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去了。”说着,舒锦指向悍马,“车里有吃的,大家分了吧。”
沈三的脾气那是雷点大雨点小,他哪里舍得对舒锦发脾气啊,再看看舒锦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早就把他们冷战的原因给忘了。
“这里有饭店吗?上哪吃饭啊?”夏莲生咬着棒棒糖凑上来。
“沈三带来的食材,他租了一套四合院,收拾得很干净,晚上请你吃饭。”舒锦的心情很不错,脸上带着笑,“唐尧呢,叫他晚上一起来。”
沈三一听就怒了!“舒锦,你不要太过分了!”
舒锦满脸无辜,说道:“这么小气做什么?上回他们请我吃饭,我现在回请他们,难道不应该吗?”
沈三郁闷得内伤,只能沉默以对。
旁边有人凑上来向沈三道谢,对于他的到来,剧组上下大部分人是非常欢迎的,小镇子的条件实在太艰辛,所以沈三送来的零食非常成功地收买了大家。
“沈老板,你和阿锦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有人好奇地询问。
沈三听到这话题,顿时心情大悦,“随时都可以,就等她点头了。”
围观党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这舒锦真是手段了得啊!以前沈三那是什么人,玩明星,养情人,可是风流滥情的主,哪里见过他这么正正经经地追人,现在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估计过不久就可以看见她嫁进豪门了。
于是大家纷纷转头向舒锦道喜,鼓动她快点答应,大家等着喝喜酒。
唐尧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的舒锦,她的神情很平静,或者应该说,是置身事外的冷淡。而沈三站在她身边,看向她的眼神尽是满足和温柔。
——舒锦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选择了沈三?
收回视线,唐尧走到一旁的树下。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稍过了片刻,他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你既然喜欢舒锦,为什么不去把她抢回来?”
唐尧微微转过脸,看清来人的面容——居然是苏紫涵。
她还穿着戏服,广袖长裙,色泽鲜艳,衬得她的肤色莹白亮丽。眉梢眼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娇憨而天真,怯弱而无害,确有几分电影中角色的味道,难怪原韶景会同意了投资方推荐的人选。
他和苏紫涵虽然是同个组剧的,但是显然关系并不熟,所以对于苏紫涵忽然的搭讪,他略微感到吃惊。夏莲生对她的评价很负面,但是苏紫涵其实是很聪明的女孩子,虽然是靠潜规则上位,但是比之前会做人了很多。
“你觉得我喜欢阿锦?”唐尧不答反问。
“你一直盯着看她,你在嫉妒。”苏紫涵回答着,长袖被风吹起来,有几分飘逸的味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所以我知道你的眼睛一直在看她。沈三来了,所以你现在的心情很低落。”
唐尧微微一笑:“你观察我?”
“喜欢一个人,当然就会下意识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苏紫涵就像一个简单天真的女孩子,直白地说着,“不过我知道,就算我告白了,你也不会接受我,但是看到你心情不好,我想陪陪你。”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男人是夏莲生,他会讽刺地拒绝她——谁不知道她现在的后台换成了郑于,居然还玩这么纯洁的暗恋。
但是听到这些话的人是唐尧,而唐尧的绅士风度是出了名的,他只是略微惊讶了下,然后温和道:“我和阿锦现在只是朋友。”
他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话,也不解释自己和舒锦的关系。
苏紫涵坐到树下的石凳上,神情有些忧伤,“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喜欢你。”说着,微微一笑,“我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舒锦何尝不是,只是沈三是真的爱她,所以成就的是一段佳话。”
唐尧温和地回答:“你想多了。你喜欢我,我很感谢。”
“你不去把她抢回来吗?舒锦看起来并不喜欢沈三。”苏紫涵旧话重提,“或许她是被威胁的,她在等你去解救她。”
唐尧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的舒锦。
她不是被威胁的,她亲口否认过。沈三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重要到可以让她利用自己的爱情?
沈三理所当然地留在了剧组,把舒锦的生活照顾得稳稳当当,把围观党羡慕得眼红,咬牙发誓以后找老公,就要按照沈三的标准找。完全没有人记得,沈三以前的名声是多么糟糕。
沈三的心情很好,因为舒锦最近对他亲近了不少,虽然偷亲她还是会被打。唯一感到不满的就是舒锦和唐尧的戏份太多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拍摄的镜头,沈三再次郁闷得内伤。
镜头前。
少女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白衣胜雪,青丝未绾,素白的面容一片茫然,等到看到桃树下的男人,才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喊了他一声:“朱缔。”
唐尧拿着两颗桃子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醒了?我刚猎到了两只兔子,晚上我做葱爆兔肉给你尝尝,以前你最爱吃我做的这道菜。”
白衣少女露出茫然的神色,“对不起,这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男人温柔地笑笑,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关系,我记得。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别无所求了。”

片场的全部工作人员发誓,唐尧亲吻舒锦额头的时候,空气里多了一股可怕的杀气,而制造这股杀气的就是沈老板。按照原剧本,他们有不少暧昧镜头,但是由于沈三的强烈反对,舒锦最后妥协地去找原韶景改剧本,最后删得只剩下这么一幕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吻戏”。
镜头跟着白衣少女移动。
她托着腮帮子,坐在石凳上看着朱缔做饭,神情娇憨而可爱。“朱缔,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子的吗?”声音清脆而明亮,带着几分温软的甜腻。
唐尧转过脸看她,眼神温柔而缠绵,眉目带着笑:“对。不过你小的时候很讨厌我,但是我喜欢你啊,所以只好每天跟在你后面,讨好你,哄你开心…为了你学做饭,练武,还有学画弹琴…”
“那不是很辛苦?”她有点烦恼地回想着,可是记忆一片空白,于是沮丧地垂下脑袋,“要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好了。”
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僵了下,神色微微不自然:“这样不好吗?”
她摇摇头,清澈的眼神里露出一点茫然,就像失去庇护的小动物,软软的,小小的,不安地蜷缩成一团,让人看着分外的心疼。

原韶景看着镜头中舒锦,眼神渐渐幽深。透过镜头,剧本里的琳琅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有一种人,天生就是演员。除了最开始的走位错误,舒锦就没有犯过别的错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地演绎了琳琅这个角色。
应该说,演戏是她的本能吗?
原韶景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雨中狼狈不堪、倔犟的那个舒锦,是她的真面目吗?
收回心神,他结束了这天的拍摄。
到此为止,在这个镇子的拍摄全部结束。刚宣布完这个消息,大家就兴奋地收拾东西去,都想赶紧早点回到阔别多日的岚岛市。
舒锦换好衣服,找到原韶景:“我还有点事,晚几天回去。”
“你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回不回来无所谓。”原韶景也没有多加追问,语气还是一样的冷淡,说完就走开了。
夏莲生刚好听到,凑上前惊讶地问道:“阿锦你要留在这里?”
“不是,这里离我妈妈的家乡很近,我要把她和爸爸的骨灰送回去安葬。”舒锦解释道。
“我陪你一起去。”夏莲生马上说道。
“不用了,你和剧组一起回去。沈三刚好有开车过来,他送我就行了。”舒锦说道,“地方太偏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路。”
按照舒锦的计划,她是不打算让沈三陪同前往的,但转念一想,妈妈的家乡那么偏僻,她一个人未必找得到路,所以就没有拒绝沈三。
事实证明,沈老板是很有用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找不着路。
她的母亲是颜家的养女,她到记事后才被接到颜家,之前就是居住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据说,颜家的老人和她亲外婆是手帕交,当年为了保护颜家的老人,她外婆嫁给了这里的一个土匪,后来她外婆和外公过世了,颜家就将她母亲收养了过去,当是报了当年的这个恩情。
——这些事情,舒锦都是听她妈妈说的。
舒锦在来之前就和这里的村长联系过,墓地也早就选好了。一到村子,她就直接奔到墓地。但办好父母的丧事,也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舒锦没有在这里多作逗留,刚下葬完,就赶着回岚岛市。但偏生不巧,半路遇上了大雨,相较来的时候,车速慢了很多。
靠着车窗,舒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沈三和她说了什么话,然后把一件衣服盖到她身上。骨灰再次下葬后,她关在心底最深处的兽,咆哮着要出来了——幼年悲惨的记忆就像海水一般全部涌上来,逼得她痛苦万分。
整整十一年的漫长时光。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雪白的医院,冰冷的遗体,妈妈松开了她的手,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朝夕之间,她成了孤儿。
如果她能够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一直反复地假设。而这个假设让她更加痛苦。她也曾天真过、单纯过,相信着所谓的法律和正义,但是她的相信,并没有给她带来公平。那个本该被送进监狱的人,却还自由地生活在阳光下。
这个世界,一直是如此阴暗而绝望的。
权势到底是什么?杀人的工具?超越法律和道德之上的东西?她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公理正义,他们欠她的东西,她自己去拿回来。

舒锦的睡眠很轻,车子出现晃动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听着车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喊了一声:“沈三…”
沈三的神情看起来很凝重:“安全带绑好。”
舒锦不安地照做,车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明明现在是中午的时间,但看起来却像黑夜即将到来。雷声,雨声,山里树木折断的声音,就算再没有常识,舒锦也知道他们遇上麻烦了。
车子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车速也越来越快,鲁莽地在雨里驾驶着,幸好悍马的性能好,不然普通车子哪里惊得起这么横冲直撞。
“看看手机有没信号。”沈三吩咐道。
舒锦拿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她有些不安,“怎么了?”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样的暴雨,山里很容易发生泥石流。”沈三解释道,又嘱咐了一句,“手抓稳了。”
话才说完,车子就加快了速度。舒锦被惯性勒得往前撞了下,但因为身上绑着安全带,脑袋并未碰到前面的玻璃,她下意识地抓住坐椅。
她刚想张口询问,车窗外却响起仿佛惊涛骇浪拍击岸边的声音,那声音渐渐逼近,似乎有地面被掀动的感觉。茫然间,舒锦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沈三扑倒在座位里,紧紧地把她护在怀中。
舒锦感觉到他们的车子被掀翻了。
紧接着,她的脑袋就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强烈的痛楚逼得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袋简直就像被马踩了无数次一样,嗡嗡响地疼。费力地把呻吟咽回肚子里去,然后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了伏在她身上的沈三。
“哪里伤到了吗?”沈三的声音带着焦急,“舒锦,说话啊,你受伤了吗?”
狭小的车内,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透着微微的亮光,舒锦看清沈三的伤势,他左手臂被座位的钢筋割伤,整只手臂都似乎泡在了血里。车子早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坏了,被挤压成小小的空间里,触目可及大都是玻璃碎片和铁片。钢筋的位置和她离得很近,如果沈三没有扑上来护住她,大概伤到的人就是她。
“我没事。”舒锦的声音微微沙哑,“你呢?是不是伤得很重?”
“没事。”听到她的回应,沈三松了一口气,又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你忍耐一下,我们都会没事的。”
有血滴到舒锦的脖子里。
温热的。
“沈三…”舒锦不安地喊着他的名字,尾音带着一点颤抖,“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为什么还在流血?”
沈三闷闷地笑了两声:“舒锦,你在关心我。”
“喂…”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舒锦试图移动了一下,她想要看看沈三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但是身下的坐椅已经变了形,她被沈三护在这坐椅与他身体之间。
狭小的空间,她无法移动身体。
沈三费力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脸:“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说话,就算马上就死了,我心里也高兴。”
舒锦别扭地躲开他的手,“胡说八道。”
沈三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低沉而温和:“我说正经的,你对我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舒锦,我爱你,哪怕你不待见我,不愿意和我一处,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放手。”
“…”舒锦的视线停在别处。
“这个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你。”沈三抬起头,亲上她的眼睛,“只有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去死,哪怕你不爱我。”
舒锦不吭声,她不明白沈三的感情。
车窗和车门都已经坏了,大雨吹了进来,夹着冷风。身下的垫子渗了水,寒气慢慢浸染上来。舒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骨头似乎都开始疼了。
“很冷?”沈三皱眉问道。不等她回答,直接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试探了下她的温度,“还好没发烧。”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得离开车里,如果再有泥石流下来,我们都逃不掉。”
沈三的脚还卡在驾驶座位里,上面砸着一堆的仪器。他动了动脚,肌肉猛地一抽,疼得他直冒冷汗。
“你的脚也受伤了吗?”舒锦担忧道。
沈三低低“嗯”了一声,然后用轻松的语气转移了话题:“只是小伤,以前我出任务的时候,哪一次不比现在危险。”
只是以前身边没有舒锦,所以游走在生死边缘也毫无惧意,可是如今的境地却完全不一样,他怕舒锦发生危险。现在雨势完全不见小,泥石流会随时再来,必须要把舒锦送到安全的地方。
沈三细细地回忆起这段的路况,以前的职业本能还在,不管到什么地方,最先观察的就是周围的环境和地理位置。地势较高的地方,应该会有可以藏身的小山洞。他在心里分析着。
悍马被大树卡在中间,稍稍一动就有滚下去的可能性。沈三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腿,已经疼得麻木了,他挪动了一下位置,粗暴而直接地用手敲开车窗,回头对舒锦说:“爬出去。”
舒锦慢慢坐起来,脑袋的钝痛感更强烈了,差点又一头栽下去。沈三伸手抱住了她,结果扯到左手臂的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舒锦闷闷道。
沈三摸摸她的脸,露出那副流氓调子:“真难得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怎么看怎么可爱,要是你平时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舒锦气恼地瞪他一眼,可是看到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刚才他就是用这双手臂护着她。舒锦并不是天性凉薄,只是年少的悲惨经历让她将自己与世界隔离,也让她的情商停在一个晦涩的地方。
她知道沈三爱她,但也仅仅限于知道而已。
就像观众在看电影,看着故事中的主角分分合合,但毫无真实感。
沈三的脚已经肿得老高了,紫红紫红的,左手臂的伤口只是用衬衫随便包扎了下,血水不断地渗出来。但幸好他的判断无误,艰难地拉着舒锦,爬了半小时的山路找到了一个躲雨容身的小山洞。
洞穴大概能容纳十人,活动范围尚可,好歹大雨淋不到。舒锦从洞口往下望,悍马已经被可怕的泥石流淹没。就像沈三说的那样,如果他们留在原地,也一定会被泥石流卷走。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舒锦担心地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沈三不愧是雇佣兵出身的,精神头看起来不错,完全不像是重伤的样子,这伤势要是换到普通人身上,大概只剩下喘气的份。
“其实这样也不错,只有我们两个人。”沈三笑眯眯地说。
舒锦知道他是开玩笑,迟疑了下,她爬到他的身边去,不安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臂:“流了这么多血,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只是小伤而已。”沈三不放心地摸摸她的头,碰到一个突起的包,微微皱了下眉,“怎么撞得这么重?脑袋晕不晕?会不会想吐?”
舒锦抱着膝盖蹲在他身边,“不晕,就是疼。”
“耳鸣呢?”他继续问。
“有一点。”
沈三紧紧拧紧眉:“要是难受就说出来。”
他正在深刻地自我反省,怎么会让舒锦的脑袋被撞伤呢?脑袋疼,耳鸣,这不就是脑震荡的现象吗?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救援队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赶到,舒锦如果真的是脑震荡,情况就真的糟糕了。而且舒锦的体质并不好,刚才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等下发烧的可能性也很高。
沈三越想越担心,早知道出发前就该准备好药箱。
“喂,对不起。”舒锦忽然闷闷地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被困在这里。”
没有水,没有食物,身受重伤,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救援队的到来。或许根本不会有救援队出现,这里这么偏僻,谁也不会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舒锦想到这里,顿时烦恼了起来。
沈三把舒锦搂进怀里,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其实我很高兴。”
“…”
“如果我没有陪你一起来,那么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面临困境,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被泥石流卷走…”说到这里,他的手紧了紧,“我很高兴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可以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舒锦垂下眼睫毛,素白的面容带着茫然的神色。
沈三却是真心欢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舒锦就像小动物一样偎依着他。他很庆幸自己此时可以陪在她身边,可以成为她依赖的人。虽然身上的伤口疼得麻木了,但是他恨不得能够这样永远和舒锦待在一块。
痛并快乐着,就是沈三此时的写照。
舒锦却是完全不明白沈三找虐的心情,她更多的是茫然,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这个强势粗暴的土匪真的肯为她去死,在那种危险的关头,本能地保护着她,弄得满身是伤。
除了茫然,还有震撼。
舒锦有点抗拒这样的感情,太过深沉强烈的情感,让她害怕。

到了晚上,情况就如沈三所预料的那般,舒锦发起了高烧。神志都烧得迷迷糊糊,身上滚烫得吓人。她在沈三的怀里蜷缩成一团,就像被冻坏的小猫,想要靠近他汲取一点温暖。
沈三抱着舒锦,紧紧拧起了眉:“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做噩梦了吗?”费力地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可是更多的泪水又从她的眼角滚下来,沈三看得心疼啊,却又没法子让她不哭。
她梦呓一般发出低低的声音,沈三听得不太真切。
“…不要丢掉我。”她重复着这句话。
沈三担心她就这样睡着了醒不过来,满心焦急:“舒锦,不要睡。”
舒锦的脸烧得通红,意识迷迷糊糊的,她听得见他的声音,但却无法作出回应。她被卷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张了张嘴想要发出求救的声音,可是迟疑着无法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最后,她被黑暗淹没。

微微的亮光撕开了黑暗。
她看见了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孩子,蜷缩成一团,似乎被人遗弃了。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用怜悯而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善良和同情这种东西,在某些时候着实令人生厌,他们自以为是地将“同情”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仅仅是为了自我满足,而根本不考虑对方是否需要。舒锦站在那个孩子的身边,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的善意,心底一片冰冷。
记忆破匣而出,这个场景赫然就是十一年前的葬礼。
她跟在那个孩子的身后,看着她最后被一个老人带回屋子。昏暗的屋子,阴沉的气氛,老人用冷漠的语气对她说:“我的儿子,是被你妈妈害死的。”
舒锦很想扑上去,捂住那个孩子的耳朵。
不要听,不要听!
记忆里那个苛刻而刻板的声音还在说着:“你妈妈自杀,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逃避责任。”
舒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她会说:“我已经联系好孤儿院了,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妈妈。看到你,我就想你妈妈,想起你爸爸惨死的样子。”
父母葬礼的第二天,她被送进了孤儿院。
被孤儿院带走的那一天,她隔着门哭得伤心极了。“奶奶,不要扔掉我,我会乖乖听话。”当然,那个刻板的冷漠的老人并没有改变她的决定,甚至没有转身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