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在星期六已经完成了整个过程中最费时的部分,就是把指纹准备好输入机器。他得先将隐性的指纹拍照,放大五倍,在每张相片上放一张描图纸,然后用细签字笔描出最显着的痕迹,再把画过的指纹图缩小,使它与实际采得的指纹大小完全一致。最后他把相片粘在输出隐性指纹的纸片上,输入电脑分析,现在就等结果出来了。
范德坐在那里,好像一个钢琴独奏家在等待演奏。我几乎期待着他掀起白袍的下摆,伸直手指作准备。他的施坦威钢琴是一部遥控输入器,有键盘、屏幕、图像扫描仪、指纹图像器和其他各类机器。图像扫描仪可以同时输入指纹卡和隐性的指纹,指纹影像处理器则可以自动检验指纹的特性。
我看着他输入若干指令,然后按打印机的按钮。一长串嫌疑人的名单快速显现在有绿色条纹的印表纸上。
范德撕下印表纸的同时,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根据不同的案子,他将资料分成十个部分。
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编号8801651上。这个号码代表在洛丽·彼得森身上发现的隐性指纹。电脑比对的过程很像是参加选举。可能相符的指纹称作候选人,再根据它们的分数排名。分数越高,表示候选人与输入的无名指纹越相像。以8801651为例,有一个候选人的分数就比其他的都要高,而且高出一千点之多,这只有一个可能。
它就是我们要找的对象。
或像范德脱口而出的那样:“这玩意儿热得发烫。”
中奖的候选人依程序被编为NIC112。
我真的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么看来,在她身上留有指纹的人在数据库有档案?”我问。
“不错。”
“意思是他可能有前科?”
“很可能,但不绝对。”范德站起来,走到有指证结果的终端机前,一面轻敲键盘,一面瞪着屏幕。他继续说:“也可能是其他的理由,比如说他是警察,或曾经申请开出租车的执照。”
他搜寻出那些指纹卡。顿时,那些放大了的蓝绿色旋涡盖印在嫌犯的指纹上,右边一行则列出嫌犯的性别、种族、生日与其他相关数据。范德将其打印出来,交给我。
我仔细研读结果,一遍又一遍地检查NIC112的身份。
马里诺一定会兴奋得半死。
电脑结果显示,毋庸置疑,激光在洛丽·彼得森肩膀上找到的隐性指纹属于马特·彼得森,她的丈夫。

第四章
我对马特·彼得森碰过洛丽的身体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当你看到有人好像死了,过去碰碰是很自然的反应。很多人都会去摸脉搏,或轻抓肩膀想摇醒那个可能已死的人。但有两件事让我不安:第一,这些隐性指纹之所以会被察觉,是因为留下指纹的人手指上有那种会发光的神秘物质,在其他勒杀案中也留有相同的证据。第二,马特·彼得森的指纹卡还没有被送入检验室,换句话说,电脑之所以会找出他,是因为他已经有了记录。
我告诉范德我们需要查明彼得森留下记录的理由,看他是否有犯罪前科。就在这时,马里诺走了进来。
“你秘书告诉我你在这里。”他大声嚷嚷,以此代替打招呼。
他在吃甜甜圈。我看出他是从楼下咖啡机旁的盒子里拿的。罗丝常在星期一早上带甜甜圈来。他环视四周的机器,随手把一个信封递到我面前。“对不起,尼尔斯。”他嘟囔一声,“不过这个医生说,她要第一个看。”
范德好奇地看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个装着彼得森指纹卡的塑料袋。马里诺故意给我好看。我一肚子不悦。照一般程序,指纹卡应该直接交到指纹检验室,而不是交给我。这种事最容易引起同事之间的不满,他们以为你企图侵犯他们的领域,想凌驾于他们之上,事实上你可能压根儿没有这种心思。
我向范德解释:“我不希望这些指纹卡大剌剌地搁在你桌上,让别人有机会碰到。马特·彼得森说他回家前曾用过油彩,如果他手上还有痕迹,那些指纹卡上可能也有。”
范德睁大眼睛,他对这一可能大感兴趣。“当然,我们可以再用激光来检查。”
马里诺阴沉地瞪着我。
我问他:“那把野外求生刀怎么样了?”
他从手臂下夹的那一大叠东西里抽出另一个信封。“我正要送到弗兰克那里。”
范德建议先用激光检查一下,然后他又打印出一份NIC112的指纹,也就是马特·彼得森在他太太身上留下的隐性指纹,交给马里诺。
马里诺看了一眼,闷哼一声。“狗屎。”他抬头直视我。
他的眼睛里充满胜利的笑意。我对他这副德行已很熟悉,料到会出现这种场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看吧,法医大人,你是读过几本书,不过还是我了解人间烟火。”
我可以感到马特将会受到越来越紧迫的侦查,不过我仍然相信杀他太太的凶手是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
一刻钟后,范德、马里诺与我一起进入指纹检验室旁一个相当于暗房的房间。一个大洗手池旁的台面上陈列着指纹卡和野外求生刀。房间内一片漆黑。马里诺的肥大肚腩好不烦人地碰撞着我的左手腕。在激光之下,墨黑的指纹卡发出阵阵耀眼的闪光,连刀把也是。刀把由硬塑料制成,表面太粗糙,采不到指纹。
在那闪亮的宽刀刃上,有些肉眼看不到的残余物,还有几个范德撒了指纹粉后采集下来的不完整指纹。他弯腰望向指纹卡,用那双如鹰眼般锐利的专家眼睛迅速比较一番后宣布:“根据初步比对,这是他的,刀把上的指纹属于彼得森。”
激光关掉,我们再次置身漆黑之中。忽然,头顶上强光亮起,迫使我们回到令人丧气的水泥房间和白色塑料桌面之中。
我把护目镜推到头上,开始客观地一件件细数证据。范德还在摆弄激光,马里诺则点起一支烟。
“刀上的指纹不见得有什么意义。这把刀是彼得森的,当然会有他的指纹。至于那些发光的残余物,不错,很明显,当他去碰他太太并按下指纹时,他手上是有某种会发光的物质,但我们不能确定这种物质和我们在其他地方找到的是否一样,特别是是否和前三件勒杀案里找到的一样。我们可以试试用电子显微镜来扫描。如果走运,显微镜能帮我们鉴定这些残余物的基本成分,或检验其红外线光谱,查明这种残余物与我们在她身上和在以前案子中找到的残余物是否相同。”
“你在说什么?”马里诺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指马特手上有种物质,凶手手上也有一种,在激光下看起来一样,但其实并不同?”
“几乎所有对激光有强烈反应的物质看起来都很像。”我慢慢地、很小心地回答,“它们门像白色的霓虹灯那样发亮。”
“没错,但大多数人手上并没有任何会发出白光的东西,至少据我所知是这样。”
我不得不同意。“大多数人是没有。”
“这好像是种古怪的小巧合。马特手上刚好有那种玩意儿,不论那到底是什么。”
“你说过他回来前在彩排。”我提醒他。
“他是这样说。”
“说不定我们该去收集他在星期五晚上用过的化妆品,然后拿回来检验。”
马里诺一脸不以为然地瞪着我。
二楼只有几台个人电脑,我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台,它与二楼另一边的主机联机,不过就算主机出了问题,我至少可以用它来处理文件。
马里诺交给我在彼得森家卧室桌上找到的两张磁盘。我把它们放进电脑,查看目录。
屏幕上列出一个个文档或章节的目录,很显然,这是马特·彼得森的论文,主题是美国作家田纳西·威廉斯。“他最成功的剧本显露出在罗曼蒂克的儒雅表面下,一个充满了性与暴力的挫折世界。”引言的第一段如是开头。
马里诺站在我身后边看边摇头。
“上帝,”他哼了一声,“越来越妙了。难怪那家伙听说我们要他的磁盘就吓个半死,你看看这玩意儿。”
我继续往下看。
从我们眼前闪过的是成廉斯如何处理诸如同性恋与食人肉等引入争论的主题,里面提到粗暴的斯坦利·科瓦斯基,以及在《甜蜜的青春鸟》里被阉割的男妓。我不必有任何透视力就能读出马里诺的想法,他的想法与那种八卦杂志的封面一样陈腐。对他来说,这分明是色情文字,替精神病人充满性与暴力的反常幻想火上浇油。如果马里诺被迫去上戏剧学入门课程,他绝不能分辨现实与舞台的差别。像威廉斯这样的人,甚或是马特,创造这类剧本的人本身鲜少会有类似的经验。
我平视马里诺:“你觉得怎样?彼得森是个研究《旧约》的学者?”
他耸耸肩,目光再度转回屏幕。“嘿,你不能说主日学校会教这个。”
“《圣经》也不教强奸、用石头砸死人、砍人脑袋或嫖妓。现实中,写《冷瓶》的杜鲁门·卡波特也不是连环杀手,警官。”
他从电脑旁边走开,坐到一把椅子上。我移动转椅,隔着宽阔的桌面面对他。通常,他来我的办公室时,喜欢站在那里,像塔一般对我当头罩下。但这次他坐在那里,我们四目相对。我知道他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把这玩意儿打印出来如何?看来很适合当成睡前读物。”他假惺惺地微笑,“谁知道?说不定这个美国文学畸种也套用那个性虐狂萨德的话。”
“ 萨德是法国人。”
“管他呢!”
我勉强压抑怒火。我在想:如果有个法医的太太被谋杀会怎么样?马里诺往法医的书房一看,发现一本接一本有关虐杀的案子,会不会觉得挖到了宝贝?
他眯起眼又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直到吐出一线细烟,才说:“看来你对彼得森的印象好得很。为什么?因为他是艺术家,还是因为他是个炙手可热的大学生?”
“我对他谈不上什么印象。”我回答,“我对他一点也不清楚,但他不符合勒杀这些女人的嫌犯素描。”
他想了一想。“嗯,我倒是知道他。医生,你看,我和他谈了几个小时。”他从条纹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两卷录音带,扔在桌面的记事簿上,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掏出烟,也点上一根。
“让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当时我、贝克和他全在厨房里,嗯?医护人员刚把尸体搬走,突然,彼得森整个人完全变了样。他在椅子里坐直了一点,脑筋清楚,手开始挥来挥去,好像在做戏似的。简直不可思议。有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声音沙哑,脸色阵红阵白。我在想,他不是在回答问题,是在演戏。”
他往椅背上一靠,松开领带。“我在想,以前我在哪里看过这等场面。在纽约时我遇过像钱宁·安瑞德那种人。他一身丝质西装,抽进口烟,连耳朵里也冒得出迷死人的气息。他的圆滑让你开始对他特别礼遇,忘记了一个好像不大紧要的细节,就是他一生中干掉了不止二十个人。还有那个龟公费尔,他用衣架打他手下的姑娘,打死了两个。但他在那间用来掩饰妓院的餐馆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死去的妓女悲伤不已。他隔着桌子靠近我说:‘拜托你找出是谁干的,彼得,这个人一定是个野兽。噢,试试这种酒,彼得,顶不错的。’我看得多了。彼得森就像安瑞德或费尔那些龟儿子一样令人起疑。他在那里对着我表演。我坐在那里问自己,这个哈佛宝宝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以为我是个骚娘们儿还是怎的?”
我把录音带放进设备,没有搭腔。
马里诺向我点点头,要我按键开始。“第一场。”他开玩笑似的宣布,“场景:彼得森家的厨房。主角:马特。角色类型:悲剧人物。他面色苍白,眼露悲伤。他瞪着墙壁,我嘛,正在脑子里看场电影。我从没去过波士顿,对哈佛也不了解,不过在我脑海里,我看到了老砖墙和常春藤。”
录音带突然开始,彼得森的一个句子说到一半,马里诺就此闭口。彼得森正在讲哈佛,回答他什么时候遇到洛丽的问题。多年来我听过不少警察的询问,但这问题问得奇怪。这有什么重要?彼得森在大学时代怎么追洛丽与她被杀有什么关系?我心中一动。
马里诺在刺探,想找出彼得森隐藏的一面。马里诺在寻找线索,任何可能显示彼得森有执迷不悟、扭曲现实或心理变态行为的线索。
我起身关上门,不让别人来打搅,录音机里的声音平静地继续。
“我很早就见过她。在校园里,这个金发女孩抱着一摞书,完全没有注意到外在的世界,好像在赶时间,有好多事情在她心头。”
“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注意到她,马特?”
“很难说,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但我就是对她感兴趣。我不知道为什么,但部分原因可能是她通常都单独一人,来去匆匆。她是,噢,很自信,好像很有目标。她让我感到好奇。”
“这种情形常常发生吗?你看到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她远远看上去就让你感到好奇。你明白我的意思?”
“噢,我想不是。我是说我和别人一样也会注意到其他人,但对她,对洛丽,这完全不同。”
“说下去。所以你终于认识了她。在哪里?”
“在一个派对上。春天,五月初。派对在校园外我室友的朋友的公寓里举行,那人刚巧是洛丽实验室的同伴,她就去了。她进来时大概九点,我原来已经打算要走了。她的实验室同伴,我想他叫蒂姆,给她开了瓶啤酒,他们开始讲话。我以前从没听过她的声音。女低音,听起来很舒服,非常好听。那种会让你四处去找谁在说话的声音。她在说某个教授的小故事,四周的人听了都在笑。洛丽有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每个人注意的本事。”
“换句话说,你没有离开。你看到她,于是决定留下来。”
“ 是。”
“那时候她长什么样?”
“她的头发比较长,爱把头发扎高,就像芭蕾舞演员。她身材纤细,很迷人。”
“看来你喜欢纤细的金发女郎。你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吸引人?”
“我只觉得她很吸引入,如此而已。而且不只是相貌,还有聪慧,是她的聪慧让她这样特别。”
“还有别的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被她迷住。”马里诺停了一下,“我对此很感兴趣。”
“我不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会着迷是件奇妙的事。为什么你会遇见一个人,然后深深意识到那种吸引力?好像在你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清醒了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主啊,我真的不知道。”
再次出现停顿,比上次更长。
“她是那种引人注意的女子?”
“绝对是,一向如此。不论何时何地,或是有我的朋友在场,她总是比我出风头。我一点也不在意,老实说,我喜欢这样。我喜欢坐在一旁看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去分析,想要了解为什么很多人会受她吸引。那种吸引力你要不就有,要不就没有,无法刻意制造。她没有试,天生就有。”
“你说以前在校园看到她时,她像不太搭理人的样子。其他时候呢?我想知道,她对陌生人是不是常常很友善。你知道,比如她在商店或加油站时,会和不认识的人谈话吗?或有人敲门,比如送货的,她是那种会请人进来的人吗?很友善的那种。”
“不,她很少同陌生人说话,而且我知道她不会邀请陌生人进屋。她从不这样做,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她以前住在波士顿,知道住在城里的危险性。而且她在急诊室做事,熟悉暴力事件,看过坏事发生。她不会邀请陌生人,我也不认为她在这方面会让人有机可乘。事实上,当这里开始发生谋杀案后,她感到很害怕。我周末回家时,她很不愿意我离开…比以前更不愿意。因为她不喜欢晚上一个人在家。近来情况更严重。”
“如果她因为这些谋杀案而感到不安,她应该小心把所有窗子都锁好才是。”
“我告诉过你,她可能以为已经锁好了。”
“但你不小心留了一扇没锁,上周末你重装纱窗时,忘了锁上浴室的窗。”
“我不确定。但那是我想到的唯一可能…”
贝克的声音出现了:“她有没有提到有人来你们家,或是在别处遇到什么人让她紧张?任何这类的事。说不定她注意到附近有辆陌生的车,或者她疑心可能有人在跟踪或偷窥她。说不定她遇见什么人,而那个人把她杀了。”
“她从没提过。”
“如果有那类事发生,她通常会告诉你吗?”
“当然。她每件事都会告诉我。一个或两个星期前,她以为她听到后院有声音,就叫了警察。有巡逻车来过,结果只是一只猫在翻垃圾筒。我的意思是:她告诉我每件事。”
马里诺的声音再次响起:“除了工作,她还做些什么?”
“她有些朋友,其中有两个也在医院工作的女友,有时候她们一起去吃饭、购物或看电影。大概就这样了。她工作非常忙碌。一般来说,她不是工作就是回家。她看书,偶尔练习小提琴。周一到周五工作,然后回家,睡觉。周末她留给了我,那是我们的时间。周末时我们在一起。”
“上个周末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她?”
“星期天下午大约三点钟,就在我开车回夏洛茨维尔之前。那天我们没有出门,外面在下雨,天气湿冷,我们留在家里喝咖啡,聊天…”
“在周一至周五期间你多久跟她联络一次?”
“很频繁,只要有机会我们就通话。”
“最后一次是昨晚,星期四晚上?”
“我打电话告诉她,排练后我就回家,可能会比平常晚一点,因为这一次是穿了演出服的彩排。本周末她已经排出空当。如果天气好,我们想开车去海边。”
沉默。
彼得森在挣扎。我可以听到他深深吸气,试着镇静下来。
“你昨晚和她说话时,她有没有提到什么问题?比如有人到你们家来,有人在她工作的地方打搅她,或是接到奇怪的电话,任何诸如此类的事。”
还是沉默。
“没有,她没有提到任何这类事。她心情很好,一直在笑…期待着,噢,期待着周末。”
“再多告诉我们一些有关她的事,马特。任何你觉得可能有用的小事。她的背景,她的人,对她重要的事。”
他机械地说下去:“她在费城长大。她父亲是个卖保险的推销员,她有两个弟弟。医学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是她的使命。”
“她想要成为哪种医生?”
“整形外科。”
贝克:“哦?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
“当她十岁或十一岁时,她母亲得了乳腺癌,做了两次切除乳房的手术。她母亲活了下来,但自尊心全毁了。我猜想她觉得自己变得残缺、没有价值,没有人要碰她。洛丽有时会谈及此事。我想她是要帮助那些遭遇这种困境的人。”
马里诺:“她也拉小提琴?”
“是。”
“她有没有开过演奏会或参加交响乐团,任何这类公开的活动?。
“她应该有过机会,我想。但她没有时间。”
“别的呢?比如说,你对演出感兴趣,现在正在演舞台剧。她也喜欢戏剧吗?”
“她非常感兴趣。我们刚认识时,这一点是让我对她着迷的理由之一。我们离开那派对,就是第一次碰面的派对,在校园里走了好几个小时。当我告诉她我选修的一些课时,我发现她的戏剧知识非常丰富,我们开始谈剧本和相关话题。那时我正迷易卜生,所以我们就谈他,谈现实与幻觉,在人与社会里什么是诚实,什么是丑恶。易卜生最有力的主题之一是对家庭疏离的感觉。唉,与家分离。我们谈到那些,而她令我惊奇。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笑着说:‘你们艺术家总以为只有你们才能了解这类事。其实我们很多人也有相似的感觉、相同的空虚感、相同的寂寞,只是我们没有表白的工具,所以我们忍了下来,不断挣扎。感觉就是感觉,我相信全世界的人都有差不多的感觉。’我们开始争论,气氛很友善。我不同意她的话。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敏感,他们能感受到我们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会造成隔离,一种被隔离、与众不同的感觉,”
“这是你的感觉?”
“是我能够了解的。我不见得能感受到别人所有的感觉,但我能够了解。没有任何足以让我惊奇的事。如果你研读文学、戏剧,必然会接触到人类的情绪、需求和冲动等各个层面,其中好坏都有,我很自然地进入另一个人的心绪,去体会他的感觉,去表现他会做的事,但这并不表示我就是那样的人。我想如果我有与别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要有这类经验的需求,我需要去分析,了解我刚才提到的各种不同的人类情绪。”
“你能了解那个对你太太做出这种事的人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