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和一张桌子,不是露宿野外,就是住这种破屋,我的命怎么老这么苦呢?
当初在云岭军人没恢复前,我本可以离开,但我已经做了如此多的牺牲,总该有些回报吧?其实我不贪心,像云岭军这种乱匪我也是来者不拒的。
抛开我的胡思乱想,阿星情绪低沉,大约是受到了那份缉拿告示的刺激。可惜这事我爱莫能助,只能靠他自己。是被权力放逐而死亡,还是去尝试争夺,他如果想不清楚,没人能帮他?
“大哥,我猪油蒙了心,才…总之,你杀了我吧!”这间客栈简陋的又一大证据——如果声音稍微大些,隔壁屋的人会听的非常清楚。
“三弟你…哎…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叶平的声音虽小些,可当四下寂静时,我还是听清了。
这不是明摆着提醒我,我赌输了吗?心莫名的烦闷,脑中记忆清晰的怎么也抹不掉——云岭军众人的誓死跟随、叶平的豪气、孟云龙后来的拼命保护、万俟纪之手下凄厉的诅咒以及万俟纪之眼角那颗极浅的泪珠。这些被我在赶路时极力忽略的东西现在全蹦了出来,怎么赶也赶不走。
“我输了。”我有气无力的坐在桌边道:“不过,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因为当初咱们根本没约定我要输给你什么。”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阿星的声音里透着了然,他站在我背后喃喃自语:“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其实输的人是我。”
一滴水珠溅在桌上,漾开,烙下个浅浅的痕迹。
平生最不喜欢流泪,如果哭不能解决问题,那哭有什么用?我蹙眉回头,训斥的话在嘴边不住打转,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哭的沉默而毫不掩饰——眼泪从他凝滞的眼里像泉水样的流溢出来,一直滑到略微苍白的唇边。那清澈的泪珠似乎眷恋着不肯离开他莹白如玉的脸,最终却还是滑落,无法挽留。
我下意识的接住滴落的泪珠,任它在手心滚动,轻念:“哭,有什么用?做给别人看吗?可惜这里只有我这个没怜悯心的人。”
“哭是为了宣泄心里的痛,不是为了用,也不是做给别人看,就是为了自己。”阿星的声音一如平常,波澜不惊,似乎除了脸上的泪水,他所有的痛与伤都埋藏在心的最深处:“难道你不会痛吗?被背叛的时候、别人因你而死的时候,还有你杀人的时候。”
“我没你那么软弱。”
“你说谎,如果没有,为什么你的手会割伤?你握的那么紧,你在害怕…”
“没有!”我猛地站起,瞪着他高声反驳:“我只是不熟练,我不会用…”
未出口的话被他温热的唇堵住,我无法置信的睁大眼。不久前,他还羞涩的连看一眼赤裸的我都不敢,怎么忽然胆子变得这么大?莫非受打击太大,神智不清了。
他一寸寸啃噬我的唇,生涩的吻和狐狸充满诱惑挑逗的吻完全不同,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吻的间隙,他呢喃:“倔强、任性、嗜权如命、阴险狡诈,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你是想夸奖我吗?”我边喘息边皮笑肉不笑的问,刚吻完就揭我老底,他什么意思?
“不,我想诅咒你,诅咒你这只狐狸精,为什么要诱惑我?”他说完,再度狠狠的吻上我,不给我申辩的机会。
污蔑,绝对是污蔑,我什么时候诱惑他了?抗议的话吐不出来,阿星从没像此刻般强硬,紧贴着我的身体求欢,似乎想用这种法证明些什么。偏他所有的动作都那么生涩而迟滞,全凭男性本能行事。
我被他半抱着躺上床,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相对,两两相望,谁也逃不脱谁。他平素清澈的眼里此时全被疯狂、靡艳的情欲占满,又从中谨慎的露出一丝乞求与渴望。
隐约的泪痕还留在他脸上,那如泉水样的泪突然浮现脑海,我的心微颤,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湿润的睫毛。
他像得到了最后的许可,再无禁忌,俯身掠夺…
我在一个梦中浮沉,连自己也说不清。
那里面隐约有一弘清泉,仿佛流动的水晶,闪闪发光。嫩绿的杨柳倒映在泉中,随微风和涟漪荡漾。渐渐地,泉水变深变沉,直至血红,疏落的杨柳开始哀吟,四周一片凄声。
这时,一具灼热的身躯紧紧贴上来,轻柔细密的吻我,喃喃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都过去了,过去了。”
第二天睁眼看到的是阿星清秀的睡颜,柔和的线条勾勒出每一分快乐,似乎昨夜的忧伤全离他而去。
我却想呻吟,感受着身体的不适,就有揍人的冲动。想起当初和狐狸第一次后,其神清气爽的欠揍样,再比对如今阿星的睡颜,我就怨气冲天。明明生涩冲动的阿星根本不像有经验的样子,而我好赖也有过一次,为什么最后不舒服的还是我,太不公平了。
阿星似乎感到我散发出的阵阵怨念,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此时他眸里的迷茫还未褪尽,少了几分冷漠,增加几分稚气,我趁机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冲他昨夜一开始的表现,没被我当场踹下床,只能说是祖上烧了高香,不过后来倒是不错,也许多来几回会好些。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大眼瞪小眼,外面传来铁叔不自然的咳嗽声:“阿星、云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起了。”
我们默契的转移视线,望向门外那条模糊的黑影。忽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破客栈简陋到声音稍大,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而昨天我们动静不小,看来左邻右舍是有幸拜闻了我们在床上的全部过程。
扭头望向阿星,他一向冷漠镇静的目光变得呆滞,耳朵殷红如欲滴血,明显指望不上了,我清了清嗓子道:“铁叔,我们马上就好。”
一夜风流的好处就是叶平对我们身份的怀疑淡去,毕竟无论是秦五皇子,还是楚国太后宠爱的宫女都不应有昨夜之举。而坏处是众人投来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古怪,就算脸厚如我也有些消受不起。可每当我瞪回去时,他们又非常知机的转开头,让我连想找个发泄的对象都不得,郁闷。
这些人里,唯一没拿古怪眼神看我们的只有被俘的万俟纪之,他的黑眸依旧光彩照人,澄澈的望不见一丝波动。隔着桌子,我无声的注视他,他似乎没有察觉,只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上的馒头。
“万俟公子不要光吃馒头,也吃些菜呀!”我笑着夹了一筷子小菜举到桌子中央,摆出幅主人招待客人的嘴脸。
“多谢姑娘美意。”万俟纪之举筷来接,我故意一松,菜掉到桌上,他的筷子却慢了一瞬才停下。
“哎呀,手滑没夹住,真是对不起,公子还是自己来吧。”
“没关系,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我垂头吃饭,小心的掩去唇边笑纹,没想到呀,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有趣的事。
我和阿星藏身梁上时,那些细微的灰尘为什么会引起万俟纪之的注意?或者他根本是靠别的方法找到我们,比如听力。之后他为什么不参加围攻?为什么只要声音一多,就会反应迟钝?
一切早已不言自明,而我竟被亲眼所见蒙蔽,真是快连瞎子都不如了。可谁能想到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会看不见?谁又想到一个举止如常的人,依靠的只是他的听力和感觉?
我边胡思乱想边随众人走出客栈,偶然瞥到客栈对面茶楼的招牌上三个斗大的字——缘如水。
我一怔,没想到这种偏僻地方也有缘如水的存在,秋狐狸的生意倒真做得有声有色,想必各种情报也打听了不少。没等我感叹完,一个绝不应出现于此处之人——李福安,缘如水名义上的大老板从茶楼二楼探出头,惊讶的望向我。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种时候竟然被他看见,我的计划呀,八成要泡汤了。我心里叫苦,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随众人离开。
出镇后,又是一路急驰,路上断断续续听到些秦楚的消息,什么和谈完成、秦撤兵、楚释放秦三皇子等等,却都不知真假。
自那日哭泣后,阿星的神色日趋冷漠,眼神也清冷的吓人,仿佛他心里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万物被掩埋,能剩下的屈指可数。但总算剩下了些东西,虽然那是我最想让他掩埋的——长长的毒舌。
“你要在西秦实在混不下去,干脆改投门庭,帮我做事,照样坐享荣华富贵。只要你的嘴别老那么毒,一切好商量。”赶路的间隙,我在他耳边轻声嘀咕。暗里,我这个楚后急需人手,阿星虽然因身份问题,有些不太合适,但将就将就也凑合了。
他听后半天没有回话,就在我以为不会得到答复时,他慢吞吞的说:“其实…我发现,我的嘴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和你学的。”
我一呆,即而愤怒的瞪向他,这人要是三天不污蔑我一回,他就不踏实。
对我的怒目而视,他毫不在意,慢悠悠的问:“孟云龙为什么伤的那么厉害?王廷相又被谁火上浇油?”
我小小的心虚一下,这个,虽然孟云龙被我气得吐血,但那是因为万俟纪之…还有王廷相会那么生气,也是阿星先说他胖的。综上所述,我很无辜。
“其实根本就是你把嘴毒传染给我,我以前不这样的,可跟着你那一年后,就养成了习惯。”他说话的口气比我更无辜,我吐血,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我就是榜样。
难道嘴毒还会传染吗?那为什么不是他传染给我?
污蔑,又是污蔑。
就在我快被气得七窍生烟时,他语气淡然的回复了我的要求:“我要回去,西秦欠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怒气消失,我换上了笑脸。这样才对嘛,如果总让人骑在头上,也许我会同情你,但我更会瞧不起你。你就努力回去争取吧,没准我也能…
“你不要这样笑好不好,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我优雅的笑容变成面部抽搐,为什么他总要如此打击我?还有之前的赌约,最后发展成这样,算不算两败俱伤,只有天知道。
当我们回到云岭军驻地时,西秦撤军的消息得到了证实,秦越和谈虽然经历了一场风波,但到底是达成了协议,让人长出口气。
“大当家,你说朝廷会不会马上派白夜的军队来剿灭我们?”铁叔有些担心的问。
叶平摇头:“不会,不说卫越联攻,就是现在,秦刚撤军不久,白夜的军队绝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和平协议虽然达成,但谁知道那张纸能顶多长时间?
“潼关有消息吗?”叶平随口问来迎接的人。
“回大当家,似乎没什么大动静,卫越仍在进攻,官兵奋力抵挡。”
“奇怪,按理说,潼关不会有太多官兵,为什么能抵挡这么长时间?”叶平喃喃自语。
万俟纪之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忽然道:“大当家,如今你们也平安回来了,是否应按约定,放在下离去?”
叶平点了点头道:“既然答应了你,就要做到。来人,送匹马和干粮给这位公子,让他自行离开。”他边说边挥袖阻止想反对的众人:“背信毁诺非丈夫所为,大家不必再说。”
当所有人都因叶平的话而沉默时,我开口道:“大当家,我想送送万俟公子,可以吗?”
叶平莫测高深的看了我一眼:“当然可以,云姑娘与阿星公子对在下及众兄弟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不用特意提出,请自便。”
“谢谢大当家。”我高兴的左手牵着阿星,右手挽过马缰,说:“万俟公子,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现在要走,我真万分不舍,还是由我亲自送你上路吧。”
听了我明显的话里有话,万俟纪之一向镇定自若的面孔也不禁浮现苦笑,夹带着三分嘲讽道:“有劳姑娘费心。”


第七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上)

我、阿星和万俟纪之在崎岖的小道上行走,云岭军驻地慢慢远去,喧闹声随之消失,道路越来越荒凉,渐渐连个人影也没有了。
“姑娘若要动手,这里就可以。叶大当家既同意你们送我,自然也默许了你们杀我,何必多走?”万俟纪之的声音优雅中隐含无奈,又透出股英雄末路的悲哀。
我眨了眨眼,看着双手还被绑缚的他,愉快的道:“说的也对,叶平顾虑诺言,不肯动手。我却既非丈夫,也非君子,而是地地道道的小女子。小女子要毁约、要杀人很正常,不是吗?”
“姑娘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根本就是叶平的诡计。如果你杀了我,就和北越结仇,我的那些手下不会放过你的,而叶平却可置身世外。”
“我不杀你,照样和你手下结仇,你没听见你那手下对我喊打喊杀吗?”
“只要姑娘放了在下,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我看着神色坚决、仿佛一诺千金的万俟纪之,不由摇头失笑:“你很聪明,懂得什么时候该伸,什么时候该曲。但就是这点,不觉得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杀你手下时,你明明很伤心,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如果当时你说一句报仇的话,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提防你,可惜你没有。”
他终于动容,脸色苍白,良久方叹道:“一切皆命,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希望你让我死个明白。”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既然马上要死,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冷哼,示意阿星动手,同时警告道:“劝你少做妄想,若不抵抗,还能死个痛快,否则…凭你一个被绑的瞎子,只有多受折磨。”
阿星缓缓拔剑,盯着锋利的剑刃片刻,突然抖手,银芒闪动间带起漫天寒光直取万俟纪之咽喉。
我满意点头,他真的明白了,想在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胜出,首先就不能手软。
万俟纪之无暇顾及被我点破瞎子身份的事实,慌忙闪躲,不能还手的他已被逼入绝境。
我微笑旁观,阿星的身手不错,一会儿工夫已在他身上留下鲜红的印记,看来倒不用我扔东西扰乱听力了。目睹万俟纪之此刻的狼狈,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样一把利剑,他毫不留情的刺来,然后事不关己的微笑着目睹我们被屠戮。本能的握紧拳,我说过,这个仇,我定十倍奉还。
“啪!”一样小巧的东西从闪躲的万俟纪之怀中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在地上一弹,竟鬼使神差的骨碌到我脚边。
我漫不经心的一瞥,脸色陡变,飞快的俯身拾起那件东西,拿在手中细细观瞧。
那是方通体细腻晶莹、隐约散发淡淡寒气的美玉,上面的凤纹雕刻得繁缛华丽,工技美巧,正是当年楚宫除夕夜宴上太后赏赐给我和秋霁燕的白玉凤纹佩。我的那块一直放在宫中,不曾带出,而另一块作为陪嫁被秋霁燕带走,想必就是我手中这块,可它为什么会在万俟纪之身上?
我忽然想到之前秦楚和谈时,长皇子秦烈连一句都没提秋霁燕。按理说,我这个楚后毕竟是秋霁燕的堂妹,为了缓和气氛,先攀亲戚且不更好,为什么他没有?
我心思飞快变换,最后一把握住手中玉佩,大叫:“住手!”
阿星一楞,本来直刺万俟纪之胸前的致命一剑凝滞在半空,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不解的望向我。
我无暇理会他的疑惑,对万俟纪之道:“这玉佩你哪里来的?”
本以为必死的万俟纪之在阿星停剑时,长出了口气,但当我问起玉佩,他立刻慌乱的摸向胸口,又慢慢停手呆楞,片刻后突然狂笑起来。他异常嚣张的笑声传遍每个角落,脸上的神情兴奋,就连那双明亮却僵凝的瞳孔里似乎也显现出胜利的满足。
“你笑什么?”我冷哼,感觉仿佛有些事脱出了控制,正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他渐渐止住笑,喘息道:“请原谅,您一定要原谅个自负必死的人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的心情。而且又让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我实在太高兴了,楚后娘娘,您说是吗?”
我眼睛猛地张大,脸罩寒霜,声音却越发漫不经心:“你在胡说什么?我问你这块雕功精美的玉佩哪里来的,怎么又扯出个娘娘?”
“您不要否认,给我玉的人说,这世上会特别注意这块玉佩的人绝不超过三个,其中只有一个是您这样年轻的女子。我真该死,这么长时间才想到是您,如果能看见,我早该想到。可正像您说的,我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再如何努力做得和普通人一样,他仍旧还是瞎子。所以我的疏忽可以被原谅,您说是吗?”
“就算我是楚后,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我使劲握紧手中的玉佩,感受上面的寒气,失去了和他继续纠缠的耐心:“我照样可以杀你,而且杀的名正言顺,为了楚国。”
“不,您不会。您不会在失信玉佩主人一次后,再忍心杀死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她所爱的人。”他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自信,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万斤巨石般压上我心口:“燕儿让我问您,她母亲为什么会死?”
我的眼睛危险的轻眯,懒洋洋的说:“我没必要回答这种无聊的质问,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么你可以死了。”
“娘娘,您不要急。我知道一个关于秋家的秘密,是燕儿出嫁前从她母亲处听来的。用这个秘密换我平安,我觉得对您来说划算。”
“哦。”我挑眉,故做不感兴趣:“什么秘密能换北越平南侯一条命,说来听听。”
“您不是说笑吧,现在这种状况,如果我说出来,立刻就要血溅当场。不如您放了我,等我安全了,就把秘密写在纸上,派人送给您。”
“我说过,一个生死都在我手中的人,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您自然可以杀我,可杀了我对您有什么好处?卫越正在进攻楚国,如果我的死讯传回去,他们将更疯狂的报复,而您的堂姐燕儿,她只会更恨您。”
“别太自以为是,不然结果会像你们卫越联军一样大败而归。”
万俟纪之的笑容有一瞬僵滞,随后爆发更灿烂的光彩:“您怎么知道输的是我们?也许现在卫越联军已经站在潼关城上庆贺胜利了。”
“胜利?在潼关下的峡谷里为自己人收尸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潼关都没被攻克,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告诉你也无妨。白夜的军队在秦楚和谈时就已经去了潼关,乌塞河边的营地不过是空帐罢了。”
在我嘲讽的笑声中,他镇定自若的神色终于动摇,于是我的笑加倍愉悦,这种看人变脸、打击人自信的事,我最喜欢。眼角瞥见阿星一幅真受不了你这只狐狸精的表情,好像我偷了他家老母鸡似的。抽空瞪了他一眼,我笑如春花。
万俟纪之深吸口气,缓和稍显激动的情绪道:“既然外患已除,您更应该放了我,因为我对您根本没威胁,而我知道的秘密也许能帮您摆脱一些内忧也不说定。以北越王族的名誉发誓,只要我平安离开这里,立刻让人把秘密送来。这样您不但受益,又对得起燕儿,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飞速调整好心情,面对死亡的威胁,依旧口若悬河,我忽然感觉佩服,一个年纪轻轻的瞎子不但城府深,嘴上功夫也了得,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这里,会不会可惜?虽然他是敌国的王族,但若能为我所用…
我冷不丁问:“万俟公子,如果我落到你手里,你会怎么对我?”
他一楞,没想到我会天外飞来一笔,但马上就明白了这个问题关系到他的生死,微一沉吟,立刻答道:“我会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平静的话语宛如春冰浮于水面的无波,可水下最深处却隐约透出股冷到骨髓的寒意。
“你可以走了,记得答应我的秘密。另外回去告诉她,两清了。虽然以前就谈不上失信,但我这次愿意放你一马。”说着,我示意阿星给他松绑,同时把玉佩还给了他。
万俟纪之一句话也没再说,我微笑凝视他踉跄远去的背影,一个瞎子在荒野里寻觅出路,也许不用我杀他,他就会死,但这与我何干?
“你就这样放了他?”阿星在我背后冷冷的问。
“或者你现在追上去杀了他,我不会阻止。”在他的沉默中,我笑眯眯的望着他:“如果你也不想去,就不要谈这个扫兴的人了。咱们还是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怎么办吧?”
他在我甜美的笑容中呆住,随后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头不自然的往一边转,仿佛突然发现四周的景色美不胜收。
成功转移话题,我笑得无邪。这几天忙于算计的我突然想起那夜后阿星的反应,他虽极力表现的和平常一样,但却一直回避那晚的亲密之举。这个人呀,如果没有外界刺激,我愿压上全部身家,他绝不会再那样做,甚至连谈都不愿。
“有胆做,没胆承认。”我皮笑肉不笑,终于找到根治他毒舌的良方——不断提那晚的事。
“没有,我…”阿星有些激动的转回头,又在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泄气,半晌后坚定的道:“我现在不说,因为我没有资格,但以后一定说。”
说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夜后,他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伸展着美丽的翅膀,振翅欲飞。但舍弃了某些东西的他,又变得有些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