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冷不丁便向地面倒去,突然伸出一双手扶了她一把。她诧异地抬头,对上轻云和煦的面容,低声道:“谢谢。”
轻云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大病初愈,还要多休息。”
怀瑾笑容艰涩:“都一样,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轻云眼神微微一变,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不急不慢道:“玲珑有难。”
怀瑾一惊,慌忙抬头看向轻云,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玲珑?”话一出口自己就明了过来,必然是邱匀天想赶尽杀绝,竟然连玲珑也不放过。
轻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低声道:“为了她,也要好好养身体吧。”
怀瑾再一次看向面前平和安详的年轻男子,他的温和静然将他的内心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你想要什么?”怀瑾一针见血地问出口。
轻云依然笑得温和,淡淡道:“这个问题对你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能够帮你就够了。”顿了顿,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低声道,“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我只想多给自己一条选择的道路,你不是同样也多了一种选择?。”轻云面容淡定的看着她,平和笃定眼神的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
怀瑾微笑:“你说的对,你的事情与我无关。那么,你想怎么帮我?”
轻云看她一眼,缓缓伸出手,掌心赫然有一颗拇指大小的褐色药丸:“这是弥心蛊的解药。”
怀瑾的目光忽然有了笑意:“你忘了,我的医术可不在邱匀天之下,难道连弥心蛊都解不了么?”轻云的手依然伸在半空,听完怀瑾的话缓缓将手中的药丸纳入锦囊,依然递到她面前:“教主当然知道你的医术了得,这是他花了十年的时间特地为你配置的弥心蛊,其药性更重百倍,等你寻到解毒之法早就内脏腐化而亡了。”他的目光落到怀瑾脸上,一字一句道,“你,还是收下吧。”
怀瑾震惊不已,邱匀天可真是用心了。
轻云见她接过锦囊,继续道:“如果你能从这里逃走,这个药丸就能帮你摆脱他的控制,如果你没有办法逃走,就好好收藏起来。”
怀瑾盯着手中的锦囊,良久才缓缓点头:“我明白。”
这一次回璞罗教她本来就没有期盼能活着离开,所以才不顾危险去救八王爷,至少能给玲珑留一个好去处。然而现在,她身上的噬魂毒已解,弥心蛊也有了解药,内心对于生的渴望又重新被点燃,虽然知道要从邱匀天手中逃脱几乎不可能,然而对于尘世的留恋让她没有办法拒绝轻云的“好意”,毕竟她的生活从来没有真正展开过。
第四十二章:逃跑
又过了半个月,怀瑾的身体恢复地差不多,在这期间她仔细观察过教中各处守卫,丝毫找不出半点破绽。唯一有点希望的就是半夜交接班的时候,然而她依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逃脱邱匀天的控制。
那是一个没有星辰的夜晚,夜色刚刚降临,怀瑾就装作身体不适早早卧床。门外藏于暗中的守卫丝毫没有起疑。一切安静下来,怀瑾悄悄起身,打开东侧的窗户,密切注意东墙的风吹草动。在这里,风中植物的摆动,花儿的摇曳,甚至是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都不能将它看成是大自然的力量。这里的一切有太多的埋伏和杀机。而东墙是距离外界最近的通路,或许也是杀机最重的一条道,她不能肯定。但是这是她唯一能够观察和掌握的一条路,她没有选择。
她隐于暗处,看着外面的一切,风呜咽地抚过孔雀草的花叶。怀瑾的目光望向黑乎乎的深草里,或许那里埋伏了无数的死士,然而她什么也看不见。
有落叶缓缓飘下,在空中飞舞出好看的弧度。怀瑾目光移向繁密的大树上,那里仿佛有无数的暗影在以惊人的速度交错移动。她微微闭了闭眼,避免自己因为猜疑而产生错觉。
睁开眼,一切都很正常。星辰,树木,花草,一切都遵循大自然的力量没有丝毫异常。
或许,在这条短短的通向外界的道路上,也有可能毫无阻碍。
怀瑾睁大眼睛,集中精力思考着。
与此同时,邱匀天的地下密室里安静地异常陡然玉座上单手支头的教主发出奇怪而急促地叫喊:“不要走。不要走…”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呐喊。只要她回来,解了他的毒,他就会原谅她。
然而。她还是走了,那样决绝。义无反顾。
她说:“你不要恨瑾儿。”
可是,要他怎么不恨?他用了那么多的心力去争取教主之位,又为她推迟了那么多年才动手。在他得到一切地时候,她却置他于死地!他所渴望的一切就在手边,而他却没有力气拿起。
瑾儿。瑾儿…要我怎么不恨你!
他地意念渐渐涣散,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忽然他听到门外传出混乱的喊声:“小姐的屋子着火了…小姐刚才进去了,没有出来,快救火…”
他一下子清明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出房间,剧毒在他体内腐蚀内脏,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望向对面。果然,瑾儿地房子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火舌越来越高。几乎要吞噬屋顶。
他的心里忽然一震,她,她。还在里面?
瑾儿…瑾
玉座上被噩梦魇住的教主蓦然发出一声嘶吼,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烈火中的小女孩。暗哑的声音从四壁反射回来,惊醒他奇异的噩梦。
他霍然睁开眼。看见自己竟然在玉座上睡着了,还做了那样的梦!
他的手,他的手竟然伸在半空,虚握着,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缓缓收回手掌,抚上白玉地面具,玉雕的下巴忽然微微抽动,仿佛记起了无法释怀的惨痛往事,参杂着丝丝缕缕地恨意。
他抬起头,透过天窗看向没有星辰的夜空,沉沉地叹息,按在座上地右手食指微微一动,石门轰然打开。
天很黑,然而他却走得飞快,脚步轻移,片刻便到了东院落。
这个时候,她应该睡了吧?
他在墙角站定,忽然一丝暗光闪过他地眼,他阴暗的眸光陡然凝聚起来,看向发光处。那是窗棂上装饰地琉璃珠子,在暗夜里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她的窗户是开着的!他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十指骤然握紧,眸中一瞬间聚起浓重的杀气。
忽然,深长的草丛有微微地异动。
他身形一闪,人已经掠至远处,劈手从灌木中扣住一个人的肩部,五指几乎穿透她的肩骨。下一瞬间,手中的人已经被他远远抛出,撞向墙面,重重落在地面。
怀瑾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唇边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她本来还庆幸,庆幸这一条路竟然没有埋伏,没有想到,他竟是亲力亲为!
“又想逃?”他扣住她的脖子,逼着她站直身子。
她挣扎着给他一个冰冷的笑意。
他的眸子一下子变得狠厉,腾腾的杀气涌起,手中蓦然多了一把短剑,反手骤然用力,短剑穿透怀瑾的肩膀,竟将她生生钉在墙上。
“果然,对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仁慈!”他的语气冰冷,眸中却奇异地闪过一丝哀伤。
怀瑾用尽全力勾起一抹淡笑,瞥一眼肩部汹涌而出的鲜血,讥讽道:“你何时对我仁慈过!”
哪一次追杀不是派最残忍的杀手,下最狠的命令,哪一次他又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机会。她没有武功,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毒,而他却把驱毒散当饭一样喂给追杀她的死士,就为了能够将她赶尽杀绝。
她冷笑,喃喃重复着那一句话:“邱匀天,什么时候,你给过我一线生机?”竟是从来没有过。她的眼角蓦然沁出一行泪水,缓缓地,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滴落。
二十年前的一切,错的又何止是她?凭什么,她要担负所有的罪名!
她含着泪水,忽然笑起来,一字一句道:“你要我死,一句话就够了!”言毕,嘴唇微动,似乎有什么就要吞进肚子。
邱匀天手指蓦地收紧,死死扣住她的咽喉,低沉道:“你敢!你敢把口中的毒药吞下去,我立刻杀了段玲珑。”
怀瑾怔住,口中的东西再也咽不下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邱匀天:“你抓了玲珑?你…连她也不放过?”
邱匀天冷笑,双眸更加高深莫测:“不然,我怎么制得住你!你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怀瑾看着他的阴暗的眸子,眼里骤然聚起浓浓地恨意,咬牙切齿道:“邱匀天,你要敢伤害玲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他笑起来,声音暗哑而低沉,“我等着你!”言毕,握着短剑的手毫无预兆拔出短剑,鲜血喷了他一身。
怀瑾瞳孔骤然收缩,痛呼一声,几乎昏厥。
“来人,将她锁进地牢!”一声令下,黑暗中跟随邱匀天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怀瑾面前,一把架起她,往石牢飞快地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里,邱匀天握剑的右手忽然控制不住地微微轻颤,短剑几乎落地。
他的手上,沾染的,竟是她的血!
等了二十年,终于能够亲手惩罚她,然而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那般快慰,取而代之的是疼痛和虚无。
得知怀瑾出逃失败的消息,轻云竟没有半点意外,毕竟要从教主手中逃脱,几率太小。
他的心里闪过一丝隐隐的忧患。如果没有办法让怀瑾逃出来,那该怎么办?无霜已经没有时间等了。念及于此,他的心里陡然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目光瞬间雪亮。那个想法或许已经隐藏在心里很久,然而这是第一次,他认真地去审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野心和欲望。
太后失踪的消息迅速传至帝都王府。八王爷燕楚风卧病在床,听到消息忧急之下竟吐出血来,不顾病弱的身体,当下吩咐好朝廷大小事宜,连夜赶往艳都。
无霜失踪应该是邪教所为吧?那个雄视天下的王者,手段之霹雳几乎不会给对手任何有机可乘的机会,而无霜便是他唯一的弱点。邪教也必然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从无霜下手,这等于完全制住了楚易的手脚。
他不敢想象在那种情况下,楚易会采取什么样的举措!
一路轻车简行,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艳都。马车停下的一刹那,燕楚风迫不及待地跳出马车。
一连几天几夜赶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乍一下车头脑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沫雷连忙扶住他:“王爷,慢一点。”
燕楚风摆摆手,脚下没有片刻停留。
第四十三章:动乱
看到八王爷站在门口,楚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八王爷要过来,却没想到那么快。
“楚易----”八王爷进门,急促地喊了一声,却看到燕楚易安然坐在书案前,丝毫无恙。他愕然,随即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楚易是什么样的人!他真是低估他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镇定,因为他不能容许无霜出任何差错。
八王爷笑容欣慰,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微微吁一口气,自顾自地坐下来。
燕楚易见他面容憔悴,不由微微蹙眉:“你这么急着赶来做什么?准备来看笑话么?”
燕楚风微笑,脸上有轻松的神色,打趣道:“我原本想来一展身手,现在看来是没有用武之地了。”燕楚易瞥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淡淡道:“赶快去睡一觉吧,我瞧你骨头架子都松了。”
“呵呵,你倒厉害。”八王爷笑容如风,“一眼便把我洞穿了,我现在还真恨不得倒地上就睡。”说着便往门外走,那样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急切。
燕楚易看着他急匆匆离去,好像几百年没睡过觉的样子,淡淡笑起来。心头忽而又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眉头缓缓拧起,仿佛心里裹上了一层轻纱,窒息,疼痛,却清醒!
刚出燕楚易视线转进回廊,八王爷张口就呕出一口鲜血。沫雷正欲出声,燕楚风连忙摆手制止,低声道:“别张扬,这点小病还奈何不了我。”
“王爷。小病不医必得大难。”沫雷急着劝谏。
燕楚风见他一脸急切,笑着打趣:“沫雷,你这是在咒我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沫雷一慌。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低声恭谨道:“王爷恕罪。是沫雷说错话了。”
燕楚风微笑:“我都不在意,你也别放心里去了,走吧,我还真困了。”言毕,便往前走去。
沫雷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连忙快步跟上。
看着八王爷睡下,沫雷悄悄关门出去。床上的人侧着背,听到关门声,慢慢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纵然真困了,也是睡不着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明很困,然而一躺下心思就清明起来,总是半睡半醒地熬着每一个夜晚。
或许。是从她走了以后吧。他幽幽叹息,深切的哀痛从他的眉宇间淌过。
梦里地那一抹青色身影太过悲伤,缠缠绕绕地刺痛他的心。他不能够梦见她啊。因为每一次看见她,他就想抛开一切。随着那一缕芳魂随风而去。
然而。这里的一切,他不能放开!
一连几天邪教都没有任何动静。虽然知道楚易在周密地部署,八王爷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们手里有无霜,那便是最有利地棋子,即使要求楚易列土封疆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越发显得诡异莫测。
“邪教是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八王爷淡淡说了一句,看着楚易执笔而书。
闻言,楚易忽然顿住,幽深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芒,撂下手中狼毫,神情慢慢冷峻起来。
“是不是邪教所为还不一定,不过,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楚易脸色沉郁,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难道落在轻云手里?如果是这样这一切奇怪的现象就都能解释了。轻云是不会把无霜交给邱匀天的吧?他记起与轻云对决地那一次,呵,他竟然为她连性命都不顾!
楚易唇边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这样想来,无霜并无性命之忧,然而他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燕楚易叹息,眸中的忧虑越发浓烈,忽地转念问道:“朝中状况如何了?”
八王爷瞧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拜太皇所赐,如今朝中无人能顶大梁,暂且将权力分散到内阁官员手中,相互牵制,以求平衡。”
燕楚易冷笑:“相爷的身体还没好?”
燕楚风眼神变了变,沉吟道:“你是知道的,若是不给大公子实权,相爷的病恐怕好不了了。”
楚易叹息,笑容更冷。
几百年来,燕夏一体,共谋大计。燕皇夏相,同心同意,同进同退,共同创造大傲视天下百年的辉煌历史。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燕皇对夏相地信任和依赖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到了洪阳帝这一朝,似乎很多东西都在微妙的改变。
洪阳帝对相爷还是非常信任和倚重,弃位之时曾把江山托付于他。然而天子似乎并不想把这种信任和器重延伸到下一代,这中间纵然有相爷两位公子地原因。大公子夏柒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整日不思进取。二公子夏洛年不过十岁,尚不成气候。
以太皇地脾性,定然不会重用无用之流,并且从他不顾世俗礼教坚持与无霜厮守这一惊世骇俗地举措中也可以看出他全然不受体制束缚。那么,燕皇夏相这百年不变的祖制对太皇还有束缚作用么?
大公子已近而立,如今连内阁地大门都进不了。夏闵纵然精忠,也还是有私心的,夏氏的忠诚也需要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
离宫之前,太皇一道圣旨,将帝都除八王爷之外的众多亲王分派到各地常驻。不久,夏闵也病倒了,借机迫使燕楚易倚重夏氏下一代,然而燕楚易却宁可分权也不启用大公子,如此情形一直延至今日。
“相爷再精忠也是凡人,心里还是有个结,夏氏辅佐江山百年,世代忠良,如今我们竟容不下他一粒沙子,也难怪夏闵想不开。”八王爷叹息。
燕楚易眼神微微一变,语气波澜不惊,淡淡道:“这一次,夏闵太心急了。大公子虽不中用,二公子也还是有机会的。”
八王爷笑起来:“可能是老了吧,免不了心急。”顿了顿,燕楚风眸中闪过一丝凉意,惋惜道,“如果九弟和十一弟在帝都的话,以他们的才能倒是可以托付的。”
燕楚易闻言,蓦然抬头看向八王爷,问道:“你心里定然怪我把自家兄弟都遣出帝都吧?”
八王爷呵呵一笑,答道:“心里是有些不舍,往常都在帝都时,还能走走串串,现在可不行了,来回一趟都够折腾了。”燕楚风收敛了笑容,沉默片刻,忽然道,“楚易,我是明白的,你把他们都遣出帝都也是迫不得已。往日你在位时还能压得住他们,如今允曦还那么小,你若和无霜离开,他们定然是要斗个你死我活。”八王爷幽幽叹息,“都遣出去也好,离得远,心里总还会念着点儿好,至少也不会撕破脸。他们人一走,朝中的各派党羽也没什么好争的,慢慢也就散了。”
燕楚易微笑:“八王爷眼睛还那么雪亮,朝中那些明里暗里的事,主事者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背后还有你八王爷暗暗注视着,想想都替他们寒心呐。”
八王爷唇边的一丝笑意渐渐敛去,极其认真道:“幸好,你没有寒
历朝历代,帝王猜疑最多的就是兄弟,就连一生软弱的父皇也是在前任宰相夏桓的支持下除去了胞弟成亲王才得以安心坐着龙椅。
几百年来的皇室,没有一任帝王像楚易对待他那般无条件的信任。八王爷的显赫和尊荣早已经天下共知,然而世人却不知道这无限风光的背后又要担着怎样的负荷和忧虑,每走一步都要精细的去权衡,不能越位也不能教条。楚易与他再亲近,也是一个君,一个臣。这么多年,他便在兄弟情谊和君臣礼制中步步为营,身处荣耀的顶端,最重要的是自知。
燕楚易见八王爷神情肃穆,淡淡询问:“你也怕么?”
“怎么不怕?”八王爷笑答,“伴君如伴虎啊。”
燕楚易微笑:“你从来就很清醒,再多的宠信,再大的权力,你也永远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天生就该伴在老虎旁边。很少有人像你做的那么好,即便是夏闵也有糊涂的时候。”燕楚易叹息。
八王爷苦笑,也还是有可用之处的,他对自己的殊待也还是建立在可用之上,倘若自己是个不自知的人,如今恐怕也和其他亲王一样远驻他乡了吧?
第四十四章:获救
这一点道理,纵然心里一直是明白的,然而总还有一点希翼。此刻他亲口说了出来,心里突然就凉了。原来,所谓的兄弟情谊实在是渺小的可怜,他用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可用。
燕楚风苦涩地笑起来:“楚易,你还是那么犀利。”
其实他是可以不说的,有一点美好的念头也好。然而,他就是那般不受羁绊的人,犀利独断,不留任何余地,如同他对无霜的执念。
“你难道在意?”燕楚易挑眉。
“帝王本该如此。”八王爷沉吟,眉宇间有浩然正气。
燕楚易默然,许久,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口,低沉道:“那一件事,我很抱歉。”
“什么?”八王爷心里一震,反射般脱口问道。燕楚易忽然笑起来:“八王爷那么精明,难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见燕楚风沉默,楚易又道,“如果可以,我愿意放过邪教那一次,如果能够换长璎回来,我可以不杀邱匀天。”
八王爷动容,眉宇间有哀伤的神色缓缓淌过,低声道:“没有用的,那件事早晚都会发生,即使你愿意放过,邱匀天也不会善罢甘休…邱匀天也不会放过她的!”他忽然沉默,极目向窗外望去,面容沉静,氲染了悲伤,良久,蓦地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很想念她啊。”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一阵风吹过,屋外竹叶簌簌。仿佛记起了遥远而美好的往事,八王爷忽然微微一笑,然而眸中的神色却愈加寥落悲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沧桑从他眸中倾泻出来似乎没有听见八王爷地低语。燕楚易转过身,淡淡看他一眼,低沉道:“我已暗中调动精兵隐秘前来艳都。不日将围剿璞罗教。”
燕楚风大惊:“霜儿可能还在他们手里。”
楚易神色微微一动,眸中一丝隐痛仓皇掠过。然而语气却异常平静:“所以要越快越好,赶在邱匀天下手之前。”如果无霜真在邪教,等邱匀天发现了,那自己就会完全受制,再想平安救出无霜就不可能了。而且玲珑可能也在他们手里,不能再拖。
“好。”燕楚风淡淡答应。他明白无论楚易做什么决定对霜儿来说都是最好的,如果连楚易都救不了霜儿,那自己也就没有办法了。
早上醒来,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无霜不由展露笑颜,看来这几日地治疗还是有效的。
无霜下了地推开窗户,舍外一片青色,虽是秋日。这里地一切依旧生机盎然。
蓦然,她注意到树林边有一个静穆的身影,白袍轻扬。静然肃穆。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祥和的气息,安然静谧。仿佛感觉到了动静。那个身影忽然转过来。对他温和一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