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演讲结束时,台下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记者会后,基金会主席西朗先生对她不断点头:“公主殿下这篇演讲条理清晰,晓之以情理,切入点相当漂亮,真是不错!呵呵!”
她双手握裙,屈膝回礼:“会长您过奖了。”
“听闻公主十七岁便完成大学课程,之后一直努力学习皇家工作,热心于国家事务,连向来严苛的首相大人也对您相当欣赏,看来并非无道理。当初听到公主殿下十九岁便要接任女王一位,老朽还有些担心公主…会不会太年轻了。看来,倒是老朽见识浅薄,低估了公主的能力!”主席笑容慈祥地摸摸白花花的胡子,眼里写着满满的赞赏:“听闻杰森公爵对于公主继任之事一直激烈反对,请公主殿下务必多加小心!呵呵,老朽可是很期待两个月后的继位大典呀!”
“谢谢主席,桃乐斯会多加注意。”
她温柔而礼貌地,带着皇室的尊贵形象,一一与记者会的众人道谢。之后又与安娜前往机场迎接父亲,一同到餐厅用晚膳。
桃乐斯的父亲安达公爵向来对她要求极高,十分严厉,继位大典在即,他还是板起面孔提醒:“桃乐斯,越是这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万一马前失蹄,就什么都没了。”
桃乐斯鼓起笑容:“我知道了,父亲。”
她明白父亲也是爱她的,也知道父亲对她的未来相当重视,为她能继承女王之位花了无数心血。然而,她总也忘记不了父亲当年把艾瑞克赶离几利亚的事情。
那时她还小,许多事都不是太懂。
可也许,只是她自己也不想懂而已。
事情看得太清晰,反而会破坏了这小小的维系。就像在爱玛夫人的舞会上见到的各式各样政界商界名流与皇亲国戚一样,大家都来积极讨好这位未来女王,可其实每个人心里真正想的什么,都不会当她的面说出来。只是表面上那么亲近友好,仿佛多年感情的知心好友。
这就是皇室。
人与人之间隔着一堵隐形的墙,大家都知道这堵墙的存在,但又都假装这堵墙不存在。每个人都在不断坚固加厚自己的围墙,想用厚实的伪装来保护自己,却又企图去拆卸下别人的墙。
安娜一直跟在这个十九岁少女的身边,看着她每天都精神翼翼地面对每一个崇拜她的、嫉妒她的、喜爱她的、憎恨她的人。不管面前是谁,桃乐斯脸上总悬挂着那么温柔可人的笑容,拿出皇家该有的风度、尊贵、亲和力与威严。
日复一日。
可谁又知道这个十九岁少女心底的真正愿望,是什么?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二点,直到爱玛夫人的独子切完生日蛋糕,才终于结束了一切。桃乐斯叮嘱安娜:“我今天还是想一个人休息,没我的吩咐其他人不要进来。”
她急匆匆地赶回房间,锁好房门,深吸口气,还没回头就先听到一声惨呼。
“桃乐斯,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我!”
桃乐斯转过身险些吓得也要惊天大叫——天呀!快忍住,否则被安娜和保镖们听到,他们肯定会冲进来!忍住…不过,这…这这这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人妖…?!
只见扑过来抱住她的小黑穿着一身芭比娃娃的华丽公主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她身上抹:“艾瑞克太过分了!他…今天说要给我充电,我就乖乖脱光衣服躺下来睡大觉了!谁知充完电起来一看,他居然给我穿了一身这么恶心的东西!而且这内衣还束得特别紧,根本脱不下来!桃乐斯…你快帮我把这东西弄下来!”
桃乐斯瞪着面前的人妖版小黑瞪到眼睛脱窗,好半天才勉强招回自己屡次受吓过度的小魂,想起还是应该安慰一下痛哭流涕的小黑,强忍着胃酸的翻腾,答了句:“小…小黑呀…其实呢,你…这样也满可爱的…”
“什么?!桃乐斯你居然也这么说…男子汉可杀不可辱,我…我要悬梁自尽!”
本来还想阻止小黑英勇的自尽行为,可她抬起头,却先被玻璃茶桌旁那个拥有淡茶发色的男子吸引住魂魄。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A来了一件更换的衣服,不愧是模特儿,不过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墨绿色高领细绒毛线衣,可一穿在他完美的身材上便立即变成名牌般散发着高贵气息。他半侧着身,拿着白瓷古董茶杯的手轻搭在椅背上,脑袋又懒懒地枕在手臂上,微笑中含着淡淡的雾气,全是一种诱人的迷幻色彩,性感而傲慢地,用翠如玛瑙般的双瞳静静望着她。
一瞬间,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百花盛放的华丽春意。
那么绚丽,那么缤纷,五颜六色得亮丽,然后用淡薄酥柔的嗓音轻笑起来,吐出那一句简单却意外勾人的话语:“欢迎回来!有蛋糕,要吗?”
她这才发现桌上不知道何时变出了一盒芳香的芝士蛋糕,紫的,红的,黄的,咖啡色的,全都和他一样,用美丽性感的外表和香气在诱惑人。
桃乐斯心头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哪里…来的蛋糕?”拜托!她的房间里可没藏有这么新鲜现烤的蛋糕!
艾瑞克笑得更加醉人了,如同天神降临般光彩夺目:“我想你最好不要知道。”
她狂擦冷汗:“我想也是…”
艾瑞克起身走到靠墙的水晶茶柜旁,取出另一只茶杯:“就当作额外赠送的免费服务吧,只限今天。”他的动作优雅漂亮如舞蹈般,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小茶勺轻轻搅拌,最后将一杯水果茶递到她面前:“尝尝。”
她有些意外,还是伸手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不是太甜,有些清凉和回甘。
他回到椅子上,用细长的手指重新勾回起他的茶杯:“我放了薄荷,对驱除疲劳很有效。”
“谢谢…”
她惊讶地抬起头,奇怪,不过是一杯普通的水果茶而已,怎么只喝了一口,就突然觉得今天一整天所有的疲累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也是…你的魔法吗?”
“什么?”
桃乐斯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摇头:“不,没什么。”
艾瑞克还是望着她,那目光与微笑好似是把她心里所有的念头看得一清二楚,那么理所当然。然而她却总是看不懂他,每次的每次,都是被他欺负、戏弄。
但,她也并不讨厌。
她在茶桌旁坐下,直到被一个突然飞扑过来的小东西重重撞到腰上,才想起那个自称要悬梁自尽、却被她彻底忽视了半天的小黑,忙帮小黑把那身芭比娃娃装拔了下来。
小黑痛哭着怒吼:“艾瑞克你这混蛋!我是你的守护神又不是你的玩具!”
可惜艾瑞克根本不理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吃完蛋糕喝完茶就悠闲得走向床铺:“好了,我要去睡我的美容觉了!”
直到这个不只样子俊美像神、性格也嚣张像神的男人再次开始表演脱衣秀,桃乐斯才吓得赶忙转过头,回想起来:“等等,你…今晚一定要把床还给我!你去睡沙发!”
可惜只听到背后穿来一声带着笑意的“晚安”,便再没其他声音了。
可恶!这个嚣张变态的暴露狂!她居然被他的一杯茶和蛋糕骗了!
今晚——她又只能睡沙发了!
每年艾瑞克来的三天,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因为她太忙了。身为一国公主,未来的女王,她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有太多事情要忙碌。
相比之下,这位世界顶级名模,反而清闲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世界模特儿协会开除。每日白天给小黑充电三小时,剩下的时间便在她小小的卧室中吃喝玩乐,顺便戏弄一下他那位比老鼠还可怜、比蟑螂还渺小的守护者,快乐悠闲地打发时间。
他占用她的睡床,吃她的早餐和宵夜,有时候还会拿起她书桌上的文件翻翻。面对他种种嚣张的恶形恶状,桃乐斯唯一的对抗就是只能拿白眼斜瞟他。
“不怕我出卖国家机密吗?公主殿下?”他总是露出恶质的笑容来调侃她。
她扁起小嘴:“你才不会这么做呢!”
“为什么?”
她望着他纤长的眼睫,目光轻眨,回答得异常肯定:“谁能收买得起你啊?”
他又笑了。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在她面前露出那价值连城的笑容,如太阳神般,绚烂,勾魂。
桃乐斯知道,他虽然收取天价的走秀费用和广告费,但他绝不是为钱而工作。
一个认钱的人,不会先丢弃了一个国家的继承人身份,又再丢弃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姚家成员的身份。比较姚家的家产,多到足以将全世界所有的模特儿都买下来。
那么,他真正渴望的又是什么呢?艾瑞克总是这样,笑得灿烂迷人,将全世界都诱惑到他脚下,可谁都无法看出他的真心。
她无比清楚,恐怕在艾瑞克心底,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迷恋着他的少女,和台下那些疯狂喊叫的女粉丝没有区别。
他是一个比谁都自由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在他心中驻足。无论是谁。正是因此,她才会特别珍惜每次与他相处的三天时间。
就算说她异想天开也好,任性妄为也罢,她突然很想给自己留一个纪念,就当做背上“女王”这个沉重包袱前剩下的短暂自由与任性。
“你说什么?”安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把两天的工作集中在今天?”
桃乐斯哀求:“拜托了,安娜!明天,我想休息一天???”
“可是,今天的行程本来就排得很满,如果再调整会变得非常赶,不可能的!”
“没关系,主要明天能空下来就好了?”她也知道很困难,可明晚艾瑞克就要离开了???
就算一天也好,她希望能与艾瑞克一起度过一整天。这是她,唯一的奢求。
安娜隔着透明的玻璃镜片盯着她:“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没有???”她心虚地回答,“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不想见人而言。”
安娜那聪明且锐利的目光看得她心慌慌。幸好,最后她伟大能干的女秘书叹了口气,让步妥协:“好,我尽量调整。如果实在是无法提前的,我就安排推后吧。要真的都挤在今天,你非累垮不可。”
桃乐斯欢喜地扑上去搂住安娜:“谢谢你,安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万岁!可以喝艾瑞克一起过一整天了,万万岁!
她拼命地工作,拿出200%的力量来。哼哼,没问题的,恋爱中的少女最强!为了和艾瑞克共度一天,她一定会提前完成所有工作???没问题???
“公主殿下,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呀,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她脸色铁青地冲对方笑笑:“我没事。我还有工作,暂时没空休息。”
“可是,您好像快昏倒了?”
“放心!‘好像’只是假设词,那就表示我并没有昏倒!别担心!”只要过了今天,只要把这堆工作做完,只要???
半夜两点,神奇而漫长的铁人一日游终于结束了!太好了!
她得意地冲回房间,居然难得地看到椅子上的艾瑞克皱起眉睫望向她:“你的脸色怎么怎么差?笨蛋,工作太多就要适当调整一下,别搞坏了身体!”
“没、没关系!”她笑得好欢喜,“明天???就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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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守护者,我要不来给你充电,不到两年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黑抱着无辜的额头跳起来怒吼抗议:“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弹我额头!你这以大欺小的恶主人!”
“是是!”艾瑞克毫无诚意地敷衍着,回过头,猛然与坐在床上静静望着他们的桃乐斯视线相遇。往常,她只要稍有动作,他就会立即注意到,但刚才他使用了全部精神力给小黑充电,没有发觉桃乐斯醒来,才会难得露出此刻微微意外的表情。
他望着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眸,与她互相凝视了许久,才站起身,走到床榻旁,轻轻掀起半透明的粉红色床幔,伸手拭擦她泪流满面的面颊,柔声问:“为什么哭了?”
桃乐斯这才反应到自己在流眼泪。讨厌!她怎么莫名其妙地哭了?好丢人!她急忙乱擦自己的小脸:“没、没什么???”
艾瑞克温柔地拉开她的双手,坐到她面前,轻轻试着她面上的泪水。他擦得很认真,很细致,最后摸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你退烧了。”
看到他这个松口气的表情,她忽然觉得就是再病一次,也值得!
艾瑞克松开手,起身走到放置外套的椅子前,提前外套穿上:“你退了烧,小黑也已经充好电,我可以放心离开了。晚餐在桌上,吃之前叫侍女先加热。果汁也榨好了,喝之前记得自己加热水和蜂蜜。”在戴上太阳眼镜前,他回到她身边,弯下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软温暖的吻印,“我走了,乖,当个好女王。明年再见。”
桃乐斯闭上眼,全身颤抖着,他就要离开了,又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不!她不想让他走!
她那么激动,心跳激烈得快要破碎,在他转过身,在他再次离开她的身边,在他消失前,她猛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紧紧地!
明明隔着那么多层衣料,她却能感觉到艾瑞克的体温从她紧抱着的手臂与胸膛中传递过来,足以叫她痛哭出声的那么温暖!
“不???”她嘶哑着因为发烧而干燥不顺的嗓子,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按捺不住那些滚烫的泪水,“不要走???求求你???不要???我不想???再忍耐一年???我???我???”
她笨拙地,哀求着他。
她不想再放手了!
就算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童年玩伴,只是一个爱撒娇的远方堂妹,只是无数迷恋他的粉丝之一!
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比起十四岁时,更加更加地喜欢他!希望他能一辈子陪伴着她!
永远,不分开!
艾瑞克没有转身,也没有拉开她的手,只是平静地背对着她,声音依旧带着淡柔温暖的笑意:“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被驱逐出境的人,我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几利亚。”
“我会做女王的!等我做了女王,我就撤销掉对你的驱逐!”
“女王的权利可不是这样滥用的。”
“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徇私!随便他们怎么说,我都不在乎!”
“将我驱逐出境的命令是你父亲颁布的,你要违背你父亲吗?”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她激动地吼着,将所有一切都抛诸脑后,除了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她不想失去!
温热甘甜的果汁,掌心渗透过来的温暖,美丽诱人的笑容,总是故意戏弄她的欺负,傲慢又温柔的态度,体贴又邪恶的性格???这些的全部的全部,她都非常喜欢!
当她被艾瑞克抱在怀里时,才会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童话中才存在的梦幻公主。
真正美丽的,无忧的,天真的,快乐的——也无比幸福的,一位公主。
每年见到艾瑞克的三天,比剩下的三百六十二天力全部加起来的快乐还快乐!
从很久很久以前,当父亲第一次领着这个以前只敢远远欣赏的漂亮堂哥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以后他会陪伴她时起,她就喜欢上他了!好喜欢好喜欢。
在她十九年的时光里,最美丽的,最无忧的,最天真的,最快乐的,就是有他陪伴的那四年。
这一刻,她心里只希望他可以留下!泪水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滚落,热热的,透明的,如天上闪烁的星河。
这,应该不是她的奢望吧?
因为她也可以感觉到,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料,她还是能知道,他的身体也有些热,与寻常不同的,莫名的撼动与微颤。
许久许久,久到他们几乎快要遗忘了这个现实世界,他才回过头。
还是那么迷人炫目的笑颜,如天使,如恶魔,醉人心弦的,用他光辉灿烂的高贵与完美散发着绚丽的金色光芒。
“所有我说你是傻丫头,你还没发现吗?”碧绿如水的眼瞳温柔地望着她,薄薄的唇瓣微启,用足以迷醉世人的微笑告诉她,“我不可能留下,因为,我恨你。”
桃乐斯怔住,泪水也止了,半天才确定她并没有听错。他说,他???恨她?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用谈论天气般的淡薄语气,微笑着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嗯,怎么说呢???简单点儿说吧,就是当年我会主动放弃继承权,其实是因为你父亲对我施加了私刑。他可是用尽一切办法,逼我发誓主动放弃继承权并写下证明,那时的律师、其他作为见证人的公爵、伯爵——反正所有人,全都被你父亲收买了,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她望着他,眼神迷惑而茫然。他笑着拉起她柔软的小手,送到他身后,伸进衣服里,让她抚摸到他腰后位置,摸到一个小小的凹凸不平的疤痕,表面皮肤已经有些硬,似乎是很久以前高温烫伤遗留下的伤口。
“这是你父亲烫下的烙印,他不但夺走我的继承权,也想摧毁我的自尊。我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他说‘从今以后,我要让你这个小杂种做我女儿的仆人,我让你不但当不了王子,还要被我女儿踩在脚下。’结果,我就真被送去陪你了。”
桃乐斯的眼眸渐渐泛起惊恐,那么惊惧地,来回抚摸着他背上那个凹凹凸凸的痕迹,渐渐清楚感觉到那个烙印的图案。
即使不用看,她也熟悉无比。
那是,喜爱赛马的父亲用来给他买下的马匹烙下属于他的证明的烙印。
她的表情越来越惶恐,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温柔,几乎要滴出水来。他靠到她耳边,如平时每一次般,将温软的气息吐在她白白嫩嫩的耳垂上:“那么,你认为,我会留在一个憎恨到让我觉得恶心的人身边吗?”
那气息特别地酥软炙热,却,叫她如在地狱走了一遭般惊心动魄。
窗外的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毁灭,只剩下黑暗冰冷的夜空,将人心都快要冻成石头般僵硬。
她忽然觉得好冷,比发烧时还冷无数倍。这是天使的恶作剧吗?原来,最凄惨的不是他不爱她,不是他心里没有她。
而是她那么深地爱恋着他,他,却可以同样那么深地恨着她。
用最华丽唯美的方式,将她推落。
一直坠,一直坠,从美好的世界里,掉落进无限黑暗中,跌得尸骨无存。
EIGHE醉
她十岁,他十三岁那年,他来到她身边,如影随形。
她坐在樱桃树下,吃着他递过来的樱桃,疑惑地盯住他,一直看一张看,直到他忍不住微笑:“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艾瑞克哥哥会突然成了我的贴身家教了?因为,”她歪着小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心底的疑惑,“艾瑞克哥哥明明···明明···是最适合做未来国王的人。”
他笑起来,目光温柔得如千年池水浓缩凝聚而成的碧玉宝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她十二岁,他十五岁那年。
她坐在书桌前,不满地歪眼斜瞟他,最后双手一推书本:“我不学了!反正我学来学去都不及艾瑞克厉害!我很拼命地努力用功,你根本没怎么看书,却总是赢我!气死我了,我不学了!”
他笑得连初春之花都要自惭形秽:“我比你大嘛,学得比你快是应该的!”
“胡说!这关年纪什么事!”心里那不甘的好胜因子叫她气得直跺脚,“可恶!下次——下次考试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她十四岁,他十七岁那年。
她笑着从走廊一路冲过来,一下就扑到他怀里,欢喜地大喊:“艾瑞克,你知道吗?刚才父亲跟我说,女王陛下似乎有意列我为继承人!天呀!我真不敢相信!对了,父亲还跟我说,他打算送我去英国留学,不过我必须在十八岁前拿到学位才行···糟糕,我这么笨,真的可以应付得了吗?艾瑞克,你会陪我的吧?”
她兴奋期待地看着他,眼眸里写满了信任与依赖。他还是笑得比天空上的太阳还耀眼明亮,却,不自觉地,突然伸手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自己背脊上,腰部的位置。
她疑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半垂下目光,笑容不变,声音不变,用最完美的表情回答:“没什么,有点儿痛而已。”
“怎么会痛呢?弄伤了吗?上了药没有?”她焦急地追问,忘记了刚才的喜悦。
“只是一点儿很轻微的痛,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眨眨眼,“还是说你的事吧···那你准备要去英国哪间学校留学?”
她仰起头,满脸期待:“我读哪一间你都会陪我去,是吧?”
他并没有回答。
也许,那时候的艾瑞克就已经清楚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安达公爵对于越来越得女儿喜爱的他有多么憎恶。这一次,公爵恐怕会让他远离这个国家吧?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脸上就挂着迷人的微笑,一副看破世态的表情,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始至终。
她觉得命运对她不公平,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被命运放置在了一个只配被仇恨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