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不能把客人单独留在客厅,她又赶紧下楼去。
莫以唯本想和她好好聊聊天解闷,但她才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金蝉悠扬的声音:
“我渴了,有果汁么?鲜榨比较好,加工的饮料连维生素都没有,对皮肤不好。”
“冰箱里有,我帮你拿。”莫以唯正要打开冰箱门,又听见她用懒洋洋的语调抱怨着:“我在生理期,不能喝冰的东西,不介意的话帮我榨一杯吧。”
她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收回了手臂,转过身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的水果刚吃完…”看见金蝉猛然间冰冻三尺的眼神后,她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对不起,我没买过水果…我的意思是家里的水果都不是我准备的,所以…”
金蝉的脸色变得更加暗沉,“他养你养得真彻底,是不是这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置备的?”
莫以唯听不出她口吻里蕴含着的深切的嫉妒,只以为她就好奇一问,于是认真想了想,“差不多吧…我就是最近一年才住进来的,而且我的品位他从来不认可,就算我置备了什么也会被换掉的…”
金蝉目露凶光地将手里的书扔到地上,声音瞬间拉高了许多倍,像尖叫的疯子般讽刺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他养得一只没人要的野猫而已。不得了,倒养尊处优起来。”
莫以唯垂下眼睑不知能反驳什么,本来嘴就拙,况且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正捏着手指想该怎么回应时,logan的启动灯却亮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传出他僵硬的声音:
“亲爱的夫人,系统检测到屋子内部有高分贝震动的声波,请问是否发生冲突?需要帮助么?”
“没事…金蝉小姐,这个是家里的管家系统,logan。”
金蝉捡起书,瞪了他一眼,“打过招呼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她想进陆迁城的书房,被他硬生生地挡在门外,好说歹说也不肯放她进去。
莫以唯叹了口气,闷闷道:“我去买水果。”刚走到玄关处,门外便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她再抬起头时,看见拎了一个大大的购物袋穿得极为清爽的陆迁城站在门口换鞋。
他看着莫以唯,问:“又要去哪儿?”
她刚要回答,身后就冒出金蝉娇滴滴的声音。
“你太太人真好,我一说渴了,她就非要去买水果,拦也拦不住,你快劝劝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完便走过来牵住莫以唯的手臂,笑得无邪而天真。
莫以唯只觉得被她牵着的地方缓缓蔓延开一股毒药般的麻,而且她变脸色的速度,简直比这个城市瞬息万变的天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迁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金蝉,“是吗?”然后绕过他们走进厨房,“不用去了,今天我做饭,意大利面,算是小小地庆祝。”
金蝉笑眯眯地凑过去,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庆祝什么?庆祝我出院?”
陆迁城笑了,抬头饶有深意地将目光定格在稍微有点失魂落魄的莫以唯身上。
“待会儿就知道了。”
莫以唯坐在餐桌上,捏着手机一直发呆,偶尔转过头去,就能看见陆迁城和金蝉在厨房里出双入对合作无间的美好场景。看他们忙东忙西,她也不好意思干坐着,但刚站起来,便被金蝉猛然间投过来的凌厉眼神吓住,然后悻悻地重新坐下。
还是不去打搅他们你侬我侬比较好,也算行善积德了。
金蝉正帮忙切着蒜,抬头看着陆迁城近在咫尺的脸,情不自禁便全身发热。
都说迷恋一个人,是因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现在陆迁城的身上,脱去了生冷漠然,象征着都市生活繁重忙碌的节奏的香水味,仅余与生俱来的那般透彻而柔和的气息,就像最烈的巫蛊,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
而不料刀锋偏走,便划伤了手指,金蝉低喊了一声,陆迁城看了看她的伤口,简单清理了以后朝莫以唯说道:“去楼上拿创可贴。”
莫以唯赶紧跑上去拿了创可贴,然后下来亲手帮她缠了一圈,嘴里嘀咕着:“这么好看的手…千万别留疤才好。”说完使劲捶了捶手,“对了!我记得有一种药膏很好用,我去给你买!”接着便飞速换了鞋,眨眼间冲出了门。
“到一边坐着吧,别帮忙了。”
她含着自己的手指,一脸不乐意,“不要。”
陆迁城试了试锅里熬制的酱汁,边对着钩勺吹气,边问:“打算住多久?”
她愣了愣,摆出苦苦沉思的模样,“你希望我住多久?”
他瞥她一眼,笑得无害至极,目光却隐隐渗出危险,“你安分的话,就随意,不安分,就不是搬出去那么简单了。”
金蝉稍稍瘪起嘴,下了妆的双眸显得尤为晶莹剔透,满满地装着无辜的嗔意,“冤枉,到你家后我就一直没出门,窗帘拉得比监狱都紧,狗仔也处理好了,还不够安分?”
“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她露出那样的表情,你一定会后悔选择住进来。”他将手里的意大利面下进滚烫的水里,转头看向她,“我保证。”
金蝉娇美的脸渐渐覆上一层地狱般的森冷,“你要我天天哄她开心么?把我当什么了?”
“只要她不高兴你就得立刻滚,这样的角色,让你天天哄她开心,有何不可?”
她心下一空,脑海里仅有难堪的情绪在窜涌。她越想越恨,越想越不甘,为什么明明同样是孤儿,莫以唯就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和疼爱,而自己伸出手渴求爱最后却只握得住空气。
自己为什么…那么可悲?
“你真的爱她?为什么…”
他将红色的灯芯辣椒收拢好,轻揉慢捻,然后拿着刀认真地片碎。
为什么…
他没想过。
也许,只是因为七年前的那只猫…
门忽地被人用力推开,莫以唯小巧的身影瞬间穿梭进来,喘着大气来到他们面前,“这个,这个是我小时候用的药水,就只有一家药店在卖了,效果很好,不会留疤!”
金蝉看着那个熟悉的药瓶,竟莫名地烦躁起来,在莫以唯打开瓶盖,一股始终让她难以忍受的传统中药气味在空气中散开,她更不禁红了眼睛,然后别扭地将莫以唯的手和药瓶推到一边,说:“我待会儿再上药,拿开吧。”
莫以唯低低应了一声,斟酌了半天,将药瓶放在了显眼的地方,才重新走回餐桌。
金蝉心不在焉地要将打好的蒜末扔进炒锅里,被陆迁城及时拉住手臂,她不解地抬眼。
陆迁城说:“她不吃蒜。”
金蝉的表情倏地黑了一片,被莫以唯看见后,便赶紧说:“没关系,如果她喜欢的话就加吧。”
他还是将金蝉的手臂推了回来。“不行,你过敏。”
金蝉咬着牙,眉目清冽。“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吃什么?”
莫以唯一听,便彻底怔住了,半晌不敢说话。但还是悄悄注意起陆迁城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看着她的眼睛,笑得温柔,说:“我有必要知道么?”
15
15、chapter.14 ...
莫以唯把象征着贵客的正中席位留给了金蝉,然后乖乖地拿了三副刀叉,端正地放置好,才默默地坐下,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和陆先生的距离太近,便又往边边挪了一些。
金蝉的表情从刚刚划破手指后就没明亮过,阴霾的神色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娇美,仿佛抹了石灰粉般苍白的脸就像咒怨里头的女鬼般幽怨而阴冷。
气氛怎么会这样不和谐…
陆迁城喝了口果汁,看到莫以唯拿着叉子在面条上卷了又卷,就是不动嘴,便问:“不合胃口?”
她惊得立马将叉子卷着的全部面条全塞进嘴里,噎得差点要全吐出来,但一看到他眉头皱起,还是费尽全力地咀嚼,“很好吃!还是你熬的浇汁最有味道!”语毕缓缓地看了金蝉一眼,“你多吃点…虽然没有蒜,将就将就…”
陆迁城拿着叉子的手一滞,轻叹了口气。
从来没有任何人吃他做的料理还需要“将就”,也不敢“将就”。他这个太太,在某些方面的确有出人意料的造诣,真是哭笑不得。
看金蝉没有理会她,她尴尬得眼珠直转,他才开口解救:“你买的药膏,效果很好。”
说她笨她有时候也算机灵,起码现在她懂得立马接过话茬,然后滔滔不绝。
她眼睛一亮,拼命点头,“我以前总是磕磕碰碰,一直都用这个的,既能消毒,还能消疤,我还记得有一次,有两个小姐妹脚被钓鱼钩划深了,去医院治好后还是反复发炎,就是用了这个才好的。”
金蝉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安,抓着叉子的手竟不自主地渐渐收紧。
他对他抛出的砖引出的玉颇感兴趣,“姚娴?”
“不是,姚娴是高中才认识的,那时候我还在孤儿院…”莫以唯扬起僵硬而零星的笑意,眼底缓缓沉淀下一片鲜活的怀念。“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
金蝉猛地心颤,然后微抬起焦灼而慌张的目光,恰好对上莫以唯朝她投来的友好的视线。
“其实…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蛮惊讶的,因为你左眼角下面也有颗红泪痣。”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我这样说,你不要不高兴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孤儿院的那个死掉的小姐妹,也有一颗,而且和你的位置一模一样,不过你比她漂亮得多。”
她觉得非常讶异,本身长红痣也不是什么惊奇的性状,但恰好长在眼角下面却的确让人津津乐道。当时院长就常常拿那个小姐妹开玩笑,说她一脸贵相,满身韶气,只可惜眼下一点红,隐为血泪,便注定是福浅的苦命孩子。没想到一语成谶,生命就此湮灭在颠覆的烟尘中。
他稍微怀疑了下,瞥了瞥金蝉,见她表情不对,于是开口确认:“你以前在哪个孤儿院?”
“蔗园孤儿院。”
陆迁城看莫以唯的眼神变得深沉,“你的小姐妹怎么死的?”
“火灾。”莫以唯回想了下,“那天我们全都在为她庆祝生日,她到后院拿东西,然后不知怎么的,后院烧了起来。明明再过一两天,她就能被领养的…”
金蝉的手忽地一松,叉子掉落在地上和瓷砖磕碰出刺耳而清脆的声音,她踉跄地将椅子推开,仓促地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想上楼休息…”刚一转身手臂便被握住,她惊得遽尔抽回手,满脸苍白。
陆迁城皱了皱眉,“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金蝉摸着脸,温度低得可怕。她话也没说便匆匆上了楼,背影像极了战场上的逃兵。闭门的声音也尤其大,几乎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屋子,还能隐约听见透过墙壁的回音。
莫以唯的小脸一蔫,悄声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她生理期,情绪不好。”
“那你去哄哄吧!”她将椅子移过去许多,和陆迁城靠得十分近,“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也是,她的确不该喜欢阻碍她幸福的绊脚石…
陆迁城托着腮,墨绿色的瞳仁波光潋滟,“你好像,很想把我推给她。我就那么不招你喜欢?”
莫以唯猛地一震,嗅着他身上的缱绻的香气,低了低头,“你都把人带回来了,我当然得识相了…”
他笑得开怀,就是喜欢她耍小别扭却又不敢太放肆的模样,于是伸手捏了捏她微红的脸,鼻尖的距离几乎相贴,“看在你害羞的份上,告诉你好了。她最近被媒体追得很紧,再加上前几天受了点伤,在这里休养我比较放心。”
“我没害羞。”
陆迁城拿着叉子点在盘子上,懒得和她狡辩,“小骗子,脸都红了。”
“不跟你玩了…”她使劲地搓着脸,指了指自己发红的脸佯装无赖般说:“这个才算脸红!我洗盘子去…”说完站起来,端着盘子就要走。
他忽地将眼底调笑的神色收敛了,伸手揽过她的腰,埋在柔软的肚子里,格外认真地问:“我猜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本该好好庆祝,但因为最近的事情满得根本没有精力,他也从不希冀这个连自己的生日都会记错的“贤内助”能想起来。
“小看我!”莫以唯开始绞尽脑汁,“今天是…世界人口日?”
陆迁城无奈地重新看向自信满满的她,正欲开口她的手机便响了。
莫以唯看了看手机,竟然是陌生号。
她小心翼翼地接起来,“喂,你好…”
手机那边的声音带着凌乱的风响,她勉强能听见是极为慵懒的男声,听起来并不唐突冒犯,低沉而不沙哑,滑过耳膜的瞬间异常温柔。
“就是你了,莫以唯小姐。”他的声音刻意拉得绵延,“还记得那辆被你砸坏了车前挡玻璃的莲花Esprit么?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商量些事情。”
莫以唯一听,心灵开始哭泣。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看着她匆匆上了楼拿外套,转眼间便跑到了门口,陆迁城喊住她,嘱咐道:“别回得太晚。”
她应付地点了点头,合上门后过了几秒,又探进头来,“嗯…我回来后,再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抱歉。还有…今天的炸酱面,很好吃!”
陆迁城走到窗户边,拉起纱窗帘,静静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不久就像渐行渐远的天光,在灯火阑珊的夜色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目光中,渐渐绽开一抹深黯的浮光掠影,如被不安稳的手指拨动的潭水,一层层划开朦胧缭绕的涟漪。
连他亲手为她做的意大利面都会粗心以为是炸酱面的人,自己心里又有几分把握期盼她记住,今天是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急匆匆地赶到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后,她握紧了自己的包,不放心地再打开看了第二十八遍后,才吐了吐气。
三千块,也不知道够不够。
霓虹是夜生活最灿烂的一幕景致,蜿蜒在市中心的天堑河仿佛一道墨绿色的缎带铺陈在琼楼玉宇中,静好而娴宁。
韩移倚在河边的栏杆边,非常享受这样晚风和煦的夜色,和在这个角度看来繁华喧闹且井然有序的城市,就像一只休憩中的乖巧野兽,安睡的模样极有魅力。
他太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呆在某处,所以似乎早已忘记了沉寂下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转过头来时,发现等待的人已经到了。
莫以唯走到河边公园,抬头最后确认一次,“是这里吧…天堑富苑和金心百货的前面。”兜兜转转后她猛地注意到胸前挂着相机,穿着白衬衫加泛白牛仔裤,隐隐透出一身阳光稚气的韩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后才绕开,嘟哝了句:“这年头居然还有奶油小生…”
韩移笑出来,他自认为听力虽然不算上佳,但她那句话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自己耳里。他拿出手机,再次拨通她的电话,“到了么?”
她举着电话环视四周,“我穿的是米色的短袖和黑色的牛仔裤!是不是有点难找?”
“是啊,这里人很多,怎么办呢?”
莫以唯犯了难,她也觉得自己就是掉进人群就捞不起来的那类,这里又是市中心,夜市刚刚开始,人来人往的怎么找?况且他们连对方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更困难了。
韩移眼眉一低,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建议道:“这样吧,你把手机高举起来,用播放器放一首歌,我听到歌声就能找到你了,怎么样?”
她看了看周围,暗自腹诽着,这么嘈杂的地方,放歌能听见么…但还是应允下来。没想到他又说:
“Dear莫,你放一首我挚爱的歌吧,我对这首歌有强烈心灵的感应,否则这里这么吵,我可不能保证能顺利找到你。”
莫以唯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歌?”
韩移随意一瞥,便看见旁边有个穿着褴褛却走姿潇洒不理世俗目光的老爷爷,戴着墨镜高声播放着《那一夜》,他笑了笑,“那一夜。”
莫以唯回想了番,此生貌似有过许多次丢人的经历。但这次,绝对让她宁愿花重金飞到韩国进行全面整容。
在引来了不少人侧目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后,她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然后把音量开到最大,然后高声大喊:“我是莫以唯!我在这里!我是莫以唯!我在这里——”
然后很顺利地引起了周围一圈人围观,效果与刚刚那衣着褴褛的老爷爷异曲同工。不停地有人指指点点,好奇地讨论“是不是受了情伤?”“脑子进水了吧?”“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终于,在莫以唯环转了一圈,打算再加大声音的分贝时偶然间地,注意到刚刚被她戏称为奶油小生的男人正朝她招手,俊美的脸上挂着相当满意的笑容。
顿时,她全身的细胞宛如当场阵亡那般,欲哭无泪的僵硬表情像在风中粉碎的石像,一点点没进了寒冷的空气…
他就是那个人?那他从刚刚开始…就在看戏么!她生气了!
16
16、chapter.15 ...
莫以唯咬着牙走过去,“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人?”看他笑着点头,她深吸口气,然后狠狠指着他,“你,太垃圾了!我不过是把你的车弄坏了,又不是不还你钱!你有必要这样私下报复吗?让我当众出糗你是不是很爽?烂人!”
亏他长得唇红齿白清俊干净,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讨厌鬼!
“这就是你做错了事的态度?”韩移表情尤为无辜,“丫头,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
“丫头?你指不定比我还小,背着个书包拿着个相机一看就像刚出社会流浪街头的文艺青年。”莫以唯不满地掐着腰,大有要撕破脸的架势。“还有,什么叫对我宽容?你说说看,你宽容在哪儿了?”
他看着张牙舞爪的她,几乎就是个讨不着食炸毛了的家猫,虽然亮出了爪子,仍旧笨拙得可爱,顿时便觉得她实在相当有趣。然后摆出认真理论的模样,摊开手指一点一点的算计起来,“咱们来算算呀,我只是个临时司机,你把我老板的爱驾弄坏后,是我替你垫付了所有的修理费用,那可是我准备回老家结婚的全部积蓄啊。”韩移装得楚楚可怜,眯着眼,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她的穿着,迟疑道:“现在,我看你…应该不可能一次性还清,这下我的婚礼只能往后延期,我的可悲全都是因为你,我没发脾气,对你还不算宽容?”
对女人,始终得用骗。
他们对幻想的执着就像飞蛾迷恋火烛,只要不是真实的,就算最后会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既然这样,就骗好了。
莫以唯想了想,漆黑的夜色里他悲凉的眼神显得尤其清亮,看得她顿时一颤,开始良心不安起来。也对,看他的穿着,也不像开得起那种车的大财主…
“对不起啊…总共多少钱?我一定还你让你回去和你媳妇完成婚礼!”
韩移笑眯眯地举起修长的四根手指,“也不多,就四万。”
“四万!?”莫以唯吼出来,“什么车那么贵?”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趁机讹人,但当他慢吞吞地掏出一张发票时,她便彻底石化了。
她这走的到底是什么狗屎霉运,前几天刚拿到三万块,马上就要补贴一万块给别人赔出去。最要命的是三万块早已经全部汇给家里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
“这个是我工资卡。”莫以唯苦着脸,极不情愿地将口袋里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卓西专用卡递过去。“你先拿着,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打到里面,你可以随时取,我一定好好努力,尽早把钱还你…有什么事电话联系…”说完便转过身,满脸忧愁地走开。谁知才刚跨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拎了拎,一股重力落在她身上让她难以动弹。
莫以唯无奈地回过头,“还有什么问题么…先生?”
韩移亮得宛如星辰般的眼眸被繁华的灯光照耀得熠熠生辉,但精致唯美的脸上缓缓流露出可怜的神色,捂着肚子哀怨地诉苦:“我没钱吃饭了…你要不要表示看看?”
她想了想,“你是想让我…”
韩移赶紧笑着点头,本以为她会开窍地说一句请他吃饭,或者陪他吃饭。谁知这丫头果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娃,情商低得让他难以想象。
她一拍手,一脸醒悟的表情,然后从包包里拿出报纸包好的三千块,推到他怀里,“先还你三千,拿去讨吃的吧。”说完丢下一脸错愕的韩移,拽着书包带拔腿继续走。但迈了几步后又转过脸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用四万块筹备婚礼?抠死了。”
韩移看着她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倚在栏杆上低低笑起来,然后举起单反相机和镜头,按着她离开的路线,细细地调准,才咔嚓一声,留下她稍稍侧过脸,风撩起了几缕额角的发丝的模样,周围的光温暖而柔和,周围的人匆忙而苍白,只有她在光影交错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他掂了掂手里的钱,瞥向一旁行乞的一对母女,走过去放进他们的碗里,再看了看母亲摊在地上的出生证明,伸手摸了摸她怀里已然睡着的残疾孩子脏兮兮的小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