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宁的声音渐低,类似自嘲,“爸爸,堂堂的珅德郡霍家,什么时候也沦落到需要卖身求荣了?”
“等等,”霍老爷叫住欲离开的儿子,“那个舞女,你又是什么个态度?”
“爸爸,我经常在想,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后退几步,他坐下。
“霍清宁,认真回答我的话!”霍老爷取过烟盒,“啪”地一声点上,“听说前天在万家,她也闹了一场笑话?”
霍清宁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叠在一起,眉目之间有些恹恹的:“爸爸,她和这件事无关,你不用担心。”
“无关?”霍老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本来是和这件事无关,但她和你在一起,你能保证她不会是第二个冷舒娅?”
“第二个舒娅?”霍清宁笑起来,“怎么会?相信您对她不会陌生,她的档案还在您抽屉里吧。她没有结婚,和我也没有一段过去可令人做谈资。如此一清二白的背景您可满意?”
“老二,你从来不会说这么可笑的话。当过舞女的人也能说一清二白?现在国内局势很不明朗,纵然是我们也得小心万分,弄得不好,阴沟里翻船。在这种时候,你还和一个舞女牵扯不清?”
“爸爸,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
“心里有数?你想留她在身边,可以。养一个女人在外面也很正常,但以后不要让她出现在人前,你也要收敛点,不要让苏茗脸上难看!”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他失声笑了,“爸爸,我想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把她养在外面。”
“我没明白?”
“您不明白!”他站起身来,依旧在笑,可是目光冷冽锐利,似有幽蓝的星芒溅出,尖若碎冰,“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答应要娶苏茗,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安排。而且,我资质驽钝,学不来您这样‘有原则’的享受齐人之福。”
面前的老人突然表情扭曲,“如今你也学会忤逆我了。好!好!好!”连着说了三个好后,霍老爷掷下警告,“别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
“汪局长吗?”霍清宁嘴角一撇,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爸爸,我知道您崇拜前朝苏太傅,也自诩文治武功不在他之下,可他老人家有一点比您要好的多了——眼光。”
“霍清宁!”一声爆喝。

第 34 章

霍清宁大步走到廊下,外面暑气已灼灼逼人,太阳火辣辣的,地上都是滚烫的热气。这样的天气,让人愈发觉得心浮气躁。
管家王福跟出来,原本欲拦住霍清宁,却被他一个眼神扫得噤了言。
唯独李庆迎上来,“二公子,现在去船厂还是银行?”
“去霍家别院,”他关上车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指尖轻揉着额角,改口道,“不了,先去毓秀园。”
车开到毓秀园门前缓缓停住,霍清宁下车前吩咐道,“你先去百货公司挑件礼品,两个小时后来接我。”
毓秀园是一栋临街的旧式洋楼,难得的是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显然以前的主人很珍惜这个院子,向晚搬进来的那天正逢上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园内一株梅树,红梅盛放,寒香浮动,艳丽如同胭脂。映着白雪,粲然生光。她看得欢喜,也开始陆续种些花花草草。
霍清宁跨上台阶,正要按门铃,却看见向晚蹲在院里的一株木槿花前培土。小小的身子伏在那里,木槿花瓣在风里飘飘扬扬,那一刻,他只觉,她的身影却比夭桃更靓丽。即使就这么看着,他也觉心里无比的满足舒畅。
直到培完土,向晚起身,听见门铃声叮当,转过身,看到霍清宁含笑站在门外。
“二公子?”她惊诧,连忙走过去开门,侧过身将他迎进来。
“二公子喝茶。”从厨房端出茶来,向晚眼角瞥见案几上放着的报纸,心里打了一个突。她人慢慢地往案几方向挪,试图把报纸往身后藏。
报纸是回来的路上买的,头版头条——“昔日名媛红杏出墙,多情公子重拾旧爱”。
霍清宁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的动作,平静地伸出手去,“给我。”
她退后一步,纤细的手指还扣在报纸上,粉色的指甲顶端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白,弯成小小的月牙型。
他平静如旧,“拿出来。”
看着霍清宁那不动声色的脸,她不敢再退后,低着头把报纸递过来。明明她没有任何错,为什么她在他的面前总是不能理直气壮?
霍清宁拿过报纸,瞥一眼,放下,双手交叠看着她,“你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没,没有。”她又有什么资格问他?她能如冷舒娅一样亲昵地称他一声“怀沙”吗?不能。
“二公子。”这才是她能叫的,“我不是故意买这个报纸的。”我只不过是好奇。
“还有呢?”
“她,她很漂亮。人也很好,那天她也帮过我。”她偷看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才大着胆子继续讲,“付太太其实很可怜。”
“你说这话,是在怪我薄幸?”他脸色渐冷。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很相配。”
霍清宁脸上已略有怒色。想要发作,却见她低着头,小小脸庞如海棠盛开,只是眉心微蹙。他心里一软,伸手抚上她的眉,叹道:“我只告诉你,凡事…有果必有因。这里头自然有缘故,可我也不能当着你说她的不是。”
似是倦怠了般,他把身子埋进沙发里,眼瞥向窗外,院子里万木峥嵘,各种各样的花朵姹紫嫣红。注目得久了,那花红柳绿也似能灼烧眼睛一般,他缓缓闭目,只觉得这股灼热感无比的熟悉,仿佛回溯到记忆中的那一天。
那年的夏天也很热,知了叫的很欢,人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一向以严谨著称的西式学校也不得不提早放课。
“怀沙,难得今儿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去城隍庙瞧热闹吧。”冷舒娅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提议道。
“你们一帮姑娘家,我去凑什么热闹?”霍清宁仍端坐在书桌前温书,笑着开口。
“没有别人,就你,我,还有李羽飞。”冷舒娅比划道。
李羽飞是乡下土绅的儿子,先是在上了几年私塾,后来才被送到这里读西式院校。因此比旁人大了三岁,又整天穿着长褂,倒也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说来也奇怪,这莽汉般的鲁汉子偏就喜欢西施样的冷舒娅,每天跟前跟后地在冷舒娅身边。被同学们戏谑为美女和野兽。
“不去了,我还有论文要赶呢!”他扬了扬手里的大叠资料,婉拒,“你和李羽飞去吧。”
“霍大哥又把作业扔给你写?”冷舒娅不平,“我要告伯父伯母去!”
“大哥他最近忙。”霍清宁含笑解释,“他马上就要去美国了,还要和他那一大群朋友饯别。”
末了又道,“要去玩赶紧去吧,再耽搁就晚了。”
“你就做好人吧。”冷舒娅嗔怪,转身去寻李羽飞了。
等到霍清宁写好论文,收拾完东西时学校里早就人声散尽。外面居然下起了雷雨,雨正大,十米开外就一片雾煞煞的。
他沿着走廊走到外面,自家司机早等候在那。跨进车,意外看到自家大哥也坐在里面。
“今天难得?”霍清宁掸落衣服上沾染的水珠,掏出文件夹递给他。
“哟!这速度!”霍清东笑着接过,锦纸一页页从指尖翻过,发出“簌簌”轻响。论文很长,足足有七八页,“写这么长干嘛?害我誊抄起来都麻烦!”霍清东抱怨道,全然不顾弟弟那发青的脸色。
“少爷,后面有人好像在追我们的车子。”开了一段路后,司机才发现一个男子一直冒雨追在他们车后。
“嗯?停一下。”霍清宁犹疑地吩咐道。
过了好一会那男子才追上车,果然是来找他的。那人直把车窗拍得咚咚乱响,霍清宁摇下车窗,发现原来是李羽飞。“霍同学,你快帮忙去说说情吧,冷夫人正在抽打舒娅呢。”
李羽飞上车后,向他说明原委,原来是下午两人溜出去玩不巧被冷夫人撞了个正着。
“小二,别告诉我你真的要去。”霍清东闲闲地开口,微讽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还没当上他冷家女婿呢,不用那么积极。”
“大哥。”他暗叹,还来不及说什么,李羽飞急忙说,“霍同学,你一定要帮舒娅说说情,她身子那么弱,可禁不住打。”
碰上这种事,他只能尽力去试一次。冷家他自是熟门熟路畅通无阻。一路急步向冷夫人屋子走去,老远就听到竹片啪啪地抽打声,饶是他也不禁开始蹙眉厌恶冷夫人的粗鲁。正当要敲门求情时,却听到冷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不成材!枉我当年费尽心机嫁给冷逸先替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结果,你放着霍清宁这样的家世人才不要,偏要和一个乡绅的儿子扯不清,你要去做地主婆吗?…”
雷雨后的天气没有带来一丝凉快反倒更加气闷,他看着冷家院子里争奇斗艳的牡丹芍药,只觉灼得眼睛都痛。不愿意再听下去,他悄悄准备退出来。
“哈!”霍清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脸嘲讽之色,伸手欲推门进去。
霍清宁连忙捂住他的嘴,一手使劲地把他往外拽。
“没出息!”被拽离开去的霍清东骂道,“她就这么好,值得你这般委屈自己当她砧板上的肉?”
李羽飞还没有离去,十六七岁的男孩,面对这样的事束手无策,只能在冷家门口急得打转,看到他出来,连忙上来,急切地问,“没事了吧,我就知道冷太太一定会给你面子的。”
霍清宁淡淡地笑道,“没事了,亲生母女,哪里会有什么仇怨的。现在冷太太可是疼得紧呢!”

第 35 章

门铃再度响起,打断了霍清宁的沉思。向晚应声出去开门,霍清宁也回头看过去,来的是李庆。
和向晚打过招呼后,李庆对霍清宁说道:“二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霍清宁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他对向晚说道,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身边的李庆,“你买了什么?”
“是从法兰西进口的旁式白玉霜。”李庆老老实实的回答,看见自家主子眉心微蹙,又补充道,“听说这绥州城的太太小姐都兴用这个。”
霍清宁嗤笑一声,才道,“别明珠暗投了才好。李庆,去拿过来给苏小姐吧。”
向晚手上拿着李庆递过来的白玉霜,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细如水纹的笑意。入眼春阳满地,她抬起手,对着太阳细细看那水晶瓶里的流光溢彩,只觉满心欢喜。
霍清宁从后视镜里盯着向晚看了半晌,嘴角慢慢勾起,微笑道,“先去东湖官邸,把上次汪老板送来的礼物带上。”
“妈妈。”苏茗第一百二十次从院子里进来,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不是说霍二公子最迟过了晌午就会来的吗?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门一开,屋外阳光漏了进来,铺了一地金影,屋里乍然明亮。只见苏夫人坐在乌木椅上捧着一杯茶水,看见女儿进来,轻斥道,“快把门关了,暑气都钻进来了。”又抱怨,“这绥州其他都好,就是夏天太热,不如乾平来得舒服,我看我们还是回乾平去吧,正好听说你义父最近身体也不大好…”
“妈妈!”苏茗叫了起来,“您在说什么啊?我在说霍…”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苏夫人放下茶盏,款款站起来,看了一眼身后不甘的女儿,叹口气解释道,“这叫以退为进。”
晟甯铁路。
上等火车包厢内设备齐全,纵然外面骄阳似火,里面也凉快如春。
即使如此,在苏茗看来,那隆隆的车轮声也是那般的烦躁。她来回地踱着,如同一只困兽般不安。
“这破火车!”她低声咒骂,“吵得人心烦!”
“坐下来喝杯水。”
苏茗不再开口,坐在她母亲对面,端起一杯茶,慢慢呷着。
“你得有那本事坐上飞机,才能嫌火车不好坐。”
苏茗微微垂下头,不动声色的听着。
她长长的烫得波浪似的卷发披散在胸前,碎金子样灯光下,栗色的发色呈现出一种苏俄式的风情。
“回去就把你那头卷发收拾了。”苏夫人淡淡开口,“霍家虽不是老式家庭,但你总不能在订婚宴上顶着这样一头头发。”
苏茗刚要反驳,却在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闭了口,车厢里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蓦然,响起了敲门,打破了两人的僵局。苏茗心里偷偷送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开门。
打开包厢门,苏茗不禁一愣,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苏茗小姐吗?”
包厢门口站着年轻的乘务员,似是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子,微微红了脸。连忙说道,“快要发车的时候一位先生让把这礼盒转交苏茗小姐。”
“是我。”苏茗答道,随即在委托单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金辉银烁的盒子,随手打开,里面是一套十二色的水仙、辛夷、玫瑰、百合、蔷薇、茯苓、茱萸、薄荷、檀香、槴子、琥珀、木樨清露,盛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折射出不同颜色的晶莹光芒,粉红、桃红、碧青、乳白、胭脂、棕黄、靛蓝…灯光下煞是好看。
盒子里附了一封信——苏小姐,在甯之日,霍某多有怠慢。小小礼品,望笑纳。
字迹挺拔,笔划圆融,令人想起写信者俊秀的眉目。
苏茗将书信看了又看,又是叹息又是欢喜,心中酸酸甜甜,甜中带苦,居然说不出什么滋味。
徒然叹了好几声,才想起身后的母亲。连忙回转身去,看见母亲立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回过神来了,讥诮道,“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封寻常的信函,竟让你欢喜成这样?”
终于,在悠长的汽笛的中,火车驶进了首都北站。从车窗望去,中西结合的建筑,整齐的街巷,几片柏林,五彩的广告牌…整个车站都都笼罩在一片白光下。
美则美矣,就是少了几分绥州的繁华和大气。苏茗在心里想道。
“妈妈,人那么多,我们等下下去吧。”她担心手中的礼盒被挤坏,开口要求道。
苏夫人瞥她一眼,说,“外面等着的车夫虽说是个下人,但也是杜家的下人,你觉得你够资格让他久等吗?”
说完,径自打开车厢门走出去。
下了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利出了检票口,这天的人特别多,摩肩接踵的。苏茗紧紧抱着手中的礼盒,唯恐被磕着碰着了。
瞬时间,右后方伸过一只手来,在苏茗反应过来前已牢牢抓住了礼盒的一个角。
“啊!”苏茗一阵尖叫,连忙弃了左手上的拖箱,两手一起紧紧拽紧礼盒不放手。苏夫人犹自在前面走着,尚没有发觉这一幕。
“抢劫…”声音还没有出口,那劫匪一用力,她就那样被拖倒在地。“砰!”地一声响,昭示了那玻璃碎裂的命运。苏茗玄然欲泣,两手却仍紧紧拽着那礼品盒不肯松手,那劫匪看她这般拼命地护着手中的盒子,更加肯定是值钱的物什,如何肯放弃,心一狠,重重地望苏茗身上踹了两脚,再使力把盒子抢到手的时候,盒身上俨然两道长长的指甲划痕。
孩子的啼哭声,妇人的咒骂声,车站的嘈杂声慢慢远去,唯有身上一下一下的钝痛,腰好像就要被折断了…
“妈妈——”她想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 36 章

三天后。
医院。病床前。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霍清宁把他带来的粉百合插到瓶子里,看着苏茗苍白憔悴的容颜,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苏夫人一直候在病床前,往日的矜贵高傲也失了两分。医生已经公布了诊断结果,抢匪的那两脚倒不是大碍,只是后来人群的踩踏导致她的第二腰椎骨骨折错位,“恐怕得卧床休养几个月。”那个西洋医生这么说道。
苏茗睁开眼睛,看见霍清宁,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你来了。快请坐。”
霍清宁也微微一笑,挪过椅子在她身畔坐下,又问道:“身子可好些了?伤口很疼吧?”
苏茗摇摇头道,“还好,就是躺着不能动,一动就痛。”末了,又道,“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这么远过来看我。”
霍清宁笑了笑,顺手从边上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边削边道,“你别客气,我都听说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苏茗听着却笑了起来,道,“哪里有这么连坐的?”她此次受伤不轻,仅是这样轻笑引发的身体些微震动都让她颦眉气喘,她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就是要躺几个月,不知道有没有人是躺着去订婚的…”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半晌,霍清宁才开口:“苏小姐,我很抱歉。”
他赶在苏茗开口前率先说道,“如果因为霍某个人的原因而使你有什么误解,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初夏的阳光斜透进来,一点一点地西斜,慢慢笼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的心里。苏茗一直完美微笑的脸终于绽出一丝裂痕:“误解?二公子以为,我能有什么误解?”
他把手中削好的苹果便放在一边。阳光移到了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刺眼。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苏茗与向晚的婉约如江南山水的美丽不同,她的美的是带着一种沉淀的高贵,鹅蛋的脸型,线条圆滑,皮肤白皙细腻,饱满的额,尖尖的下巴,那薄薄的嘴唇高傲的抿起。
若论起姿色来,苏茗也确实不会比苏向晚差。可是能挑动他的,从来不是女人的美色,而是女人的真情。
“那么就算是霍某叨扰了,总理那里,改日霍某会亲自登门致歉。”
见霍清宁已经走远了,苏夫人才离开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暗自咬牙,“没想到我们步步为营,却棋错一着。”
她感叹道,又看了女儿一眼,怜惜地伸手过去摸她的脸颊,“还好,你比妈妈幸运。要知道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张脸更重要的了。”
苏茗不自然地转开头,紧接着又问道:“那个记者,妈妈你安排好了吗?”
“自然是安排了的。”苏夫人坐下来,眼里乍然滑过一道冰冷的寒光,“所幸那个人是苏向晚。如此,我们便留有几分胜算。”
她自然而然地拿起那个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可惜了那么多钱。”说完便皱了皱眉,顺手搁在了一旁,“真酸!”
此时,阳光已经完全已经完全隐没,整个屋子笼在一片灰蒙蒙中,只有那个苹果泛出一丝丝莹白的光,而那咬了一块的缺口周围,开始长出一层铁锈般的外衣,看上去森森然的似乎在嘲笑着什么一般。
向晚轻轻放下手中的纸笺,面上浮起一个恍惚的笑来。爸爸,直到这一刻,我才开始怨恨你。
李庆以为,毓秀园肯定是他现在乃至将来一长段时间里经常要去的地方,为此,还特地抽了个空去那里转了两圈,摸透地形熟识方位,也找了个可以停车喝茶的好地方。却不曾想自从一天晚上苏小姐找过二公子后,两人就默契地做起陌生人来。二公子再也没有提起过向晚,连九重天也不见去了。每天只往返在家,公司和码头之间。
“二公子在这儿么?”东少问。
“会长在楼上办公,请这边走。”
案头摞满报表文书,霍清宁埋首在一堆账本中。
“霍家要倒了吗?累你如此孜孜不倦做牛做马。”
“你怎么来了?”
“半个多月不见了,所以亲自来请你去喝酒打牌。”
“我没空。”霍清宁不耐烦地抬起头,“银行、票号和军工厂、纺织厂、造船厂、珠宝店、绸缎庄、典当行…乱事一大堆,谁还耐烦伺候你们!”
“白玫瑰都在我耳边念叨你好多遍了。”东少铁了心要撩拨他,在沙发里换了个悠闲的姿势,伸手拿过他的茶杯,喝了一口,“啧啧,居然是参茶。”放下茶杯,“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垮了,要不你那些美人们哭起来,恐怕一个城都得遭没顶之灾。”
“风流多情的向来是你。”霍清宁伸手取了点心果腹,太甜了,他微微皱眉,随意吃些便放下,重新埋首账册中。
“不错,你一向寡情,只是不知道如今这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是谁?”东少笑得格外欢畅。
“啪”的一声,霍清宁把手里的一本账簿甩在桌上,“养了群废物,连账都不会上!”
门外的李庆开始无限同情起大公子来。这两天二公子明显心情不好,心浮气躁又阴郁非常,连带着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过得惊惊战战。
昨天二公子回家早,他如以往一般提议:“二公子,是不是要去大公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