伤悲。就是想告诉你，我很满足。
玄烨，我回来了，所以你的悲伤不要再继续了。暂时我还无法见到你，但是我回来了，等着我，好吗？虽然我变了样子，但心依然是天心。当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一定会认出我的。
风吹上细嫩的肌肤，冷冷的，却不会冰凉。我身体很好了呢，我可以陪你走完剩下的所有岁月，所以，一定要快乐的等我…
海天谁放冰轮满，残雪凝辉冷画屏。惆怅离情，莫说离情，但值良宵总泪零。碧落重见，那是今生。
落梅横笛近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一味相思人杳杳，月到天心，岁晏思君。
“怎么出来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我惊了一大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转身看见是温奕之。背光的黑脸看不分明表情，我低着头往屋里走过去：“大表哥，我这就回去了。”
经过他身侧，一只大手突兀的抓住了我。
我诧异的回头。
他看进我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令他迷惑的答案：“你——”
拢春带着几个人端菜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僵持：“这孩子，干什么呐，有话进屋说去。”眼中带着一丝乐见其成的期待。
回屋，氛围依然热闹，几个人的脸都有些红红的，或多或少都被罚过酒了。
这一轮是以“月”为题。可能已经转了几轮了，所以剩下的几个都在愁眉苦脸拼命想着还有什么有“月”的诗句尚未被说过。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温雅得意洋洋的想着能过关了。
谁晓得双胞胎第一个不放过她：“五姐耍赖，方才我们规定了的，一首诗里面不管有几个月，只要诗被说过就不许再提。”
“就是，大哥走之前早就说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
温雅很没面子的狡辩着：“我不小心忘记了啊，再说大哥中途离开的，当我过关。不然叫大哥重新说一个，把这个让我。”
温奕之看了我一眼，走回座位：“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坐看云静月天明（一）
火树银花在院子里绚烂绽放，伴着大家的欢笑声。
嗡——
嗡————
嗡——————
寒山寺的新年钟声划破夜幕。
所有人停下来，静静听着悠远古老的钟声，驱走康熙二十八年的旧事。
新年到了。
Pong——pa——
钟声方休，爆竹接二连三回响在江南的零点的夜空，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院子里立起一个个火红的爆竹，火星沿着引线嘶嘶的烧，消失，然后直冲上天，巨大的声响在空中爆炸，大声说着家家户户新年的美好寄愿。
天空漆黑的幕布上点点星光闪亮。
抬头看天，雪花带着对人间的眷恋落在脸上。
温暖的手捂上我的耳朵：“爆竹声音那么大，不怕把耳朵震坏了啊。你个傻妹妹，每回爆竹响都不知道捂耳朵。”
哥哥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像是在我身后建起一堵可靠的墙，挡起了我所有的脆弱和感慨。天知道，在这样熟悉的新年，我有多想念那个在此刻应该和我团圆却悲伤仍在的那个人。
鞭炮噼里啪啦把硝烟送到顶点，然后稀稀拉拉的沉寂。
双胞胎呼啦一下冲过去要捡还没爆炸的小鞭炮玩，被温茹一手一个早有准备的拉个正着：“不要红包了啊？”
双胞胎恍然大悟，居然忘了这茬，转身跑到温远和李妗面前就“爹爹、姑姑”甜甜叫着卖可爱。
“一个一个来。”拢春递过来早就封好的红包给温远。
李妗把红包放到王国正手里：“呐。”
王国正看了看温远，明白了妻子的意思。虽然家里的事都是李妗在管着，但是，她一直都知道，什么时候谁该做好什么角色。笑着接过妻子手里的红包，递给领完自家爹娘的红包，挤掉灵心就过来抢姑丈姑姑红包的双胞胎。
我跟在哥哥后面，从爹手里拿过红包。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天心，今年也要一切好好的。”
娘轻轻推了他一下：“看你，跟你说孩子好多了，还说。”
爹对着娘，笑的很是单纯：“只要孩子一切都好，别的，我就不求了。”
娘转过头去，用帕角点了点眼眶。
“天心。”温远和拢春舅娘在旁边叫我，把手中的最后一个红包放到我手里，红包分量不小，沉沉的，“累了吧。来，拿着。”
“谢谢舅舅舅娘。”
温雅过来拉起我的手：“爹娘，行了啦。我带小妹去睡觉，明天记得叫我们啊。小妹，走了。”
看着前面笑闹的亲人，却觉得有些儿遥远。那样简单的快乐，我在这里的七年也曾经那样走过。可是心里放下了一个人，经历两番生死，看到十世回忆，再看年轻，就觉得自己好沧桑，仿若什么事都无法让心再起波澜。
如今，只希望可以早日再看到他，好好与他走完这短暂的红尘岁月。当我再次离开，或是他离开，谁又知道下一个轮回还会不会存在。
温麟知走在我身侧，用只有我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的眼睛，有时候不像孩子，更像沧桑后坐看云静月天明的冷然。道家一贯认为人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生。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需要招魂的病人，却没一个似你这般，仿若新生。但是，你…”
我在房间的拐角处站定，拒绝他的再送：“沧海桑田不过瞬间云烟过眼，都说人生若是如初见，却如何可能。有些事非言语能说清，但——我，一直都是天心。二表哥，大表哥，新年快乐。”
对着麟知，和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温奕之福了福身，我转身进了屋。
关上门，直到他们的脚步声离开。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明，却不小心梦见十个前世的身影心痛纠结里漫长等待中，幸福与否，独我自知。
结莲唤醒了我：“小姐，你睡觉梦到什么了呀？睡那么沉，唤都唤不醒。”
窗外，雪停了，阳光明媚。
冷气带着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对着阳光空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新生啊，真好。即便十世哀伤又如何，梦里从没悔过。即便哀伤、即便漫长，我还是走来了。
转身对着结莲，笑出一个最真的灿烂：“结莲，新年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坐看云静月天明（二）
“天心，来，慢点。”
娘扶着我下了马车，眼前就是寒山寺大大的匾额，还有汹涌的人潮。
大年初一来庙里拜佛开个好头，是江南的一种风俗。善男信女都喜欢来烧支香，求个心安。
娘怕人多照顾不到我，牢牢把我牵在手里，嘱咐几个孩子如果失散了，就回门口到自家马车这儿等。
双胞胎实在调皮，正是好动的年纪，除了温茹一向只有温奕之压得住他们。不过据说温奕之心情近来一直有些阴晴不定，所以双胞胎不敢惹，唯一的选择就是跟着看似好说话其实比温雅更难对付的二姐了。
温雅一向是温汐止和灵心的大灯泡，走到哪跟到哪。好在这对未来小夫妻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习惯温雅的活泼好动来调节气氛，三人行的无比协调。
三个大的兄长跟来纯属各自娘的要求，一下马车就结伴不知走去哪儿了。
走进气势庄严的大雄宝殿，娘和舅娘跟在人群后面慢慢移动，候着上前轮流跪拜。
舅娘和温茹一个带着一个小鬼头拜完，小鬼头就呆不住了，缠着温茹要出去玩。于是与娘说声抱歉就先离开了。
娘带着我在佛前跪下，喃喃念着什么。从爹的官场、大哥的读书、二姐的婚事最后到我的安好，一一念叨过去，却独独忘记了自己。
娘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看我还在傻看着她：“天心，磕头呀。”
我回过头去，闭上眼睛：“谢佛祖赐我重生，请保佑我爹娘安好。”
睁开眼睛，娘已经求了一只签。
“麻烦解个签。”娘在殿门口一个老秀才的解签摊上坐下，递上一纸签文。
老秀才接过：“夫人所求何事？”
“平安。”娘的愿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老秀才摇头晃脑半晌，脸露不可思议，放下签文，把娘的心悬了个七上八下才终于开了口：“莲花鸾鸟西方来，轮回因缘两世开。龙吟姑苏二月初，坐看云静月天明。是支写姻缘的签文，不过来解平安，仍是上上签。夫人应是问女子的平安吧？”
娘一听上上签，大为放心：“正是。”
“莲花鸾鸟西方来，这莲花是佛祖的象征，鸾鸟即凤凰。轮回因缘两世开，两世意指生死波折。龙吟姑苏二月初，坐看云静月天明。二月二龙抬头，可见风浪已过。此女命格富贵，大难之后必有大福。夫人还请稍安勿躁，只需静待姑苏，待此女命中贵人来迎，此后将一生顺遂。”
生死波折让娘大为紧张，不过好在后面风浪已过一生顺遂说的很中听。娘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掏出丰厚的谢礼：“多谢。”
老秀才递回签文，不客气的收下了银两：“夫人好福气。这卦上上签，老朽解了十年签也是第一次见。若是求的姻缘，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娘拉着我再次去感谢菩萨。
我却是在想着那句“龙吟姑苏二月初，坐看云静月天明”。本来想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北上的，但这卦签下来，说不定，是在告诉我还会有什么更好的转机。
我在佛前再次深深磕下头，感谢佛祖慈悲，送我这圆满轮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寺桃花朵朵开（一）
娘说几年前随赴爹外地上任离开苏州前许了愿，现在一切愿望皆以实现，她需要去还个愿。问我是回马车等她还是随她去还愿。不过想了想，她又说：“还是先送你去歇会儿，这愿当时许的一般，却是全圆满了。得好好谢菩萨。”
我拒绝了娘的护送：“娘，我认识路的。”
娘认真的确认道：“怎样出去？哪辆马车知道吗？”
“大雄宝殿下去直直就是山门，门外青布帘上绣着舅舅家药铺子温家商号的不就是了么。”
“那你小心些，知道吗？娘很快回来。”
娘虽然感觉我好了许多，但很多时候，十几年形成的关爱让她对女儿的一切仍以小心谨慎为上，除非她确认女儿真的与正常人无异，且有她认可的人接手了女儿的照顾，否则她永远放不下这自小让她既怜爱又心疼的小女儿。好歹单纯的大女儿入的是温家可以叫她放心不少，可是小女儿却依然一切未知。
其实我并没有直接回马车，而是绕过了大雄宝殿往后山方向而去，我想去撞钟。不为什么，就是想去撞撞这古老的铜钟，听听它雄浑悠远荡涤人心的钟声，在新年的第一天。
上山的人不少，不时传来一声声钟声回荡。近距离听来，比起昨晚半夜的声音，更加有直击心灵的震撼。
“姑娘一个人来的吗？”
身侧再次传来声音，回头看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后生，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因为爬山爬的，脸红红的。
我转头冷冷看了一眼，没有答话。如果早知道一路上山撞个钟都接二连三的有人来骚扰，我宁愿直接回马车了。
他不近不远的跟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不时听到身后他传来的呼吸声。我很想告诉他，平时要多运动，跟不上就爬慢点。不过这废话要是说出口，只怕他就更有废话与我说了。
我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带着纯纯草木香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出胸肺间，只觉得自己脚步轻盈，身体里的浊气荡涤一空。很快，又丢掉一个尾巴。
山不高，半山有人在休息。
我精力充沛着呢，就想一气儿爬到山顶去。
经过平台，平台上男女老少倒有一大半注意到了我，只隐约听得——
“这谁家的闺女啊，这么俊。”
“以前从来没见过啊，不知道许配人家了没。”
“看那衣裳不是小家小户的，但怎么也没个婢女跟着的。”
你说八卦为什么受人欢迎，因为消遣时间的时候实在是最好的谈资。我只当不知道，继续走我的路，没想到还是有人上来跟我搭话了。
这回的更绝。
“姑娘哪家的啊？许配人家了没？不是我王媒婆夸口，这姑苏城里十对良媒那就至少有九对是我作的。姑娘这容貌气质啊，可不能委屈了，一定要找个好人家的。这城里尚未婚配的男子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姑娘你年纪小，肯定还没人家吧？交给我王媒婆，保证给你找个最富贵的婆家。姑娘——”
半路冒出来的媒婆在我身边一边绕圈子一边坚持不懈的推销自己，喋喋不休的骚扰我耳根清净。我回头瞪着她，正想开口告诉她不要再烦我了，媒婆却被自己口水呛住了，看着我身后，开始更加谄媚的笑：“这不是温大公子吗？今儿来山寺的啊——”
一只大手突兀的抓住我的手，然后媒婆自动彻底消音，满脸遗憾的样子：“老身眼拙，哈哈，哈哈。您请。”干笑着，自动消失。
一听温大公子，就知道是我那冷脸吓人的温奕之大表哥了。
看看他比往日更加阴沉的脸，再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没敢惹一只看起来憋着火气的地雷，只好任由他牵着往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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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寺桃花朵朵开（二）
离山上已经很近了。一路上去，下山的人纷纷为我们让路，我猜是被温大公子吓的。奇了怪了，小奕儿转变也太大了，以前明明开朗活泼的很，怎么现在长这么一副吓人的扑克脸了？
“大表哥，你有心事？”我趁着说话，动了动手，总算松动了，赶紧收回来。再牵下去，凭他大公子在苏州城里的影响，只怕回头流言蜚语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了。
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他总算开了尊口：“你怎么一个人？姑姑呢，怎么没陪着你？”
“娘还愿去了，让我先回马车等她。不过，我想来撞个钟。”
“人生地不熟的？”带着浓重不满的语气。
可惜我不能告诉他，这里我很熟，在他还没从拢春肚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以后不要一个人落单了。”
“姑娘——”一个貌似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我等着撞钟的时候又出现了，气喘吁吁的，听起来很高兴终于又重逢的样子。
不用我回头，我都知道不管这个公子是哪位，今儿一定会被某张冷脸冻成冰棍了。
可是，自动走了一个居然又来了第二个。
“你又是哪位？”低气压的声音真够恐怖的。
当然还是有不怕死的：“在下只是想知道姑娘芳名。”
“女儿家闺名不便透露。”
当第三个不怕死的出现的时候，正好轮到我撞钟，我直接溜上去了。
摸着年代久远的撞钟木，撞上偌大的铜钟，宏远的钟声在我手下响起，一下，两下，三下——
一祝父母家人岁岁安康，二祝前世旧人幸福平安，三愿江山人民盛世安居。
满足的走下撞钟台。温奕之仍在，不知道他对那些人说了什么，没有人再敢来接近，看我的眼神满带遗憾。
我疑惑的看了看温奕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伸出了手。
我心情很好，只当一个我以前的弟弟，现在的大表哥在对我表示友好么。傻乎乎的牵了手，开开心心的下山去了。
下得山来，麟知和昕旸在山下，看着我们握着的手促狭的笑：“我们说大哥你怎么这么慢的，下山的人却嘟囔着什么见到仙女了，原来是大哥英雄救美去了啊。”
我把手缩了回来，无辜的看着他们。
大概是我以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昕旸一边跟着麟知笑，一边还是为我解了围：“好了，我小妹还单纯着呢，可别把她给教坏了。小妹，娘呢？”
我指了指前面的殿：“还愿呢。”
“怎么让你一个人来撞钟啊，不怕山上有大灰狼。”
昕旸的比喻一下就叫人想到“色狼”，还真是挺贴切的：“不怕，大哥一瞪眼，别说大灰狼，小红帽都吓跑了。”
两个人看着温奕之的脸，背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偷笑。
后来，偶然听到苏州城的传言，我才知道他那日说了啥。
渐渐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看见我熟门熟路的出入温家，加上那日某人的宣言，我走哪都已经被打下了“温家内定，谢绝骚扰”的字样。好在我看温奕之，对我虽然仍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单纯表哥对表妹的护卫而已，也就随他们说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回江南烟雨路（一）
温家因为医术闻名江南，在苏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尽管知道李妗是温家长女的人并不多，但新任知县公子和温家走得很近，知县大女儿即将和温家三公子结亲的事还是很快都被人知道了。
温家亲戚虽然不多，管家收到的新年饭局邀请仍然多的让人汗颜，其中也少不了那些自觉门当户想与温家攀亲家的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