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皱眉头,看来想从秋怀远这里知道更多事已不可能,尤其关于容仪的死,他显然不愿多谈。不过,从当初太后对红衣的恐惧,早能窥见端倪。好在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真正需要的——对内廷侍卫的控制权他竟一口答应。至于他说知道些我和狐狸的事,倒无须意外。以前在安阳侯府,我就与狐狸过从甚密,秋怀远作为侯府的主人,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后来入了宫,狐狸更几乎成为我与秋家沟通的桥梁,暧昧之事没少发生,自然难逃有心人之眼。
“父亲难道不怕我们对…”
“秋家繁荣太久,久到坐享荣华富贵的我们认为一切理所应当,久到以为没有秋家就没有楚国,其实,脱去光辉外衣,它骨子里只有肮脏与丑陋。你知道为什么家史源远流长的秋家一直人丁不盛吗?因为活下来的只有胜利者。”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盯着我缓缓道:“能在临死前见证秋家的覆灭,是我的荣幸。而想通过毁灭它得到权力的你们,却并不一定是幸的。楚宫是座监牢,待在里头的人误以为王宫的阴谋诡计就是天下的全部,为它生为它死,其实它只是楚国最偏远的流放地。”
我直面他深邃的似已透入人心的目光,悠然开口:“在我眼里,楚宫就是权力。有了权力,即使是最恶劣的流放地,我也能让它变成瑶池仙境。而我相信,他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秋怀远呼吸一窒,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疲惫的挥手,示意我离开。
我低头后退,他既已不在乎秋家的存亡,一切自然好办。只要控制了秋怀远手中的内廷侍卫,就控制了王宫,近而控制了楚王和太后,秋家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秋怀仁独木难支,秋家败亡必成定局。
“我要见他。”当门即将合上时,秋怀远的声音飘来。我抬头望去,不知是不是隔着的屏风上云湖烟雨图的关系,他靠着床柱的模糊身影显得格外萧瑟。
那个“他”不言自明,作为父亲的秋怀远没少在独子秋霁言身上倾注心血。也许他不爱狐狸的母亲,甚至借狐狸之手害死了她,但秋怀远对狐狸的爱和秋家对狐狸的重视有目共睹,外界会盛传他念念不忘亡妻,这也是重要原因。即使现在明知狐狸不是他的孩子,仍旧无法不牵挂吗?相比之下,我这个亲生女儿,反而显得陌生吧?
“我会转达,父亲大人。”
有了秋怀远的允诺,秋府大总管极力配合狐狸调派给我的手下北羽开始秘密接管内廷侍卫。而对这些既做不了主,也帮不上忙的我干脆留在秋府。至于此举会否被秋家其他人察觉,先不说狐狸早接管秋家大部分台面下的势力,就算太后和秋怀仁的眼线发现了我,内要防范心怀各异的大臣,外有狐狸虎视眈眈,虽然我之前与狐狸关系暧昧,但毕竟是秋家血脉,如今又有掌管内廷侍卫的秋怀远维护,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从北羽处得知,四大家族里的萧家早倒向狐狸,怪不得当初萧如梅因巫术被打入冷宫,后来更为保护我命丧黄泉,他们却未做深究。一直以来,萧家对秋家礼让三分,甚至予取予求,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秋家附庸,现在想想,萧如梅的祖父肯定早对自己女儿——狐狸他娘的事心中有数,所以格外不愿意在狐狸羽翼未丰前与秋家翻脸。而同为四大家族的白家家主白夜又是个凡事以家族利益为第一的人,不太可能帮助明显居于劣势,且已被乱臣贼子的帽子扣死的秋家。目前形势对狐狸非常有利,但取得内廷侍卫的控制权后,狐狸并未立刻发难,而是依旧有条不紊的在外布置。
我却越来越担心,自当日于街上偶遇秋霁燕后,也曾让北羽对全城进行搜索,可惜际此关键时刻,不能抽调太多人手在这件小事上,结果一无所获。随着她芳踪渺茫,那日秋霁燕孤绝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闪现,与她出嫁时穿着如啼血般殷红嫁服的影子重叠,扰乱我的心绪。似乎黑暗中正有一只野兽伺机而动,我却拿它毫无办法。
虽然觉得也许自己思虑太过,我还是让北羽催促狐狸尽快实施计划。另外,秋怀远的的病一直不见好转,这次传话正好把他想见面的要求告诉狐狸,结果狐狸的回信只简单写到:我需要一个使王座悬空的机会,否则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坐上去?
望着那句话,我仿佛又看见了狐狸微笑自若的样子,心莫名的镇静下来,边烧掉它边笑着评价:“虚伪,但正合我意。”
狐狸对秋怀远的要求只字未提,我并不感到意外。这么多年的纠葛,见或不见,陷阱也好、真情也罢,只有狐狸自己能下决定,旁人帮不了他。
六日后,狐狸终于和某替死鬼达成了协议,楚王慕容昊的二哥慕容诚是先王与贤太妃之子,贤太妃家世代为官,其父曾官拜御史大夫。以身份尊贵而论,慕容诚本是继任楚王的佳选,可惜先王为剪除势大的秋家,没有选他。如今楚王形同虚设,王族之人各个抬不起头,颇具野心的慕容诚在不满秋家把持朝政的同时,也早打上了王位的主意,只因秋家手握重兵,不敢轻举妄动。但随着白夜亲率部分军队回京的消息传出以及狐狸隐匿等举动,楚京里早盛传秋家内部出现了利益之争,众人再联想到历代秋家掌权者间激烈的交锋,更信了几分,引得包括慕容诚在内的几个近支王族蠢蠢欲动。狐狸之前便与慕容诚有过接触,隐约透出对太后独揽大权的不满。此次,更直接表示了愿意拥立他为王的心意。不过正如狐狸所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做出极力争取自身利益的样子,才不至引起怀疑。
好在经狐狸指使,白夜的军队来到楚京外围,驻扎于雍城附近,立刻使犹豫不决的慕容诚铤而走险,同意了狐狸半真半假的条件。他也是不得不如此,以现在内廷侍卫掌握在狐狸手中来看,如果合作,还有一拼之力,但等白夜与太后达成协议出兵,机会就又少了几分。再说楚国古礼规定先王之子必须留守楚京,未经允许不得擅离,如他这般身家性命都掌握在秋家手里的先王皇子,狐狸也实没必要再耍手段。权衡利弊下,看不出有什么陷阱,最终对权力的渴望战胜了理智,使他走上毁灭一途。
弑君,一个亘古不变、被万人唾弃的取得王位的方法。用这种途径问鼎王座,即使成为千古一帝,照样洗不掉污点。聪明如狐狸,当然采取更迂回的办法——杀死弑君者,清除叛逆,再以先王遗诏登位。
楚惠王十年三月,慕容诚代表楚国王族发矫诏,细数太后罪状,言其挟楚王横行天下,下欺百姓,上辱群臣。今更至天降惩戒的大旱于不顾,妄图称制,诚虽不材,毕竟王室之后,断不容此。洋洋洒洒一篇文章,足以让不明究竟的百姓看得热血沸腾,但可笑的是,慕容诚发完此文后,担心京城内乱伤己,立刻隐匿,用狐狸的话概括:藏得比耗子还严。
不知是不是之前被水冲、坠城等事已经把霉运耗尽,楚京消灭秋家势力的行动轻松的简直不可思议,王宫很快被控制,城内各地除秋怀远的弟弟秋怀仁府邸附近禁骑军抵抗猛烈外,其余地区只有零星反抗,不得不让我怀疑这里面是否有别的阴谋。
当我再度回到阔别日久的楚宫时,表面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入目所见碧瓦朱甍、轩窗玉栏,宫台殿阁依旧金碧辉煌。其中,美轮美奂的太后寝宫前除有更多侍卫看守,添了几分肃杀威严之气外,与平日并无二致。
我整了整为刺激太后特意穿上的红衣,迈步入殿,同时心里盘算怎么趁狐狸还顾不上这里时,从她嘴里套出些对我有用的消息。
殿中,一身盛装的太后正襟危坐,大约听见了响动,她缓缓抬头,神色平和的望向走进来的我,当发现我一身红衣后,意外的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波动。对上那双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却又多了几分明澈的眼,我心里咯噔一声,快速回想可能出现的错漏。
“不用担心,你们赢了。以前与他们斗,如今又和他们的儿女斗,我累了。”她一眼看穿我的心事,淡然开口。眼里既没有以前极力隐藏的厌恶,也没有想表现的慈爱,仅有的平淡一如路人。
我挑眉,对于如今的事态发展隐约有些失望,他们想必是容仪公主和先王,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力量?既能让秋怀远一蹶不振、又能让跋扈的太后放弃反抗。而几乎依靠他们不战而胜的我和狐狸,则完全失去了争夺权力过程中的乐趣,真是扫兴。
“我母亲…”不过,如此更增添了我对这两人的好奇,刚张嘴想问个明白,就被太后打断。
“是我杀的,当初白易天为她不肯娶我,怀远又为她愿意娶萧家小姐,甚至杀死那个女人。她和她哥哥一样,仗着是王族,把我们玩弄于掌中。你知道我听说自己被亲点入宫时的心情吗?和易天青梅竹马的我只希望嫁给他,远离秋家无休止的纷争。结果他们兄妹打碎了我仅有的梦,我恨他们,只要还活着,就不能不恨。”说这些话时,太后的声音平静,完全不似有噬骨之恨的人,许是恨到及至反显波澜不惊。但平静的最深处,又蕴涵着永远无法磨灭的仇怨。见我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带着几分自嘲,她继续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赢了,结果原来自始至终没有逃出他们的手心,真是好笑。”
夺目的鲜红突然自她嘴角涌出,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犹如断肠泪。
我眉头紧皱,虽然猜到已经无力反抗的太后极有可能服食了毒药,却没有上前救治。成王败寇,要么安享得到的荣华富贵,要么连性命也丢掉,这是宫里每个妄图掌握权力之人的结局,今日就算她不自裁,狐狸和我也不打算放过她。有时候,让失败者保留一个体面的死法,已经是胜利者唯一能给予的东西。
太后靠在塌上,轻眯着眼望向我,我忽然明白了她不再惧怕红衣的原因:即将死去的人,何必要怕已死之人喜欢的衣服颜色。
“又快到云湖祭了,我在那儿第一次见到容仪,她红的像团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易天那时候一定已经着迷,我叫他好几次,他才心不在焉的答应。我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出来,还傻傻的和她…”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全无,胸膛没有了起伏,眼睛却半睁半闭,未完全合上。或许,表面平静的太后心里还是有着极大的不甘?
我走过去想合上她的眼帘。谁知伸出的手还在半空,她的眼睛已缓缓闭起,仿佛只要我站在她面前,那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执念也烟消云散。
没有爱哪里有恨——不知为什么,脑中又浮现这句话。因为有了爱,才会有恨吗?当初狐狸把我扔去边疆和谈,我也恨不得扒下他的狐狸皮…
我忽然不敢再想,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到北羽躬身道:“娘娘,少主请您即刻回安阳侯府。”
狐狸为什么现在请我回去?我们不是约好,这次他负责剿杀城内的禁骑军和叔叔秋怀仁,而我则负责宫中事宜吗?如今太后虽然解决,可楚王…
我瞥了眼神态恭敬的北羽,边往外走边吩咐:“你多加派些人手保护陛下和太后遗体,如有需要可以让太后身边的桂公公帮忙。我没回来前,宫中人等不得随意走动,任何人不许出宫。”
城内各处戒严,路上满是手握兵刃的禁卫军,远方偶尔传来零星的撕杀声,显然楚京大半已落入狐狸掌握。
等坐马车回到府中,由下人引着急往秋怀远居处赶,我心里隐隐涌上不安。刚到房前,未及通传,门已缓缓打开,狐狸神色如常的从里面走出,而跟在他身后的侯府大总管则眼圈微微泛红。
两人不期然和我走个对脸,狐狸淡淡的扫了我一眼道:“你来晚了,他刚死,本想让你见最后一面的。”
我一怔,才明白狐狸在说秋怀远,他死了?虽然最近他身体确实每况愈下,但也不至于突然病故?难道他和太后一样服了毒?说实话,他名义上虽是我父亲,但对我从未有养育之恩、更谈不上亲厚。和他的一通谈话后,我除感到他的悲哀外,并无其他想法。可眼前狐狸过于平静的笑脸,优雅依旧,甚至又添几分如水中月般的空幻,却让我心惊胆战。
沉默片刻,我轻声说:“黄泉路上,他或许还能追上太后。”
狐狸的眼神闪了闪,嘴角的笑带起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死的这么快?原来秋家除了个空壳,早已什么都不剩。”他边说边往外走,现在的狐狸比我还失落,他在执著什么?
我跟着他出了秋怀远的院落,见他静立于还有浮冰的池边,仿佛隔离出一个不许任何人接近的地方,连阳光都无力照到他身上,在他四周只有夜色。
“其实,我连母亲的样子都已忘记。”沉默半晌,他忽然说出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忘记,所以格外容易原谅那个宠爱着他的杀母仇人。秋怀远对他这些年的付出,又且是一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以了结的。
心莫名的不舒服,我走到他身旁,故意若无其事的道:“想想以后吧,大权在握、呼风唤雨,还有什么是我们得不到的。”走在这条路上,便不能回顾过去,因为别人只看见我们得到的,从不问我们失去什么。
手猛地被握住,我刚一挣扎便停了下来,只因狐狸的手从未有过的冰凉。见我没再反抗,他轻轻把我拉入怀里,用种非常欠揍的语调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这人就是可怜不得,我张嘴刚想反驳,眼角余光瞥见一双阴冷的眼,那眼神如当面袭来的滔天巨浪,要把人彻底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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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霁写到现在,也要走瑶华的老路——出书。偶和编辑谈过,秋霁2007年上半年就可以出版,还是磨铁文化,分上下册。因为已经接近尾声,所以网上的更新速度会非常慢,而结局则要等到下册出版后才能放。
这里对一直追文的各位大人说声谢谢,无论你们买不买,都非常感谢你们在偶写文时的支持。
这是我的第二本书,总希望能比第一本更好,虽然结果如何还要读者评说。但跳出历史写文很痛快,没有历史的限制,更能随心所欲,因为我这篇是架空。(这里再重申一遍,貌似很多人没看出来的说。>_<)
PS: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2006年12月23日
第十三章
剩下的仅有彼此(上)
曹茗月——秋霁言明媒正娶的夫人站在角落里,迎上我的目光,她瞬间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用高高在上的神情明白无误的告诉我:她才是这座府邸,甚至日后整个楚国的女主人。
向我示威?你有资格吗?我勾起唇角,反手搂上狐狸的腰,柔弱无骨的靠着他,然后清楚的看见曹茗月越发阴沉的脸,这种抢人心爱之物的感觉真好。
狐狸的身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便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曹茗月。我松了松手,笑看他的变化,如果他敢像偷腥的男人见了妻子般把我推开,我会很乐意多提供他几种死法。狐狸面无表情的收回与曹茗月对视的目光,低头望向他怀里笑得格外甜美的我,边把我搂得更紧边轻叹:“你这个女人呀!”
“有我们争夺,你这只狐狸可真成香饽饽了。”我满意的看着曹茗月垂头后退,她虽然极力粉饰太平,依旧难掩难看。与她的较量,我不打算示弱。她已经占了名分大义,如果我再退缩,势必将什么也得不到,更休提后座。
狐狸已从刚才的异常中恢复,笑眯眯的张嘴想回答时,忽然蹙眉转头。我向他张望的方向看去,那边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一团黑云,并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那个方向好像是…楚宫。狐狸询问的眼神立刻望向我,我脸色凝重的摇头。刚才因为出来的匆忙,根本没安排后续的事情,比如以慕容诚的名义杀死楚王慕容昊。
我和狐狸几乎同时眯起眼,再也顾不得计较其他,转身向外奔去。我们在禁卫军的保护下坐上马车,越接近楚宫越清楚的看见冲上天的大片黑烟,刺鼻的燃烧味随风刮来,宫殿的轮廓都随着浓烟的聚散忽隐忽现。
我们此时已不再抱幻想,只希望尽快赶到宫中了解起火原因并及时扑救,以免出现闪失,导致整盘计划功亏一篑。车刚到宫门前,恰巧碰上辆载满水缸的马车准备出宫,似乎宫里储备的救火用水不够充足,而井水也供应不上,所以桂公公命人去环绕王宫的玉水河打水。
我听后气就不打一处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是已经烧了半天的近火。要不是看在桂公公跟太后日久,必然了解不少宫内秘闻,当初更曾帮过我,而我手边又无可用之材,这次也不会想把他招为心腹。虽然王宫人手调派由狐狸的心腹北羽负责,桂公公只能配合,但他的表现还是让我颇为失望。
知道了此车去处,连身旁狐狸的眼中都带上几分看好戏的神色。这次逼宫,我力推太后亲信桂公公可在事后协助北羽,狐狸一直不置可否。如今见我推荐的人这么没用,他哪还有不幸灾乐祸的。而我则有苦自己吃,以前在宫里为装柔弱,不引人注意,身边除了够忠心不够聪明的秋雨外,根本没什么心腹。后来好不容易抓住个有把柄又有心机的桂公公,自然想加以笼络。可惜此人…我猛然皱起眉头,不对!我离开前已吩咐北羽任何人不许出宫,桂公公能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懂得见什么风驶什么舵。如今太后自杀、秋家势力土崩瓦解,他以前暗投的楚王更加不能指望,正该夹紧尾巴做人。像此时出宫这等大事,就算是为了救火,也不应由他越俎代庖,省了北羽的命令。
“把那辆车给我拦住!”我冲着外面大喊,狐狸手下的人马不知是不是受过他的叮嘱,听到我的命令没有半点迟疑,火速拦下了那辆刚出宫门的车。
狐狸眼珠微转,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显然也想到了这辆车的不妥,与我互望后,相携下去探看。
车上坐着两个瘦弱的小太监发现自己被士兵团团围住,只得连滚带爬的下车,不知所措的垂头站在一旁。
狐狸急走几步上前查问,我则稍稍落后,提防那辆马车有问题。现在宫中火势已起,再急也没用,可如果有人以为能有这种方法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近而达到某些目的,还是趁早打消妄想。
此时,正负责王宫外围巡逻的一小队禁卫军发现这边出现状况,也急忙赶了过来。
“你们…”狐狸离两个太监几步时,想开口盘问,突然脸色骤变,竟反身向我扑来。
我还没顾上纳闷,就听到了身后的破空声,立刻本能的想依靠扑过来的狐狸。可惜仍旧晚了一步,手臂上传来巨痛,我被人扯着向一边倒去,接着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锐利的刀锋已架上我的脖子。
这时我才发现偷袭的人竟是那小队来察看情况的禁卫军,眼下他们各个手握兵器,一幅拼命的架势,我要还看不出他们是敌非友,干脆自己往那口比在我脖子旁的刀上撞算了,省得活着浪费粮食。自逼宫以来,一直没遇到什么象样抵抗的我们明显有些松懈,才让这帮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敌人钻了空子,这算不算得意忘形的结果?我哭丧着脸看向狐狸,见救援无望,他脸色反而平和下来,还有心思摆出一贯优雅的微笑道:“不知各位是何来历,竟无视陛下天威,冒充京城禁军,难道不怕被诛九族吗?”
话刚说完,他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冒没冒犯陛下天威也不是言堂兄一人说了算的吧?”
狐狸略显惊讶的回头,我则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见刚才从车上下来的小太监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就这样带着几分熟悉,又夹杂着几分陌生迎上我们的注视。
那双曾经咄咄逼人的黑眸如今略微收敛了光彩,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不知这是不是意料中的相逢,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神态轻松的秋霁燕,耳边又传来隐约熟悉的声音:“我发过誓,这辈子不会放过你的。而上回放过我,是你最大的失误。”
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此话出自秋霁燕之口,但立刻分辨出那是用刀比着我的男人说的。他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可话中深入骨髓的恨意却如暮鼓晨钟般回荡在四周,立刻吸引了狐狸的注意。
我略微偏头,清楚的感到刀锋蹭过肌肤的森凉,然后看见了当初狂喊着要杀我的万俟纪之的手下。果然我不适合做善事,就放了一次和自己有仇的人,结果六月债还的如此之快,我后悔的想着,故意忽略了当日自己是因为对这个小角色的不屑才放过他。
听了那男人的话,狐狸大约猜到事情原由,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又马上收敛,冲秋霁燕笑道:“燕堂妹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以你秦国长皇子妃的尊贵身份,我们又是血亲,无论如何也该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呀!”狐狸早前曾从我这里知道了秋霁燕和万俟纪之“勾搭成奸”的事,这时却故做不知,摆出幅要欢迎秦国长皇子妃大驾的样子。
秋霁燕抿唇一笑,柔声答道:“如今能被你承认的血亲恐怕只有云妹妹一人,似我之流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以免落得和我父亲一样下场。言堂兄,咱们不要再说这些虚言,你放我们离开,我保证不伤云妹妹一根寒毛,只要出城确定了安全,立刻放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