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这关年纪什么事!”心里那不甘的好胜因子叫她气得直跺脚,“可恶!下次——下次考试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她十四岁,他十七岁那年。
她笑着从走廊一路冲过来,一下就扑到他怀里,欢喜地大喊:“艾瑞克,你知道吗?刚才父亲跟我说,女王陛下似乎有意列我为继承人!天呀!我真不敢相信!对了,父亲还跟我说,他打算送我去英国留学,不过我必须在十八岁前拿到学位才行···糟糕,我这么笨,真的可以应付得了吗?艾瑞克,你会陪我的吧?”
她兴奋期待地看着他,眼眸里写满了信任与依赖。他还是笑得比天空上的太阳还耀眼明亮,却,不自觉地,突然伸手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自己背脊上,腰部的位置。
她疑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半垂下目光,笑容不变,声音不变,用最完美的表情回答:“没什么,有点儿痛而已。”
“怎么会痛呢?弄伤了吗?上了药没有?”她焦急地追问,忘记了刚才的喜悦。
“只是一点儿很轻微的痛,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眨眨眼,“还是说你的事吧···那你准备要去英国哪间学校留学?”
她仰起头,满脸期待:“我读哪一间你都会陪我去,是吧?”
他并没有回答。
也许,那时候的艾瑞克就已经清楚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安达公爵对于越来越得女儿喜爱的他有多么憎恶。这一次,公爵恐怕会让他远离这个国家吧?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脸上就挂着迷人的微笑,一副看破世态的表情,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始至终。
她觉得命运对她不公平,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被命运放置在了一个只配被仇恨的位置上。
可是,难得命运对知道一切真相的艾瑞克就公平了吗?想到艾瑞克受到的对待,想到他温柔却残酷到极致的话语,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破碎掉了···
她得到了她喜爱的王位,得到了她敬爱的女王的欣赏,得到了父亲的称赞,得到了这个国家。那么,也就注定,她要失去她一生中最最爱慕的人。
桃乐斯觉得自己好像沉睡了一个世纪。
她始终不愿醒来,幻想着,有一个俊美出色的王子来到身边,用深爱的吻唤醒她。让她一睁开眼,就能坠入玫瑰色的恋爱。
但当她真的睁开眼时,现实却是空荡荡的房间,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茶桌上空空的茶具,就连呼吸入体内的空气,也冷得叫人打冷颤。
无论看多少遍,也没有艾瑞克那高贵华美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身影。
她走进洗漱间,望着镜子里那张面色苍白、双眼却异常红肿的面孔,深呼吸口气,回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微笑。
她并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父亲是为了谁才要从艾瑞克那里抢夺来几利亚的继承权。从小她就知道父亲不喜欢艾瑞克,觉得他只是一个混了黄种人血统的杂种王子,根本没资格继承几利亚。所以尽管她很喜欢艾瑞克,也从不敢在父亲面前主动提起他。
可她没想到,父亲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从艾瑞克手中抢走了继承权,抢走了他的位置,抢走了他的容身之处,抢走了他的国籍,抢走了他的一切。事到如今,还厚脸皮叫他留下来,陪在自己身边,她才是那个愚昧无知到可笑的人。
洗漱干净后,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似乎···眼镜看起来好一点儿了?她换好衣服低头走出房间。
“公主殿下?”
耳边传来安娜疑惑的叫声。
桃乐斯一惊,抬起头:“安娜···”
看到她的脸,安娜惊呼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这么肿?发生什么事了?”
她忙摇头:“没事,你别担心。”
“可是···”
“我真的没事。”她笑得甜美可人,“放心,我只是有些失眠没睡好才会眼肿,你不要疑神疑鬼。”
安娜的目光写着满满的担心。桃乐斯在六月继位大典后,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责任之重的女孩,她总是对谁都表现得大方得体、讨人喜欢。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大家对这位未来女王有着太多的期待,却忘记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九岁少女。一个会恋爱、会梦想、会盼望、也会哭泣的十九岁少女。
趁安娜没注意,小黑从桃乐斯胸前的口袋探出头,用只有他和桃乐斯能听到的音量轻问:“桃乐斯,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她深吸口气,“你知道吗?听说初恋通常都是以失败告终的,所以只有结束了初恋才算真正开始成为大人哦!哈哈,我现在终于变成大人了,以后一定会变得更成熟稳重的!”
小黑本欲张口的安慰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任何安慰在这时候都变得浅薄无力。
他没经历过桃乐斯与艾瑞克形影不离的四年,可从他诞生以来,就亲眼看着桃乐斯与艾瑞克每年三天的相聚。他比谁都清楚,他们二人之间若即若离的牵绊,也比谁都清楚,在桃乐斯心中,艾瑞克是何等重要。
正因为太清楚,才更开不了口。
桃乐斯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投入工作,安娜劝她休息时,总是笑着回答:“没事的,你别担心。”
一天···两天···一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安娜终于忍无可忍:“公主,您该休息一下了。”
桃乐斯抬起头,虽然双眼有些倦意,还是堆起笑容:“别担心,我不累。”
安娜皱起眉,一把将她整个人拽起,不容抗拒地就往外拉。桃乐斯好惊讶,她从未见过安娜生气。安娜总是那么严肃、认真、扑克脸,大家甚至戏称安娜是超级机器人。
她有些怕:“安娜,我真的没事···”
“笨蛋!”安娜根本就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总是跟人说‘没事’的人,才最叫人担心!”也不管已是半夜三更,安娜叫醒司机,把她们载到一家小酒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砰”!一杯满满的啤酒砸到了茫然的桃乐斯面前,杯口的泡沫溅了几滴出来,落在桌上和她干净整洁的小洋装上。
“喝吧!”安娜的声音有些恶狠狠的,“今天我请客,你可以尽情地喝!”
桃乐斯不知所措,只好说:“安娜···我···我不喝酒的···”
“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可以喝酒!”
桃乐斯没办法,只好举起那杯巨大的啤酒杯,闭上眼,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冰冰的,凉凉的,虽然有些苦,却很爽口。她有些意外,啤酒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喝。
就在她决定再喝一小口试试时,安娜开腔了:“公主···不,桃乐斯,我现在不是秘书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陪在你身边三年的朋友身份问你!”
“嗯?”桃乐斯侧过头看向她。
“你是不是???恋爱了?”
桃乐斯停住动作,抱着手中又大又重的啤酒杯,静静凝视着啤酒的水面,目光中流淌过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色彩,混扰了她原本那么清澈的眼眸。
安娜皱起细长的眉:“对方是谁?”
她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安娜,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深吸口气:“你以为三个月前那几天的古怪行径就没人发现吗?你以为一定要进到你房间亲眼看到,才会知道真相吗?桃乐斯,我并不迟钝。”
她望着安娜,静静望着。安娜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就像风在她面上划过。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拼命涌出来,如满天的星辰一起陨落,痛苦地,毫不遮掩地,痛哭起来。
“安娜,”好像被施了魔法,她骤然间从一位公主变回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哭得那么悲伤那么绝望,仿佛把她一生中所有的眼泪都汇聚到了这一刻,“对不起,我本来,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安娜抱着她的肩膀,让桃乐斯的头轻靠在她肩膀上,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那么轻柔缓慢,全是深深的宠爱与疼惜。
桃乐斯一张小脸哭得面目全非:“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他!我知道自己不该想,也知道自己的责任,我要当女王,我要嫁给对几利亚有益的人,我不该喜欢上其他人???可是???可是???”
可是,她偏偏喜欢上了艾瑞克。
而且是近乎迷恋地,疯狂地喜欢着他!从十岁那年起,她的眼中就再容不下其他男孩。当爱上了那抹最完美的接近天神般灿烂耀眼的光,谁还会看得上尘世中的凡人?
然而,艾瑞克却是恨她的。
离别那天晚上,她惊恐地仰望着他,他明明挂着那么温柔迷人的笑,却轻而易举地告诉她:我恨你。
所以,他不会留在她身边,永远不会。
桃乐斯颤着声音问:“现在的你,还在恨着我和父亲吗?”
艾瑞克眨了眨眼睫,微笑如初冬的冰雪,美丽,动人,却又格外寒冷,甚至到了死寂的程度:“不止你和父亲,我也恨站在你父亲身边的那些同党,恨逼我写下放弃宣言的律师???”他微顿了顿,笑得更加光芒四射,“我恨所有人,恨整个几利亚。”
桃乐斯觉得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下来般无助,他竟然???这么深的???恨着她???“
“要怎样?”她抓住他的衣服,就像害怕他会真的消失般,仓惶地哀求,“要怎么样,你才可以原谅我和父亲?”
“这个,我从没想过???”艾瑞克笑得有些为难,但没有半分的怒意,然而桃乐斯却听到他在轻笑中给她宣判的死刑,“因为我从不去想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拉开她的手,转身走向窗口。她不顾一切地哭泣,忽然又咳起来,刚退烧的身体还未恢复,苍白的小脸咳得通红。可她不在乎这些,只想用尽一切力量冲上去拉住他。
“艾瑞克!艾瑞克!不要走!我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你,好吗?国籍,身份,王位???我全部都还给你!求求你不要走???”她喊叫着,忘记公主的身份,丢弃自己的未来,甚至连尊严都可以扔下。
只盼望着,他不要离开。她有预感,这次走了——他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艾瑞克!你不懂吗?”她摔在地上,像一个摔进谷底的孩子,绝望地嘶喊,“我喜欢???我???喜欢你呀!”
八年来,一个藏得最深的秘密,终于,戳破了厚厚的壳与伪装。
她说出来了。一个本想带入坟墓,到死也不敢让他知道的心情。
因为不符合她和他的身份,因为他太耀眼太出色,也因为她害怕又恐惧,她原本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用一层层密实而精致的保护围起来,不为人知。
可结果,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摔碎了。
只为了想留下他。
“傻丫头,”他终于回过头,轻轻扶起她,小心地揉着她跌青的膝盖,用温柔得能毁灭她灵魂的语气说:“你不知道吗?人类是这地球上最残忍的生物,就算时间可以冲淡所有的爱,却冲淡不来仇恨。”他闭上眼,似在恍惚间叹息了一声,“你???还是忘记我,当你的女王吧。”
桃乐斯觉得身边忽然有一阵风拂过,她只是眨了一下眼,艾瑞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被风卷起的窗帘在轻舞。而窗外,传来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是他的味道。很快,连气味也飘散得无迹可寻。
被眼前状况吓呆的小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爬到桃乐斯身边,拉住她的手指:“桃乐斯,别哭了???艾瑞克那家伙肯定是骗人的!他???他向来最宝贝你了,怎么可能会恨你呢?别哭了???好吗?桃乐斯???你这样,我也要哭了???桃乐斯?桃乐斯?”
可她的眼泪,如一颗颗陨落的星星,再无法收止。一直一直???整一个晚上???
“安娜,”桃乐斯抱着一大杯冰冰凉凉的啤酒,慢慢喝着,“我???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更坚强些,我很清楚自己背负着多大的责任,如果我做错了一件事,不仅仅是‘我’错了,而是整个几利亚都会被世界耻笑。我每天早上从起床开始就告诫自己,我不能出错,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我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我要证明凯瑟琳姑妈没有选错人,我想尽最大努力证明自己可以做到!但是???”
她眨眨眼,有些细小的、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纷纷从她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洒落,如雾般,美丽而又格外脆弱,一碰即碎。
“但是???我大概搞错了???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她笑起来,与平日尊贵或可爱的笑意都截然不同,那是带着淡淡哀伤的笑,甚至还有些凄凉的绝望混在其中,“这是第一次,我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想当女王,不想当公主!我???真希望自己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和他在最普通的场合认识,就算配不上他,至少???不会让他恨我???”
安娜怔住了。她第一次见到桃乐斯如此美丽而又震撼心魄的笑容。因为悲伤,因为真实,因为点燃了心底最深最痛的那一点。
经过这一夜,桃乐斯也渐渐明白,艾瑞克那句话大概是对的——人类是这地球上最残忍的生物,就算时间可以冲淡所有的爱,却冲淡不来仇恨。
如果在这之前死去,那就好了。在还没领会到爱情的真正伤痛,在她还没体会到他所说的残忍,在她还没真正意识到艾瑞克对她的恨有多深之前,她便死去,那就好了。
然而现实却是她又喝了三大杯啤酒,醉倒在安娜的怀里,杯悄悄送回皇宫,送回到那间四处充斥着对艾瑞克回忆的房间里。
她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抚摸着还有些晕眩的脑袋,她笨拙地爬下床,走到窗边。轻轻一拉窗帘,阳光普照,光芒艳丽得仿佛艾瑞克就站在她面前。
小黑从旁边的玻璃茶桌上跳下来,担忧地望着她:“桃乐斯,你没事了吗?昨天你喝多了,安娜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吩咐侍女,说今天不可以打扰你???桃乐斯,你有听到吗?”
桃乐斯低垂着目光,仿佛根本没听到小黑的话。小黑忧心地推推她,却看到她突然微笑起来,像一朵盛开在春日气氛里的小花,轻柔地,芳香地,细腻地。
“小黑,我决定了。我???会如艾瑞克所愿,忘记他,专心做一个好女王。”
“桃乐斯???”
“可是最后一次,我想任性一下。”
小黑有些惊讶:“你???要做什么?”
她抬起目光,似抬起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决心:“我想去米兰,最后再看艾瑞克一眼——只要一眼!从此以后,我就彻底死心,再不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艾瑞克。和你形影不离的那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你就是我所有的光芒与温暖。但我却不知道,那四年对你来说,是何等痛苦。
我配不上你。
我真希望自己不存在,那么父亲就不会做出卑劣的事,你依然是至高无上的王子,没有人可以阻碍你的光芒。然而,希望就只是希望,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
NINE天空的颜色
米兰的傍晚,是一种金紫色的艳丽,将整片天空、整座城市都渲染成魔境般的诡异,同时又异常诱人,美得不似人间。大教堂的钟声,沉钝地震入心底,像在宣布生与死的降临3和消失。
他站在高高的圆形屋顶上,望着远处渐渐走向消亡的夕阳,那紫金色的艳光照耀在他俊逸的面孔上,形成一种异样而独特的妖美气质,连向来温柔无暇的浅淡笑意,也突然多了一抹无名的邪气,弥漫扩散。
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他抬起头,看到一只浅紫色的长尾幻鸟在盘旋徘徊,那是一只美到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中的鸟儿,却意外地,与此刻这魔域般的城市傍晚特别契合。
他微微笑了笑,抬起右手。那鸟儿顿时如寻觅到了方向,俯冲而下,停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它啼叫一声,身体突然化为一道烟雾,渐渐地,那烟雾变幻成了一位美丽的中年女性的面孔,漂浮在他右手上方。
“艾瑞克?姚,”她缓慢而低沉地开口,“我是姚宫,以姚家副当家的身份通知你:当家不接纳你擅自决定的放弃宣言,你依然是下任当家的候选人之一。从现在开始的三个月内,当家会依照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来做判断,选择最强的人为下任当家,被选中的人不能拒绝。以上,是全部传言。”
她顿了顿,才又开口,声音中却多了一丝长辈的温和与委婉:“艾瑞克,我知道你很恨姚家,恨决哥哥当初不择手段地把你赶出去。决哥哥他一心想让菲旋成为下任当家,而你的实力又是同辈中最强,他自然十分怕你。当时我和当家都不在家中,没办法阻止他。不该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公正地选出下任当家。我希望你明白,你是姚家的一份子,永远都是。”说完,淡紫色的烟雾渐渐消散,最终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他忍不住轻笑:“姚家的???一份子吗?”
就像被下了诅咒般,他不禁伸手又抚摸了一下背脊上那小小的烙印疤痕,明明已经是八年前的伤口了,也早已经干硬模糊,可依然触手即痛,深入魂扉。
他还清楚记得,十三岁的他哭到声嘶力歇,叫到撕心裂肺,那男人还是毫不留情地将烧红的烙铁压在了他小小的背脊上。
他也记得,面对十七岁才创造出守护者,还不擅长使用生命师力量的他,姚决是如何赶尽杀绝——那男人不是要把他赶出姚家,而是真的想干脆把他杀死,永绝后患!
结果,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抬头,望向紫红色的长空,薄薄的唇瓣上凝聚着令天地都要为之失色的笑容。
天空,真漂亮。
他喜欢天空,喜欢太阳,喜欢云,喜欢风,喜欢大地,喜欢树木,喜欢花,喜欢水,喜欢所有一切自然而美好的事物。
唯独,讨厌人类。
他不会属于几利亚,不会属于姚家,也不会属于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或世界。
甚至,包括???
“艾瑞克!”
背后一声呼唤,他回头望向楼梯口,只见负责后台的杰米正焦急地冲他大喊:“你怎么跑屋顶来了?拜托!还有两小时就开场了,你还在这儿闲晃什么!”
艾瑞克笑得好无邪:“天气不错,我来看看夕阳。”
“看夕阳?这时候你来看个鬼夕阳呀!”杰米抱着脑袋高声惨叫,“你不是看夕阳,是想看我被人五马分尸的死相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今晚九成以上的观众都是冲你来的,你可是今晚最大的主角!”
杰米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边拽着艾瑞克下楼,艾瑞克却依然是温和迷人的笑意,他突然问:“杰米,你喜欢天空吗?”
“喜欢喜欢!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你赶快给我滚下去做准备!”
艾瑞克的目光中迷离着神秘而动人的光华:“那你最喜欢天空中的什么?”
杰米这才瞥了身后的他一眼:“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如果非要说,那应该是太阳吧,既温暖又明亮。说起来,艾瑞克你和太阳蛮像的!”
“太阳吗?我反倒觉得是光呢,以前有人跟我说,太阳只是一颗刺眼的火球,真正温暖明亮的其实是光才对。”
杰米有些糊涂:“那么说,你不喜欢太阳,喜欢的是光?”
“也许吧。”他低下头,唇间逸过一抹若有似无的自嘲笑意,意外地竟有些悲伤,“大概,我也只是爱屋及乌而已???”
艾瑞克被杰米拉回到一楼的后台,他一出现,本来就骚动不已的后台更是激动:“艾瑞克!刚才保罗来电说飞机延误,赶不上第一套衣服了!你的身形和他最接近,只有靠你了!”“喂,谁呀,快拿艾瑞克的第五套衣服来,有些小改动!艾瑞克,麻烦你赶快穿上,时间不够,我要直接在你身上修改!”???
他温柔而体贴地一一答应,在混乱人群中,显得格外从容自信。然而,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观众席的方向,原本温和的笑容僵成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惊讶。
“怎么了,艾瑞克?”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表情,连与他搭档过许多场的杰米也有些意外,“你看到谁了,那么惊讶?”
“不,我只是???觉得身体好像怪怪的。”他收起惊疑的神色,可依然盯着远处的观众席,似想看穿什么。
“什么?你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舒服?拜托,可千万别在表演前出问题!否则我立即自杀给你看!”
看到杰米又开始抱头痛哭,艾瑞克顿时恢复笑颜:“放心,我不是不舒服。而是相反,我觉得身体好像突然变得很有力量,好奇怪???”
杰米被他吓得面孔彻底变成囧型:“我的天,求求大爷你别随便吓我!我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