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说。”
汪展瑞索性将眉心拧成个川字:“我心里晓得,他与宋静溪不同。那女人说穿了只是想拿我当枪使而已,待得她目的达成,会将我摆去何处境地还未可知;而薛老…他是相信你独个儿便能将那稻香园撑起来,于你而言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我…”
想是有点发急了,他这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嘴上连打好几个磕巴,显然是认了真。
孟郁槐是个宽厚的性子。在旁看得心下不忍,便瞥了花小麦一眼:“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花小麦眉角一挑,讶异地朝他看去。
真是奇了。对于汪展瑞被薛老头叫住一事,由始至终,她压根儿就没和孟郁槐提起过,怎么看情形,这家伙倒好像对她心中所想一清二楚似的?
“别看我,你那点小鬼心思,唬得住谁?”
孟郁槐似笑非笑地勾一下唇角。
汪展瑞一脸困惑,目光在他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怎么个意思?”
“哈!”
花小麦再绷不住,一拍掌笑出声来:“汪师傅你别紧张,我同你闹着玩罢了。我又不傻。薛老先生从前与你素不相识,冷不防叫住了你,大概会说些什么,我就算不在跟前,也隐约能猜得到。只是这终究是你的事。你不提,我也不好主动张嘴问,更不想影响你做决定。”
她说着便长长吁出一口气,正色道:“薛老先生虽不懂为厨之事,在省城的饮食界却很有威名,他看中了你的手艺,这对于你实是一桩大好事。我给你句实话,我是真心替你高兴。唔,虽然么,那老先生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越过我直接找上了你,我心中的确是有点不乐意的。不过算了,谁包藏祸心,谁存着善意,我能弄的明白。这事儿,你只管自己拿主意。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你、你真这么想?”
汪展瑞始料未及,不可置信地朝她脸上望了又望。
“你瞧我是那起口是心非,爱逞强的性子吗?”花小麦歪歪头,冲他弯了弯嘴角,“若真要我说心里话,我自是不愿你离开,但如今这样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倘使我拼命将你拦下了,过后你也会懊悔的。”
她说着便偏过头去与孟郁槐对视,捂住心口一脸沉痛。
“你们说,似我这等识大体顾大局的东家,还能上哪儿去找?汪师傅,咱俩有朝一日若在那八珍会上狭路相逢,你可让着我点儿,知道不?”
铺子上有汪展瑞这样的大厨,自然如虎添翼,但说穿了,这世上又有谁甘心永远被压一头?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就很有资格,将整个后厨都牢牢捏在自己手中。
那汪展瑞被她前面那番话弄得有点感动,听到后来,却又不免觉得好笑,面上神情愈加奇异,自胸臆中吐出一口气。
“其实头先儿在薛老先生面前,我已做了决定了。我告诉他,当初我拿定了主意要在稻香园干一段儿长久日子,眼下也并不打算离开。我请他给我两年时间,若两年之后,他仍存着要开食肆,让我掌勺的心思,我便来省城助他,但明儿个,我还是同庆有他们一块儿回火刀村的好——这话刚进门时我就同你说过了,你怎地不明白?”
“你是说…”
花小麦一愕,下意识还想再开口,却发现其实没甚么可问的了。
这…算是柳暗花明吗?
她不由自主地朝孟郁槐望去,就见那人也正微笑着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便唇角一弯,噗嗤笑出声来。

当晚孟郁槐与汪展瑞将庆有捉了去,在楼下大堂吃了一夜的酒,小伙计打着哈欠催了两三回,犹自觉得不尽兴,索性抱着酒坛子去了那两人的房,直饮到临近子时,方带着一身熏然酒意回屋。
花小麦等不到他回来,早已是搂着小核桃在榻上盹着了。因怕吵着媳妇孩子,他也不敢开灯,轻手轻脚朝榻上摸,一个没当心脚下打晃,撞在了一张四角凳上,发出“咣”一声轻响。
小核桃皱着脸使劲儿扭了两下,似乎很不耐烦,神奇地从口中发出一声类似于“啧”的声响,花小麦也瞬间给吓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拍拍小娃娃,睡眼惺忪地朝孟某人脸上一瞟:“怎地这么晚——明儿咱们去哪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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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话 两人
庆有和秀苗他们自打来了稻香园上工,便难得有休息的时候,每日里天光便要下门板,夜深了还要收铺头,一累就是一整日,半点懒也躲不得,待得终于盯着漫天星子回家,往床边一坐,浑身就似散了架,哪哪儿都不得劲。
临离开省城的头一晚,他们终于能踏踏实实地好生歇歇,一觉睡到第二日辰初才醒,迷迷瞪瞪转脸去看窗外天色,心中陡然一惊,一咕噜跳起来,慌慌地洗漱了,从各自房中冲出来,咚咚咚地奔下楼。
这时候,花小麦已抱着小核桃,与孟郁槐、孟老娘坐在桌边吃早饭,周芸儿也已经拾掇利落了,在汪展瑞的帮助下,将沉重的家什搬上马车。
“糟糕,不赶趟了不赶趟了!”
庆有急吼吼地直跑到花小麦面前才刹住,使劲儿跌足道:“汪师傅,你咋也不叫我一声儿?回火刀村得走一整天呢,我行李都还没归置齐全…呀,都怨你,昨夜里那样死命灌我,我竟睡死过去了!”
“别慌。”花小麦小心喂一勺南瓜泥给小核桃,抬眼笑道,“这一向你们辛苦了,我们做厨子的只管在灶上张罗便罢,你们却得四处奔忙跑腿儿,且得花不少力气。所以特意让你们多睡一会儿,否则等回了村里,就又不得闲了。”
“哎?”庆有一怔,赧然挠挠头,“这不算啥…”
“你的行李,一早汪师傅替你收拾利索了,秀苗的也是一样,芸儿帮着照应得妥妥当当,你俩只管坐下安心吃饭,完了上车就走。依我看,今儿你们也别往铺子去了,回家好生休息,明日再去忙活不迟。”
庆有和秀苗两个素来晓得他们这东家待人不薄。饶是如此,听她这样讲,心中仍旧颇有两分感念,摸摸衣角应一声“是”。就哑了一般杵在那儿一声不出。
“坐下啊。”
花小麦便嘴角一翘:“咱也不是头一回在一个桌上吃饭,莫不是这会子同我讲起礼数来?喏,你俩明日回到铺子上,记得跟谭师傅他们说,这几天铺子上的买卖全赖他们撑着,我晓得他们劳累了,不两日我便回去,到时安排他们轮换着回家歇一天,也好透口气。”
“行,行。”两人脆生生地连连答应。从小伙计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粥碗,到底是心焦,急着踏上归程,居然也不怕烫,囫囵吞枣似的一股儿脑喝下去。抓两块点心便往门外跑。
花小麦将小核桃送到孟老娘怀中,也跟了出去,吩咐他们将东西再检查一遍,莫要有遗漏,眼看着汪展瑞和周芸儿也上了车,车夫喝马前行,便微笑扬声让他们路上小心。然后慢吞吞地回到客栈大堂中。
孟老娘心心念念想去城里转,见她进来了,便等不得地扑上前,一把攥住她,高声道:“我说你可真啰嗦!趁着这会子还早,日头不算毒。咱赶紧出门呀!再耽搁下去,外头又*辣的,你儿子哪经得起那样晒?”
那三间参加八珍会的食肆离开后,东安客栈里又零星住进来两拨客人,这会子也都在楼下吃早饭。孟老娘声音又敞亮。表情又凶恶,竟是他们从未曾见识过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异之色,纷纷往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花小麦是跟孟老娘闹腾惯了的,还不觉得怎样,孟郁槐却是很有点发窘,又不好上前提醒,便唯有一个劲儿地给媳妇使眼色。
“娘——”
花小麦领会他意图,憋着笑将孟老娘往旁边拽了拽,压低喉咙道:“昨日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今儿专门上街买东西使钱吗?您瞧瞧眼下是什么时辰,好些铺子这时候还未开门哩,咱现下就闷着头往外跑,只能看看人家的门板,不照旧白给日头晃得头昏?”
孟老娘晓得自己是性急了,嘴上却不肯认,嘟嘟囔囔两句,寻个由头抱着小核桃躲去一旁。
花小麦抬头朝孟郁槐挤挤眼,安心坐回桌旁,把剩下的半碗粥吃尽,又格外拣两样小菜来尝滋味,填饱肚皮,方才不紧不慢地上楼收拾准备不提。

耽搁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一家四口终于齐整整地出了客栈大门。
说来,省城就是有这样好处,那一种繁华热闹,是别的任何地方都无法相比的。
各式各样的商铺已纷纷开了门,街道两旁,小商小贩也已忙忙叨叨将摊子支了起来,大到穿用摆设,小到玩意儿首饰,卖甚么的都有,扯起调门来吆喝,一声比一声响亮,直往人耳朵里钻。
夏末,空气里添了一丝潮乎乎的水汽,黏糊糊地敷在腮畔颈边,再被明晃晃的太阳一晒,委实很不舒坦。可就算如此,街上往来行人却依旧多得不可计数,将各个摊档挤得水泄不通,伸长了脖子去看各样物事,间或与身边人议论一番,品评个两句。
孟老娘前两天已和周芸儿一同来街上逛了逛,却因顾忌小核桃,怕晒坏了他,只是走马观花而已。今日铁了心要好好儿将省城转一个遍,出了门,便立时觉得眼睛都不够使了,看什么都新鲜,东边瞧瞧,西边望望,就连孟郁槐同她说话,竟也是充耳不闻,全副心思都搁在了别处。
干货铺里置办了不少海货,绸缎庄中也挑了好几匹鲜亮尺头,平日里舍不得去的金铺,因经不起花小麦怂恿,孟老娘此番也是咬着牙闯了进去,左顾右盼,挑了一只花式简单、黄澄澄的金镯,满嘴里唠叨这样“太费钱”,实则却是压根儿不舍得放下来。
“咱不是那起大富大贵的人家,平日里用不着见甚么人,金器金首饰置办得太多,除了招贼惦记,没旁的好处。可再怎么,您手里也该有两样不是?您儿子给买的,说出去您腰板儿也直啊!”
花小麦瞧出她是真喜欢,愈发一个劲儿在旁鼓动,费尽了唾沫星子。总算是哄得孟老娘下定决心,将那金镯拿帕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严实,贴身藏好,欢天喜地出了店门。
说来这孟老娘。闹腾着要逛个够本的是她,不多时便满嘴喊累的也同样是她。也不知是觉得今日花了太多钱心疼,还是真个觉得疲乏,一家四口只在城中转悠了不到一个时辰,她便百般嚷嚷着吃不消,要回客栈去。
“太晒,小核桃也受不了,你俩若是还想玩,自管玩去,我领着娃娃先回去歇凉。”
满载而归。令她那素来凶神恶煞的脸笑得如花一般灿烂:“恍惚记得小麦说,晚上不在客栈吃,咱去哪儿?”
昨天黄昏时,韩风至打发人送来了帖子,邀花小麦和孟郁槐去他的碧月轩吃饭。美其名曰“你虽赢了我,本公子却不记仇,照旧好酒好菜地招呼”。
花小麦佩服他这人磊落,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便将孟老娘送回东安客栈,与她说定,下晌申时中。再回来接她。
“只剩咱俩了,去哪儿好?”
立在客栈门外,花小麦抬眼冲孟某人一笑:“娘累了,我可还没玩够,你别想着糊弄我。”
孟郁槐也跟着笑了:“你若是不怕晒,我带你去个地方。”
“该不会又想把我往山上带吧?”
花小麦忙不迭地斜了斜眼:“孟镖头。我好歹是你媳妇,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你老是想把我往那不花钱的地方领,这如何使得?惹急了我,我也选个大金镯子去。让你好好儿出回血!”
孟郁槐实在很想凿她个爆栗,笑不可仰道:“你要镯子,咱几时都能买,但今儿可是好不容易,你我二人才能单独相处个一时半刻,那地方你若不去,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原来这桐安城虽没靠着河海,城郊却有一片大湖,因绿树成荫景致不错,春秋两季,有许多城里人极爱在湖心荡舟。只因现下天气太热,湖中更是无半点遮挡物,晒得人实在难受,才甚少有人往那边去。
孟郁槐领着花小麦一径去了湖边,便见得岸上的三五撑船人都盖着斗笠打盹儿,湖水给阳光映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水面上却是空荡荡的,连个船影子都不见。
“稻香园刚盖好的时候,晚上你与我两个去鱼塘边,你便想去划船玩儿,只因你那时候怀着小核桃,怕不安全,我才没答应。后来园子里客人多了,我猜逢你这做东家的,十有*也不好意思跟客人抢——方才你问我预备领你去哪里,我也是一时兴起想到这儿。你若不怕晒成黑炭,咱俩便划去湖心?”
大日头底下划船,也是亏他想得出来,然而花小麦却觉心甜得很,仰头道:“原来这事儿你也记得?”又道,“只要你不嫌我黑,我怕什么?”便拖着他往湖岸上跑。
孟郁槐走镖时常行水路,虽不十分精通水性,但划条小船却还不在话下。两人也不要那撑船人动手,自个儿轻轻松松,便将那青篷小舟荡去湖心。
这湖上看起来晒,其实真个下了水,却还不觉得十分难受。头顶太阳固然是猛,但湖面时不时会飘过一缕小风,凉浸浸的,覆在脸上倒也舒服,加之四下里又无人,安宁静谧,很是惬意。
花小麦藏在那青篷子底下,只探个脑袋出来,笑不哧哧地瞄孟郁槐一眼:“从前我不晓得你有这么多花花肠儿哎,上回领我上山,这次又带我下湖,专往没人的去处钻——再下次,你又预备把我引到甚么地方?”
孟郁槐道一声“胡闹”,也不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也晓得我记性好,那日你同我说,回了家要好生谢我来着,可你却还没告诉我要谢什么,怎么谢,现在可能说了?”
“这怎么谢嘛,自然不能告诉你,否则哪有惊喜可言?”
花小麦从那篷子下窜出来,大大咧咧坐在他身侧,抿唇一笑:“至于谢什么,你想听,我就说,你媳妇我是出了名的脸皮厚,难不成还会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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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话 回村
说话间,那湖面上又起一阵风,绕小舟打了个转,挟带着厚重的水汽直扑到人脸上来。
孟郁槐转头看了花小麦一眼,搁下撑船的竹蒿,伸手替她将覆在面上的濡湿乱发掠去耳后,软声微笑道:“你要说什么?”
“唔…”花小麦冲他眯了眯眼,“那晚客栈楼下有人吵闹喧嚷,我晓得你怕我受惊扰无法安睡,特地在房中守了一宿,当时我便琢磨着,一定要好生谢谢你,可过后再想想,其实我要谢你的事,又何止这一件?譬如说…”
她说到这里蓦地停下了,沉思片刻,朝孟郁槐脸上张了张,然后摇摇头:“不对,还是不说了。”
孟某人啼笑皆非:“你这是甚么毛病?”
花小麦摊手,冲他嘿嘿一笑:“我只不过是忽然发现,若真个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说出来,且得耗费不少唾沫星子罢了。天气这么热,咱俩又难得单独出来走走,倒不如省些力气,在这小船上静静呆一会儿,也挺好。”
将近三年之前她孤零零来到这里,除了花二娘两口子,一个人也不认识,除了会做两道菜,什么本事也没有。孟郁槐便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一面嫌弃她不是个矜持知礼的“好姑娘”,一面却毫不吝啬地给予她各种帮助。
初时他是一堵墙,没甚么热乎气儿,却能不动声色地将所有麻烦都挡在外头;而现在他是一件厚实的大衣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将她妥当包裹起来,又暖和,又安全。
这个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
哎呀喂,这些话她光是想想也觉得肉麻。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孟郁槐虽不知她在琢磨甚么,却也能从她脸上瞧出些许端倪。到底是个厚道人,没再追问下去,低笑一声道:“不说也罢。”便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两人都觉这湖心中静谧安逸。便在此逗留了许久,晒得厉害了就往篷子底下一躲,又将路上买的点心分来吃了,直到未时末方才离开,回客栈接了孟老娘与小核桃,一道去赴韩风至的宴。
这晚在碧月轩,都算是宾主尽欢。
韩风至兴致十足,卯起劲儿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整桌好菜,说是即为贺稻香园八珍会夺魁。也为了给他们一家送行,拉着孟郁槐痛快喝了几杯,一张脸腾地红成火烧云。
“今儿上午,薛老打发人把我叫去了他家,你该是也晓得他所为何事吧?”
他饧着眼对花小麦道:“我将前年宋静溪在八珍会上换了我响螺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顺便还提了提,那女人这二年是如何给你使绊儿的,你是没瞧见,老头子发了好大脾气,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呐!八珍会一向自诩公正,出了这种事。就是在打他的脸,我听他那意思,十有*,是想好好惩戒桃源斋一番,恐怕接下来三五年,宋静溪都别想再参加八珍会了。”
花小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已经替自己出了气了,用的还是最正大光明的方式,往后那宋静溪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关心。
韩风至大略也猜到她对此事兴趣不大。也就不在这上头打转了,换过另个话题,笑着问他们预备在桐安城留多久,又将这城中几处有名的景致一一说与他们听,很仗义地拍着胸脯道,明日愿意拨出一天的空,陪他们到处走走看看,否则下一回若想再碰面,就又不知是几时了。
花小麦也不跟他客气,高高兴兴答应下来,隔天全家人果然同他一道,将这桐安城的美景看了个遍,到得第三日,一大早便雇了马车,踏上归程。
汪展瑞他们先一步离开,将那些个沉重的家什全都带了回去,因此花小麦他们回村时就显得无比轻松,也不催着车夫快行,一路悠闲自在,傍晚时分回到家里,慢吞吞张罗晚饭吃了,将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利落,也便各自歇下,踏踏实实睡了一宿好觉。

孟郁槐好几日没去连顺镖局,虽晓得不会有什么事,心中却终究是记挂,翌日一大清早便牵着老黑进了城。
花小麦喂过小核桃,帮着孟老娘将家中里里外外拾掇了一回,也便去了稻香园。
时辰还早,铺子上却已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人都好似干劲儿十足,忙着四处打扫,把一早送来的菜肉翻检清点利索,源源不断地往后厨里搬。
春喜在大门口给那两株凌霄花浇水,一回身瞧见花小麦,立时笑开怀,将手中的水壶一丢,乐颠颠迎上前,打趣道:“哟,可了不得,瞧瞧是谁回来了?你在那八珍会上头替咱稻香园挣了个魁首回来,我们也跟着沾大光啦!”
花小麦几天没瞧见她,心里还怪惦记的,当即也是粲然一笑:“嫂子,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咳,说甚辛苦不辛苦?”
大堂里其余人也都涌了出来,个个儿笑成一朵花:“这一回,咱稻香园可真算出了名了!最近两三天,每日都有许多从省城专门赶来的食客,饶是咱有那么大一个园子,都有点张罗不开呀!喏,别的不说,单单是摆宴请客的订单,都已排到了好几天之外,接下来咱少不得要忙活一场!铺子上买卖红火,就算劳累些,我们心中也高兴不是?”
这话倒提醒了花小麦,忙抬眼望向站在大门里的文华仁:“对了,七月二十那天,咱只做中午的买卖,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家歇着,把园子给我空出来,我有用。”
文华仁答应一声,生怕自己记不住,跑回柜台后头写了两笔,其余人则欢天喜地拥着花小麦进了大堂落座。
花小麦将手里提溜的点心盒子放在桌上,笑嘻嘻道:“此番八珍会夺了头名,固然对咱的生意大有裨益,但说到底,还是多亏大伙儿每日里勤勤恳恳地做事。从不肯有半点敷衍,咱在外头才能有个好名声。当初我说过,若是咱们生意好,定然不会亏待大家。我说话算话,等翻过年去,一定给大伙儿涨工钱!”
众人乐得一阵欢呼,几乎要将屋顶子掀掉。
“行啦,这一年没白干,什么都比不上涨工钱实在!”
春喜笑的合不拢嘴,一拍掌道:“这两天村里有不少人来咱铺子上道喜呢!你二姐姐夫来过一趟,连顺镖局里也来了人…对了,就连那郑牙侩,都到铺子上走了一遭!”
“郑牙侩?”花小麦闻言便是一个挑眉。“我家虽从他手上买了几回地,与他却没太大交情,他应当…不只是来道贺那么简单吧?”
“可不是?”春喜连连点头,“村里好些人家都种了番椒,等过两日收完这一茬。就要入农闲了。年年这时候都有许多人卖地,想来那郑牙侩手头只怕存了不少,就跑来问问你家可有买的意思。他也晓得你们孟家殷实,多半是想从你家身上挣一笔大的呐!”
花小麦心中陡然一动。
无论什么时候,土地都是根本,尤其是眼下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靠农耕维持全家人的生计。手头多攒下几块田,才能真正令得人心中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