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小麦乖顺地点了一下头,他便又道:“那我问你,万一我不在家时,我娘寻你的麻烦,你怎么办?”
“哭。”花小麦不假思索道。
“然后呢?”
“使劲哭”。
“…再然后?”
“躺地下哭。”
“你…”孟某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给她两下又下不得手,知道跟她说也是白说,唯有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换过话题,“趁着这会子还早,去不去饭馆儿瞧瞧?”
“去呀!”花小麦欢天喜地点了点头,扯着他三两步便跑出了门。
第一百六十一话 迫不及待
城东的小饭馆儿外头依旧贴着“东主有喜”的红纸条,门板却是虚掩着的,许是因为四周太过安静,没甚么人经过的缘故,站在门前,便能听见从厨房传来一阵极有节奏感的“哆哆”声。
花小麦见四下无人,便牵了孟郁槐抬脚走进去,行至厨房门口朝里一张,就见周芸儿正立在灶台边,摁住一颗白菘切得专心致志,旁边水盆里,已有了一大堆细细的白菘丝。
这姑娘,倒真是个肯用功的,花小麦就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打算吓唬她,扬声笑着叫了她一声。
孰料那周芸儿,却依旧是给唬了一跳,手里的刀一歪,差点砸在切到指头,忙不迭转过身来,一张脸都给吓得通红,努力睁大了眼:“…师傅,你怎地来了?”
“没事吧?”花小麦忙走过去,捉住她的手瞧了瞧,一面忍不住埋怨道,“不是跟你说了在这儿住着要小心些吗?咱们又没做生意,你开着门干什么?我脚步声又不轻,你硬是没听见?”
“没…”周芸儿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或许是切菜动静太大,竟一点也不曾察觉。方才我刚刚将楼上楼下打扫了一遍,地面上还有些水,我便把门打开敞一敞,使它干得快些。”说着,便偏过头去看了孟郁槐一眼,叫了声“郁槐哥”。
花小麦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几日不来,这店里竟好似比做买卖时还要干净个几分。灶台和青砖地上一星儿灰也不见,连窗玻璃都给抹得锃亮。
“你又忙活这些干什么?左右咱们现在又没开门,索性等过两日再一气儿打扫了不迟。”她便朝周芸儿脸上望了一眼,“如何,这两日住在这里,可还习惯。晚上害怕吗?”
“不怕。”周芸儿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也朝地上扫了一眼,“反正我也没事。每天打扫一下,待得重新开门做生意那日。春喜腊梅两位嫂子便能省些工夫——不过师傅,你怎地跑了来?你昨日不是才成亲吗?”
“闲得无聊,我就来瞧瞧。”花小麦应了一声,又抿抿唇角,一脸认真地道,“我问你,这两日咱们没开门。有没有人来打听过?”
虽说现下她这饭馆儿的生意还远远称不上火爆,但自打那苏裕昌替她广为宣传之后,一来二去,倒也多了几个熟客。每每从火刀村旁的官道上经过,总要下来吃一顿。好几日不曾做生意,总归…该有人会惦记吧?
周芸儿抚掌一笑,乐颠颠地道:“别说,还真有呢!那位大叔我之前也见过的。常来店里吃饭,前日从官道上经过,见咱们这店门关着,还以为…急忙跑下来瞧瞧。正巧那时我在门口摆弄东西,他便凑上来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得知不过是暂时歇业两日,才放下心来。他与我说了好多话,将师傅你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直感叹我能给你做学徒,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哩!”
说罢便怯怯瞟了花小麦一眼,嘴唇动了动。
“怎么,这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花小麦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笑了一下,“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学厨更不是一日两日就出得师,即便是那天分最盛的人,也足足得需要一年的时间,方能将个中要领掌握个大概。我知你心急,但这热豆腐若一口吞下去,对你可没半点好处。你不必忧心,我既然收了你做学徒,就必然要将一身本事尽数教给你,至于你能领悟多少,便只能看你自己了。”
周芸儿不敢再多言,忙诺诺地应承了,花小麦与她说了两句话,叮嘱一番,楼上楼下又转了一圈,便扯着孟郁槐离开。
两人并无旁事可做,便在村子里四处逛了逛,去河边走了一趟。没有孟老娘在耳边聒噪,两人独处自是甜蜜,只天气渐冷,孟郁槐担忧花小麦在河边吹久了冷风会着凉,略站了一会儿,便同她回了村子南边,刚刚拐进自家院子所在的那条小土路,迎面便撞上了关蓉她娘。
孟郁槐向来人缘好,昨日成亲之时,将许多村里的乡亲都请了来,又是喝酒又是笑闹,动静委实不小,关家院子与孟家只有一墙之隔,要说听不见,自然是不可能。
然而整整一天,他家始终维持着关门闭户的状态,屋里没有丝毫动静,也不见有人出入,连那每日里都要去地里忙活的关老爹都不曾露面,也不知听到隔壁如此喜气洋洋,心中作何感想。
住得近了就是这点不好,抬头不见低头见,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之前孟老娘因为关蓉折腾出来的那档子事,已与关家彻底闹翻,铁了心地不再与他们来往。可两家中间就只有一道墙,一旦碰上,何其尴尬!
关蓉她娘也看见了孟郁槐与花小麦两个,脚下便是一顿,脸黑了半边,站在自家门口,既不走开,也不进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暗地里咬了咬牙。
她闺女在家病了一两个月,不知灌了多少药汤花了多少钱,却始终不见一丝好转,反倒一天比一天更加委顿。这二人,竟还如此红光满面!大白天的,村里到处都是人,他们就靠得这样近,半点不知避讳,真真儿好不要脸!
她再没想到人家两个已然成了亲,就算再亲密,她也管不着,只将牙齿磨得格格直响,眼睛如钩子一般紧紧缠在二人身上不放,另外半边脸也黑了,像是想要将他们生生撕来吃了。
孟郁槐这些年山贼水贼不知见了多少,再穷凶极恶的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如何会怕了她?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点头,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竟大喇喇牵了花小麦的手抬腿就走。花小麦原就占了理儿,有他在身旁,更是底气足得很,昂首阔步随着他走到自家院子门前,将要进去时,突然转过头来,冲关蓉她娘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关蓉她娘没料到她居然这么无聊,不觉愣了一下,随即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待要张嘴骂上两句,那二人却已走了进去,砰一声将院门关得严严实实。
她一肚子气没处撒,全然忘了自己本来要出门做什么,在门口站了片刻,蹬蹬蹬地转身也走了回去,去到闺女房中,见关蓉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时愁得头痛,少不得又掉了两滴眼泪。
…
接下来两三日,花小麦和孟郁槐两个便从早到晚皆呆在一块儿,腻歪得好似一个人。孟老娘自然有些觉得碍眼,再加上得闲时将那日自己偷偷昧下的一箱嫁妆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全是颜色鲜艳的衣料,自己决计是穿不出去的,便更是火冒三丈。
然而她儿子是甚么性子,她自己心中最是清楚,经过了那天一早的吵闹之后,不由得存了两分忌惮,就算心中在不痛快,也只能暗自忍下,连着几天,竟没再和花小麦找茬生事。
到得第三日,回门之期,孟郁槐早早地便备下了烧猪和四色礼,同花小麦回了村西景家小院,吃了花二娘做的那惨不忍睹的饭食,逗留了一整日。
依着花二娘与景泰和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将两人留下,在家中住一晚。但孟郁槐想到回门之时,新婚夫妇便不能住同一间房,思虑再三,仍是婉言谢绝,晚间领着花小麦照旧回了村南。
当晚回房关了门,不必多说,他自是又摁着自家那小媳妇狠狠地亲热了一番。花小麦被他折腾得浑身散架,百般告饶,无奈这人几天下来竟本领见长,也不理她说甚么,直纠缠到后半夜去,才算放过她。
室内一片暧昧气息,花小麦将脑袋枕在孟郁槐胸前,耳朵里被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塞得满满当当,捏住他的一缕头发在指间缠绕,思前想后,终是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道:“那个…前两日你也听见了吧?”
“什么?”孟郁槐喘息未平,低头去亲她的眼睛。
“我的饭馆好几天没开门,都有人惦记着,还上门打听了呢。”花小麦抿了抿嘴唇,“要是老不开门,人家得多失望啊…”
孟郁槐猜到她多半就是为了此事,嘴角勾了勾,低笑道:“我听见了,我也答应过待得回门之后,你便可以自去做你的买卖,所以呢?你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门营业?”
花小麦眼睛就是一亮,忙抬起头直视他,迫不及待道:“明日我想先跟春喜腊梅两位嫂子打声招呼,后天开门,行不行?”
“就那么等不得?”孟郁槐微皱一下眉头,“我好容易得了几天闲暇,你若要忙活做生意,便要每天从早到晚都留在村东,我…”
他是说不出甚么“舍不得”“心里挂念”啊之类的话,只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将怀中人又搂紧了两分。
“你跟我一块儿去不就行了,你不是还说要给我撑腰来着?”花小麦扭住他的胳膊不放,口甜舌滑地又叫了几声“郁槐哥、好夫君”,大有不磨到他答应下来,便誓不罢休的气势。
孟郁槐被她搅得没法子,只得点头应承。
“先说好,晚上不可在那里耽搁得太迟,亦不可劳累太过,你可答应?”
“行行行!”花小麦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将脸埋在他颈间,偷笑出声。
第一百六十二话 是何用意
得知花小麦这么快便又要去饭馆做买卖,孟老娘委实唠叨了小半日,又是埋怨她不在家,这一屋子的活儿便都落在自己头上,又是嘀咕她有一手好厨艺,却只是便宜外人。
花小麦不欲在这个事上和她争辩,想了想,便笑道:“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每天早上出门之前,先把饭菜做好搁在锅里,您要吃的时候,自个儿热一热就好。我多做些,将晚上那顿也一并带出来,您就不用再为做饭而操心了,好不?”
孟老娘斜她一眼,阴阳怪气地丢出一句“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得吃剩饭?”,还待再说,却见孟郁槐脸色有点不好看,也只得将满肚子牢骚又吞了回去,没再做声。
于是,不过是成亲之后的第五天,花小麦在村东的那间小饭馆,便又重新开门做起买卖来。
许是因为歇业好几日,将那一众食客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的缘故,重新开业头一天,生意倒比之前好了许多。村里陆陆续续有邻里街坊赶来,官道上也下来了不少人,开天辟地头一遭,这天中午,大堂之内竟坐了个满满当当,门口竟还有几人在等。花小麦欢喜得差点蹦起来,忙不迭地进厨房张罗,虽是挥汗如雨,一两个时辰下来,腰脊都做酸,心里却格外乐呵。
因怕打搅她,孟郁槐便并不曾在铺子上长留,偶尔来看一眼,嘱咐她两句,便自去做自己的事。连着几天下来,生意竟大有愈来愈好之势,花小麦好好儿地松了一口气,只盼着这势头,一定要继续旺下去才好。
这日午时,大堂之内照例坐满了人。花小麦正在厨房里做一道笋煨火肉,时不时转过脸去,向探头探脑张望的周芸儿解释个两句。春喜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麦妹子。”她压低了声音,凑在花小麦耳边。似是有些焦虑地道,“你出去瞧瞧,临窗那桌坐了一男一女两人,说是要见见掌勺的大厨哩。”
“见我?”花小麦便拧了拧眉头,“见我做什么?莫不是觉得菜有问题?”
“反正…桌上那几个菜,他们是没怎么动过。”春喜也有点拿不准,摇了摇头。
“菜是不会有问题的。”花小麦笃定地道。“每一样都是我亲手做的,不曾假手他人,绝对不可能出任何纰漏,这一点我心中清楚得很。至于咱们用的食材。也都是早上现给送来的,最是新鲜不过——旁人都吃得好好儿的,怎会独独他们觉得不妥?”
春喜低下头细想了一回,试探着道:“兴许是有别的事呢?我瞧那二人,好似挺心平气和。不像要找茬的模样。”
花小麦点了一下头,咬了咬嘴唇,解下腰间的围裙,抬脚便走了出去。春喜仿佛生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会吃亏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也跑进大堂里,遥遥往窗边指了一指。
事实上,即便是没有她提醒,花小麦也能轻易将那二人给认出来。
整个儿大堂里的食客们都吃得正香,不时推杯换盏,笑呵呵的,唯独窗边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看上去却愁容满面。
两人大概三十来岁,男人微微有些发福,穿一件黄栌色的锦缎夹袍,腰间还系着一块玉,花小麦虽不懂,只看上一眼,却也觉得多半价值不菲;女人同样打扮得十分讲究,长得也很端庄,只是瘦得可怕,简直脱了形儿,且一点精神头都没有。那男人搛了一筷子菜,似是想要送进她碗中,她立刻便嫌恶地使劲摇头,仿佛下一刻,便要呕出来一般。
花小麦站在原地盘算了片刻,便匆匆走了过去,面上带一点笑容道:“两位,可是菜色有甚么不如意之处?”
男人蓦地抬起头来,看见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瞅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春喜,迟疑着道:“这位…便是你们这饭馆儿的大厨?这年纪…”
“可不是?”春喜颇有两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您莫看她年纪小,说起厨艺来,别说我们这小村子,就是整个芙泽县,也未必有人能胜得过他。您若有事,只管同她说便罢,这馆子也是她开的呐!”
男人闻言便是一惊,忙站起来揖了一揖:“原来你就是苏老弟口中那位姓花的姑娘?苏老弟不久前在这小店中吃了一顿饭,回了青平县之后,便对你的手艺大加赞赏。我还在心里琢磨,一个女子做出来的菜能得他赞两句已是不易,却不想你竟如此年轻?果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说着,他便碰了碰旁边那女人的胳膊,十分有礼有节地道:“我姓吴,吴文洪,这位是我内人。我们也是青平县人,与苏老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
花小麦完全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只得也规规矩矩地与他见过,又朝桌上扫了一眼。
这二人今日点了二菜一汤,鸡丝鱼滑、芙蓉豆腐、腰肝汤,皆是口味十分清淡的菜色,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汤也仿佛只喝了两三口。
“是不是…不合口味?”她试探着问道,“若有什么让您觉得不满,您只管开口便罢,我这就去重新给您做。”
“不不,不是的。”吴文洪忙摆了摆手,又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挪到身畔那女人身上,“我们这趟出门,是为了去省城瞧病的。”
花小麦忍不住又朝那女人脸上看了一眼。
的确,如果不是生病,一个正常人,万万不可能瘦到这种地步。她自己也是个身上没几两肉的,可与这女人相比,怕是却还要丰满许多!什么叫形销骨立,看见这女人,她才方算是真正明白了。
“姑娘你坐,你坐啊…”吴文洪指了指桌边的长凳,冷不丁发现她是挽了发髻的,又赶紧改口,“叫姑娘不合适啊?那…我托大,唤你一声妹子可好?”
苏裕昌开口便让花小麦叫他叔叔,眼下这吴文洪,却满口称她妹子,乱了套了!
“不打紧。”花小麦心中嘀咕,表面上却只冲他笑了笑,望着那女人,微微皱眉道,“夫人身体抱恙?”
“唉!”吴文洪立时长叹一声,“你瞧瞧,你与她素不相识,都看得出她不大好了,可见她这身子骨,已经弱到了何种境地?!我们在青平县,将能瞧的大夫都瞧了个遍,这病却始终不见半分好,拖拖拉拉倒有大半年…从前她不是这样瘦,如今却变得如此模样,叫我心里怎能过得去?左右无法,只得领她再去府城瞧瞧,希望能觅到良医吧!”
花小麦着实觉得奇怪——她也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这姓吴的,怎好似对着她这个陌生人掏起心窝子来?
而且,这人巴巴儿地把她叫了出来,却仿佛对菜肴方面,并没有半点意见似的,那么,他究竟是想干嘛?
她在心中琢磨了少顷,便抿唇笑了一下:“您这样着急,可见二位平常一定感情深笃。府城到底能人多,去那里多问问,或许真能想到办法也未可知。”
顿了顿,她又道:“不知您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吴文洪拍了拍脑门,连连点头道:“看我这记性,将正事都给忘了!苏老弟知道我要领着内人去府城瞧病,特特吩咐了我一句,让我在经过火刀村的时候,务必在村子东边的小饭馆停一歇,寻一个姓花的姑娘——想来他说的就是你罢?他说,我夫人这病,兴许你能帮着出出主意,妹子你看…”
这可真是奇了,她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替病人想法儿出主意?
花小麦心下纳罕,咬了咬嘴唇,再看那气若游丝、连话都不想说的女人一眼:“冒昧问一句,夫人生的,究竟是甚么病?”
“嗐,吃不下饭呐!”吴文洪跌足道,“这大半年,没有安安生生吃过一顿饭,每每到了用饭时,便是她最难捱的时候,闻见油气就犯恶心,一口也吃不下,非得要饿得慌了,才能往嘴里塞半个馒头。家里的厨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合她心意,我也晓得,压根儿就不是厨子的问题,是她的身子…”
厌食症…吗?
花小麦在心里打了个突。她从前也不过是听说过这等病症,却从未曾见过真正的患病者,不成想,古人竟也会得这样的病?
她搜肠刮肚,好容易从记忆中寻到一些痕迹,蹙眉道:“夫人是不是曾经…因为自己的身段儿而烦恼过?”
“对呀,你怎么知道?”吴文洪一惊,双掌一拍,“看来我这一趟,真真儿是来对了!她便是去年生了我家小三之后,长了不少肉,总觉得人家会笑话她体态臃肿,便卯起劲来不肯好好吃东西。一开始,还每天饿得发慌,费好大力气才能忍住口腹之欲,孰料日子长了,竟就变成这副模样!妹子你既然晓得原因,必然也有解决之法,你帮帮忙,只要内人能好起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花小麦苦笑了一下,心道我也不过是听说,这厌食症多半因过度减肥而起,至于该如何医治,她又不是大夫,哪有半点法子?
只不过,那苏裕昌明知道她只是个厨子罢了,却还特意让吴文洪夫妇到她这儿来走一遭,这究竟…是何用意?
第一百六十三话 刺激
饭馆里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红火的光景,每隔一小会儿,便有人三三两两自外面走入来,转上一圈,见四下里没了位置,便小声嘟囔个两句,叫过春喜和腊梅问上一声,若是愿意的,便由她们领着,去了楼上雅间,没一会儿,周芸儿便急匆匆从厨房奔了出来。
“师傅…”她如今见了生人,仍是有些怯生生的,在背后扯了扯花小麦的衣襟,小声道,“楼上来了一桌客,点了不少菜,已经等了好半晌了,若再耽搁下去,我怕他们要发怒了…”
吴文洪大抵也有点觉得自己将花小麦拖得太久,闻听此话,面上便现出一星儿歉疚之色,却仍是不甘,朝她飞快地瞟了一眼,焦灼地道:“妹子,如何,你可有办法?”
花小麦先回身冲周芸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分寸,令她先回厨房,接着便回头看向吴文洪,斟酌着道:“两位是苏大叔的友人,你们的事,于情于理,我都该义不容辞地相帮。只是…我虽会做几个菜,在医理方面却是一窍不通,此症候固然与饮食有关,但…”
吴文洪以为她是要拒绝,立即露出些许苦涩之态来,摇了摇头:“这也怪不得你,莫说是妹子你,就是我自己,当初听得苏老弟让我来火刀村寻一个小饭馆儿,我也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所以来这一趟,纯粹是病急乱投医罢了。无妨,无妨,今儿耽搁了你不少时间,我们这就…”
说着,便要站起身告辞离开。
花小麦并不是一个很喜欢揽事上身的人,说白了就是嫌麻烦。她才刚成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说也说不尽。这饭馆儿的买卖又刚刚见了些起色,她是真没心思,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精力花在旁的事上头。
可是。这吴文洪是苏裕昌介绍来的,那位大叔很有些见识。应当不会贸贸然行无意义之事,那么…
“您且留步。”她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就也跟着站起身,叫住吴文洪,微笑道,“不瞒您说,这种情形我也是头回遇上。眼下心中实在无计可施,可否容我花几天时间筹谋?您二位这是要去省城瞧病罢?若不嫌麻烦,回来的时候,还请再来我这小饭馆儿一趟——我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想出辙。但我会尽力一试,到那时若是不中用,还请您别怪我才好。”
吴文洪原已是满心失望,忽听得她这样说,当即便觉得或许还有转机。眼睛立刻就亮了,连连摆手,高声道:“妹子你千万别这样说。咱们素昧平生,你肯对我的事如此上心,我感激还来不及。内人的病症我最清楚不过。这大半年,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又怎能要求你非将她医好不可?你千万别觉有负担,只管慢慢考虑,待我二人从省城回来,势必要再来麻烦你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