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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时候,杜家大姑夫妻因为每天起早贪黑的太辛苦,转让了县里那家小饭馆之后,曾在县里的厂子另找了一份轻省的工作,朝九晚五的,挣得虽然不多,但是很省心!
在厂子上班,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可是很体面的事!杜家大姑他们那个年纪还能进工厂,也还是因为工厂是杜季诚和杜仲义俩老爷子捐建的,杜家大姑他们沾光而已!
不过,王家老太太替小孙子眼热,三天两头诉苦,又指桑骂槐嫌王大友不帮衬兄弟,王大友为了耳根子清净,干脆把名额让给侄子侄女,回家伺候老太太!
当然,妻子这么要强的人竟然被自家老太太折腾的没有一点脾气,王大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杜家大姑也阴差阳错的得了丈夫的怜惜!
王老太太因为得偿所愿,可是消停了好一段时间!但王大友和杜家大姑都闲大不住,因为做了几年买卖,心眼活泛了不少,夫妻俩一合计,干脆再重操旧业吧!
于是,就紧邻着公社又经营了这么一家小吃铺。离家近,上午从家里出来开门营业,半下午关门,回家天还没黑呢!这样,老太太总不能再埋怨他们把老人抛家里了吧?
总之,杜家大姑摊上偏心执拗的婆婆,其中心酸真是没地儿说!幸好,虽然摊上这么一位不省心的婆婆,但丈夫知道疼人,儿子个个有出息,娘家兄弟间又亲近,杜家大姑又是一个看得开的,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儿子终于收心,给自己找了城里的儿媳妇,杜家大姑这些天每天早晨都是笑醒的!
车老板子热腾腾的牛杂汤下了肚,也没继续闲聊,付完帐,就去老地方等着拉客去了!夫妻俩约莫着都过吃饭的点了,应该没客人过来了,一合计,就把剩下有三四斤的半成品的牛肉和牛杂装到大洋瓷缸子,锁门,带上俩大洋瓷缸子骑着倒三轮自行车回家!
看天色还早,回家的路上拐了一个弯,拐到郭家庄的杜家小姑家!
清河湾在山沟里,离公社远,可大王庄和郭家庄离的近只有几里地。以前,杜家大姑和杜家小姑因为离娘家远,姐妹俩就时常走动串门。
不过,那时候,杜家大姑还是分出来单过的,自己当家作主,而杜家小姑这边有一个扣巴拉索的婆婆,杜家大姑往郭家庄走动的更勤快。
倒三轮刚停在杜家小姑家门口,院子里,郭家老太太先耳尖的听见动静,颤巍着小脚,从敞亮气派的院子里迎出来。
郭家老太太远远闻见肉香味,抱着杜家大姑递过去的洋瓷缸子不撒手,笑的都露出来漏风的豁牙,“哎呦,大侄女,瞧你,来看你妹妹就来吧,咋还带东西呢!瞧这牛杂香的,留着搁小吃铺卖钱多好!”
话虽然这么说,可老太太都顾不上让客人先进屋喝口水,颤巍巍的三寸金莲挪的飞快,“大侄女,我去厨房把洋瓷缸子给你倒腾出来!”
人到中年神色越发柔和的杜杏花披着夹袄匆匆赶过来,冲大姐和姐夫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好意思说自家老婆婆是眼里只有东西没有人的主,改问道,“大姐,姐夫,你们咋来了!这大冷天的,走,赶紧进屋喝口热水!”
王大友摆着手,笑了笑。杜家大姑接了话,“这不,小吃铺剩下两斤牛杂,顺道给你们送点过来,晚上也能加个菜!我们就不进去了,等婶子还了洋瓷缸子就回去了!”
“大姐,天还早呢,着急回家干啥!”因为是一母同胞的姐姐,杜杏花说话也不客气,扯着杜家大姑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
“就是,大姐,姐夫,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咱跟姐夫正好好好喝一盅!”沾了一身木屑头发乱蓬蓬的郭小松,身上只穿着毛衣就出来了,也上前一把扯住王大友的胳膊!走亲戚,哪里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夫妻俩都太热情,天色确实还早,杜家大姑正好也有事想跟妹妹和妹夫商量,干脆就痛痛快快的跟着进屋歇脚!
“杏花,小松,大海的婚事你们夫妻心里头有啥章程不?大海打电话咋跟你们说的?女方是城里的闺女,咱也不知道人家有啥规矩,这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杜家大姑盘着腿坐到炕头上,喝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才开门见山的商量道!
杜杏花前两天还说要跟大姐合计合计呢,听杜家大姑这么问,蹙了蹙眉,有心无力道,“能有啥章程!大海说,啥都不用咱们准备,也不用咱们操心!说等到了芽儿结婚的时候,咱们去京城后,找个机会跟对方父母见见面就成!”
一旁,因为不抽烟正抓了一把松子嗑的王大友和郭小松连襟俩,闻言也是一脸苦笑。其实,也难怪乡亲们说他们有福气,都是养儿子,谁家能像他们这么省心,老丈人和大舅哥劳心费力的帮着养孩子,督促孩子,把孩子培养的一个比一个出息,个个人中龙凤!
念书,工作,成家立业,他们当父母一点都没操心,老丈人和大舅哥全包圆了!现在,就连小儿子现在也被接过去念书了!
连襟俩的看法都一样,别的不说,当年要不是老丈人有那么大的魄力,他们真不一定舍得供孩子念书!真要那样,他们可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吃!
杜家大姑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可不,细细想来,还真没什么可操心的!
最后,还是杜家大姑性情最痛快,“得了,反正咱们也是鞭长莫及,既然不让咱们操心,咱们就不操心了,省得他们嫌咱们罗嗦!到时候,给孩子包个大红包就是了!”
“成!反正有爹娘和大哥他们在呢!”杜家小姑听了也不纠结了,省心还不好!
“不过,杏花,大海他们都老大不小了,估计婚事定下来之后,很快就得领证结婚!那往后,你们夫妻俩有什么盘算吗?大江和小江整天劝我们搬到京城去住!”这一桩事儿,才是杜家大姑最操心的!
“大海和小海也整天这么催!可咱们在乡下的日子也挺自在,孩子爹整天忙活木刻,有时候还能当当木匠,钱也不少挣!可是,真要搬到京城就不一样了,虽说孩子已经给咱们买了房子,但城里哪是那么好住的。你没听娘说,连柴火都是买着烧的!咱们又不吃国家粮,手里那俩钱还不是花一个少一个!往后,还是得靠孩子接济!
我也比不过咱爹娘,他们老两口在京城过了这两年,习惯的很,人也越来越贵气了!我是那有福享不了的人,芽儿订婚的时候,在京城住了小半个月,没把我难受死!
而且,挨着儿媳妇过的日子也不自在,人家是城里的,也不知道到时候嫌不嫌弃咱们这乡下婆婆!”
快要当婆婆的人了,杜家小姑突然没底气了,儿媳妇和婆婆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杜杏花前两句,杜家大姑还听着心有戚戚,爹娘刚让芽儿哄到京城的时候,见花钱跟流水似的,听说老两口心疼的好几天没睡着觉!京城确实啥都好,可是自己在京城,也是跟被人拿了绳子绑住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不过,后面那句,直性子的杜家大姑就不赞同了,声调都抬高了八度,“要是大海他们敢给我娶这样的儿媳妇,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反了她了,乡下婆婆怎么了?”
头顶上有难缠又爱搅事儿的婆婆,杜家大姑碍于孝道忍气吞声,可不愿意再娶进来俩公主似的儿媳妇,两头受气!
杜杏花摸不清大姐到底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道,“大姐,咋地,你跟姐夫想搬京城去啊?你们要是真搬京城去,那我们也搬,还能多孝顺孝顺爹娘他们!”
“不搬!不搬!等以后老的动弹不动了,再说吧!”杜家大姑连连摆着手,自己可不想拖着老王家的那一帮蝗虫拖累孩子们!真要搬京城去,估计连爹娘的日子也肃静不了!
想到婆家那一大家子人,杜家大姑就闹心!小叔子一家又懒又馋,大姑子尖酸刻薄,而小姑子精明的满肚子的小算盘,最难缠的就是倚老卖老的婆婆!杜家大姑一直闹不明白,都是婆婆生的,为什么自己男人就是草,小叔子和大小姑子们就是宝!
跟家里无理搅三分的婆婆一比,因为妹妹回了自己一只野兔子心疼的连连嘘气的郭家老太太要可爱多了。最起码,郭家老太太听儿子的话,小气归小气,但好哄不搅事儿!
姊妹俩唠了半天嗑,虽然没商量出一二三四来,但姐妹俩说说话,心里轻快不少!
回家的路上,王大友骑着倒三轮,杜家大姑拎着那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坐着车斗里,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糟心的婆家人拖累儿子他们!
杜家大姑虽然不是多精细的人,但跟婆婆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哪能真看不出来老太太最近旁敲侧击的,肯定又有小算盘了!
夫妻俩回到大王庄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擦黑了。袅袅翠烟中,倒三轮车停在村子中间院墙最齐整的那家院子前。
杜家大姑推开大铁门,踢了一脚听见动静跑过来的大黄狗,随意往院子里瞅了一眼,正当屋,弟媳妇和嫁到同村的小姑子正一边一个拥着婆婆,把老太太说的眉开眼笑!
长了一身赘肉的钱招娣见大嫂回来了,难得没觉得屁股重。面皮白净,很有两分姿色的王翠英也是一脸笑意,俩人连忙站起来,“呦,大哥和大嫂回来了!”
“嗯,回来了!”王大友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推着倒三轮放到后院的杂物间!王大友知道自己嘴笨,轻易不愿意跟弟媳妇和妹妹说话,就怕被俩人一句话带沟里去!
“嗯,娘,我们回来了!弟妹,翠英,你们也过来了啊!你们先坐着,我去做晚饭!”杜家大姑也懒得跟弟媳妇和小姑子打机锋,应付了一句,就要一头钻进厨房。突然想起婆婆有多爱挑刺,脚步一顿,“对了,弟妹,翠英,一会你们捎点牛杂回去炒炒吃!”
“不了,不了!大哥,大嫂,天不早了,俺们也该回去了!”
钱招娣和王翠英说着,跟老太太使了一个眼色,就往干脆利落的院门口走。
杜家大姑一愣,等人走老远了,心里还在纳闷,今天真的是奇了怪了,这俩人第一次来家里没捎点东西再走!
摇摇头,把心里那点狐疑暂抛一边,问婆婆道,“娘,晚上咱们熥几个馒头,熬点稀饭,再做一个爆炒牛杂,你看行吗?”
据说王家老太太以前也是地主小姐,平时在家里婆婆的架子端的十足。杜家大姑为了日子清净一点,也为了不让王大友夹在中间难做,也把孝顺儿媳妇的姿态摆的足足的!
“桃花啊,忙一天累了吧,晚饭就不用你张罗了!我已经做好了,炒了一盘子鸡蛋,焖烧了一盆豆角干!馒头也都热好了,还熬了稀饭!”头发灰白,身形高高瘦瘦,大家闺秀的气派十足的王家老太太走到厨房跟前,一脸褶子的脸上笑容慈爱。
只不过,因为老太太平时在大儿媳跟前很少笑,瘦的干巴巴的脸这会笑起来,总让人想起来皮笑肉不笑几个字。而且,平时也尖酸挑刺惯了,第一次跟大儿媳说这么软和的话,她自己也不自在,声音粗哑的好像卡着喉咙挤出来的一样!
杜家大姑正要掀锅盖添水熬稀饭呢,一时间受宠若惊,呆若木鸡。一失神也没注意到锅盖是热的,被锅盖底下的蒸汽熏了一个正着!
可不,篦子上熥着五六个白胖的大馒头,一盘子松软的炒鸡蛋,油汪汪的焖豆角干!老太太搬过来住有两三年了,这是“老眼昏花”的老太太第一次做饭!
这会,杜家大姑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也不说弟媳妇和小姑子刚才突然变得那么客气,就说晚饭是现成的,院子里自己早上晾晒的衣服也被人收了起来,家里喂的那几只老母鸡也不像以前回来的时候,饿得咕咕叫唤!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是杜家大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513
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有时候可以硬如磐石,怎么捂也捂不热。
杜家大姑是怎么都闹不明白,在村里谁不夸自己是个爽快明利的,丈夫也是出了名的忠厚实在。自家两口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啊,可不管是温柔小意的讨好婆婆,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从来都没换来过老太太一句好!
因孝字压身,杜家大姑只能把爱端婆婆范的老太太高高供起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甚至说是敬而远之。
平时,王家老太太都是用鼻孔看杜家大姑这个大儿媳妇的,今天晚上,却一反常态,和善慈爱,嘘寒问暖,杜家大姑差点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心里越发狐疑不定。
人们不常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杜家大姑和自家婆婆,这婆媳俩虽然还不至于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但颇有些“相看两相厌”的意味。
杜家大姑可以心怀揣测,王大友可是实打实的受宠若惊了,毕竟老太太是他的亲娘,母子情分是割不断的!
要知道,这些年,王大友夹在婆媳之间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今天老太太有意示好,王大友不愿意往坏里想!家和万事兴,王大友做梦都盼着母慈子孝!
王大友一时间高兴的涨红了脸,眼眶都有些微润,无措来回搓着手,只顾着傻笑了。杜家大姑瞥了一眼丈夫,再看看卡着喉咙挤出两句软和话的老太太,下巴依旧是微微抬着,一脸冷漠,也不去戳破丈夫的幻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杜家大姑乐意做一回好儿媳妇,笑意盈盈道,“大友,你先陪着娘去堂屋说说话,我再添一个肉菜,炒一盘牛肚丝儿!娘前几天不是说她最近肠胃有点弱吗,我听说牛肚益脾胃。”
“哎!哎!”王大友见婆媳相宜,只会傻笑,小心翼翼的扶着母亲回堂屋。倒是老太太,扭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杜家大姑一眼,这个大儿媳妇自己从来都看顺眼!
杜家大姑开了好几年的小饭馆,灶上的活计很不错,手脚也麻利,东西又是现成的,不到十分钟就整出一盘菜来。
杜家大姑把饭菜端到堂屋时,老太太腰杆子笔直的盘腿坐在炕上,王大友坐在炕沿上,有些无措,有些尴尬,可见母子俩相对无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见媳妇进来,王大友甚至还偷偷松了一口气。
二十多年的夫妻,王大友那点小动作逃不出杜家大姑的眼睛,心里好笑又有些心酸,这哪里像是母子啊,比陌生人都不如!
人少,吃饭就显得有些冷清。炕桌上摆的有菜有蛋有肉,也算难得的丰盛。只不过,少了一分热闹劲。
王老太太心里头到底还惦记着下午钱招娣和王翠英跟她嘀咕的那件事,看了一眼日子过的滋润,人越活越年轻大儿媳妇,再一想苦哈哈的小儿子和俩闺女家,老太太看杜家大姑的眼神越发不善,都怪这婆娘胳膊肘往外拐,哄得自己俩大孙子从小不跟老王家的人亲近,心里只有他们外家!
不过,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媳妇靠山硬,不愿意硬碰硬。老太太知道大儿子向来心软,顺手给王大友夹了一筷子菜,低声感慨道,“大友啊,这日子过的真快,一晃都二十多年了!大江和小江他们出生的时候,才跟小猴子似的一般大小,现在也要成家立业了,我也老了!可惜,你爹走的早,没能抱上孙子就走了!”
听母亲说起因为累垮了身体,而早早离开人世的老父,王大友眼眶一红,有些哽咽,“娘,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哪里老了!您享福的日子还早着呢!”
“是啊,俩大孙子现在是城里人了,又说了城里的孙媳妇,我以后就等着享他们哥俩的福了!”老太太说起这些,表情也软和不少,平常串门的时候,村里的那些老太太哪一个不羡慕自己,敞亮的大瓦房住着,好吃好穿的,滋润的跟地主老太太似的!
王大友虽然是长子,但从小性情脾气更像王老爷子,并不讨老太太的喜欢,很少能听母亲这么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聊家常,鼻端甚至都有些酸涩!
老太太态度这么软和,连杜家大姑也眼神微闪,难不成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老太太想得太偏心了?
一时间,夫妻俩真的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王家老太太平时在长子夫妻面前倨傲惯了,难得才酝酿好情绪,扯了下老脸,可等了好大一会也不见儿子和儿媳妇接自己的话茬,心有不快。
在老太太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江和小江兄弟俩出人头地了,可家里大雷和小锋都还落在空地上呢。
老太太只好自己接着把话题往那上面引,“大友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俩孩子以后肯定在城里安家,这身边可少不了长辈操持!你跟桃花有什么打算?娘的身子骨还算硬朗,等以后大海他们结婚有了孩子,娘还能帮他们带孩子!娘这一辈子都没出过青山县,没见过城里到底是啥样!”
母子天性到底隔断不了,王大友听的心酸,老太太性子再强势执拗,再不喜欢自己,也是自己母亲!
王大友是个忠厚孝顺的汉子,当下就拉着老太太的手,哽哽咽咽的跟老太太连连保证,“娘啊,晚些天大舅哥家的芽儿正好结婚,我跟媳妇先带你去京城转转!等以后大江和小江他们结了婚,咱们再搬家挨着他们哥俩去!”
“哎!哎!好,敢情好!”老太太听的高兴,又假装不经意的提醒了一句,“到时候,再让大江他们帮着给大雷和小锋也安排一份工作。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江哥俩以后少不了大雷他们帮衬!”
杜家大姑手里的筷子一顿,眉峰一挑,终于来了,最后这句才是主题吧?杜家大姑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就说嘛,这太阳不能够从西边出来!当年,老太太连孙子都不愿意抱过一下,还能帮着带重孙子?
老太太想要享孙子的福,自己这个当儿媳妇的不好阻止,但老太太非要扯带上老王家那群不争气的侄子外甥去啃自己儿子,自己这当娘的可不答应。
王大友满腔的温情也好像被人不上不下的堵在喉咙眼里,很有些为难道,“娘,大雷和小锋他们初中都没念完,能干啥工作!我可再丢不起那个脸了!您啊,也别想着让大江他们给大雷他们安排工作了,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王大友不是不想帮衬兄弟姐妹一把,不是不愿意帮侄子外甥们找一条好出路,实在是大人孩子都被老娘惯坏了,懒的懒,奸的奸,个个偷奸耍滑倒是顺溜!为了几个侄子外甥,自己豁出去老脸,结果丢人丢到县城里去了!
侄子和侄女顶了自己的名额去工厂上班,结果兄妹俩一模一样,不光嘴馋还爱偷懒,才在厂子里干了两天,就被人辞退了!外甥倒好,小江找人给他在公社安排了一份临时工,好好干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转正了!那小子倒好,跟一群二流子混上了,收保护费,调戏人家小媳妇,被人告了,直接关到局子里了!要不是自己求爷爷告奶奶,能放出来?
王大友现在想起来,自己一辈子都没那么丢过人,头都抬不起来!帮着他们做小买卖,他们嫌辛苦,做一行赔一行,倒是把自己给他们赞助的本钱扣下了!庄稼地都快荒成草原了,从自己这里顺东西手倒是快,天天过来哭穷!
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姐妹,是自己的亲侄子外甥,王大友也得说一句,简直是烂泥糊不上墙!
老太太见王大友嫌弃自己的宝贝孙子和外孙,把筷子一摔,指着王大友的鼻子尖数落,“有你这样当大爷的吗?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姊妹吃糠咽菜!咋就不能给他们安排一份工作,你那好大舅哥家的闺女不是有能耐的很吗,啥工作不能帮着安排?
我们老王家的孙子都快成他们老杜家的了,就知道孝顺他们外家,咋就不能孝顺孝顺我这个当奶奶的!他们外家住的是皇子皇孙住过的大院子,他们小叔住的是破家烂院!…你看你娶的好媳妇,把我孙子给教的,王大友你也干脆去给老杜家当上门女婿去吧!”
老太太对大儿媳妇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明晃晃的指桑骂槐道,“人们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王大友,你看看你娶的这恶妇,为长嫂不慈,为人儿媳不孝,她什么时候帮衬过你兄弟妹妹一把,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婆婆的?”
王大友被老太太莫须有的指责气的面红耳赤,也替媳妇心疼!杜家大姑倒是很坦然,心里还暗自庆幸,老太太爱端着她曾经大家小姐的架子,没学会乡下老太太打滚撒泼那套,要不然,还真吃不消!
老太太身子骨虽然硬朗,但是到底上了年纪,没多大会就气喘吁吁了。王大友见状,即担心老太太气坏了,又怕媳妇委屈受了气,两头为难。
杜家大姑整天伺候老太太吃喝,最清楚她的身体,不怕老太太一回被自己气坏!
当儿媳妇的被婆婆数落两句,这没啥!但是老太太攀扯到自己娘家,攀扯到自己侄女,杜家大姑就没那么好脾性了!
瞥了一眼给老太太顺气儿的丈夫,杜家大姑才不紧不慢道,“娘,既然你已经说完了,那我也说两句!你也说了,芽儿是我娘家侄女,俺家芽儿姓杜,她嫁的再好,凭什么管你们老王家狗屁倒灶的事儿!”
说着说着,杜家大姑也来气,要不是心疼丈夫,不舍得他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自己能这么忍着老太太,“还有,你说大江他们向着他们外家,那你老怎么也不说,他们哥俩吃了老杜家多少年的饭?我娘家人在俩孩子的身上费了多大心思!要不是我爹娘和大哥他们勒紧裤腰带供孩子们念书,孩子还在地里刨食呢!孩子现在跟他们外家亲,那是因为他们懂得啥叫知恩图报!
你说我长嫂不慈,刚子他媳妇是不是我们夫妻操持着才娶进来的?翠英和翠莲是不是我们帮衬着嫁出去的?当年我的嫁妆是不是全贴补给俩小姑子了!”
嫁妆,是一个女人嫁到婆家的最大的底气和依仗。杜家说到这里,也觉得委屈的很,将近五十的人了,差点委屈的掉眼泪,“弟媳妇刚娶进来,小姑子才嫁出去,我跟大友俩人就被娘你扫地出门,就给我们五十斤粮食…”
想起当年的辛酸,杜家大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听的王大友也眼圈通红。
人心都是肉长的,王大友自己能不委屈?当然委屈,委屈的要命!有岳父家帮衬着,孩子出息了,家里也好过了,自家的房子还没翻新,老太太不就喊自己先给弟弟翻盖新房!媳妇体贴自己,一句怨言都没有!
摊上恨不得榨干自己骨头缝的兄弟姐妹,自己搭进去没啥,谁让长兄如父呢,但是,王大友怎么也不愿意连孩子也被沾惹上!
看着委屈的嚎啕大哭的妻子,再一想老太太刚才字字戳人心的话语,王大友刚才因为那一丝期待而涌生的温情退散的干干净净,都是儿女,母亲怎们就这么偏心呢!
王老太太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理亏的动容,不过,看清儿子失望的眼神之后,老太太也犯了执拗,紧抿着嘴唇,腰板挺得笔直,都怪杜家的闺女不好,让母子离了心!
老太太眼里的厌恶那么明显,杜家大姑哪怕委屈的是满脸泪珠子,也看得清清楚楚。本来还想着哭一场,诉诉委屈,就算完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和稀泥。
不过,见老太太一点都不觉得她这个当婆婆的才是真正的不慈,杜家大姑也发了狠,把眼泪一抹,快刀斩乱麻道,“王大友,你去叫几位叔公和村长叔过来!既然娘嫌弃我这个儿媳妇不孝顺,那现在也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咱们两口子离婚,让娘眼不见心不烦!第二条,就是让娘喜欢儿媳妇伺候她去,该出的养老费,咱们一分钱不少的出!都是儿女,怎么就逮着咱们一家养老!”
摊上这么一位心怎么也捂不热的婆婆,杜家大姑表示自己不愿意温柔小意的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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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地方宽敞,家家户户的院子都建的很大,隔的也远。不过,家家户户隔的远归远,但乡下也安静,尤其是到了傍晚,也只能听见虫鸣狗吠声!而且,乡下人不到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关门闭户的习惯,平常谁家有什么动静想瞒也瞒不住!
这不,天刚擦黑,正值吃晚饭的点,周围的街坊邻居影影绰绰的听见吵架声,都赶紧撂下饭碗,竖着耳朵听,这是,这是大友媳妇终于跟她婆婆杠上了!
家里也有婆婆要伺候的小媳妇们心里头说不出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那么一丝解气!就说王家嫂子也忒好脾性,孝敬老人是应该,但哪有婆婆把自己当老佛爷让儿媳妇伺候的?隔三岔五的肥鸡大鸭,四季的新替换衣裳,这些还不算,听说大友嫂子每天晚上连洗脚水都得给婆婆端到炕下!
也就王大哥家条件宽裕,大友嫂子脾性好,把整个大王庄当儿媳妇的都比下去了!
都是当儿媳妇的,小媳妇们听婆婆整天没口子的夸大友媳妇,心里多少也有些些醋性,但更多的是却同情和庆幸,幸亏自己婆婆勤快事少,家里的粗茶淡饭也吃的香甜!
周围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心里想的就更简单了,王家老太太从早些年就老糊涂了,早就劝她都是从当人家儿媳妇过来的,就别折腾大友家的了,这年头哪里还兴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偏偏老太太孤拐,要是她们能摊上杜家闺女那样的好媳妇,老杜家这么好的亲家,还不得每天上三炷香?
远亲不如近邻,都是几辈子的交情,周围的街坊邻居听了两耳朵热闹就赶紧撂下碗筷,哎,家和万事兴,大晚上的婆媳俩还是都消消气吧!
离得最近,没出三服,王大友还得叫一声三婶的老太太刚走到王大友这个大侄子家门口,就见王大友满脸阴郁,耷拉着肩膀往外走,身后跟着的是他家那条大黄狗!
“大友,这大晚上的你这是往哪里去啊?”老婶子见整天笑呵呵的大侄子没点精气神,心里戈登一声,别是大侄子想不开吧?瞧瞧,把儿子逼到这份上,自己那拐性的老嫂子做的都是些啥事儿啊!
王大友咧了咧嘴角,摆摆手,“三婶子,你进屋坐!我这去几位叔公那里一趟!”说完,闷头就走,这一刻脊梁骨仿佛被压断了一样!
刚才,王大友听见媳妇嘴里离婚俩字,整个人就跟天崩地裂了一样!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两口子结婚快三十年了,脸都没红过一次,乍一听见离婚俩字,这心还不疼的就跟被刀扎了一样!
不过,老娘是一脸漠然,而媳妇又神色果决,王大友喉咙眼就跟被人紧紧卡住了一样!王大友心里都清楚,头几年还好,这俩年也不知道弟媳妇和妹妹整天跟老太太嚼的什么舌头,这老太太性子越发孤拐了!媳妇性情爽利并不是那忍气吞声的脾气,可这些年怎么孝顺伺候老太太的,王大友都记在心里。
就是因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才没法怪媳妇那么狠心,多年的老夫老妻了竟然提离婚,就跟挖自己的心一样!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一边是老娘说不得,一边又心疼媳妇,一跺脚,平时那么好面子的人也不嫌丢人了,趿拉着棉鞋真的去找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去了!
王大友知道自己性子软和,又笨嘴拙舌,既然没办法,那就请长辈帮自己拿一个主意!就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那就先把媳妇送到仨儿子身边,自己当大儿子的就守着老太太过日子。等以后老太太走了,自己再去把媳妇接回来!
这些年,媳妇过了多少清苦的日子,现在日子才刚有奔头,媳妇也是快当奶奶的人了,不带还被老娘这么捏圆搓扁的!
王大友往外走,老婶子往院子里进,抬脚进屋的时候,炕头上婆媳俩一人坐在炕桌一边,静默无语,相看两相厌!
老婶子来回打量了几遍婆媳俩的脸色,明明是特意赶过来劝架的,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
杜家大姑见老婶子过来了,赶紧下炕让老婶子炕上坐,还脸上带笑脆声跟老婶子问好。杜家大姑想的明白,大不了自己去京城投奔儿子和爹娘去!虽然知道离婚俩字伤了男人的心,也心疼男人,可丈夫耳根子软,自己得下一剂猛药,再也不能再这么纵着老太太了!
跟杜家大姑的坦然相比,盘腿坐在炕头上动也没动的老太太嘴角耷拉着,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黑,阴郁的不得了!
王大友刚才猜错了,老太太不是漠然,老太太是气愣了,吓呆了!这几年,舒坦的日子过习惯了,竟然忘了大儿媳妇是什么脾性了!
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老太太当然想过,这些年还没少想!不过,老太太虽然性子孤拐,但心里什么都看得明白,尤其是有小儿媳妇和俩闺女整天在耳边嘀咕,什么开了大厂子了,什么大院了,什么出国,什么省长县长的…
听说那俩以前并不得自己意的大孙子现在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要是老大两口子离婚了,估计俩孙子就真的彻底成老杜家的了!清河湾老杜家,这几年也越发展扬了!跟老杜家亲近,往后好处多着呢!虽然不管怎么着,自己就是不喜欢大儿媳妇,但是,就是再换一个儿媳妇,也比不上老杜家的闺女!
当然,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也不敢逼儿媳和儿媳妇离婚!要说这世上还有执拗又左性的王家老太太害怕的人,非清河湾老亲家杜爷爷莫属!
王老太太见儿子也不嫌家丑外扬,真的去找几位叔公和村长,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王家老太太平时最爱面子,哪里愿意丢这个人!
老太太因为一时没提上气来,没能叫住王大友,等气息平稳了一些,狠狠的瞪儿媳妇,这婆娘还好意思提当年分家的事儿,还敢说离婚!
当年,只给了五十斤粮食让两口子出来单过,算是自己考虑不周,可是,第二天清河湾杜老头就带着他仨儿子和清河湾十几个棒小伙子拿着棍子铁锹冲到大王庄。虽然说是帮闺女拉走嫁妆离婚的,也没喊打喊骂,可人在自己家门口堵了三天算是怎么回事啊,吓得自己有半个月没睡好觉!
还有,还有那亲家母平时在外人面前和和气气的人,那话和声细语的从她嘴里说出来,比刀子都厉害,臊的自己有一两年没能在大王庄抬起头来!
就是现在想起来,王老太太还心有余悸!有这样的爹娘,闺女能好招惹到哪里去?
幸亏京城远在千里之遥,杜爷爷被小孙子亲了一脸油乎乎的,虽然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饭后嘎嘣跟糖丸子似的嚼了一颗芽儿配的药丸子,也没在意。
要是知道王家老太太这么嘀咕自己的,杜爷爷说不得又要带着自己大大小小十几个孙子外孙和孙女婿杀到大王庄了!
娘的,自己什么时候去堵亲家的家门了?自己当时是真的帮大闺女拉嫁妆去了,不过,那时候自己才知道,自己给闺女打得嫁妆都被偏心老太婆要给陪送给她闺女了,还怎么拉?闺女眼泪汪汪,怀里还抱着刚出生大外孙,女婿又一个大耳刮子接一个大耳刮子扇他自己,自己心软,怎么开口让两口子离婚!
要是不让小伙子们抄上家伙,带上铁锹和棍子,自己怎么给闺女和女婿搭两间茅草房,怎么砍两棵树现打一张木床凑活着过日子?
当然,杜爷爷确实故意让那群小伙子往篱笆院前堵了几回,还不兴帮闺女出口气的啊!
当年那件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杜爷爷和杜奶奶早当成过眼云烟了,不过,王家老太太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有余悸!
等老太太好容易才平复心中突然涌出的因为那件往事带来的惊魂未定,才发现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和村长都已经过来了,连院子里也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乡亲,好面子的老太太羞得面皮一阵青一阵红!
大王庄之所以叫大王庄,是因为村子里几十户人家没有一户外姓,都姓王。要再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的!在村里,几位老叔公和村长说话比公安局管用!
能请动几位老叔公出马,在大王庄那就是顶天的大事!上一回,还是村里翻修小学呢!而那一回,乡亲们都记着呢,王大友一家资助了大头,为此老太太还闹了一场,大友又出钱帮他妹妹家翻修了房子!
这边,王家老太太却看王大友的神色越发不善了,大儿子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殊不知,老太太表现的太明显,看得几位老叔公连连摇头,大友是多仁义厚道的晚辈。
而杜家大姑性子爽利果决随杜爷爷,身正不怕影子斜,杜家大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乡亲们的眼光是雪亮的,自己这个当晚辈当儿媳妇的一点都不理亏!
知道几位老叔公和村长都好烟,杜家大姑特意拿出来几包王大江他们带回来的特供烟,给老叔公和村长他们点上。
作为大王庄的最高行政长官,村长颇有些见识,看到烟盒上那特殊标记,眼睛亮得放光,闻了闻,压根没舍得抽,小心翼翼的把烟别到耳朵后面。就带着标记的烟,估计连省长平时都不一定能抽的到!大友家那俩孩子能耐大着呢!你说,这老太太咋就看不明白呢?
几位老叔公虽然不知道烟是什么烟,但也是把烟卷别到耳朵后面,这回是来断家务事的!虽然老话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几位老叔公觉得这家务事还真不难断,难的是怎么解决今天的事儿!不能因为婆婆孤拐不管老人,可是,大友媳妇又委屈!
本来很敞亮的大瓦房里,几位老叔公坐在炕下的太师椅上,王老太太和老妯娌坐炕沿上,王大友和杜家大姑在一边拘谨的站着,门口挤满了周围的街坊邻居,一时间鸦雀无声!
杜家大姑见几位老叔公都没说话,知道他们为难,自己主动开了个话头,“几位叔公,今天把您们都请过来是为了啥事,大友在路上肯定也跟您们说了!现如今,我这个当晚辈的实在做了难,恳请您们几老帮我拿一个主意!
要是婆婆她真看不上我这个儿媳妇,我今天晚上就卷铺盖走人!要不然,婆婆就麻烦她看得顺眼的儿媳妇伺候了。毕竟,婆婆她两儿两女,不能指望我们一家!”
说后面几句的时候,杜家大姑瞥了两眼躲在角落的小叔子夫妻俩和小姑子!王大友闻言,下意识的抓住杜家大姑的手、
几位老叔公听杜家大姑这话说的嘎嘣脆,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老话说的还真对,清官也难管家务事儿。儿媳妇讲的有理,而当婆婆的看来也不会服软!
在几位老叔公面前,村长算是晚辈,摸了摸耳朵后的烟卷,只好开口道,“大友媳妇,可别再说离婚不离婚的,咱大王庄就没有拆伙的夫妻!大江和小江有出息,眼看又要成家了,你们夫妻享福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王老太太被彻底强硬起来的大儿媳妇弄得头晕,又愧又臊的,刚才一直犟着没有吱声。这会儿见道理好像全跑儿媳妇那边去了,立马清醒了,“都说嫁鸡随鸡,我一把屎一把尿把王大友拉扯大,你是他媳妇,难道你们两口子不该给我养老了!”
刚才一直跟缩脖子鹌鹑钱招娣见婆婆重拾威风,也忍不住站出来帮腔,“是啊,大嫂,从咱们分了家,这前二十多年可都是我跟大志赡养的娘!”老太太这把年纪了,不中用了,万一要是再有个三灾八难的,不光得伺候她,花销肯定也不少!钱招娣好容易才哄着老太太住到老大家里,可不愿意再把老太太领自己家里去!
瞧瞧,这才是亲婆媳俩,一唱一和竟然配合的默契无间!
人的思想最容易被拐到沟里去,不光门口有不少新进门的小媳妇嘀咕,就连村长和几位老叔公也是真为难了,“大友媳妇,你看这?”
杜家大姑挑了挑嘴角,面露嘲讽,不把几位老叔公逼到份上,他们最会和稀泥!
把刚才拿烟时塞到兜里的纸条摊开,递到几位老叔公面前,“几位老叔公,还有村长,当年我跟大友就扛着五十斤粗粮和一口破锅被分家出来单过的时候,那会大江还没满月呢,我们一家三口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那天,我们求到长辈们跟前的时候,婆婆直接给我们签了这张纸条,以后婆婆的事儿,我们生不养死不葬,这纸条上面还有村长叔和几位叔公的手印呢!”
半张泛黄的纸条,寥寥两行字,还有六七个因为年份已久印泥变得暗红的手指印,立马愧的几位老叔公老脸通红,那桩家务事也是经的他们几个人的手,一家三口当时真的算是被老太太狠心扫地出门!
门口,年长的也都记起来了,忍不住跟这些年才娶到大王庄的媳妇们讲一讲!
如果说王家老太太刚才是又愧又臊的话,这会却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杜家大姑也不给老太太再倚老卖老的机会,“当年,要不是我爹带着我娘家兄弟给我们两口子搭了两间茅草房,又勒着肚皮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布袋的粮食,说不定第二年的春天,我们一家三口坟头的野草都老高了!那时候,老太太咋就不想想王大友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呢?”
“还有,弟妹,你说前些年都是你们养的老,那我问问你,那几年都还吃不饱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一个月十五斤粮食,后来又加了五块钱的零花!后来日子好过了,一点点的长,四季的换洗衣服,逢年过节的鸡鸭鱼肉,我哪一个节令忘过了?这几年,娘非要跟我们住,我提没提过这张纸条的事儿,一次都没有!老太太住我们这里时,你们有谁送过一斤粮食?老太太有吃有穿还一个月跟我要三十块钱的零花,老太太把零花花谁身上了?…”
杜家大姑一番话可以说是字字心酸,王大友即心酸又心疼,堂堂五尺汉子也差点掉眼泪下来!
有那些心软的小媳妇和大婶子也跟着抹泪,这要是换成她们,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那些上了年纪的,看杜家大姑的眼神满脸疼惜,这样的媳妇多好,有人咋就不知足呢!整个大王庄,有谁舍得给老人三十块钱的零花,别说三十了,三块都没有!还有,王大友也足够对的起他那几个兄弟姐妹了,帮着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平时帮衬了多少!
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听的王家老太太耳朵嗡嗡响,气的直喘气,恨不得直接就晕过去!就说老杜家的闺女属猫的,看着老实,一不注意就挠你一爪子!
谁说这婆娘是直肠子,一肚子的歪歪肠子,有她这么指责长辈的吗?王家老太太是真的想晕过去,只不过,这几年吃好喝好,身子骨康健想装也装不了!
杜家大姑是最冷静的一个,“几位叔公,村长,我还是那两句话,虽然不该让您们几老掺和我们的家务事,我这不没办法了吗,您们帮着我拿个主意吧?”
几位老叔公虽然有些偏心,处事都还算公正,再一想王大江哥俩还有清河湾老杜家那些有出息的孩子,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倾向杜家大姑这一边。拿下刚才别到耳朵后面的烟卷,抽了几口,等屋子里被抽的烟雾缭绕,这才开了口,“大友娘,你看呢?”
所有问题不都在这老太太身上吗?你说你好好的享享福,折腾啥!就说那几个孩子被她宠成啥样了?
王老太太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王大志和钱招娣夫妻俩一看,这样不行啊,老太太的压箱底的东西早就都让他们花了,他们现在可养不起老太太了!可是,偷瞧了一样几位面若沉水的老太公,夫妻俩又没胆子说。
王翠英是嫁到本村的,刚才也被村长顺路叫了过来,因为丈夫在身边,刚才一直没说话,虽然是同村,但毕竟是外嫁女,她没说话也没人往她那儿扯!
不过,这会见二哥二嫂都蔫了,王翠英终于站不住了。要说王大友他们兄妹几个里边,就王翠英小算盘多,老太太要是不跟大哥大嫂住,自己上哪儿蹭好处去!
就是大哥现在不想给小锋再找份工作,将来老太太跟大哥他们搬京城,自己一家跟过去,大哥他还能开口撵人?至于离婚,王翠英首先是一百个不同意,要是大嫂跟大哥真离婚了,那俩侄子不下狠手收拾二哥和自己才奇怪呢!那俩小子可不是好招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