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才是我秋霁言的妹妹。”他的嘴角噙着柔和的笑,眼神也温柔如水,但我就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多谢大哥夸奖,小妹却之不恭了。”
“今天你就搬过去吧,我会另外加派仆人给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去告诉府里的大总管,他会替你办好。”他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就如每个关爱妹妹的哥哥一样。
“谢谢大哥。”我低头没有看他,因为明知这种温柔并不是哥哥关心妹妹的那种,没有必要再去观察他的神色。我现在只是好奇,是什么事让这个把我忘了一年的哥哥又想起我,真的很好奇。
********************************************************************
可惜我的好奇却一直没得到满足,搬到漪莲轩后我坐看花开花落,转瞬又是匆匆三年光阴从指间滑过,我却无力挽留。
回清朝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彻底死绝。
我紧攥着手中的花,反复揉搓,然后张手看着它被风吹走,就如吹走我再见亲人的梦一般。轻拍了拍手,我把最后一点沾染到的花屑弹开,用看废物的眼神看着它们随风而去,不切实际的梦,不要也罢。
小姨说过,人只有往前看,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尤其在皇家,你必须时刻都紧盯前面的那一点,否则很难存活。
既然过去于我已无意义,那还是多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比较好,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生在皇家的机会,如果不把握且不是亏待自己。
这三年,兄长秋霁言对我有求必应,无论我要什么,只要开口,就算是千里之外的绝世珍品,也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眼前。除此之外,他还安排了一大堆的老师,教我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甚至因见我对各国历史有兴趣,还安排我连他的课也跟着一起上,一时间我忙碌无比,连思念亲人叹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从今天开始,我相信也不会再有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随着身后之声出现的是一只摸上我头的手,夹带着宠溺、纵容,在我头上来回乱揉,直到把我的发揉乱。
我转身回望的瞬间,小心的掩藏起厌恶的表情,换上幅妹妹向哥哥撒娇的样子,抓住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挪开:“大哥最讨厌了,总把人家的头发弄乱,梳起来很麻烦的。”
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最好的兄妹,但却无人看见我们暗地里的互相试探。
我讨厌他那种高位者施舍低位者似的抚摩,尤其看到他温柔带笑的眼时,总觉得他好像在抚摩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秋霁言似乎也知道我非常厌恶这个动作,所以他喜欢一遍遍考验我的忍耐力。
“明天,和我一起进宫。”
我望了眼说完话后,若无其事的秋霁言,无所谓的点点头。
“你不问我,带你进宫干什么吗?”他把我搂在怀里,懒洋洋的笑着。
“大哥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我淡淡的回应,此时的我还没有说不的权利。我伸手回抱他,伸到他背后的手却攥成了拳,非常不喜欢任人宰割的感觉,我需要尽快摆脱这种窘境。
他的笑像是凝固在了嘴边,永远让人如沐春风,但看在我眼里却虚伪得可笑。偏偏府里所有人就喜欢吃这套,甚至整个京城的人,无论大小,只要提到安阳侯府世子秋霁言,评价全惊人的相似——温文而雅、谦谦君子,文采武略样样精通。
“云儿,明天我带你入宫去见你表哥可好。”他的语气全无商量,只是简单的告知。
我盯着他笑眯眯的眼看了半天后,也笑着回答:“好啊!”
我的表哥——楚惠王慕容昊,那个亲手掐死真正秋霁云的家伙。如果我记得没错,先王遗旨他年满十八岁即可亲政,而现在离那天到来还有一年,为什么这个时候带我去见他?难道我等了三年的好奇终于要揭开谜底?
“我就知道云儿最乖了。”他继续笑着摸我的头,云淡风轻的说:“从明天开始,你和哥哥一起去给太子当伴读。”
***********************************************************************
时隔四年,我又一次进入了楚国皇宫。由于上回走的匆忙,基本上没注意这座宫殿的样子。这次当我坐着马车进入时,从帘缝中窥探外面的景色,却颇为失望。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怎么看这座宫殿怎么别扭,一点王宫的气势也没有,和我以前所住的紫禁城简直是云泥之别。
“怎样?还满意你看到的景色吗?”秋霁言毫无形象的靠在车厢上,如懒鬼般有气无力的问。
我翻翻白眼,真不知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那些崇拜者看见会作何感想,随口回答:“一般吧。”
“一般呀!”他漫不经心敲了敲车板,盯着我的眼中露出探究的神色。
我直直的回望过去,对视了一盏茶时间后,我们又都若无其事的扭开头。
还是看不透,这个人太麻烦了。我皱着眉,提防的心又加了几分。
他扭开头时,眼中神色我完全看不见,但等他回过头,脸上又挂起了那种闲适的笑。他依旧像软骨头一样靠在车厢上,明明很难看的动作,但由他做来却是那么优雅自然,仿佛那是天下间最高雅的动作。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后,不得不挫败的承认,即使他这个样子被那些宠拜者看见,依旧不损威名。
“你不需要如此提防我,我是你哥哥,唯一的。”他的笑容真诚、不做作,灿烂得几乎晃花我的眼。
没等我接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挑帘跳出车厢,又来扶我。
我没有拒绝的扶着他下车,任他牵着手在宫殿群间行走。他明显顾虑我的脚力,放慢了行进速度。不一会儿,他带我来到一座宫殿外,门口的太监见了我们,伸长脖子喊道:“安阳侯世子、舞昭郡主受召觐见。”
他微笑的冲那太监点点头,便带着我走了进去。等进了殿,我才发现里面已经站着四个少年男女。他们全是一身华服,光鲜模样,此时正神情傲慢、充满敌意的望着我,仿佛在说:你也配站在这里?
我抬头自信的笑,被这些轻蔑的目光注视,我的脖子反而更加挺直,耳边似乎又响起小姨的教导: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无论别人拿什么样的目光看你,你都要抬头挺胸,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懦弱。
那四人大约做梦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回应他们,全露出一幅意外的神色。


第三章

成就野心的方法(上)

他们是谁?我表面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开始犯嘀咕。再偷眼观瞧身边的秋霁言,他面带微笑的直视前方,一点开口介绍的意思也没有,分明是想看我出丑。
从左到右依次是你的两个堂姐,安阳侯之弟刑部尚书秋怀仁的小女儿秋霁洛、大女儿秋霁燕;然后是你名义上的表哥表姐,安阳侯亡妻萧家当代家主的长孙萧如阳、长孙女萧如梅。以前,他们都曾在宫中与你有过数面之缘。
脑海中再次响起解惑的声音,只不过简短得让我想翻白眼。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来越少出现,就算肯回答我的疑问也都是寥寥几句,一语带过,对我进一步的追问完全漠视。记得我刚来这里时,那声音对我的各种提问总耐心细致的解答,就算有问题回答不了,也会直接告诉我不知道,和如今的莫不做声完全不同。那时,我可以感觉到无法回答的问题是因为不了解,毕竟如果解说这些的是真正的秋霁云,那么她这个向来软弱的郡主对某些事不了解也很正常。
但现在这种无视的状态,总让我觉得那声音会随着时间流逝一同消失,而且这一天不远了。
“两位堂姐好,表哥表姐好。”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我最先低头柔顺的问好。并不是因为臣服、也不是惧怕,我垂眼凝视光可鉴人的白玉石板,从上面清晰的看到那几人不屑的表情,唇角不由愉快的勾起。这里是皇宫呢,虽然不是我曾经待过的紫禁城,却依旧是皇宫——天下间最势力、最勾心斗角,最接近权利,同时也最适合我的地方。
今天我被人轻蔑的看着,向别人低头行礼,但明天也许这些人就都要跪在我脚底下,因为这里是皇宫,是有野心之人最向往的地方。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长得甜美可人的萧如梅丝毫不理会我的问安,拽住秋霁言撒娇道:“人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楚王召见,我怎敢不来。”秋霁言唇边依旧挂着完美的弧度,话中对楚王表现出十足的尊敬,可也许是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我竟从他话里听出丝淡淡的嘲讽。抬头望向他,他笑着紧了紧握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他竟然还牵着我,于是不动声色的想收回手。他却不给我机会,把我往他身边拽了拽,动作虽然温柔,却牢固的让我无法挣脱。
“梅儿,怎么忘了和云儿打招呼,你可是姐姐,云儿身体又不好,以后要多照顾她呀!”秋霁言边说边温柔的对我笑,演着已经演烂的戏码——关心妹妹。
我被他一句身体不好,直接击中要害,闷闷不乐的低下头。在心里第一千次诅咒瞎了眼的老天,虽然让我继续当皇族我很高兴,但分配给我的这具身体也实在烂的可以,别说想像当格格时那样上山爬树,就是稍微做点剧烈运动也会喘个没完,还动不动就感冒,无论我怎么防范也没用,据说是因为这个身体早产的原因。
萧如梅撇撇嘴,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倒是一边的堂姐秋霁燕先发制人:“言堂兄,云儿堂妹不是向来身体不好吗?而且我听说她思虑太过,所以…”她沉吟着没说完,但一双水灵灵、似会说话的大眼已把一切都表露明白——她用看疯子的目光注视我。
我微笑着看回去,开始仔细打量这所谓的堂姐——直鼻檀口、相貌端庄美丽,尤其是那双纯黑的眼充满活力,似乎随时随地在燃烧生命,是我最羡慕的健康形美女。可惜这种美丽却被她眼里过于浓厚的敌意破坏,带上了种咄咄逼人的意味,没有高贵气质陪衬的她就像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完全和我没有可比性,我在心里轻蔑的笑着,就算她想搬弄是非,也应该挑个有爆炸力的才对,竟然选择四年前关于我疯癫的旧闻,可见多没常识,美丽而无脑的女人在皇宫里不会活太长久。
“燕堂妹过虑了,云儿的病早已治好,身体虽还有些虚弱,但已经不碍事。”果然不等我开口,秋霁言就发了话,他的语速依旧不紧不慢,眉梢眼角的温柔更是不曾动摇分毫。
对于他的话,秋霁燕不服气的还想争论,却被一声尖细的嗓音打断:“楚王驾到。”
殿中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恭敬的跪了下去。我随着这些人下跪,头压得低低的,于是只看到一双男人的脚从殿外走入和随着步伐不住晃动的黄色袍摆。那双脚走到我身前似乎停了停,但马上又向前行去。
“秋霁言(秋霁燕、秋霁洛、秋霁云、萧如梅、萧如阳)参见大王。”我和众人朗声道。
我们说完后,半天也没有回音,要不是看到了刚才那双脚,我会以为根本没人进来。我静静的跪着,眼角余光瞥到身边开始躁动的萧如梅,她因为跪的时间稍长,显得不太高兴,头向上抬了抬,似乎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耳熟的低沉声音响起:“免了,都起来吧!”
秋霁燕、秋霁洛、萧如梅、萧如阳马上迫不及待的站起,我随后慢慢起身,淡扫了一眼那几人脸上本该如此的表情,心里开始冷笑。一个小小的下跪就可以看出,四大家族中的秋、萧两家对于这位还没亲政的楚王不怎么放在眼里呢!
不过,这当中也有异数,我瞅了眼比我还晚站起一步的秋霁言,不禁对他掩饰的功夫深感佩服,明明就是不甘人下,野心磅礴的家伙,却偏偏让所有人都觉得只是个温润如玉,循规蹈矩的紧守着人臣本分的谦谦君子。
说不清为什么我会一眼看穿他,也许只是凭直觉——凭身为同类的直觉。
我垂下眼,如果是野心的话,我不会输给他。当然除了野心外,还要有与之匹配的智谋与手段,否则只会活活被自己的野心之火烧成灰烬。
“各位从今天开始陪寡人读书,当共勉之。”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垂头混在众人的声音中答道:“是。”
之后沉长的读书时间,让我昏昏欲睡。楚王的帝师绝对是迂腐中的经典,明明一篇妙文竟被他教得干瘪晦涩的让我想尖叫,与给秋霁言和我上课的老师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不无同情的瞥了眼坐在首座的楚王慕容昊,天天被这样的人摧残,难怪老是幅所有人都欠他银子的表情。这一看,却有些收不回眼。
时正中午,阳光从殿门透入,洒在慕容昊身上,为他周身染上层薄薄的光晕,映得明黄色的龙袍更形耀眼,衬上他浓直的眉和菲薄的唇,看上去自有股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仪。像是感觉到我的注视,他转头望来,眼神冷漠得仿佛冰层下酷寒的河水,薄唇紧抿,我几乎能听见那唇后的切齿之音。
这是个还没有学会完全掩藏情绪的不成熟王者,也许经过历练,他会在不久后成为傲视众生的帝王,但这个国家会给他时间吗?
不打算和他做无谓的交锋,我故做惶恐的垂下头。刚才一瞬间隐约从那股威仪后看到彻骨的哀痛,眼前闪过多年前还是男孩的慕容昊亲手杀死真正的秋霁云后痛哭失声的样子。他明明那么威严的坐在那里,庄重、典雅、不容侵犯,但我却总被他哭泣的记忆困扰,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再度失声痛哭。
**************************************************************************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听着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我透过帘缝专注的向外张望。并不是因为外面风景美丽,只是不想面对车里让人窒息的沉默。
“怎么样?”半晌后,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他靠在车壁上,问着不知所云的问题,举手投足间张显着华贵,那属于秋霁言专有的雍容。
我连头都没有转,仍然望着窗外,专注的样子似乎在欣赏天下间最美丽的风景,其实视线所及不过两棵枯树。
“明年,楚王就要亲政了。”他的声音像梦呓般轻,被从帘外刮进的风一吹,连丝痕迹也没留下。
这次,我转回头,嘲弄的笑道:“你怕什么?紧守人臣本分的谦谦君子。”
他的唇挑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让安阳侯府中所有侍女见了都晕头转向的完美笑容,可惜对我这个外表年龄十六,真实年龄却只有十一岁的女孩没有作用。起码在我眼里他那种虚伪的笑还不如胤禟表哥美丽脸庞的冷漠表情好看。
“不怕不行,因为我们姓秋,就算再如何恭敬,也是他秋后算帐的对象。”他毫不犹豫的点出重点,提醒我也是楚王秋后算帐对象的事实。
我不为所动:“可是,我和你不同。”
他的笑容越发温柔,看我的眼神缠缠绵绵,就像以前的我见到姑姑宜妃看皇上的眼神,可又不同,因为我隐约从里面感觉到能致命的剧毒。我们俩对视半晌,他继续笑道:“脚踏两条船的后果,就是船翻落水。”
“可起码现在看来,另一条船比较名正言顺。”我步步进逼,他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总不会太累。
“但那条船不坚固,也许一个浪打来,就会倾覆。最重要的是,你没有那条船的船票,因为你姓秋。”
我沉默不语,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其实现在的我本就没有筹码,无论他想要我干什么,我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撇开头,我冷淡的问:“有什么好处?”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挑车帘探身出去,对车夫低声吩咐了一句后,才回头对我:“等会儿你就知道。”
车厢里又安静下来,他闭目养神,我则继续望着窗外发呆,看着马车一路前行,出宫后并没回安阳侯府,而是来到一座山下。
他把我扶下车,不由分说就要带我上山。我看着不高但也不算矮的山,开始叹气。如果放以前,对于身为大清朝郭络罗格格的我来说,爬座山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对现在的舞昭郡主秋霁云来说,就是个大问题了。因为我的体质太弱,剧烈运动会喘得厉害,甚至可能晕倒,所以楚国的太医一直建议我不要做过于激烈的运动。
“我背你。”秋霁言似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仅仅从我的一个皱眉中就了解了我的想法,二话不说蹲下身。
我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宽阔的背,这样一个平素优雅的贵公子,像是连重物都不曾提过,竟然会自愿背我,简直叫人无法想象。
察觉我的犹豫,他笑着回头:“来吧,我练过武,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回眸一笑百魅生,我脑中竟然闪过这样的句子,以前虽觉得这词语优美,却无法理解什么才是百魅生,但今天当秋霁言半蹲着身回头微笑,阳光闪着迷离的色彩射在他俊美的脸上时,这句话便无法抑制的浮现脑海。
即使这个笑容的背后仍然令我感到寒冷,即使我依旧感觉不到他的笑意,这个笑还是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魅力,即使我现在的身份是他妹妹,即使我真实年龄只有十一岁…
我一路默不作声的被他背到山顶,静静的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气息。以前总认为男人熏香,太恶心,但现在的我不得不改变观点,因为秋霁言身上的香气非常好闻,像是春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到了,你看。”在我失神时,他把我放下来,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向前指点。
我迷茫的向前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们竟然来到了峰顶。
山脚下,澄清如镜的湖倒映着山上的一草一木,竟不可思议的清晰,似乎比真正的山还要好看。湖里分出的小河仿佛一根银线蜿蜒着飘向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如恋人般环绕京城。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整个京城上方都笼罩着一片柔和的雾气,伴着晚霞鲜红的光辉,使人感到温暖的同时,又无法忽视它的壮阔与美丽。
“怎样?还满意你看到的景色吗?”秋霁言又问了今早进宫时的问题,但我此时的感受已是不同。
“美丽的让人无法忽视。”我喃喃自语。
“那你还犹豫什么,和我一起摄住这美丽吧!”他在我耳边低低的笑,像诱人犯罪的魔鬼。
我闭上眼深吸口气,这样高高在上的眺望,像是把所有看见的美丽都踩在脚下,俯视一切的快感吞噬着我。我想要的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从来没变过。而且如果…
“如果在这山脚下站满人,他们全都仰望你,羡慕、嫉妒、却依旧只能仰望,这样的人生不是很美妙吗?”他一语说出我心中的想法,我哑然回头望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了解我。
但秋霁言并没看我,而是双眼晶亮的盯着山下,似乎那些人正在下面仰望他,而他则享受着那种美妙的感觉。山风吹来,他的衣袂轻轻飘起,背我上山时弄得有些散乱的发也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被夕阳映红的衣与发仿佛不住跳动的死亡火焰,吸收了四周一切的光和热,使他显得如此邪异。
“高处不胜寒。”我冷冷的说,好心情忽然消失,不能控制的想打击他陶醉的表情,站在上面一个人就够,两个太多了。
他睁开眼,对于被我打断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耸耸肩说:“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而你和我是一样的。”
“何以见得?”
他被我有些防备的表情逗乐,其实这个人是无时无刻的在笑,就算不是因为我,他也会找到别的笑料,好展现自己洁白的牙齿。轻轻点过我的双眼,他的笑容更加愉快:“三年的时间足够我看了,你的眼里写着和我眼里一样的字——野心。”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我依旧冷淡,从没想过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就如他也从没在我面前掩饰过一样。
也许依旧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实在太了解彼此,于是掩饰就变成了欲盖弥彰的笑话。
“的确是早就知道,但我现在却有成就野心的方法,你要不要听。”
我讽刺的笑问:“我有的选择吗?”
看来两年前他忽然的亲近终于要揭开谜底,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像他这种人,又怎会关心一个无用的妹妹,除非那个无用的妹妹能变成一颗好用的棋子。
“一年后,楚王选后。”他对我的讽刺视而不见,浅笑道:“我相信,你是最佳人选。”
我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着问:“你以为楚王会娶一个他恨不得杀死的人?”
“如果他没得选择呢?想想今天一起伴读的那几人,你认为谁比你更适合?”
我冷笑的望着他,如果说所谓的伴读是为了从中挑选王后的话,那慕容昊就只有矬子里面拔将军了,相比于秋、萧两家其他的女子,起码我这个表妹还有一半和他相同的王室血统。
“我以为四大家族里另外两家的人会是更好的选择。”
他摇头否定我的话:“姑姑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我长叹,的确,作为西太后的姑姑不可能眼见慕容昊娶秋、萧两家之外的人为后,那样她的权利必然受到损害。其实当年要不是因为姑姑无子,也不会让慕容昊坐上王位。可难道同是四大家族的人,另外两家不会争取机会吗?如果这样眼看着秋、萧两家坐大,或许他们会被彻底从权利的顶峰抹去。就算是皇族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又何况是依附皇族而生的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