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还比较镇定,容璟二话不说就准备上前剁了他。可是刚向前走了几步,两人面前忽然燃起大火,火苗如龙蛇般像两人扑来。
“雕虫小技。”容璟冷嗤一声,身上发出耀眼白光,那火苗还未触到两人衣角,就像胆怯一样退了回去。
火光中,白衣乌发的少年杀意凌然,仿佛九天之上的翔龙一样令人不敢逼视。云王眯起双眼,不堪忍受般举袖遮挡,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仍是这副模样,令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你身上…这可真是令人厌恶!”
容璟皱眉,“什么?”
“寡人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喜欢你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对寡人不屑一顾!为什么你可以登上蒹葭宫,而寡人什么都没有!”云王捂住胸口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帝兰台,你可还记得我!”
容璟缓缓露出一丝震惊之色,“你是?”
“容兄,还记得我吗?”
容璟沉默半晌,喃喃吐出两个字:“…昊岄。”
昊岄,七十余年前,云国的太子储君。
某次云楚两国国君携储君会晤于帝兰台,两人初见。一个是天下人交口称赞的楚国储君,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小小少年,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唯有修仙是共同的渴望。
两国国君相见,自然免不了一争高下。他们争国力,争百姓,争土地,更要争谁家的儿子更优秀。
于是一场比试在所难免。昊岄身子孱弱,虽极有文采,但在骑射上惨败。是夜,他向父王请罪,却见父王满面失望地训斥起来:“废物!你若像容氏长子一样,倒也令寡人省心。”
他默不作声,垂首退出门外,心却如撕裂一般疼痛。
他怨恨那个人!
再后来,容璟登上仙山,正式成为蒹葭宫弟子。而他却失败了,只得回到宫中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人间君王。一晃三十年过去,他在一次宫变中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在临死前,他望着站在龙塌前的储君,又感到一阵绝望与怨恨。他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庸庸碌碌,毫无建树。而那个踏入蒹葭宫的少年,却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
意识沉浮之际,一个妖异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
“陛下,您想活下来吗?您想成仙吗?您想长生不老吗?”
“是谁…”
“陛下只需回答,想或不想。在下,一定会助陛下达成心愿。”
他自然是想的。他还没有成仙,没有得到长生,还没有将容璟踩在脚下,他绝不愿这样死去!
于是,待他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伏在床边,而床上正是自己苍老而腐朽的尸体。他强忍惊慌,向镜中看去。
那是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与他年少时有五分相像,一笑便绽开两个酒窝,略带稚气。
那是他儿子的身体。
他微微地笑了。看,他不需要修仙,也可以获得长生。
“难得容兄还记得我。可怜寡人连夺两个后人的身体,依然无法登上仙山。不过,仙山又算得什么!寡人已经寻到不用修仙便可长生不老的法子!只要二位的内丹作为药引,又用这些女子的血肉炼药,寡人便可成仙!哈哈哈哈哈!”
容璟握住剑柄的手一僵,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狂暴的杀意,纵身一跃,便要将云王斩于剑下。但这一刻却见云王忽然露出一丝诡笑,消瘦的身体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口青铜大鼎!
容璟一惊,只觉得脚下传来一股吸力,将他向鼎中生生拽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之~
两败俱伤
眼看他就要跌入鼎中,容璟手中暴起白芒,化为一道银色丝线勾住一侧朱红柱子,狠狠一拉,自鼎上险险掠过。与此同时,那云王的身影已出现在了不远处。他见容璟躲过那一劫,脸色微变,却突然感到身后一股刺骨寒意袭来。
他大惊之下回头,就见到原本站在极远处的庄姜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云王脸色苍白,忙叫一声“爱卿救我!”
就见他的身前立刻弥漫出一股浓浓的妖气,挡下庄姜的攻击。
庄姜“啧”了一声,向后退开,眼中隐隐划过一丝讥讽:“张京,果然是你。”
妖雾散尽,云王身侧出现一个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身影,黑发披拂,一双狐狸眼闪着冷光,正是楚国边境偶遇的那名商人。
“为了你主子,千里迢迢将我们引来,张京,你真是忠心。”
张京冷笑:“那是其一。其二,庄姜,你可还记得鸳鸯!今日,我就要为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庄姜叹了口气:“虽然我放过鸳鸯,但我不一定会留下你这条命。”
张京顿时大怒:“好大的口气,鸳鸯的仇,我会报,主人的心愿,我也一定会达成!”他话音刚落,身上妖气更浓,竟隐隐与那日所见鬼仙所见威压有些相同了。天仙和鬼仙相对立,所习法术也相互克制,修为高的鬼仙单凭气势就可压垮对手。
“那就试试好了!”庄姜继续微笑,但脸色已有些苍白。这时,她突然感到身上一暖,只见容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一手揽住她的肩,神色凝重。
她松了口气。这种时刻,果然有个垫背的更好啊…
“张爱卿,快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云王突然捂着胸口尖叫起来,“寡人再也不想再见他!”胸口一阵阵剧痛袭来,令云王面容扭曲。这具身体即将崩溃,所以今日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张京点了点头,双手结出古怪印记,催动阵法,踌躇满志道:“在这阵法中,我的妖力将会得到五倍的提升!仙奴,你们必死无疑!”说罢,火苗带着能融化一切的温度,从四面八方袭来。
庄姜闭上双眼,低低念诵咒语,最前方的火苗顿时熄灭,但随后的火苗又疯狂地扑上。妖阵本就有抑制仙力提升妖力的作用,不多时,庄姜就觉得仙力有枯竭之兆。她心中焦急,如果阵法不破,今日两人就得交代在这里。可是阵眼到底是什么?一株花?一株草?一块顽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正在苦想破解之法,却听容璟低声道:“师姐,撑住。”
说罢后退一步,高高跃起,竟向张京冲了过去。
他刚踏出庄姜的法力范围,身上白衫立刻燃起火苗。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而是以更快的速度直奔张京而去。此举正中张京下怀,他含着冷笑,等容璟过来便一掌拍下。霎时,铺天盖地的妖力向容璟压下,夹杂着千倍百倍的火焰。容璟脸色微变,却无视那些足以令他毙命的妖力,借着反冲之力直向云王掠去!
张京一怔,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惊叫一声,再想补救已是来不及了。一瞬间,容璟已经贴近云王身前,高举佩剑,狠狠刺下!
云王虽会一些奇术,但毕竟是凡人,怎么快得过即将渡劫修成仙身的蒹葭宫弟子。只听“噗”的一声,利剑贯穿了云王的左胸,与此同时,张京掌风已至。容璟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云王怔怔地站在原地,胸口渐渐弥漫出一片血渍。
“陛下——”张京浑身颤抖,扑到云王身前,双目猩红。
云王垂首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喃喃道:“寡人怎么会死…寡人还没有成仙,还、还没有胜过他…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惨呼一声,轰然倒下。头顶大阵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猛地碎成千万片。
阵法已破!
庄姜出了一身冷汗。想来容璟已经看出云王就是阵眼,所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杀死他。此人…真是个疯子。她来到容璟身前,一面给他输气一面道:“没事吗?”
“无事。”容璟白色雪白,唇角沁出鲜血,大口大口地喘息。庄姜从未见过这样的容璟,一时竟呆住了。
三清大帝在上,师弟吐血…真是弱柳扶风倾国倾城啊!
这时,那些呆立在大鼎前的女子忽然惊醒,一个个尖叫着开始四散逃窜。张京却一动不动,只是抱着云王落泪。他苦心经营七十余年,只要让云王服下仙奴内丹,佐以三千少女练就的丹药,便可令云王长生不老。可是这一切,都让这两个仙奴毁了!
想到此处,他猛地起身,疯狂地叫道:“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容璟冷笑一声,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神态漠然:“没有阵法的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庄姜顿时泪流满面!师弟,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要激他了好不好…一会和他动手的可是我呀!
“没有阵法,我照样可以杀你。”张京双目无神,空洞洞地甚是可怖,“你们毁了这一切,就该付出代价。”说罢,四周凭空冒出的火焰疯狂地向两人扑来。
庄姜正欲抵挡,容璟甩手将两枚玉签插在地上,喝道:“阵起!”
那两枚玉签立刻发出如艳阳般明亮的光辉,与方才容璟在中庭外布下的阵法相呼应。刹那间,那只妖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罩在其中。他面色微变,愕然道:“这是什么?”
“化妖阵。”容璟淡淡道,“能死在这种上古奇阵下,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不!”张京在白光中左突右冲,就是无法摆脱那白光。渐渐地,他扑倒在地,面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这是师尊传授给我威力最大的阵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容璟喘了口气,道。
庄姜继续无语。好吧,她承认,在今天的斗法中,她才是那个垫背的。
半个时辰后,张京面色惨白,渐渐地不动了。
容璟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转身迈步:“走吧。”
庄姜点了点头,跟着他刚走了几步,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惊天妖气。只见那阵法所发出的白光忽明忽暗,四周玉签剧烈颤抖。
阵法中央,张京已化为一只巨大的灰狐,身后三条尾巴疯狂地摇摆,嘶哑地叫嚣:“仙奴!就算我拼尽性命,也要杀了你们!”
“这妖仍有余力?!”庄姜脸色大变。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想别的了,只见灰狐周身泛起黑芒,身子如吹气一样胀起数倍,它这是要…引爆内丹?
师尊曾说过,法力高强的妖可以引爆自己的内丹与敌人同归于尽。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立刻逃到千里之外。二,引爆自己的金丹抗衡。庄姜连忙掐诀御剑,却见容璟捂着胸口一动不动。
“师弟,我们快走!”某人吐血。怎么这个时候了他还能那么淡定啊。
容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走。内丹爆裂,波及之处都会化为一片齑粉。这国都中的百万生灵,也会随着灰飞烟灭。”
庄姜一怔,脸色顿时灰败无比:“可是我们一旦引爆金丹,筋脉尽断,必死无疑啊…”她脑中有些混乱,这,便是师尊所说的造化?
“我知道。”容璟捂着胸口上前一步,“所以你先走。”
“什么?”庄姜顿了顿,她怎么发现自己听不懂他的话了?
“快走!别妨碍我!”容璟怒瞪她一眼,秀长的双眼流光溢彩,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
庄姜简直像被雷劈了,这种圣父一样的话怎么能出自师弟口中!成仙不是他的梦想?庇佑百姓不是他的目标?明明离天劫仅剩一步,他却让她先走?
此时,那只灰狐已经化为一团光球。那光球表面并不光滑,而是慢慢泛起龟裂般的痕迹,周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雷电环绕。
“师弟,你不想成仙,庇佑你的百姓了吗?”庄姜怔怔地说着。
容璟全身一僵,用尽力气地吼道:“快滚!”
“你到底想干什么?以身殉道?!”庄姜只感到不可思议,她相信这世上有一切美好的品质,也有一切纯善的人性,但她不愿在这个场合看到!
容璟不语。
七十八年前,楚国百妖夜行,百姓死伤无数。他放弃人间一切荣华富贵,架起人梯,强行登上蒹葭宫。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而去修仙,他决不会忘!
“难道你让想我活着记你一辈子?”庄姜咬了咬牙,一把扣住容璟脉门,同时连聚三道屏障打在他身上。容璟挣了挣,竟然没有挣脱,他愕然道:“你干什么?”
庄姜不答,只是毫不吝啬的用仙法将容璟全身上下护成了粽子。容璟本就受了伤,这时候根本无法强行挣脱,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你是疯子么?!”
庄姜突然想笑,由此可见,师弟的骂人词汇是多么的贫乏。
她又加了一层护命的屏障,这才在他耳畔笑了起来:“师弟,你一定要成仙!”
容璟面色早已苍白如雪,咬牙切齿般道:“放开我!云国是我要来的,和你无关!”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你这样,我绝不会感激你!”
“那就不要感激。”庄姜依旧保持着微笑。
“你——”他话音未落,庄姜已狠狠地推开了他,转过身,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的觉悟根本没达到传说中舍生取义的境界。而且,她和师弟关系并不亲密,她还暗地里扎小人咒他来着。哦,她明白了,一定是师弟刚刚那悲悯天人的神色刺激到她了,令她生出一腔热血。如果今天她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后悔!
三清大帝在上,她还没来得及嘱咐师弟,她的墓碑一定要加长加大码的啊!
一道刺眼的光芒自光球□□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所到之处空气凝结,光芒碎裂。庄姜凝神,将所有仙力灌注到丹田中那颗小小的金丹中。
在她闭上双眼的一瞬间,她似乎感到一个灼热的手臂抱住了她,带着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那样温暖,又那样令人安心。
风起。
巨大的黑云笼罩了整个云国禁宫,其中似有金芒闪过。
云国国都的百姓以为天降异象,纷纷下拜。
蓝天之上,一个紫衣男子站在云端,乌发以金冠高高束起,风流蕴藉,天下无双。
他阖上双眸,低叹一声:“可惜…”
声音飘渺,刚说出口,便随风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本卷结束~大转折哟~
化凡
云国有一处山,名黄山。
山脚下有一处村庄,村内三百余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半个月前的某个傍晚,村中突然刮起一阵怪风。这风带走村民屋顶瓦片若干,村民放在屋外的杂物若干,王家的母猪一头,李家的牛崽子一只,却送来了一个姑娘。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所以村民纷纷前去围观。只见那少女兀自昏睡,乌发散乱,身上白衣纤尘不染,周身似有紫光闪过。
在经过“是妖还是仙”的热烈讨论之后,淳朴的村民还是决定收留这名少女,从而免去了她睡在野地里的下场。
一晃半个月过去,此事渐渐归于平静。
这日清晨,吴大婶子在自家院子门口扫地,一抬眼,就看到一个少女袅袅娜娜地自家门口经过。那少女一袭粗布衣裳,但难掩秀丽出尘的美貌。吴大婶子一见,忙招呼道:“庄妹子,出去采药吗?”
那少女正是庄姜,一听吴大婶子的话,立即柔声地回应:“嗯。我在王大夫也住了大半个月了,现在伤好了还白吃白喝,实在过意不去,只能帮他采些药…”
“庄妹子,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大牛?大牛!快出来陪人家姑娘上山采药!”
庄姜嘴角抽了抽,羞赧柔弱的表情差点撑不下去:“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在山脚处走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婶子,我先走了啊!”
说罢,庄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待她跑到村外,已经出了一身汗。吴大婶子什么都好,偏偏热衷于推销自家儿子。可惜她在仙宫中见惯了唇红齿白的少年,又和一个美少年中的美少年出去溜达了半个月,胃口早就…养刁了!
想到蒹葭山,她眼神微微一黯。半个月前,她抱着必死的心情引爆了自己的内丹,谁知道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身在数百里外的小村庄内。她试着运功,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伴随她七十余年的仙气一丝不剩。看来从此之后,她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了。
庄姜起初也有些伤感,但到了第二天,她又开始活蹦乱跳。山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最适合她这样胸无大志又懒散的人生活了。至于天劫,她都没有仙力了,天劫还会出现吗?
于是庄姜积极养伤,打算伤好了去镇上开一家养生馆,传授道家永葆青春的秘方。可是走之前,她也要偿还王大夫的恩情。听说黄山深处有人参,她便决定进山采上几株,送给王大夫。
黄山不算高,但极深极险,连绵数十里,深处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庄姜在身上喷洒了一些驱虫香,向深处进发。
刚进山时,山路还算顺当,可是没过多久,村民踩出的小径渐渐消失,蚊虫也渐渐多起来,就连驱虫香也不管用,偶尔还能见着几条大蛇,脚底下也渐渐湿滑不堪。很快,她就开始抱着树干喘气。
庄姜很想仰天长号。想当年,这点山路算什么,她只要纵身一跃便可掠至山顶,可现在真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了。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池羽长老曾对她说过“有缘人”三个字,忍不住苦笑。师叔,你这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
她认命了,继续往上爬。人参这东西不好找。它们似乎天生就极有灵气,一旦年份久了还能自己满山乱窜。最为要命的是,年份越久的人参,就越是吸引猛兽。那些猛兽守护在这些人参附近,只等人参大成,便可一口吞之,说不定就可成妖。
所以,她一点也不贪心,只要找到小小的一株就好。
可惜庄姜在山中转了半日,一无所获。她看了看天色,正准备下山,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婴儿细细的哭声。
庄姜浑身发冷。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怎会凭空出现一个婴儿?她心中默念“听不到听不到”就向相反的方向走,可是那哭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她走了一会,又听到哭声自正前方传来。
不入流的妖魅,只能这样故弄玄虚。可她现在…比不入流更不入流啊!庄姜欲哭无泪,干脆也不跑了,扬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
哭声顿止。庄姜全身戒备,突然身后刮来一阵大风,夹杂着刺鼻腥气。庄姜心中一凛,想也没想就开始狂奔。果然,身后传来一声虎啸,一只斑斓猛虎自草丛中跳出,向她扑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想检讨自己到底有多倒霉了,只能欲哭无泪的狂奔。不入流的虎妖,连人话都不会说,只能装婴儿哭勾引人近前查看,可它偏偏是一只老虎啊啊啊!
不过庄姜虽然内丹尽碎,但好歹会些防身招数,在树林中左突右冲,一时竟将那只猛虎甩开。但她很清楚,现在自己已是凡人,迟早有力竭的时候。于是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她开始爬树。不知哪本书上说过,老虎不会爬树——破书,你骗我!
只见那只老虎在树下绕了几圈,实在舍不得到口得美味,四肢发力,竟然一跃就跃到了树的半中央,然后利爪深深扣入树干上,一点点爬上来。看来此虎也是个奇老虎,明明不适合爬树还拼命往上爬,真是不容易。
庄姜眼中划过一抹冷光,自腰间拔出匕首,反手向猛虎刺去。猛虎吃痛,怒吼一声,伸出钢爪向庄姜抓来。庄姜连忙躲避,只听“啪”的一声,她脚下的树枝支撑不住她的重量,竟然断了!
庄姜身子一侧就向下摔去。她猛地闭上双眼,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当她睁开双眼时,顿时怔住了。
只见眼前哪里是茂密山林,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空旷的大海。那海平静无波,宛如碧蓝镜面,头顶天空无风无云,丝毫不掺杂质。海天相映,其景甚是玄妙。她漂浮在海面上,海水冰凉,一波波漫过她的衣摆。
这明显是一个法术构建出的空间,而世上有这种手段的人,不超过十个。是谁如此大费周章?
远远的,海面尽头出现了一个紫衣男子,广袖华服,有着世间男子永远也无法比拟的风华,缓缓向她走来。每走一步,他的脚下泛起涟漪,以他为中心远远扩散开,直至无边无际。庄姜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妙的景致,一时呆住了。
“蒹葭宫弟子。”那人缓缓开口,如风光霁月柳絮轻扬,“还是一介凡人?”
庄姜强忍心中悸动,答道:“既是蒹葭宫弟子,也是凡人。”
“哦?”男子华丽的广袖一扬,水面下出现一个紫衣金冠的倒影。一人一影同时向她走来,顿时,一股绝无仅有的威压向她袭来。这种威压她此生只经历过一次,楚国禁宫,紫衣鬼仙!
“你金丹尽碎,经脉尽断,再也无法踏上修仙之路。”男子漠然地问道,“后悔吗?”
庄姜戒备地看着他,半晌才答了句:“不后悔。”
“当真?就如天劫依然会如约来临?”
庄姜一怔,试探着问:“什么…意思?”
“可悲的仙奴。”男子神色悲悯,“你仍不明白?天劫不仅仅是雷劫,自你们下山起,天劫便已来临。”
庄姜满心震惊。他的意思是…天劫并不是三个月后才启动?那么她和师弟下山以来的所有一切,都包括在天劫之内?师尊他…为什么从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