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会不会。”花小麦忙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厨艺,只是多半恰巧对了众位宾客的口味而已,我…”
“咱们做厨之人虽不可太过骄矜,却也用不着这样自谦,有本事便是有本事,干什么怕人知道?”宋静溪稍稍抬了抬下巴,“老赵也是开酒楼的,吃过的美食更是不计其数,他家现成就有好厨子,却仍旧对你大加赞叹,想来,你也的确是有不小本事才对。”
“咳,宋老板,您就甭提我春风楼里那个姓魏的了,跟这花家姑娘一比,那压根儿就不够看!成天只知道跟我提要求,灶台上的工夫却是越来越敷衍。哼,要不是现下好厨子难找,我早把他轰出去了!”
赵老爷对于魏胖子仿佛十分嫌弃,赶苍蝇似的使劲挥了挥手,又招呼道:“咱也别站着说话了,都坐吧。老马,再打发人送两盏好茶来!”
花小麦回头看了孟郁槐一眼,见他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也就规规矩矩在椅子里坐了,抬眼去看那宋静溪。
“花家姑娘,实话说,我今日之所以想见你,是因对你那春酒宴的菜色有些好奇。柯震武那人我虽不熟,却也知道他既开着镖局,结交的多半都是富贵人。那起身家厚重的角色,对于吃也向来挑剔,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对付了他们那张刁嘴?”许是察觉到花小麦的目光,宋静溪便冲她轻笑一声道。
你自己开着那样有名的饭馆儿,在省城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这种问题,用得着来问我吗?
花小麦心中暗暗纳罕,却仍是笑着答:“其实,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过都是些寻常做法。柯叔舍得在食材上下本钱,我也便只管依照现有之物来作安排,煎炒烹炸,左右不过是哪几种做法,并没有什么特别。”
“哦。”宋静溪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果食材特别好,为厨之人发挥起来,自然就更有余地。想来,你做的也是那‘十六碟’、‘八簋’、‘四点心’、‘十大菜’之类…”
她话没说完,却见得花小麦已笑着摇了摇头,眉头便是一挑:“怎么,我说得不对?”
花小麦那双亮晶晶圆碌碌的眸子闪了两闪,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地道:“宋老板,我说话有些直接,您别介意。那所谓的几碗几大盘,铺铺排排虽然瞧着隆重好看,却终究有些落了俗套,坐在桌上的人吃完一道菜,立刻就能猜到即将端出来的下一道是什么,这样一来,又还有什么趣味?说实话,我连那‘十大菜’中究竟有哪几道菜肴都分不清,我只知道,做厨之人需得精于搭配,若能将各种食材运用得当,不需要满满一大桌,就算只是两三碟,也能吃出好滋味来。”
宋静溪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两分:“哦,那你觉得,一桌宴席,该如何才能做得使人人都满意?”
“投其所好。浓淡相宜。咸甜交错,依时令而为。”花小麦张口就道,心中越发觉得疑惑。
这些事,宋静溪怎么可能真的不明白?
“依时令而为?意思是,照着当季时令来准备菜肴?可是,有些在当季很难吃到的东西,若是能在饭桌上看见,岂不令人更加欣喜?”宋静溪却仍然只是微笑,仿佛真个满腹都是求知欲。
花小麦也就不得不耐着性子作答:“我是觉得吧,万物生长都是有序的。旺盛期一过,就算是还能吃到。也难免失去了精华所在,自身的好味道,也就会随之大打折扣。饭桌或宴席上偶尔有一两道这样的菜,或许能让人觉得新鲜,但若将其看得太过重要,未免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唔,的确有些道理呢。”宋静溪仿佛心有戚戚焉地颔首。“人都说,要成为一个好厨子,刀工、火候、调味、新意,缺一不可,你又认为,这其中哪一样最为重要?”
宋静溪拉拉杂杂问了这么多问题,花小麦就算再驽钝,此时也大概猜到,她十有*是在考校自己的本事。试探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虽不知她此举的目的究竟为何,但这女人既然对自己的厨艺有兴趣,和她多说两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于是,少不得将那“食之本味乃是做厨根本”一类的理论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
也幸亏从前读书时,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她方能说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直弄得自己口干舌燥才停下,忙不迭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大口。
也也是直到这时,宋静溪仿佛才终于满意了,和颜悦色道:“我难得来芙泽县一趟,今日能遇上你,聊了这许多话,心中欢喜得紧…我耽误你时间了吧?”
花小麦忙摆摆手:“您别这么说,没什么耽误不耽误,只是我二姐和姐夫还在等着我,所以…”
“哎呀,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宋静溪便懊悔地一拍手,“对不住对不住,这会子天色也不早了,既如此,你便赶紧回去吧,若是改日还能见面,咱们再接着细说。”
花小麦倒是真的有点担心花二娘与景泰和着急,当即便站起身来与二人告了别,随孟郁槐离开了。
待得二人走得远了,那赵老爷方回身道:“宋老板,您今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那花家姑娘厨艺虽然不错,但跟您比,却还差得远,您…”
“你也别净拣那好听的来对付我,那姑娘究竟如何,我心中比你有数。”宋静溪仍兀自望着花小麦离开的方向,含笑道,“是棵不错的苗子呢,若能稍加锤炼,往后必然声名鹊起。只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心中作何想法,谁也说不准。”
她顿了顿,侧身道:“你说她在村里摆了一个卖面的小摊子?寻个机会,我还真得去尝尝她的手艺才是。”

从赵家大宅出来,花小麦心里依旧有些犯嘀咕,走了三两步,终究忍不住,扬声对快步行在身前的孟郁槐道:“孟家大哥,你说那个宋老板到底要干嘛?我与她素不相识,她却突然翻出这么多问题来问我,我这心里,怎么这样不踏实呐!”
孟郁槐心中的疑虑并不比她少,回过头来朝她脸上张了张,一开口,问的却是全然不相干的问题:“你没来火刀村之前住在盛州,家里就是寻常农户吧?”
花小麦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登时有些张口结舌,好半天,方点了点头:“对,对啊…”
“家里并不富裕,甚至可以称得上捉襟见肘?”
“…没错,怎么了?”
“我有些想不明白。”孟郁槐缓缓道,“你方才与那宋老板的一番对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我听了实在觉得讶异。厨艺这种事,或许有天分一说,但要讲出道理来,却不能只靠凭空想象…你家境困顿,又不识字,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第八十五话 有求
孟郁槐委实有些困惑。
方才花小麦在宋静溪面前洋洋洒洒那一通议论,正经将他给惊住了。
前一刻,她还在那园子里口无遮拦地乱说话,眯起眼睛笑得如同一只奸狡的女狐狸,下一时,却腰板挺直、眼眸晶亮地端坐于前厅中侃侃而谈——对于厨艺之事,孟郁槐实属门外汉,花小麦与宋静溪之间的谈话,他也未能听得十分明白,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姑娘怎地就能如此自信?
对,就是自信,那种“老子说的全是真理”的气势,从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汹涌澎湃而出,简直摁都摁不住。一个才吃了几天饱饭,生活不过刚有些起色的姑娘,她这股子信心到底从何而来?
花小麦在心里直呼“糟糕”。
方才在那宋静溪面前,她好像的确是有些忘形了。一开始,原本只打算随便说个两句敷衍了事,谁料那话匣子打开了,轻易还真是关不上,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高兴,不知不觉,将自己穿越前所掌握的那些煎炒烹炸的知识,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到得将要离开时,甚至还生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事实证明,做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啊,如今可不就立时被这心思缜密的孟郁槐捉住了疏漏?
“这个嘛,呵呵…”她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干笑了两声,一时想不出该怎样解释才最为周全。
“呵呵?”孟郁槐眉头便是一皱,“这问题…很难回答?”
“倒也没有…”花小麦忙摆了摆手,索性信口胡诌道,“其实我说的那些,也算不上甚么‘道理’,不过是从前住在老家。无事时在村中闲走,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聊天,便凑上去听了两耳朵,有意无意地就记在了心里。”
说到这儿,她就扁了扁嘴,仿佛万般无奈似的:“唉。孟家大哥你也是瞧见的,刚才那位宋老板冷不丁拿了那许多问题来问我,我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何能不着慌?左右无法,只得将在家乡时的所见所闻胡乱糅合着说了出来,对不对的。我也不知道…”
她也知道这番说辞可信度实在太低,不由得越说越心虚,干脆闭了嘴,讪讪地又笑了一下。
大哥,这事儿说白了跟你无关。差不多得了,你就甭再多问了成吗?
孟郁槐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这姑娘摆明了就是在撒谎,眼珠子乱转,几乎都要蹦出来了——蒙谁呢?
想了想,他便清了一下喉咙,又接着道:“你不要为难,我不是想打探甚么,若你有难处,不想说的,我自然亦不会勉强。”
“哦。”花小麦闷闷地应了一声。自知那谎话太拙劣,连鬼都哄不了,本着多说多错,不如缄口不言的原则,默默地朝前走。
孟郁槐无奈笑笑,推起空板车也跟了上去,然而没走两步,却见前头那姑娘脚下突然一滞,转身飞快地奔了回来,忙将那板车搁到地上。蹙了一下眉头:“还有何事?”
花小麦一鼓作气直冲到孟郁槐面前,又急又快地道:“孟家大哥,我跟你说实话吧,刚才我的确编瞎话来着,不是存心骗你,只是许多事,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事原无伤大雅,我也从未起过任何歪念头,你就别一直放在心里,也不要再去琢磨了行吗?”
这是…害怕他误会的意思?孟郁槐微微有些讶异,抬了眼皮去看她,因为离得近,鼻子里嗅到她身上那股混杂了雨味的气息,彷如沾满了露水的嫩草一般。
他也不知怎的,心口忽觉一热,竟是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如你所言,这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不想了就是。”
“呼…”花小麦从胸臆中吐出一口长气,又接着道,“还有,你也别去问我二姐和姐夫,今日的事,最好在他们面前提都不要提,我不想二姐替我操心。”
原来是为了这个…
孟郁槐那颗刚刚还直冒热气的心往下落了落,却仍是颔首:“好,我不说,你放心。”
“谢谢你啊!”花小麦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冲他咧嘴一笑,回身往连顺镖局的方向跑去,连脚步也轻快起来。
孟某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方才抬脚追上了她。

一路再无话,很快回到镖局,花小麦少不得又把那番椒的情况和花二娘详细说了说。
“意思是,只有一株救不活,其他的却是都无大碍?”花二娘虽向来对那“几株草”毫不关心,闻言,却也稍稍松了口气,登时立起眉毛来,凶巴巴道,“既如此,你怎地耽搁了这许久?该不会是偷偷摸摸上哪儿玩去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十分明显地朝孟郁槐的方向瞄了一眼。
花小麦懒得和她费口舌,三两句将事情混过去,又与柯震武道谢告别,扯了她同景泰和一起往火刀村赶。
这一路上,因为搁下心中一块大石,她整个人都活络起来,缠着自家二姐不停说话,百般逗她发笑,直烦得花二娘扬言要揍她。景泰和在旁也不拦着,只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姐妹微笑,一路上欢声笑语的,气氛十分和睦。
从西边进了村,走到景家小院门口,花二娘脚下忽然顿了一顿。
花小麦就走在她身后,一个没留心,差点撞在她后背上,赶忙心有余悸地摸摸鼻子,刚想出声埋怨,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院子门口有个人正在那儿来来回回地晃荡。
咦那不是…景泰和他娘吗?手上…怎么还提了一条肥嘟嘟的大活鱼?
从前她不清楚,但至少在她来到火刀村的这大半年里,景老娘来到景家小院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而且即便是那唯一的一次,也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会子她突然跑了来。是想干嘛?
不等她想明白,走在最前面的景泰和已经慌忙迎了上去:“娘,你…怎么过来了?”语气中,分明也透着惊恐,仿佛生怕自家老娘和媳妇一句话不对盘,又闹将起来。
至于花二娘。则只站在原地没动,翻了翻眼皮,从喉咙里含含糊糊“嗡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景老娘瞟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花小麦,没好气地对景泰和道:“你还问我?昨儿你爹跟你说的事。你都抛到脚后跟去了?…人都说养儿防老,老景家只有你这棵独苗,你还这样漫不经心,你说我费那么大劲生你出来,到底得了甚好处?”巴拉巴拉。一唠叨起来就没个完。
“昨儿?昨儿什么事?”景泰和仍有些犯糊涂,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方猛地一拍额头,“啊,我真给…真给忘了!娘,昨晚回到家,我们才发现那房后菜畦上的棚子倒了,忙活了大半宿才收拾干净,今日一早又去了县城,我…”
“行了行了行了!”景老娘好似很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贵人事忙,我们这起成天闲得无聊的,自是比不了。你也别跟我废话,那事儿现在说,也还来得及!”说罢,将那鱼提起来晃了晃。
花二娘懒怠理她,扯了花小麦就进了门,自去了厨房煎药。景泰和安抚了景老娘两句,将她让进院子里坐了,也顺脚跟了进来。对花小麦道:“小妹,有个事儿,本来昨晚就想跟你商量,可这一时忙乱,便给忘了。你这会子若是有空…”
“姐夫你说吧,我闲着呢。”花小麦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院子里,冲景泰和抿唇一笑。
“是这么回事。”景泰和小心翼翼望望花二娘的背影,“你知道,我奶奶年岁大了,身子就不大好,最近不是连日阴雨吗,人身上难免沾染潮气,她便有些不舒服,成日嚷嚷着没胃口,吃不下饭去。昨天我和你二姐回老宅吃饭,听我爹说,她老人家想吃一碗又香又辣的鱼汤,已经想了好几日了,只因家里人不大会做,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我娘的意思,你能不能帮忙…”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灶台上哗啦一阵碗碟响,两人回过头,便见花二娘摔摔打打,正将两只碗碟丢进水盆里。
做一碗鱼汤,对花小麦只算做是举手之劳,况且说白了,她与那景家老宅那边虽无来往,却到底也是亲戚,即便只是为了花二娘往后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些,这个忙,她无论如何也得帮。
思及此处,她便痛痛快快地冲景泰和点了点头:“那有什么问题?若是想要又香又辣的鱼汤,我这里倒有个现成的法子,只是步骤繁复些,需要多花些时间,姐夫你让大娘多等一会儿行吗?”
她答应得如此痛快,景泰和立时便觉如释重负,身子都轻了两斤,忙不迭地应了,跑出去和他娘说了两句,将那条活鱼提了进来。
所谓“奶汤”,是用鸡鸭骨及脚爪连同火腿一块熬煮出来的浓汤,只要时辰足够,火候恰到好处,出锅之后,汤色就会乳白似奶,表面蒙着一层淡黄色的薄膜,入口十分醇厚鲜香。
花小麦手脚麻利地将那奶汤熬上,又把剖洗干净的鲤鱼斜刀切成薄片,放在油锅中煎炸成金黄色。
做这道菜,单是那奶汤就得熬煮许久,是急不得的,花小麦在厨房里忙碌还不觉得怎样,那景老娘在院子里等着,又无事可做,便觉有些无聊,索性站起来四处晃悠。
花二娘在厨房门口喝药,景老娘见状便凑了上去:“你喝什么?”
“砒霜,你要吗?”花二娘冷笑一声,背过身不搭理她。
景老娘讨了个没趣,狠瞪她一眼,因为有求于人,又不好堂而皇之地跟她闹腾,唯有讪讪退开,想了想,又跑进了厨房。
其时,花小麦正在切香蕈笋丝,见她进来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景老娘在旁沉默半晌,冷不丁道:“听泰和说,你摆了个摊子做起买卖来了?”
第八十六话 奶汤锅子鱼
听见景老娘忽然问起那摆摊的事,花小麦手上的刀便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她也不愿意多心,只不过,这景老娘究竟几个意思?是在迂回地埋怨他们如今手头愈发宽裕,却不肯多给老宅送两个钱?这种事,跟她这个“外人”可说不着吧?
想了想,她便又是一笑,淡淡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这景老娘是不是就该暴跳如雷了?
花小麦微微眯了眯眼,全身的筋肉都绷紧了,心中盘算着只要那景老娘一旦发作起来,自己便立刻拔腿逃跑,绝不跟她正面冲突。
然而那景老娘神色却十分冷静,低头看了看案板上那薄如发丝的笋,仿佛很不屑地撇撇嘴:“我还听人说,你跟关家那闺女关系很好,平日常来往?”
诶?这飘忽诡异的路数是要闹哪样?这两个话题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好吗,真是猜不透你啊!
花小麦莫名其妙地偏过头去看她:“这个…也称不上非常好吧,倘若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便凑在一处聊天说说话,平日里却很少相约一块儿玩。她身子不好,我也担心…”
“你那摆摊卖吃食的买卖,也有她一份?”景老娘压根儿没耐性听她说完,只管继续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怎么可能?”花小麦失笑道,然而见她一本正经的,顿时就再笑不出来,忙也正色道,“那摊子是我们自个儿的,平日里都是我与二姐、姐夫三人在照应,怎可能与那关家姐姐有半点干系?”
“嘁!”景老娘寒着脸冷笑一声,“那姓关的丫头从小就病病歪歪。依我看,正是她因为全身的气力都长到了心眼儿上,你那摊子与她若是无关的,那也只算是你的福气罢了!你要是机灵的,便莫与她绞在一处,倘或被她缠上了。只怕你甩不脱!”
花小麦心中一动,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关蓉对自己那卖吃食的摊子动得是什么心思,她大概也是晓得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她才要疾言厉色地将关蓉那念头掐死在摇篮中,并渐渐与她行得远了。这两个月。关蓉很少上河边来,也许久不来景家小院找她——莫不是,暗地里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一想到这个,花小麦便觉得有些发烦,咬了咬嘴唇。含笑对景老娘道:“大娘,我那小摊子实是与关家姐姐无关的,您…是不是听说了甚么?”
景老娘看她一眼,没有立即开口,过了好半晌,方不情不愿耷拉着眼皮道:“那关家与我们同住在南边,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不时便要碰面。早两日,我从他门前经过,正瞧见那关家闺女与人说话…”
说到这里。她忽然稍稍提高了音量,肃然道:“我可不是蓄意偷听,是她们自个儿声音太大,不知道避着人!”
花小麦心里焦急,赶紧使劲点头:“是,是,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您接着说。”
景老娘扯了扯嘴角:“与那关家闺女说话的,是村里一个年轻媳妇,我就听得她问。‘关家妹妹,最近怎地不见你去那河边上张罗摆摊的事?连日都只有那姓花的姑娘与她二姐在那里操持,着实有些辛苦呢。’咱整个村子里,也只得你与你二姐两个姓花,说的不是你们,又还能是哪个?”
“那关家姐姐怎么说?”花小麦忙不迭地追问。
“她?”景老娘眼皮子一翻,嗤笑道,“她一个字都没说,只微微低了头,唇边带笑,眼里却似含着泪一般,那副情状,瞧着好不委屈哩!你说那摊子与她无关,那你倒告诉我,她做出那等模样,是甚意思?”
什么?花小麦紧紧捏了拳,五脏六腑腾地窜出一股火来。
这景老娘虽未必值得全然信任,但她所描述的情景,倒的的确确像是关蓉能做出来的事,简直栩栩如生啊!
好好儿一个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腆着脸做出这等行径,也不嫌寒碜!
花小麦只管在一旁死死咬牙,百般琢磨着一定要尽快将这事解决得干净利落才好,旁边景老娘见她久久不说话,便很不温柔地推了她一把,阴阳怪气道:“怎么,落了人家的套儿了吧?哼,你初来乍到,不了解她的为人也就罢了,你二姐那个没脑子的,怎也不知提点你?白担个泼妇的名声!”
“大娘,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花小麦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忙勉强冲她笑了一下。
“你用不着跟我道谢,我受不起,也没那么好心。”景老娘斜乜她一眼,“只不过,你帮手做了这鱼汤,我便还你个人情,过了今日,咱们两不相欠,省得将来你挑我的理儿!”
灶上炖着的奶汤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一股浓郁的香味蓦地升腾到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