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也是有些恼了,无法之下只能耍了无赖,起身伸手推了陈掌柜,“你们再不走,我就喊人拖你们出去!”
陈掌柜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几欲昏厥。这么多年,他在安州府经营极好,也算有几分脸面,什么时候让人家这样慢待过。而且还是当着两个晚辈的面前…
“好,好,我去找府尹老爷告状,我就不信,手里握着黄…”
“陈伯,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
如今站在人家的地盘,小米生怕这小吏起意抢回黄契,到时候自家可就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了。
她好歹劝了陈掌柜出了府衙大门,末了却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拉了一个兵卒说了两句话,又塞了一只银锞子。
陈掌柜气得喘着粗气,愧疚道,“小米啊,这事…”
“陈伯,都是一家人,您不用多心。事出突然,若是人家打定主意算计,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小米心头沉重,但依旧笑嘻嘻安慰老人,生怕陈掌柜气出个好歹。
陈掌柜到底也是常在外走动的,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小米说的对,难道是我周日寻人说话,被有心人听去了?”
老少三个正猜测着,先前那兵卒就出来了。小米几个是外人,要问些内情自然不容易,但这兵卒却是府衙的自家人啊,进门晃一圈儿,拉着熟人问几句方才之事,自然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但他也不好多说,只简单说了几个字,“早晨时候,师爷的外甥来买了两块山地。”
陈掌柜连同小米兄妹立刻就明白了,果然是有人横插一脚,而且是明抢,原因不言而喻,只有两种,仇怨或者利益。
陆家自问平日行事也算低调,不曾得罪谁到深仇大恨的地步,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利益。
府衙里卖山头儿,不过二百两银子。但是落在外人手里,算准了陆家需要这两座山头,怕是两千两都未必肯卖啊。
陈掌柜恨得跺脚,他昨日就不该来,不如今早一把拿下红契。这会儿打草惊蛇,被人反将了一军…
小米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早起在路上碰到的那队人马,那嚣张的年轻公子…
“不好,大哥,咱们赶紧回岭上,先前那队人马兴许就是去咱家的!”
“啊!”陈老大一听这话也急了,拉了妹子就跑,“快走!”
兄妹俩也来不及同陈掌柜告辞,撒腿就跑回陈家取了马车,一路出城往老熊岭疯跑。
果然,半路就遇到了刘小刀打马迎面跑来。
“小米,大哥,你们可回来了!方才来了一群人,说老熊岭被他们买下来了,不让大伙儿再打井和建院子呢!”
“好,我们知道了,回去看看再说!”
小米紧紧抓了手里的衣襟,心里火苗窜的三丈高。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关键时刻却被人直接踩了脖子,以后喘气都费劲,任谁也欢喜不起来。
老马许是也知道家里出了事,惦记它的那几个兄弟,脚下用力奔跑着,很快就下了大路转到了老熊岭的山口。
先前,村人砍了树木订成的两扇大门,这会儿被围的水泄不通。门里,不必说,正是村里的后生顶在前边,后边是村里老少爷们压阵。
门外,正是先前路上碰到的那队人马,除了当先那个贼眉鼠眼的富家公子,还有七八个家仆,五六个衙役,倒也凑了十几号。
那年轻公子很是嚣张,正一脚脚踹向木门,叫嚷着,“该死的贱民,本公子买了老熊岭,这就是我的地界,我说了算。你们想活命就赶紧给我跪地磕头,否则撵了你们出去,饿死你们这些下贱东西!”
老熊岭老少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操起弓箭,立刻把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狗东西射成筛子。
好在还有几个老辈人压伏,老冯爷瞧着老杨蹲在旁边大石头上抽着烟丝,根本没什么着急模样,心里也有了那么三分底气。于是开口劝着众人,“都别急,等小米回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年轻公子却是嘴里不肯停歇,“老东西,本公子已经拿了地契,今日就是皇帝老儿来了,这块地盘也是我手里算!”
“那可不见得!”
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惹得年轻公子猛然回过头,见得是个白净娇俏的小姑娘,就调笑起来,“哎呀,这穷山恶水,居然还养了个小美人?”
小米不理会他,径直带了哥哥和小刀走到木门前,转身站在村人面前,问道,“你可是杜公子?府衙师爷的外甥?”
杜才高挑挑眉头,手里扇子摇得更是自在,应道,“正是本公子,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第067章 狮子大开口
“我为什么要磕头?朝廷律法规定,见官才行跪礼,你一不是官,二不是我爹娘,凭什么要跪你。若是按照功名来算,我家三哥是秀才,马上就要大考进举人。杜公子怕是童生都不是吧?这么说,也该你跪我才是!”
“放屁!”杜才高自小就是读书不成,不知道被人背后骂了多少句草包,自然最恨人家拿他头上没有功名说嘴,如今被小米挑破,恨得再装不住文雅公子模样,跳脚大骂,“小贱人,你敢让我跪,今日不拾掇的你半死,我…我跟你姓!”
“不必,我们陆家都是懂礼守法之人,要不起你这样的子孙!”
小米半点儿不服软,“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杜公子横插一手,把我们已经下了定金的山地抢过去,到底是何用意?不如说个清楚,省的多费口舌!”
“好,好!”杜公子一双贼眼扫过小米同众人,嘲笑道,“都说老熊岭出刁民,不想刁民还要一个小丫头出面争讲,传扬出去,真是颜面扫地啊。”
“不用废话,我们就是听小米的,你赶紧说,不说就滚!”
站在老冯爷身后的江石头平日闷不吭声,这会儿却是第一个开口骂了回去,其余村人脸上也没有半点儿气恼羞愤模样,倒是惹得杜才高郁闷不已。好不容易耍一次心眼,挑拨几句,居然半点儿用处没有。
“好,好,算你们有种!本公子听说老熊岭是个聚宝盆,打算买下来养猪。不过,瞧着你们这个样子,凶神恶煞,本公子看着厌烦。若是你们给个合适的价码,这地契让给你们也不是不成。”
“开价吧!”
小米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模样,开口还是那么两个字。
杜有才好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恼得摔摔手里的马鞭子,不想鞭梢却是撩过坐下的马背,于是那枣红马长嘶一声,前蹄一抬差点儿把他掀下去。
旁边的家仆赶紧上前帮忙,好不容易稳住了枣红马,杜有才自觉颜面尽失,而且还是在一群猎户面前。
于是更添了三分恼意,开口就道,“一万两!拿出一万两,我就把老熊岭的地契转给你们!”
老熊岭众人听得是倒吸一口冷气,就算他们每家秋日猎到好皮毛,也不过卖个二十两。一万两要多少年能攒出来?
五百年!
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欺人太甚!
小米也是冷笑出声,二百两的山地,转手就卖一万两。这人不是穷疯了,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般明显的陷阱,她还不至于直接跳下去,左右岭下暂时也没什么太扎眼的东西,缓和几日,想到办法再说。
“一万两,我们肯定买不起。”
小米摆手示意村人,“打开木门,让杜公子进去!”
“什么?小米这可不成啊!”
村人都急了,他们世代住在老熊岭,如今怎么也不会接受自家地盘成了别人的。宁可死,也不能让人家这么欺负啊!
“叔伯们放心,”小米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取了两张地契出来,“当初先祖父落脚老熊岭的时候,也办了地契,岭下三十亩良田,岭上大院周围三里方圆都是陆家的地盘。外人就是花上十万两,买去的也只是两侧山头,没有任何资格撵我们搬家!”
“是吗…这可太好了!”老熊岭上的家家户户,祖辈也是猎户出身,跟着陆家先祖聚集在这里落脚。说实话,这么多年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自家的房子是砍了山里木头建的,没人来买卖,谁也没打算搬家,自然就没考虑到房契地契这类富贵人家才能有的金贵东西。
不想今日被人打上门,眼见要被撵走的时候,还是陆家先祖有先见之明,护住了整个老熊岭。
众人如何能不感激,纷纷开了口,“咱们明日就去给陆太爷磕头上香,多谢他老人家想的远!”
“就是,就是。”
杜有才昨晚不过是一时冒了坏水,想到这个趁火打劫的主意,却是不知道,他花了二百两拿到的地契,居然不是包括整个老熊岭。
他气急败坏喊了一个衙役,待得听衙役小心翼翼说起,这地契确实只是两侧山头的,就恼的更厉害了。
“山头就山头儿,我倒要看看,谁敢不经我同意就占了我的地方,以后没我的允许,一根草棍儿,一只兔子都别想拿走!”
小米如同没有听见一般,直接从村人打开的木门走了进去。村人自觉跟在她身后,快步穿过树林,到了草棚门前。
刘婶子带着几个小媳妇担心的厉害,一见小米等人过来,就赶紧迎了上前。
“小米,可怎么办啊,这些房子要拆吗,还有水井,水渠…”
众人也都是望过来,脸上全都是担忧之色。房子水渠虽然都是陆家的,但却是他们亲手所建,如今若是要推倒掩埋,就如同在毁掉他们的心血,谁也舍不得啊。
不想小米却是笑道,“为什么要拆啊?我当初就怕有人使坏,这房子和水井、水渠都建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了。”
“真的,太好了!”
这下不止村里人,就是钟家老少,连同建宅院的十几个大师傅小徒弟也都跟着欢喜起来。
小米扫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进来,骑在马上四处探看的杜才高等人,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老冯爷,劳烦您老人家给大伙排排班,白日黑夜轮换看护咱们自家地盘。猎弓和柴刀都拿上,咱们不占人家一根草棍的便宜,也不能让人家踏进咱们地盘半脚。特别是岭上,外人绝对不能上去。否则,尽管给我打,出了事,我们陆家担着。”
“好,小米放心,村里老少爷们杀过熊,打死过老虎,这些…哼哼,比山鸡强不了哪里去。谁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就剁了他!”
老少汉子们高声呼喝着,原本见外人气势汹汹上门,他们就带了家伙,但是听从老冯爷的吩咐藏了起来。
这会儿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纷纷拿了出来。
那弓箭闪着暗红的幽光,不知道浸透了多少猛兽的鲜血。柴刀锋利雪亮,砍树尚且容易,若是砍在胳膊腿伤,怕是立刻就能血溅三尺。
这般百十个汉子,杀气腾腾,摆弄着弓箭柴刀,眼睛更是钩子一般剜过去。
杜才高连同他身后的衙役奴仆,都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杜才高自觉今日出师不利,恼怒的跳下马,用脚踢了一块石头,惹得一个村人立刻拉弓瞄了过来。
他赶紧退后几步,末了大骂出口。可惜那村人根本就当听不到,箭尖就是不离开。
几个衙役实在是抹不过面子,生怕得罪了师爷,这才跟着来装个门面。哪里想到这群猎户彪悍的根本不怕他们,反倒还有性命之忧。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就都有了退意,于是上前劝道,“杜公子,这些房子这类,确实都建在人家地盘上行,咱们一时也没办法。左右今日也来看过了,这群杀才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如咱们先回去,让小吏们查查底档,说不定这些杀才的地契是假的呢。”
杜才高很蠢,但这么明显的台阶,他还看的出来。于是赶紧喊了两个仆役留下看守自家地盘,末了带人回了城。
老熊岭众人见此,除了负责巡逻的人手,其余照旧建房子的建房子,修水渠的修水渠。
一切都好似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但是平静中却蕴含着满满的担忧。不是这个砸了手指,就是那个错搬了石头。
小米心里也是堵得慌,但这个时候,她就是众人的主心骨,什么也不能表露在脸上。
刘婶子在草棚里探头出来,高声问道,“小米啊,眼见晌午了,你留下吃啊?”
“好啊,婶子,大锅炖菜最香了,给我装一盆,我端回去家去吃。”小米笑着应了下来,末了又道,“前几日我哥进城不是买了十几斤五花肉吗?你也别舍不得,明日从盐罐子里捞出来,给大伙包顿包子吃啊!”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不会过日子,吃什么包子 ,留着炖菜能将就半月呢。”
刘婶子舍不得,小米却是不在乎,“这样忙碌的时候,吃食要跟上,否则叔伯们该没力气干活了。再说,坏人肯定还会上门,咱们总得多攒点力气教训他们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话说得对,吃饱再打架!”
这般说笑着,众人都是放松下来,工地上又想起了捩地基的号子声,很快草棚里也传出了饭菜的香气。
那被杜才高留下的两个仆役老老实实蹲在林子脚下,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暗暗把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是只挨饿还好,万一这些杀才一个不顺心,宰了他们下锅,明日只说他们被野兽叼去了,怕是官府也不能追究吧?
小米把两人的模样看在眼里,末了喊了小刀上前,低声同他说了几句,小刀笑嘻嘻应下。小米就端了一大碗炖菜,还有一箩筐两合面的饼子回家去了。
结果,半路遇到了匆忙下山的陆老爹。
“小米啊,我听说有人来闹事?”
小米实在想长长叹口气,真不是她要如何逞强撑起陆家,实在是父兄们不争气啊,人家打到家门口了,他好隔了一个时辰才知道…
第068章 束手无策
“没事啊,爹,不过是些小误会,我能应付。”
“那就好,”陆老爹从来都是闺女说什么信什么,这会儿放了心就觉出肚子饿了,“你手里端的什么菜,山下做的?”
“是啊,爹饿了就先吃,我还有些事要忙。”
“好。”
陆老爹端了菜回去了,小米就在村里转悠开了。方才她说的笃定,其实也心里没底。毕竟这么多年了,村里老少加盖猪圈或者仓房之类,万一出了陆家左近三里的地界,杜有才可就抓到把柄了。
不等她在村里转一圈,刘小刀就兴冲冲跑上来了。
“小米,你让我问的事都打听到了。”
“是吗,快说!”
小米拉了小刀寻块石头坐了,小刀正要开口的时候,初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坐到了小米脚边。
小米拍拍他的头,问了一句,“你不饿吗,初一,回家吃饭去啊?”
初一却是咧嘴笑的灿烂,没有半点儿离开的意思。
小米也不为难他,催促小刀问道,“那姓杜的,当真是府衙师爷的外甥?平日可还受宠?这次横插一脚,那师爷知道吗?”
小刀扫了一眼初一,眼神有些莫名,还是应道,“那两个仆役吃了饭,又接了银子,倒是没什么瞒着的。据他们说,姓杜的爹娘死的早,被师爷收在家里当儿子养着,还要把闺女嫁他。但姓杜的读书差,又吃喝嫖…嗯,就是什么坏事都做,所以师爷家里夫人不同意,就这么悬着呢。前日在赌坊又输了银子,师爷发了脾气,不帮他还,他这才想了歪门邪道。”
“这么说,也是我们运气不好了。不过,那师爷知道他抢地契,想要讹诈的事?”
“两个仆役说,姓杜的昨晚跑去师爷的书房缠磨了半个多时辰,估计是得了师爷的默许。”
小刀说着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恼道,“不如,我们去敲府衙的鸣冤鼓吧!有黄契在手,是府衙里的人出尔反尔,我们占理啊!”
“不成,”小米却是摇头,“官官相护,有师爷在,府尹老爷肯定要顾及几分。还给咱们一百两定金还是好的,若是心黑,直接把黄契骗去毁了,咱们银子拿不回来,证据也没了。”
“那怎么办?”
小刀急了,起身团团转,“总不能让他们在老熊岭日日进出吧。”
“只能想办法了,就是告官也要找个不会袒护的去告!”
小米知道了杜有才的底细,反倒没那么急了,眼见小刀这个模样就劝道,“小刀哥,你别着急,最后都会解决的。你吃了饭,寻我大哥,同他一起去趟陈家,看看陈掌柜那里是不是打听出了什么消息。”
“好,我这就去。”
这个时候,就是小米说让他拿刀去杀了姓杜的,他也不会犹豫,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小事。
他抬腿就往山下去了,留下小米坐在石头上想了好久。虽然她方才说的笃定,其实当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初一眼见日头更烈了,起身站到了小米背后,把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影里。
小米突然觉得身周暗了下来,回过神见初一这个模样,心头一暖,起身拉了他一起回家。
不管多艰难的时候,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啊。
再说陈掌柜早晨送走了陆家兄妹,气得家都没回,直接找去了陈小吏住的小院。
陈小吏一大早晨就抱了一壶酒,就着一盘子花生米,皱眉滋溜溜喝个不停。
他家婆娘是个泼辣的,一边捡出厚衣服晾晒,一边数落他,“多好的天儿啊,你不去上工,跑家里蹲着做什么?喝酒,就知道喝酒,酒壶里能喝出金子啊?”
陈小吏也不理会她,想起早晨的事就觉得不舒坦。地契之类,原本就是他负责的职司,但偏偏师爷的外甥逼着他把昨日开出的黄契收回来,抢了老熊岭的两个山头。
他在衙门多年,手头自然称不上干净,但这次动手脚的却是熟人,甚至可以说对他有恩。他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于是当时装了病,躲回了家。
但他清楚,他不办,衙门里有都是人会巴结师爷的外甥。那两个山头肯定是被姓杜的撬去了…
他正是懊恼的时候,陈掌柜就上门了。
陈小吏的媳妇儿也是见过陈掌柜的,当初家里老爷子重病,陈掌柜帮了银钱不说,后来陈小吏在府衙里站稳脚跟,也多亏陈掌柜帮忙打点呢。
这会儿突然见得陈掌柜上门,赶紧就迎了上去,“陈老哥,您今日怎么有空闲?快进来坐!”
陈掌柜即便再气恼,也不好把气撒到女子身上,于是忍了气寒暄几句,但是一进门见得陈小吏居然在喝酒,立时就爆发了,“陈全,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办好黄契的山地,今日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你不给我说清楚,以后咱们两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陈小吏苦着脸,起身连连行礼赔罪,“老哥,这事实在是我对不住你了…”
陈小吏的媳妇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赶紧替自家男人说话,“老哥,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家孩子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早晨就在喝闷酒,衙门的差事也不做了…”
陈掌柜长长叹气,心里也是清楚陈全一个小吏,人家要抢夺,他肯定是拦不住。毕竟以后还要在衙门走动,谁也不能为了这件事丢了养家糊口的差事。
陈小吏也不隐瞒,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末了出主意道,“老哥,府尹老爷平日不大管事,府衙大半是隋师爷做主,这个杜草包可是没少做这样的事,但大伙儿都是忍气吞声过去了。如今,兄弟若是疏通一下,那一百两定金兴许还能拿的出来,但…旁事却是帮不上忙了。”
“这天下就没有法理了吗,我真是恨不得去京都告一状。”
陈掌柜随手抓了酒壶,也给自己灌了一杯。
陈小吏的媳妇儿赶紧张罗了两个新菜,换了新酒,陈掌柜吃了几口,却是又站了起来。
“不成,我还是要去想想办法。不说陆家是我家月仙的婆家,就单看陆家平日行事,这时候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话,他匆匆辞别陈小吏夫妻就去寻人帮忙去了。
可惜,平日相处亲近的老友知交,一听说要得罪府衙二把手,都是把脑袋摇得秋日枝头枯叶一般,不是推脱家中有事,就是说身子不舒坦。唯一一个实在抹不开脸面,直接劝道,“听说你家信哥儿如今不在唐家做事了,你好好开布庄就成了,至于旁事,还是少管吧。泥菩萨过河,顾好自己日子要紧。”
陈掌柜气得差点儿吐了一口老血,原来众人不肯帮忙,不只是因为畏惧师爷,居然还因为陈家没了唐家这个后台…
之前多年的情义,在这样的时候被剥光了外衣,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郑氏在家里也是心急,先前陆小米兄妹匆匆取了马车赶回老熊岭,她就觉得有事发生,结果自家老头子又迟迟不回。
她忍不住就让小伙计去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却是被小伙计背回来的。
这下,陈家彻底炸了锅,丫鬟婆子忙着烧水请大夫,就是月仙也从后院赶了过来。郑氏急的只会抱了昏沉的老伴儿掉眼泪,倒是月仙安排丫鬟婆子,接待大夫,很是沉着冷静。
陈掌柜也不过是一时气得狠了,没什么大病,喝了药汤,又见老伴儿闺女这般惦记他,慢慢就缓过这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