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愿望吗?”晚饭后,我们一起在院中赏月时,他冷不丁问出此句。
我怔了怔,半晌后方笑道:“你不要一幅等着完成我临终遗愿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进宫是去送死。”
他哑然,轻轻弹了我的鼻子一下,道:“就你想得那么古怪。”
“明明是你的表达古怪。”我抗议,然后轻轻伸出手,望着自己纤纤指间,缓缓收拢,笑道:“再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愿望,我会自己抓住,不让它溜走。”
与其向别人许愿哀求,不如自己去一步步完成,就算过程如何艰辛危险,也比其他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诺言要实在得多。
这也是我不从来不向菩萨许愿的原因,求他还不如求自己。
蓦地,一只手伸来,包裹住我的手,牢固而温柔,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全,一如他在我耳边柔和的轻语:“但…如果有另一只手和你一起抓牢那东西,会更稳妥。”
我沉默片刻,慢慢抽出了手,忽然觉得初夏的气温竟有些凉,连手也变冰了很多。
他不以为意的笑道:“今天你生日,我许你一个愿望。”
“那…是不是每年我生日,都有愿望。”我偏头,笑得好天真。
他表情有些后悔,但看到我诡诈的笑后,只能无奈的点头。
我满意的继续笑,算他识相,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要求不能反驳,他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赔的更惨,到时可不止一个愿望那么简单。
“我今年的愿望嘛…”我拖长了音,看着他的笑脸越来越僵硬,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我转头望向空中飞舞闪烁的光点,轻声道:“萤火虫很漂亮,好想抓一些啊!”
他似乎松了口气,对于我简单的愿望,急忙应承:“我这就让人去抓。”
“不不不。”我摇头阻止他的匆忙:“大哥,你这样太没有诚意了,既然许我一个愿望,怎么说也该亲历亲为呀!”
秋霁言的笑僵在唇边,嘴角那抹温柔变成了可疑的抽动,实在很难看。
我笑眯眯的和他对视,一柱香后,他败阵认输。
结果,那一年的生日,我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看着他忙碌的扑捉萤火虫的身影,笑着沉入睡乡。
回想当年,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盯着此时正坐在身边的秋霁言,调侃:“又想抓萤火虫了?”
他握住我的手一僵,讪讪的松开,苦笑道:“那样的体验一次就够,小妹还是想些轻松的吧,你大哥我老了,禁不起折腾。”
我撇嘴,什么老了,不禁折腾,全是瞎掰,今年就想起给我过生日,去年怎没见他眼巴巴的跑来,分明是打着给过生日的旗号,想做别的事情。
我笑着把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问:“既然如此就先欠着吧,大哥这次来,是不是因为坐不住了?这可不太像你呀!”
要不然怎会有给我过生日,顺便看我是否休息够了之语。
秋霁言回手抱住半挂在他身上的我,风清云淡的说:“我倒没什么,不过姑姑很急。”
太后很急倒是真的,我这个王后抓不住楚王的心也就罢了,偏偏还一病不起,引得朝野非议声一片,使秋家处境越发尴尬。
“所以就让你这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哥哥来督促我,”我松开搂他的手,掩嘴轻咳了几声,才道:“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病得下地都成问题,哪有工夫和后宫那一大堆女人争风吃醋。”
他的黑眸闪了闪,问:“要不要我从宫外找几个好大夫帮你看看,也省得让宫里光会吃饭的蠢材耽误了。”
我笑着摇头,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一病两年,却查不出什么大的症状。
“也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到时予人话柄就不好了。”
见我不同意,他没再强求,只淡然道:“那你保重,万事小心些好。”
“你放心,我会的。”我靠在他怀里喃喃。
他的手温柔的抚过我的长发,慢慢把有些凌乱的发抚平。
眼角瞥见平滑如镜的地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忽然抬起头,对上他璨若星辰的眸,双手再度搂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香吻。
秋霁言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热情,随后轻眯起眼,掩饰眸中闪烁的光芒,抱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舌肆无忌惮的在我口中需索。
“啪啦!”蓦地,一声响动传来,打断了这个越来越深入的吻。
我在他怀里轻喘着气,他慵懒的望着我,两人都丝毫没有被人撞见的恐慌。
相比于我们的镇静,那渐渐远去的杂乱脚步声,非常实在的表现了逃离之人的震惊。
平复了有些紊乱的气息,我苦恼的道:“怎么办啊?被人发现了。”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秋霁言边说边起身,走出纱幕查看。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盘上是早已支离破碎的瓷盅。
“啊,可惜了今天的补品,吃不到了呢!”我惋惜,这一天一次的补药可是我夫君楚王对我唯一的关心,现在连它也打碎了,真是倒霉。
秋霁言随手把托盘放在几案上,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道:“当心玩火自焚。”
我舒服的在蹋上躺好,回敬:“那你是想引火烧身吗?”
慕容昊如果听说我与自己的亲哥哥淫乱后宫,他是信还是不信?如果信了,是暴跳如雷,还是无所谓呢?
真让人期待啊!这后宫最近实在太无趣,整日都是喜新厌旧的戏码,是该换换曲目了。
“如果那个送药的太监够聪明,他什么也不会说。”有人开始打击我的期待。
我望向几案上破碎的瓷盅,眼轻轻眯起,冷笑道:“他会说的,因为他绝对不够聪明。”
第二日,隆馨宫一切依旧,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为这座主人一直卧病在床的宫室增添几分人气。
我午睡醒来时,从府里带来的丫鬟秋雨告说,送补品的太监已在宫外等候多时。
“是贵喜吧,你和他不是挺熟了,这么热的天,干嘛让他在宫外等,还不放进来。”我随口调侃秋雨道,那贵喜每日奉楚王命来送补品,一来二去,和秋雨也熟悉起来,满口姐姐的叫着,倒让小丫头有了几分做姐姐的气派。
秋雨脸色嫣红,大概对自己前几次未经许可,私放贵喜入宫感到不好意思,呐呐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笑眯眯的问:“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又没怪你,贵喜这小子是讨人喜欢,嘴甜、办事又勤快,我也很喜欢。”
“不是的,娘娘,这次来的不是贵喜。”见我给了台阶下,秋雨的脸色好看了点,不太好意思的道:“是另一位年轻公公,听说是刚调到楚王身边听差的。”
“哦。”我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道:“你让他进来吧,这么热的天,别在外面站晕了。”
新来的太监比贵喜还年轻,稚气未脱,像个孩子。他脸上红扑扑的,额头都是汗,显然在宫外已等候多时。
当被我问名字时,他忽闪着大眼睛答:“回娘娘,奴才叫承喜。没进宫前,奴才本来叫承嗣,不过入宫当了太监,方公公就说,这名字不好,给奴才改了。”
我一楞,对他罗嗦的回答方式有些不太适应,秋雨在旁边掩嘴轻笑。
我瞪了秋雨一眼,看来自己平时对她是太温和了,这么没规矩。又转头笑道:“承喜啊,今天怎么是你送补品来,贵喜呢?”
“方公公说,贵喜公公被调到别的宫去了,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
杀人灭口吗?我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他是信还是不信呢?
日子一天天逝去,慕容昊对我的挑衅毫无反应,后宫除了失宠嫔妃的哭泣外,平静得几乎让我以为他根本不曾听说我和秋霁言的事情。
但就在这如死水般的静中,我却隐隐感到丝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个月中,楚宫上空的云越积越厚。终于,在连一丝风也无的八月残夏,“瓢泼大雨”如期来临。
“娘娘,听说贤妃娘娘有喜了。”秋雨有些匆忙的从宫外走了进来,吐出这件肯定会引起楚宫极大震动的事。
这几日病症又加重了些的我正躺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听到秋雨的话,猛地清醒过来。
“好啊!”我勉力坐起,靠在床柱上,轻笑道:“萧妹妹能怀上龙种,真是天大的喜事,雨儿,你去挑些吉祥的东西代我送过去,权当贺礼。啊,对了,上回萧妹妹来时,看上的那个定陶玉瓶也一并送过去吧。”
秋雨没动,有些担忧的望着我,道:“娘娘…”
我笑着挥手打断她的话:“快去呀!要是让别人抢了先,就不好了。”
秋雨走后,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到梳妆镜前,开始把这几天一直未曾打理的发细细梳起,一缕又一缕,每梳顺一段发就像是把我心中乱且毫不干系的事理顺了一件。
萧如梅怀孕了,慕容昊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直以为在子嗣问题上,他有很深的顾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轻易生下他的孩子。因为那不但会打破后宫的平衡,而且一旦产下皇子,就让四大家族有了选择,毕竟一个有楚王血统的年幼皇子明显比不听话的楚王要好摆布的多。
“看来,无论如何,这病是不能再生下去了。”对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我默念。
两年的等待,是该到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忽然,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以为是秋雨,边转身边奇怪的问:“秋雨,不是让你去萧妹妹那里,怎么…”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一个绝没想到会于此时出现的人站到了我眼前。
楚王慕容昊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他的身影被钻入殿中的阳光一照,投射在地上,显得愈加修长。黑暗的影子似乎彻底笼罩了那方他所站立的天地,没给阳光留任何立足之地。
“陛下。”我急急起身行礼,可惜久不下地的身体却支持不住如此剧烈的动作,一个踉跄的向前摔去。
慕容昊一动不动,就那么眼睁睁的注视我摔倒在地,如玉般寒冷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那次树下的相遇,当时他的表情也是一片漠不关心,但他的动作却背叛了他——他挡在我了身下。
如今他身上只有从里向外散发的寒气,蔓延至整个宫殿。
我挣扎着站起,靠在床边喘息,有些摸不清他此时的心思,他在爆怒吗?可又为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两个月前我和秋霁言的事,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管了,先示弱再说。边想我边泪盈盈的望向他,做出幅受了极大委屈却不敢声张的样子。
慕容昊的眼轻轻眯起,忽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厉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讨厌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痛,皱眉叫道:“陛下…”
他的手伸到我下巴上,把我的脸抬起,我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疯狂之焰的燃烧。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在期待什么?希望我碰你这个不洁的女人吗?”他冷笑。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向他,却因为身体虚弱,而并没推开他,反把自己震得向床上摔去。
他黑眸中闪过尖刻的讥嘲,俯身靠近我,用手撑在床上,轻声问:“你是不是做梦都想别人上你的床,所以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
我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叫道:“你说话啊!你们不都是想要孩子吗?好等着把我换下去,我不会让你们趁心如意的!”
听了他语无伦次的话,我脑中有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容不得此时细想。凝望他的眼瞳,我神色哀戚的轻喘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根本没有…而且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把我推…开。只有哥哥一直爱护我,疼惜我,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个依靠,有什么错?”
楚王抓我胳膊的手一僵,疯狂的眸里恢复了丝清明,望我的目光中露出哀痛之色。半晌后,他缓缓松开了手,起身靠坐在床边。
我躺在床上,望着他异常萧瑟的背影,慢慢从后面抱住了他。
“表哥,隆馨宫这么大,我害怕,这里的人都好恐怖,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我靠在他背上,轻声诉说,却未曾掩饰嘴边那抹笑意,只因他不会看见。
他一言不发的任我抱着,大殿里静悄悄的,声息俱无。
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声传来,也许是他,又或者是我的,没人能说清楚。


第十二章

阴谋与利用阴谋(上)

脚步声打断了这片静默的天地,楚王像是从一个悠远的梦中醒来,猛然推开我,向外走去。
“娘娘!”秋雨的尖叫声响起,他却不曾回头,毫无留恋的离去。
真是硬心肠的帝王啊!不过,也真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望着他的背影感叹,嘴中腥涩的味道漫溢而出,已无力阻止。
秋雨急忙上前扶起我,见我如此狼狈,不由泪如雨下:“娘娘!”
我用帕子沾去嘴边的腥红,冲她安抚的笑笑:“别哭了,我让你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秋雨哭着点头,望了眼楚王离开的方向,又怯生生的看我,一幅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我并不打算谈这个话题,只微笑道:“既然送到了,那萧妹妹喜欢吗?”
我不问还好,这一问,本来已稍止哭声的秋雨,泪珠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娘娘,贤妃娘娘把玉瓶摔碎了。”
“哦,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的,贤妃娘娘是故意的,奴婢送去的东西她根本看也没看,她宫里的侍女还说她们娘娘要当王后了。”
我默然不语,萧如梅为什么突然这么张狂?只因为她此时怀了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龙种?
说起来,她也有快两个月没到我这来了,以前在宫里,只有萧如梅会经常到无人问津的隆馨宫坐坐,和我一起聊聊过去。其实我们俩共同的过去只有秋霁言,或者说萧如梅总沉醉在关于秋霁言的话题中,不愿醒来。
秋雨哭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她显然刚才在萧如梅那里受了不少气,如今回来又看到楚王决绝的推开我,甚至累及我吐血,估计也认为我这个王后快当到头了,于是哭得愈加凄惨。
我头痛的望着她,平生最讨厌无意义哭泣的我,身边的侍女竟如此爱哭,真是悔不当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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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馨宫中,太医来了又去,各个神色凝重。
自那日吐血后,我的病情一发不可收拾,胸痛不止,呼吸、脉搏时弱时强,偏偏这些庸医什么也查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哀家说清楚!”太后的声音紧绷,似乎已经忍到极限。
由于身为王后的我病症已经严重到似乎随时会断气的地步,所以太后亲自带着各宫嫔妃前来探望,连已经有孕在身的萧如梅都随同而来。
“回太后,娘娘她只是身体虚弱…”被问到的太医颤抖着回答,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果然,太后听了马上怒道:“又是身体虚弱,哀家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云儿已病得不清,你们却还来糊弄哀家!”
“请太后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但确实查不出王后的病症。”我模糊的视线瞥见几个跪地回答的太医抖得好似风中残烛。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我起身为几位太医求情:“姑姑,想必这病也是…命中注定,还是不要难为几位太医了。云儿本…就是无福之人,能得姑姑多年疼爱,又得楚王垂怜,选为王后,已感非常幸福,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云儿…”太后叹息。
一声低低抽泣传来,众人寻声望去,竟是淑妃司徒绯正拿着帕子拭泪。而她身边的贤妃萧如梅脸上表情似悲似喜,让人摸不透心思,见人们望来,急忙垂下眼去。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精光闪烁,没人知道是淑妃的哭泣惹她不高兴,还是贤妃奇怪的表情使她生气。一时间,殿里众人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再去注视她严厉的面容。
我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心里暗暗偷笑,淑妃和贤妃都是让太后费心的主,一个最得楚王宠爱、一个如今又身怀龙种,偏偏这两人身后还代表了两大家族,非当年无权无势的楚王生母可比。
最重要的是,萧家自萧如梅怀孕后,越发倾向于楚王,几次朝政分歧都站在了楚王一边,更显出秋家孤掌难鸣。
“云儿,你还是躺下休息吧,不要多想,相信病很快就能好的,明天哀家再来看你。”太后扶住我安慰道。
“谢太后关心。”我点头,慢慢躺好。
众人刚要随太后退出殿去,忽然一人低低的叫了一声,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坠地声响起。
充媛曹岫烟手抚在颈上,神色惊恐的望着众人。
地上,无数莹白的珠子闪着光,仿佛悲伤之泪,撒满我的床前。
太后蹙眉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啊,快把曹充媛的项链捡起来,动作要轻,不要打扰王后休息。”
曹岫烟嗫嚅的低下头,宫里人素知她为人和善,且不善言辞,因不得宠,加之与秋家有亲,身份尴尬,所以一直紧守本分,任何事都不轻易出头。
如今,不知为何她所带项链竟于此时断线,珠子散落一地,惹本就事事不顺心的太后更加不快,于是投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
我微笑的望着垂头发抖的曹岫烟,缓和气氛的对身边几个宫女太监道:“曹妹妹的项…链断了,你们还不…仔细找找,不要…漏下。”说完,又咳嗽起来。
“云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休息吧!”太后担心我的身体,急忙阻止。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一个趴在床边找珠子的宫女突然叫道:“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真真没有规矩了。”太后脸色铁青,指着那喊叫的宫女厉声道:“你们还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杖毙。”
此时的太后一幅杀鸡给猴看的样子,算是把气全出在这个小宫女身上了。
那宫女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磕头哀求:“太后饶命!太后饶命!”随后又赶紧补充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只因看见王后娘娘床下似有件古怪东西,吓了一跳,才逾越了。”
我继续咳嗽,掩去眸中笑意,好戏真的要开始了。
似乎察觉到什么,太后的眉头皱了皱,迟疑了一下,才吩咐那宫女去把所谓的古怪东西捡出来。
宫女从床下拿出那东西时,大部分人都满脸好奇的张望,但当看清那是什么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随后是长久的静谧,那种死了一样的静,仿佛我床前站立的人都是树桩,没有任何生命。
太后最先回过神,脸色难看的从宫女手中抢过那东西——人型布偶,布偶的胸口扎着明晃晃的长针,针上一闪而逝的光,让还在发愣的人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太后仔细查看了布偶,忽然抬头,眼光如刀般扫过殿中诸人。被看到的人全露出恐慌与害怕的表情,但却不敢逃避太后的目光,此时,每个人都在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
巫咒,把想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写在布偶上,施法用长针扎住布偶要害,被诅咒之人就会越来越虚弱,而后慢慢死去。据说此法十分灵验,历代后宫嫔妃用此术者甚多。但同时也是双刃剑,因为这种方法被严令禁止,如果被人发现,施咒者必下场凄惨。回顾楚国历朝历代,因此事而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
“来人,把隆馨宫所有服侍的宫女、太监全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太后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盛气凌人,甚至带了几分疲惫的味道,像对此时状况感到万般无奈。
“太后饶命,奴婢(奴才)冤枉啊!”服侍的的宫人全跪了下去,大声喊冤,殿里乱成一片。
“妹妹,你怎么了?”司徒绯娇嫩的声音突然传来,所有人再次转移了注意力。
“没事…我没事。”曹岫烟的脸色煞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她边回答司徒绯的问话,边挤出一抹微笑,但那笑却生硬无比。
太后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可再看时又是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摆手道:“曹充媛想必是累了,哀家也乏了,都回吧。”
我瞥了曹岫烟一眼,又咳嗽起来,血腥味涌上喉头,急忙扭头,那一缕细细的血丝全被吐在了床边。
“啊!”司徒绯掩嘴惊呼,曹岫烟却似被鲜血和叫声吓得魂不附体,脚下一软,竟跌坐在地。
“太医,太医。”太后慌张的大叫,一直在旁边侍侯的几个太医急忙围拢到床前,殿中又开始新一阵的混乱。
忙乱过后,我止住了吐血,而刚被人扶起的曹岫烟忽然又当众跪了下去。
她伏身于地,声音有些发抖:“太后,王后娘…娘病得这样重,定是被巫咒所诅。臣妾本不想说,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可王后娘娘如今病情加重,臣妾怕…怕万一…臣妾冒死进言,只希望能使王后娘娘病情好转。”说到此,她停了停,仿佛在积蓄勇气,最后一字一顿的吐出:“臣妾看见,萧贤妃那里也有和这一样的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