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悔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而家中其他人听她说完之后,便齐齐抬起胳膊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一道星形,“赞美洛德——!”
连萧鼎都不例外,是完完全全的臣服和卑谦,与那日进城之时在城门洛德雕像前做的一样。
苏锦终于知道人们对他的崇敬渊源到底在哪里了,竟是这个人,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数百年来超越人类极限的最强大的力量。只是他这番命名和理论里,涉及了太过自己那个世界关于乾坤八卦和星宿的东西,难不成洛德还和自己那个世界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儿,苏锦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
忽然——
当——当——当——
巨大的撞击声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声浪完全覆盖住了整个帝国的天空,所有人的心顿时跟着这钟声便揪了起来,一片飞禽被惊得扑上天空,帝国的天顿时暗沉下来。
苏锦仰头侧耳,直到过了许久才听那钟声停下,耳边声波一圈圈却还在回荡不休,到现在依旧震得耳膜生疼。
“二十六声。”萧鼎和莲倾云相护对望了一眼,完全愣住了。
大陆二十八为最尊贵的数字,当年洛德离世全大陆各国城市皆是二十八声钟鸣,到后来哪怕是各国帝君辞世也不过二十声…而现在,能让帝国开启二十六声钟鸣的,只有一个人——
萧无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竟是忘了自己双腿早已残疾,不由自主便要站起来,于是一个踉跄整个人连带着轮椅全部跌倒在地上,再无往日一丝镇静。容山大惊,忙伸手就要去扶她。
“容…山…去问问…”
萧无悔止住他伸过来的手,眼中已有泪痕。
容山面部一抽,迅速转身便要出府。
“老太爷…”跟着报信的下人就已经跑了进来,完全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死,死了…”
“谁?!”
“盈久老人,刚刚,去世了,洛德学院发来的消息。”
刚刚撑起自己的萧无悔,顿时又瘫软下去,眼泪刷地就滴落了满地。
第一卷 逼仄 第四十章 盈不可久(一)
第四十章
盈不可久(一)
“二小姐。”容山快速折返回来,这个一米九多的高大男人手足无措地将萧无悔抱起,却没有将她重新放回轮椅,而是就着手臂的姿势一直抱着她,一言不发。
萧无悔哪怕腿断后也未曾流过一滴的眼泪此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下滑,很快便将容山胸前阴湿一大片。院中一时间静默无声,便是连平日里最爱挑事的丹蔷也垂着头缩了回去。
许久才见萧无悔从容山怀中埋出头来,红肿着眼睛看向那报信的下人,“师傅去世之前,可曾留下过什么?”
下人不敢耽搁,忙将自己所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抖搂出来,“回二小姐,盈久老人去世前曾留下过一幅画以及一句话,洛德学院在他走后便将内容公布了出来…”
“留的是什么?”
“盈久老人说,画作取名为《静夜思》,内容是一首诗,只要能将诗作提上去,便能得到这幅画。至于画上的内容,据说…是一片空白…”
“静夜思!?”苏锦听到这三个字噌得就站了起来,比看到萧无悔流泪还要惊骇万分。
这一声便把所有人的视线全吸引了过来,便是萧无悔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苏锦摇摇头,又重新缩回水中。
那下人见动静再次平静下来,这才接着往下说,“据说画里藏着盈久老人毕生所学与所得的宝贝,只要能解开那画的内容,就能得到里面的东西。洛德学院决定将画作在全大陆巡回展览,每个紫级城市停留三日,都城停留十日。并与枢机院各悬赏十万白流晶币寻求知道诗句内容的人。”
“洛德学院?枢机院?”萧无悔嘴边浓浓漾起一抹讥讽,“生前让他们得不到死后又怎会便宜了他们?”她脸上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许久才垂头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师傅临死都没有给我透出一点儿消息,想必是不希望…”
“怀沙王到——!”
萧无悔刚刚平静下来的面庞却又因为这四个字再次凝固。
苏锦全身一震,忙抬起眼盯住了院门。她对这个传说中的青年天才高手可谓十分好奇,原因无他,虽然家中一直讳莫如深,但从各处还是让她探听到了一些信息——萧无悔的腿,就是为了救这个人断的。
听说那时候萧无悔对怀沙王夜弁(bian,读音同‘便’)星的痴迷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妾有情郎无意,十四岁便扬言非君不嫁的萧无悔曾一度是整个帝都的笑话,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奥林与契丹爆发大战,已经封王的夜弁星率军出征,萧无悔独自一人跟去,却不想竟是以以命换命的方式救下了夜弁星。
三天后被救回来,萧无悔已在契丹军队沦为军妓,因抵抗而双腿被废,这个仅17岁便突破了天星四阶的天才由此陨落。而一同陨落的,是她对夜弁星的执着。
那天开始,再没人敢把她当成笑话。
通报声刚刚落下,便见一道人影飞速掠了进来,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积累于军队的端正之气,黑衣附体直立,就像一株矗立于天地间的苍松。两道剑眉落拓入鬓,一双长眸灿若辰星,紧抿的薄唇显露出男子的刚毅与绝情,却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这样的相貌与气质,也怪不得会被评选为整个帝国所有待嫁少女最想嫁的人。
“亲王。”一见男人进来,萧鼎并莲倾云便纷纷带头行礼。
夜弁星先他一步快速将手掂于萧鼎肘下,侧过身子躲过了他这一礼,“老太爷,您快起来。”说着眼睛便转向了萧无悔处,开口解释,“我听见了师傅的死讯,怕无悔受不住…”
“我二姐受不了也跟你没有关系!”萧无良将手覆在腰上,双目火气腾腾。
夜弁星自觉避开她的发难,一见到此时萧无悔的样子,便微微蹙了眉头,一言不发便冲着容山伸出了手。
容山微微震了下,垂下头慢慢将怀中的女子递了过去,从苏锦的角度,恰能看到他发白的手指骨节。
“老太爷,我带无悔出去一趟。”夜弁星稳稳将人抱住,仔细用衣襟替她遮了容貌,完全护在自己怀里,这才冲萧鼎点了点头,完后瞬间便消失了身形。
容山站在原地,始终垂着头。
玉微凉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莲倾云亦是慢慢摇了摇头,拐杖在地面磕了一下,“作孽啊…”
之后的气氛便降下去许多,每个人的面部就有不同程度的凝重,但对苏锦的药浴和治疗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锦自身对药物的吸收开始变慢,然后渐渐的再没了一丝感觉,萧鼎觉得该是差不多了,于是吩咐了人再次将她抱入最后一个桶中。
不同于其他四境,初星境只有五层,分别是胚骨、通脉、凝气、舒神、显星五个阶段,其中胚骨级是初练斗气前对身体骨骼的改造,早在萧琅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完成,而此次萧鼎等人要做的便是在药浴中帮苏锦打通筋脉洗精伐髓,以让她自己能够重新开始吸纳天地元气,并与肉身相凝。
“开始吧。”萧鼎和莲倾云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与此同时四周六名其他天星五阶之上的家将共同上前,成八芒星犄角而立,几乎是同一时间引出了全身斗气。
以苏锦为中心萧鼎为起始,只见一道银光迅速将九人串联起来,刹那边成了一个整体。
巨大的压力汇同气团一齐压下,将将把苏锦包裹在了里面。苏锦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没有实体的灵魂态,一道道气流在周身每一个部位穿过,并带走一丝杂质。
气团越汇越大,最终将她完全埋在了里面。
而她周身的汤药再次变得混沌不堪,并带着一股恶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排除体外。
直到过了许久,苏锦都快睡着了,才听得萧鼎再次发出命令,“收气…”
苏锦应声睁开眼睛,直觉眼前世界一片从未有过的清明。
第一卷 逼仄 第四十一章 盈不可久(二)
第四十一章盈不可久(二)
下人将苏锦从汤药中抱出来,银杉在一旁等候,人刚一离开水面便快步上前将她用毯子仔细包裹好,生怕受凉。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纯白玻璃罩制成的元素灯渐次亮了起来,日薄西山的光辉下,空中魔兽凄厉的叫声宛若愁殇。
萧鼎仰起头仔细倾听了片刻,恰逢此时一道恢弘的剪影则完全覆盖了整个帝都的天空,在地面投下巨大而厚重的暗影,直到过了许久才全部飞过,整个地面空间的压力顿时消散了许多。
“是盈久老人的神兽鲲鹏。”莲倾云快速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立。
“扶摇九万里,水击三千丈,”萧鼎目中渐渐蒙上一层担忧,“盈久一死,鲲鹏再无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要去争夺它,又要乱上许久了,但愿无悔不要再钻牛角尖。”
“放心吧,亲王会看着她。”
两人齐齐暗叹,再不发一言。
直到鲲鹏尾部消失在天际尽头,苏锦这才收回视线,她周身的血液都因这只魔兽带来的震撼而不断奔腾翻滚,展翅隔天蔽日,挥羽地裂天崩。想不到她竟有幸见到这种只在神话中存在的东西。
也是这一刻,苏锦从心底真正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了两个世界的不同。
盈久的魔兽…盈久!
苏锦压下心头翻腾叫嚣的激动,面容平静地跟长辈告辞,“爷爷奶奶,母亲,那我先回去了。”
萧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走吧,今天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都要丑时起床,我亲自教导你。”
“是。”苏锦想也不想就迅速答应下来,立即便飞窜出去。
“银杉,银桐,把家里所有跟盈久有关的东西全部给我弄回来,要快!越多越好。”
“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快点儿,都给我抬过来。”
仅凭‘静夜思’三个字她还无法判断,苏锦现在亟须知道,是不是还有别人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尽管这个‘别人’已经死了。
见她急成这样,银杉银桐再不敢耽搁,两人只一个眼神的交流边迅速分开,分别往东西两院跑去。
知道小少爷急着要,下边手脚麻利地给她全部麻利的给她找了出来,没等苏锦换好衣服出来,她一直作为摆设的书房里边便已堆积起了不少画册。苏锦眼睛一亮,当即席地就坐到了一堆书从中。入眼最为醒目的是一本精装大头书,书名《外客诗集》,苏锦愣了下,顿时反应过来,‘外客’二字该是盈久的表字了。
字‘外客’——苏锦指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刚看到首页那行诗文,就再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蹭地站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守在边上的银杉二人顿时被苏锦这动作吓了一大跳,但见她脸色喜极,尽管心上担忧,但也始终不敢打扰她。
外院小厮再次抬进来一箱书籍,轻轻放下后立即轻声离开。
苏锦早已顾不得别人,整个人早就疯了似的一目十行,满屋只听见她簌簌的翻书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苏锦翻书的动作明显放慢下来,而后渐渐转停,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怎么只有诗词?”
一直守在外面等候吩咐的小厮意见银杉看向自己,忙恭恭敬敬地弯腰回答,“三少爷,这已经是全部了。”
“他那么有名的人怎么可能只留下这些诗,别人难倒没有人给他写传,史书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吗?”
苏锦将地上的书已经大致都翻了一遍,只是里面除了盈久的诗文绘画便是乐谱和棋谱,值此再无其他,这也太怪了。
这些诗文已经足够让苏锦完全确定,盈久确实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可是这些远远不够,她想知道更多!
那小厮再次摇头,“三少爷,真的没有了,府上所有关于盈久老人的东西确实只有这么多,连老太爷的书也让小的们给抬过来了。”
“那府外呢?”
“行了,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们了。”正说着便给门外的女音打断,苏锦一怔,快速从地上弹跳起来冲向门外,“二姐你怎么来了?”
萧无悔轮椅的摩擦声碌碌而近,容山在后面推着她,怀沙王却不知去了哪里。
“我听说你把整个公爵府都搅得鸡飞狗跳就是为了找盈久老人的东西?”
此时的萧无悔二人已换上一身缟素,面部也已恢复成了先前的清冷,哪里还能看得出方才哭过的样子。
“我…”苏锦斟酌了下说辞,用了个比较模糊不会引人怀疑的说法,“有点儿好奇。”
“那就不用再找了。”萧无悔轻轻勾了下嘴角,却并无笑意,严重讥诮顿闪,“在整个亚迪斯大陆,除了你看过的这些,所有跟盈久有关的东西都是禁止被发行的,估计再过些年,就再没有人能记得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速放得极慢,悲怆中夹着怒气与浓烈的不甘,苏锦隔了好远都能感觉的到。
“那二姐,你是不是知道一些…?”苏锦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
对方默默垂下头眼,就在苏锦以为她要开始讲故事的时候,萧无悔却慢慢摇了摇头,“他活了五百多岁,两百年前便已开始隐世,除了那些老怪物,能清楚他生平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我之所以叫他师父,也不过是因为全大陆凡是修习过棋画的人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他对整个大陆的影响,绝对不比落德低…”
这也,太,矛盾了。
既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又怎么会被整个大陆封禁?而又在他死后以二十六声钟鸣来缅怀?
“好了,你也不要再瞎折腾了,小心明天起不来爷爷又要罚你,银杉你们两个看着他早点儿休息,别什么都由着他。”
容山推着她转过身去,背影萧索,苏锦忽然觉得,也许萧无悔该知道更多。
她只是不愿多说罢了。
灯光渐次消沉下去,银杉端着盏元素灯,等苏锦躺下以后转动了按钮,于是灯内的暗元素便逸了出来,将原本的光元素包裹在里面,整盏灯跟着暗了下来,就像是被谁吹灭了一般。
巨大的树影在院中摇曳,影子落在窗棱上,形成模糊一片。远处落拓的歌声原来越大,男子低沉的声音直直穿透整个夜空——
“…满招损兮谦受益,亢龙有悔兮,赢不可久矣…”
第一卷 逼仄 第四十二章 去疑
第四十二章去疑
距元绝去桃花庵之日已有五天之久,苏锦安心等过这几天,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写信让风鸽带给加迪学院。整个人便沉寂下来,潜心修习萧鼎教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她无依无靠,若是真想再不受身份的威胁并且保护那个婴儿,就必须要自己变强,她要为两人找一条退路。
那日在八位高手的帮助下也不过才恢复到初星二阶,暂不要说能像容山那样引动斗气时会在周身呈现星辰团,便是连形成星雾还差的好远。斗士的修炼主要分为三大部分,包括体格、斗气以及精神力,体格是基础。萧鼎经前一次的教训后此时对萧琅的训练便再不留一点儿情,每日丑时派人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后便日日盯着她训练,出拳、扎马、弹跳,一直折腾到正午星斗气不甚浓郁的时候才放过她,而傍晚一到便又重新开始。
再又被虐了一上午后,苏锦被自己园中的小厮用软榻抬回房间,整个人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哪怕一根指头也懒得再动。
老太太屋里的司棋来催了两遍饭,刚又出去便见一道青影嗖得从窗外钻了进来,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未曾留下就已经落到了她枕边。
苏锦指尖轻轻抖了一下,快速伸手捉住鸟儿,等风鸽识别了收信人后,便立即化作了一抹青灰,无风而逝,只留下脚边缠着的一管字条。
苏锦见左右无人,忙从管中抽出那字条,目光在这两指宽的软纸上停留片刻,迅速记下里面的内容后,即刻就将它撕得粉碎。
元绝一死,他们果然放不下心让自己独自呆在这里。
“银杉!”
“小少爷,”银桐正坐在门口打络子,一听她叫人马上便停了手上的活计拐过屏风进来,“姐姐去送司棋姐了,可是要用饭了?”
苏锦摇摇头,“让寅星再出去打听打听,盈久的画到哪儿了?”
盈久死后第二日,街头便出现不少披麻戴孝的人,多数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或者花街名妓之流。而各国虽同时鸣钟二十六声以是缅怀与崇敬,但在之后却再无一点儿其他举动,更别说发丧或者操办了。
之后盈久唯一留下的那幅空白画卷便从三国交界的落德学院开始,首经奥林帝国的三十四个紫级城市及帝都白帝城,而后转向佐丹和威尔契循环,直到谜底被解开。
这么一说银桐便立即笑了起来,左边侧脸印出个浅浅的酒窝,“银杉姐姐果然猜对了,她就说少爷你肯定要问。昨天寅星报信说画已经到了紫鸾城,好多高手跟着呢,估计要到我们帝都至少也要一个月以后了。寅星说上去试的人可多了,可是他们什么法子都想遍了,不管用什么笔用多大劲儿,偏偏那画上愣就是一个字儿都写不上去!”说着像是想到那场景似的,又呵呵笑了起来,银铃一般。
苏锦点点头,心想单凭一个诗名,若真能让你们一字不差地把整首诗给默出来,那自己岂不是白穿越了?
“对了少爷,听说前天枢机院的夫子弈用棋盘推演过了,说能解开这幅画的人就在我们奥林,少爷你说真的能解开吗?那可是盈久老人出的题啊!”
“为什么不能?”苏锦眉梢一挑,显得心情极好,“看着吧,肯定会有人解开!”
银桐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不知自家少爷哪儿来的自信。
“大少爷…”门外银杉的声音隔了老远传入屋内,声音极大,明显有通风报信的意思。
苏锦皱了下眉头,心里着实反感,自个儿慢吞吞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半撩起眼看向门外,萧文韬这一会儿功夫便已经从院门跨入了房间。
“我听说你被爷爷给弄的累坏了,不会连饭也不想吃了吧?赶紧起来,都等着你呢。”
“你休假不是结束了么?怎么,因为公主的事被帝君一怒之下在右星军除名了?”苏锦乐呵呵坐起来,和他针尖麦芒。萧文韬这个人装的太假,明明没那么大器量却偏偏自作聪明要装出贵族的风度来,现在时不时惹毛他让他变脸已经成了苏锦每日必行的乐趣之一。
萧文韬嗤了一声,在脸色沉黑之前迅速转过头去,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和平阳公主这件事如今在帝国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帝君对此一言不发的态度着实令人难以琢磨,而落在萧鼎身上的反应就直接的多,三等家法抽的自己整整躺了小半个月。
萧文韬绕过屏风在苏锦的书桌前停下,平日里她写写画画都懒得进书房,因此桌面上到落下不少她练的字。
萧文韬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抄起一张,待看清那上面的字迹后,眉目顿为一凝,随即便皱成了一个‘川’字。
萧琅那一手破字当年在书院的时候就被先生拿着当典型传看过,习武之人对字骨的感受更深,因此只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虽然相较三年前的字齐整了不少,但无论是字体构架还是细节处的勾折绝对是萧琅的笔迹,错不了!
萧文韬颇显疑惑德扭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萧琅此时亦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好像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一般,不由便有些尴尬。难道元绝死前说的那些,真的是他为了活命而随意编造的?
他却并不知道,自从那次在赌场写欠条开始,苏锦就开始在暗中拼命练字。她本来就是个小偷,手活,对力度把握精准,因此模仿别人的字迹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见苏锦打了个哈欠又重新伏回床上,再不理他,萧文韬放下手中的纸张慢慢悠悠在房中踱了起来,一会儿装作欣赏下墙上的字画,一会儿低头研究下窗台的盆栽,就在苏锦都快被他晃得要睡着了的时候,萧文韬忽然转过了身,只瞬间便移到了她床边…
“苏锦!”
心底哐的一声,苏锦整颗心都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
这种时候一个人的反应该是最真实的,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忽然叫出一个人的名字,一般人都会下意识的答应,更不要说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了。
可是萧文韬很快便失望了,苏锦的整个身体甚至连最细微的抖动都没有,更何况是答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她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抬起头来,面上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喊什么喊,这是我的屋,你怎么还不走?”端的那个心平气和与飞扬跋扈。
萧文韬此时已经完全确定,萧琅就是萧琅,是元绝那个死不足惜的混蛋说了谎。
一经确定就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萧文韬冷着脸哼了一声,“赶紧过去吃饭。”说着再不愿多看她一眼,甩袖出了房间。
“跟我斗,也不想想我当初为了这个名字挨了校长和元绝多少巴掌,要再被你给诓过去,那就真是记吃不记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