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姑娘说要去救人,说如果出了什么事便要找我们算账…少爷,你快拦着她啊…”陶陶走上来,蹙着眉看向杜离。
“你说的是你朋友吧?黑口黑面那位。”杜离勾起唇,冷冷道。他为何说阿彻黑口黑面呢?他明明挺白的。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救人,你倒是有意思的很。”
“你别管我!”我冲向前去,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难道我还期待着这人帮忙不成?…看来他很讨厌我,也不见得喜欢阿彻,我还是自己去吧,也省得受他的嘲笑。
他却一把拦住了我,很不善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外面呼道:“老于,驾马车来!”
“你干嘛?”我气哼哼地看着他。
他还是没理我,拔脚往外走。
白色靴尖掠过门槛的那一瞬间,才抛了一句话下来:“你跟不跟过来救你朋友?”
这庭院着实不小,花木扶疏,青砖修葺的墙上开着月洞。我慌慌张张地尾随在杜离身后,他干嘛走那么快,我气喘吁吁,又不好意思唤他慢点。
…这人,其实心还不错啊…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大门,黑油皮的马车就停在外面。我心中一喜,有了马车就方便多了。
忽然,几步开外的一位模样甜美的丫鬟装扮女孩子却对我不客气地瞥过来,接着尖声问:“表少爷,她是谁啊?为何会在表少爷府里呢?”
杜离微笑道:“是一位老朋友,我带她去城中看望一位故人。”
那女孩却眼神警惕,可劲从上到下将我打量了三遍,看得我颇不自在。却听见她低声喃喃,本一般人是听不见,而我多少是个仙,听力还是略好些,只听她道:“长得一副狐媚样子,却也毕竟不如我家小姐,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告诉小姐去。”
我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小姐家的丫鬟,还以为我和杜离有什么暧昧。
他似看穿我内心,闲闲道:“那是我表妹家的丫鬟小茵,过来有些事情。她没见过你,你不要介意。”
“哦…”
他也不看我,只对着车夫呼叫:“老于,快些,我们急着救人呢!”
我心下稍安,他却转过头来冷冷丢下一句:”——如果,你真的是去救人的话。”
玉面阎罗
“咳咳。”
“…”
“咳…”
跟杜离面对面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我就像是得了人间所谓的什么花粉过敏症一般,捂着鼻子,连声咳嗽。
他望着窗外,嘴角抿着,幽深黑眸不住转动,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偶尔冷冷地瞥我一眼,眼角暗藏锋锐,然而不发一语。
虽然已是心急如焚,可我又实在不想主动跟他说话。
“…咳,咳咳!”
当我第三百五十六次咳嗽的时候,他终于转过头来,发话了:“这里没旁人,你就老实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
我满心里都挂记着阿彻的安危,也无心跟他拌嘴,见他牢牢盯住我只得道:“没有谁派我来,你把我放到那家客栈门口就可以走了。”
“走?”他挑起眉毛别有意味地打量着我,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如针锐芒,“要回去给你主子汇报情报了么?…我会派人盯梢你的,你没那么容易走脱。”
我只好掀开紫色丝绒的轿帘,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糖葫芦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风筝玩意儿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要是阿彻在这里,一定会买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一个那么神经的男人废话…
阿彻,你到底在哪里?
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你是那位派来的罢?”他终于笃定地审视着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可以告诉他,他的探子可是越来越低能了。”
“你这人有病吧…”我急火攻心,终于忍不住了,嘟囔道。
他锋利的目光差点把我切成了两半。
“你说什么?”
他凤目微挑,缓缓地沉声道。倾身过来,登时一片影子笼罩住了我,在倏然昏暗起来的光线中,他的眼神亮如闪电。
我亦不惧,奋力瞪大眼睛与他对视。
空气登时紧张起来。
他的俊颜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感觉得到他口中的热气喷在我脸颊了。心中不禁着恼,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不料他伸出一只手臂来,生生将我手臂反拧上去!
“好痛!”
“你信不信,我能拧断你的胳膊?”他笑意渐浓,眼中却是冰寒彻骨。
身体弯下来贴近车厢板,我极力压下要哭的冲动,恨恨地,以冒出火星的眼神瞪视着他瞳子,看见那漆黑冰冷如深潭地两汪深邃眼眸里,映出我苍白瘦小的身影,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我不能哭,不能哭给他看见!
一哭,我就输了…我是个顶顶没用的神仙,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可怜的骨气的…是不是,阿彻?
慢慢地,他的手松开了,眼神也闪过转瞬即逝的一抹惊诧,接着慢慢的柔和了些许。
“你果然,不会武功…”
武功,武功是什么?就是人间的术法么?我自然不会了。我咬咬嘴唇,运动肩膀,好不容易将几乎脱臼的手臂归回原位,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好像刚刚跑了很远似地大口喘着气。
“真乃怪事。”他抱着手臂深深凝视着我,淡淡道。
然后他冷笑了一声,长身探出车厢:“老于,把我的玉雪儿牵来,我要骑!”
即使就在那么一瞬间,我也看到街边走过的几位姑娘惊愕地停住了,掩面呆呆地望着他——真是红颜祸水啊。
我打包票,他一定是人间最讨厌的男人。玉面阎罗!
如果不是想着关键时刻或许他能帮上忙,我是死也不愿意跟他同车的!
我正在拼命腹诽,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细碎的声音。细碎,却很坚定。
“若若!若若!”
我激动得眼泪差点迸出来,气运丹田,大喊一声:“阿彻,你在哪里?”谁料这一喊牵动了刚才的筋脉,好痛!我咧着嘴,咝咝吸着凉气,然而痛楚却也不能冲淡我心中的喜悦。
吸完才意识到不对,幸好,幸好那个玉面阎罗已经出去了,不然他肯定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鬼话!
于是我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喃喃道:“你在哪?怎么两天都没跟我说话?你还好吗?你受伤没,你…”恨不得一气问个遍。
“若若你放心。”他轻笑,“你这个缺根筋的小笨蛋都没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哼,能嘲笑我,就证明还没事。我放下半个心来——咦?我记得他中毒之前和我是有些不对付,怎么现在这么开心了,我有点捉不着头脑。
“我可听见了…”
“啊?”
“我听见某人说如果我没事,就和我一起…”
我咳了两声,意欲不继续这个话题:“你在哪?我来找你。”
“你现在是一个人么?”
“…不是。”我看看四周,道,“我被人救起了…嗯,我们见面再细说…”
他顿了一会儿,迅速道:“你快过来找我,一个人!千万不可被别人看见了!”
“你在哪?”我心急如焚,手指甲都捏白了。
“我在…”
“啊?”
“我在…”
“我,我没听见啊…阿彻,阿彻!”
“快点啊…”
之后,他的声音再也没传过来。
我呆立在那儿,脑中思绪飞快地运转——他让我一个人来,他让我一个人来,他的语气很着急…虽然他口气轻快,不过听上去还是略有些虚弱,按理说,他应该走不多远…
好吧,我先去那家客栈看看动静;最少我也能找到点线索。
我掀开帘子,瞄一眼杜离在前面的背影。然后摸到从里面闩上的门。
——我从这门跳下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
我又探出窗户望了一眼,心顿时凉了——这马车车厢奇高,门开得离了地面至少有个五尺,而且那驾车的马脚程十分之迅速,要是我将将滚下来,脱了一层皮事小,摔个手断脚断的,可就不能去找阿彻了。
略一思索,忽然灵光乍现,终于被我想出个法子,于是我迅即地探出个头,对着前方的杜离干巴巴唤了声:“喂。”
他一点反应也无,直直往前。
“喂——!”我双手环住嘴,对着他的方向用力一喊。
他肩膀有几乎看不出的一个微妙颤动,却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他打定主意当我透明,我恨恨吸了口气,思索一下,再用高出个八度的声调,使出吃奶的力气狮吼一声:
“姓杜的大猪头,你聋啦?!”
这等声调我只用过一次,就是在九重天上,当时就吓得阿瑶跑了大老远,蝶还嘲笑我说:“没想到若若什么仙术都没了,却还保留了河东狮吼功。”
果然立时见效,我看见周围经过的路人都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有的甚至嘴角撇出一抹笑意,停驻观看。在越围越紧的目光包围圈中,杜离缓慢地,缓慢地转过头来。
一道雪亮尖锐的目光飞来,我生生被钉在了车厢壁上,这会儿我算是知道什么是能杀死人的目光了。
“我要上茅厕。”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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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下了车,以最快地速度拐进一个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里。
这地方跟方才沿河大道真是有天壤之别,逼仄阴暗,一进去,一股怪味儿就几乎把我熏出来。夹杂着煤灰、动物毛和一股刺鼻的大小便味道。周遭房屋很是破旧,来往的人也脚步匆匆、神色诡异,我情不自禁地捂住鼻子,埋头一顿狂奔,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奔出了半里脚程,其中也不知道逢了几个岔口,转了几个弯,弄得我直发蒙,已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踉踉跄跄地扶住路边一颗歪脖子大柳树,喘了几口气,回头一看,并没有人追上来。
我大概是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杜离的一个破包袱,我走了他大概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巴巴地过来追赶我?想到此不禁松了口气。冷不丁一抬头,已经是黄昏了,夕阳就要西沉,半个苍白的月亮像水泡似的浮在天空上。
我掐指想着:人间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太阳落山的方位是西边。我记得我下车后走的是往东北的路…那么说,我再往右手方向走就应该能出去。
我心下稍定,却依然不敢懈怠。再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果然出现个出口,我看见外面青灰色的护城河栏,嗯,是条大路。心中一喜,出去的话,应该是能打听到那家叫做庆余堂的客栈在何处了。
阿彻…我就来找你!
我拔足狂奔,却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我暗叫不好,该不会又碰上了什么地痞流氓,颤巍巍地向上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咦?这是怎的回事?
再缓慢地垂下头一看——我整个被吓住!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四脚朝天,软绵绵瘫在地上,两眼翻白,一点动静也无!
“你,你没事吧?!”
我吓得腿都软了,以最快的速度蹲下来,急得牙齿都在打颤。天地良心,我只是撞了他一下,不至于就晕了罢?
定睛望去,那是个男孩,衣服十分破旧,脸色煞白,呼吸粗重,喉咙似在抽搐,发出一阵一阵沉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我将手掌搁在他额上,好凉…忽然想起来,凡人中好像有一种病患,似乎叫做哮喘的,发作的时候好像就会这样…呼吸困难、喘息沉重,严重的话可危及性命…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路过帮忙?我四周扫视了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无,这小巷在黄昏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清。长长的树影斜在地上,寂寥之极。
我看看前方的大路,说不得,将心一横:阿彻,你就等我一下吧!毕竟这小孩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把他救起来了,我向你赔罪——随便你怎么打我都成!
我抱起他,还有点儿沉,不过也不能管那么多了…匆匆地,我深呼吸了口,便蹒跚地向外行去,出了这条街就是大路,我应该能找到个郎中,或者至少是个药铺…
终于在半里外,我找到一家医馆,门庭十分狭小,深褐色木板竖在一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桐油气味。
“大夫——!”
我整个直直横了进去,来不及抹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静坐在里面的青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要诊病,先交钱!”
我嘴唇颤动了半晌:“我没有钱…哦,我没带钱,大夫,你先看看他吧!我怕他…”
大夫很不耐烦地将手上的毛笔一撂,站起半个身子沉声道:“没钱来看什么病?要是你看完跑了我找谁去?”
我愣在那里,大夫不就是救人的么?
眼看那孩儿还是没有反应,我急火攻心,不由分说抢先一步,一拍他案几道:“你先看了,我一定把钱给你!”
“没钱就走!”忽然他瞟了我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要是实在没钱,拿你头上这支簪子先垫着吧!”
簪子?
什么簪子,我不记得有这东西啊。
我迷惑地摸摸头,咦?我的发髻上插着什么?我将它拔下来一看,真是一支玉质簪子,晶莹剔透,雕成一朵莲花的形状,花心是一颗珍珠,颇为精致。
我记得我原本没有此物,它是哪里来的?难道是那个陶陶在我睡熟的时候给我插上去的?那就是杜离的东西了。
那大夫眼中闪过一丝光,面色冷淡:“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本大夫可要关门走人了。”
“看,我看!”我慌忙道,哎,实在无法,也只得给他了。救命要紧。
可是,那不是我的东西啊…而且是那个玉面阎罗的!
我要是把他给我的东西卖了,大概他会把我杀了…
说不得我找到阿彻以后还钱上门给他,认他打骂就好了…
我将簪子取下来递给大夫,他满意地笑笑,伸手取过,再用另一只手搭上那小男孩的手腕,眉头不禁微微的蹙起。
“怎么了?”
“脉相很平稳啊…”他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许是惊吓所致。我掐掐他人中吧。”
“呀!”
那男孩子经这么一掐,猛地跳起来!
我才发现他长得浓眉大眼,煞是喜人。
“你怎么了?突然晕倒,吓死我了…”我吁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好不容易落了地。
“我是饿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怀里,那是一个小布包,刚才好说歹说,那大夫才应承我将簪子拿出去当了,他一手就抓去了大部分,就留下一个小银锭给我。
我狠狠心,把小银锭拿给孩子:“你拿去吧,买点东西填肚子。”
孩子眼中闪出泪花:“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我摆了摆手,随即离去。
我是神仙,我能赚到钱的,首要是找到阿彻要紧。
离开了我,你能快乐吧。
天际乌云翻滚,看来似乎要下雨。
问了不知道多少次路人,终于我又一次站在那座破落的客栈门口,门口写就庆余堂几个字的牌子已是歪歪斜斜,似乎还结了些蛛网,我不禁深恨自己为何选了这一家,一看便是人间常说的黑店。
经过昨天一役,我已经全然不同往日,遇事多了几分计较——我手无缚鸡之力,料定是打不过他们,若是被抓起来,不但无法顺利见到阿彻,反倒说不定成了他的累赘。
我不能这样贸然,我已经吃了太多亏了。
透过窗棂望去,依稀可见破旧的柜边,老鼠屎掌柜伸着懒腰,我不禁攥紧了拳头。未几那蓝衣人出现,与掌柜交头接耳一阵,随即又各归原位,只是脸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惑神色。
我心紧张地一沉!
转了几个心思,又将刚欲迈出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
阿彻他不是个蠢人,他若是真要我去找他,该不会在这地方与我见面。他说现在还好,在这里怎可能还好?以他这样书呆且洁癖的个性,不可能愿意多呆在给他下迷药的地方一天…
我之前一直想着来到这里,没想到也许自己想的根本就是个错。
一招错,满盘错。
忽然正有一位灰衣中年男子打着哈欠,懒懒摇着羽毛扇,款步而出,身旁还跟着一位模样俏丽的黄衫年轻女子。二人神情亲昵,看起来似乎是这里的客人,我心一动,待他们转过墙角边疾走几步,拦在他们面前。
女子正贴在中年男子耳边有说有笑,乜斜着一双狭长凤眼,见我忽然出现,吓得倒退一步,堪堪躲在男子的后面。
我略有点抱歉地朝男子道:“打扰了,我想问一问您是否有见过一位身着白衫的公子?大概有…”我思索下,朝头上三寸处比划道,“这么高。”
男子很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大约是不高兴我打搅他谈情:“没有,没有,你问别人去!”
我失望地道了谢,走开。
“咦?你说的是那位大约二十岁上下,面目清俊的青年公子么?”
我猛回头,发现竟然是那黄衫娇丽女子,她掩口微微一笑,神情妩媚:“我倒是似乎有见过呢…他在这门口向我问路,问桃花楼在何处。”
桃花楼?桃花楼?
我心头如被冷水浇过。
阿彻他去桃花楼找我了?
“小姑娘,你的情郎去了桃花楼寻欢作乐,你就不要去打扰了,男人嘛…”她眼波流转,似在玩味,“总有个贪玩的时候…”
我来不及道谢,亦来不及害羞,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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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桃花楼,如同褪去残妆的美人,显得有些慵懒和无精打采。
我定了定神,想着这回非得拼死一搏不可。深吸了口气,准备踏上那台阶。
什么也不能顾了。已然二十四个时辰过去,他还是没有给我半点信息。
他一定出了什么事。
无意一抬头,却就这么生生定住了。
天际划过一道金光!
这,这是?
随之,碧蓝天空掠过一个略微熟悉的影子,我不禁心头大惑,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凡间?
——不是别的,乃是西王母的金翅鸟。
这只鸟在天界可是叱咤风云,尊贵之至。我这等草根神仙本来也无幸见到它,只是三千年前一次金翅鸟在西王母及诸天神仙面前表演天神梵天如来舞,身姿矫健圣美,全身放射出佛光来,顿时穿透了九重天宫,连我们这等穷乡僻壤,千年不得一位大人物光临的离恨天上,竟然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因而我才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大约是我看错了,它怎会来到凡间?
那疑似金翅鸟飞过天空,竟然又回转过来,并且渐渐降低。我心头大骇,一是因为这么近了,看上去确实是西王母的那一只无错,二是它那样低地飞行过来,难道不怕凡人看见吓坏了么?
它忽然一个俯冲,眼看着就要朝我冲下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我知道此鸟食素,还真以为它要将我拿来当早茶。
四周的人竟然如常,行走的行走叫卖的叫卖,没有一个露出惊异之色,要不是此时一根金灿灿的毛落将下来,我还真以为是我眼花了。
那根羽毛通体金黄,闪着柔和的光泽,却带着神圣之气。我颤巍巍拿起细瞧,忽然手一抖,那根毛落在地上,顿时变成了一个人。
“啊!”我吓得一抖,却想到不能被周围的人听见了,忙自己咬紧了嘴唇。
那鸟羽化成一位面皮白净却傲气十足的青年神仙,头戴高冠,身披锦袍,留着一丛髭须,细长双眼瞪着我,表情十分不善且不屑。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的,真的是神仙么?”他质问我。
“哈哈,哈哈。”我只好苦笑。
“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他轻咳一声,扬起眼角,大有‘这等小事还要劳烦本大人’之意,“彻要我告诉你,他现在很好,你不需要到处找他了。”
“啊?!”我张大嘴,惊喜交加,“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扑上去,就要拉他的衣角,他顿时一躲,却无奈我用力十分蛮横,还是拉住了一小丝云纹裤脚,他又咳一声:“女仙请自重。”
我倒是不觉得害臊,反正他跟我等级相差太大,料回到天界也没啥见面的机会,便继续死皮赖脸问:“他的身体好了么?毒解了么?还有没有受什么伤?还有…他有没有怪我?为什么不回我的呼唤?他,他现在在哪?”
那神仙被我弄得无法,冷冷看了我一眼道:“等你回天界,尽可以问他——不过,那也要你能见到他才是。”
“你,你是说他独自回天界了?”我不可置信地张大嘴,惹得他鄙夷地又瞟了我一眼:“女仙请注意仪态,勿要丢仙界的脸。”
我无心挤兑他,思绪一片混乱:“他,他是自己要回去的?…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