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终于进入了北冕的王地——天擎宫。银色的宫殿有着华贵而坚硬的气质,而墙角处盛放的白玫瑰却又平添了一丝柔软的感觉。那个号称是全妖族最美丽而残忍的王,高高在上的坐在银色的王座上,淡樱色的唇边,噙着一丝极淡又极媚的微笑,打量着逐渐走近的少年们。
饶是迦陵已有言在先,但众人见了北冕,却都忍不住心头一震。
没见过这么美到了极致的人。
缎子一般的墨色长发,只拿一个清澈透碧的青玉束环扣住,像流水般坠曳开去;秀长的眉毛斜飞入鬓,带了七分贵气三分邪气;偏偏眉心处一点嫣红,又淡淡的添了一种妩媚,衬得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越发像是暖阳下的春水,明艳而温软,那眼波流转处便成了一种诱惑,让人脸红心慌偏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这样的一个人,你无法在意他是男是女,只觉得有他在,这周遭的一切,都莫名的明亮几分,动人几分。
“来了?”清朗的声音,像是上好的寒玉互扣时发出的清响,说不出的好听,再伴上唇边淡淡的笑,仿佛只是久不见的朋友寒暄。
“天啊…”花嫁彻底呆了,“居然能长成这样,不是人啊不是人。”
“说对了,不是人。”迦陵笑了。
北冕的微笑更加深邃了一分:“这里不是妖的便是仙,本来也没人…”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轻轻一转,真个是眼波如流,“只是不知若是死了的仙,算是什么?”
“你说什么!”赵言沉声问。
“我说,”北冕慢慢的看了赵言一眼,“死了的仙,算是仙呢?还是算是鬼呢?”
伴着话声,银色王座后面,忽然慢慢的移出一大块淡蓝色的冰晶状物,里面凝固着斑斑血痕,一个少年面色苍白,一手垂下,另一手护住胸前,双眼紧闭,眉宇间流露出痛楚的神态,赫然,便是花错。
“花错!”花嫁尖叫一声,“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啊,”北冕微微一笑,“我看这孩子长得不错,反正是死了,用来做成冰雕,挺漂亮的。”说话间,北冕一手轻轻抬起,身后的一道门随之慢慢打开,露出满室形态各异的淡蓝冰雕:痛苦挣扎的独角兽,哭泣的少女,甚至,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这里面都是我的收集品,好看吗?”
花嫁忽然抑制不住的想吐。
“你,你居然会冰至族的永冻术…”迦陵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这个北冕,远远比她当初知道的,更残忍,也更恐怖。
“沉桑的弟子果然眼力不错,还能认出这是永冻术,”北冕笑得温柔而宠溺,指着那凝固了的哭泣少女,“那就是冰至族最后的王女,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冰至族了。”
赵言握紧了拳,指甲在手中掐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放心,过一会,我也会把你们做成冰雕,很短,就一眨眼的时间,不会疼的。”北冕的眼光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来,像是在评估一批精美的工艺品。
“靠你妈的~”赵言终于忍不住了,守墨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玄色的光华在银色的宫殿中掀起一波气浪,墨黑长剑凌空挑出若干圈剑影,虚实之间,仿佛是数个少年一起合身扑向北冕。
北冕随意调整了下坐姿,明媚大眼中透出一丝笑意,右手抚琴似的轻轻一挥,身前便陡然涌出无数小小的气流,那气流在空中急转,一眨眼便形成了若干飓风的风眼,每一个都极力张大,仿佛在等待着吞噬一切。
赵言一惊,这风眼也不是实体,砍不痛刺不疼,若是被缠住,那就又是另一个花错。想到此,半空中硬生生一个折腰反腾,迅速抽剑回身,堪堪在风眼前刹住车。
“身手还不错。”北冕笑道,双手一动,那风眼原地盘旋一瞬,猛然又增大了数倍,忽的俯冲向几人。
众小仙同时将身跃起。花嫁身子轻灵,单足一点,已窜至风眼之上,眼见得北冕的视线还在赵言处,当下不假思索,流澈划出一痕碧泓,连人带剑无声无息的疾刺过去。剑尖还隔着七尺,便似碰到什么柔软的屏障。花嫁一愣,正要举剑再击,忽然便觉那柔软的屏障似乎突然变成一处漩涡,旋力一搅,花嫁御剑不住,流澈顿时脱手而出,疾速滑入无形的漩涡深处。花嫁大惊,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抓,忽觉身后力量忽至,一手抓住自己便向后拖。花嫁想也不想,向后便是一掌,身后随即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
花嫁已听出是梵天,心下正在大大歉然间,猛然迎面一道青光夹着劲风,流澈剑竟从漩涡中直直射出,向着自己心口疾刺而来。
花嫁刚想跃起,忽然想起身后还有梵天,若是自己逃了,梵天必定来不及躲闪这一剑。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双掌一合,奋力夹住剑刃。流澈剑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左右一转,花嫁手心顿时一片血红。小美女咬牙死死握住剑刃,血像滴水般从紧合的手掌中流下来。
那边赵言璟因发现情形不对,此时也只能围魏救赵,两柄长剑同时向北冕攻去。
好个妖王,却是不慌不忙,将手一转,结出个绮丽的封印。两人隔着北冕七尺,便觉得排山倒海的一阵飓风,直像怒海巨浪般迎面重重撞来,几乎连哼也来不及哼,便被撞飞出十丈开外。
与此同时,花嫁这边压力骤然消除,小美女心头一松,手便再也握不住那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一瞬的事,待梵天发觉不对时,花嫁早已手松剑落。梵天心中一紧,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拿脚尖轻轻踢起流澈,右手接住,左手拖了花嫁,迅速后退。光翼之矢擦着梵天与花嫁呼啸而过,穿透了风眼,却在北冕身前七尺处纷纷坠落。
迦陵和璟因对望一眼,两人同时跃起,两道金虹裹着一痕幽蓝,穿过声势已减弱的飓风,向北冕攻去。与之同时,赵言与梵天也双剑一合,白色墨色交映出丈许的光华,从另一侧向北冕袭去。
“左右开弓?”北冕的笑容依旧像是明亮的阳光,双手一交,两股强大的气流同时涌出,四人就像大风中的风筝一般,完全不受控制的被气流牵引猛烈撞击在一起。就在四人倒地的刹那,北冕的微笑却忽然僵住——无数的光翼之矢像折翅的蝴蝶一般坠落在七尺之外,却偏偏有一根锐利至极的箭矢穿破了风之炼狱,从自己发梢间激射出去,“噌”的一声,牢牢钉在后墙上,闪亮的银色尾羽微微颤抖。原来,还不止左右开弓,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五人眼中的希望之光在一瞬间熄灭——北冕,实在太强大了啊!
而王座之上,那个美丽得让人窒息的人却慢慢站了起来,唇角敛去了笑容,一双漆黑眼眸中忽然亮起两点幽蓝,额上那一点嫣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淡樱色的唇微微开启,修长的手指慢慢结出繁复的姿势。
空气似乎忽然波动了一下。
看不见的气场以空间中某一点为圆心,急速的向外扩张推展,每个人都觉得面前一滞,有什么东西似乎穿越了这宫殿内的一切形体,空气在急速涌动的燥热后又迅速冷却凝滞。忽然,圆心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无声炸裂,耳膜在那一瞬间被重重的振动,空气再次波浪状向外一圈圈漾出,皮肤几乎能感觉到空气像海潮般一波一波拍击着身体,墙角的白玫瑰花瓣忽然无声无息的飞舞起来,高高的飘荡在空气之中。
“风之炼狱。”北冕轻轻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
空气开始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共振,白色的玫瑰花瓣忽然疯狂的旋转,仿佛这宫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引领着它们狂舞。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正在痛苦的死去——身边的气压被迅速稀释,空气一点点从肺里被挤压出去,所有内脏似乎都被狠狠的压扁再猛烈的膨胀,血液在血管中开始沸腾,而整个身体在巨大的风涡中急速的旋转,越来越接近漩涡的中心,像那些白色的花瓣一般,被静静的吞噬,然后漂流到某个未知的空间。
迦陵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模糊糊的远去,上方不远处,是梵天的身影。“或许,”迦陵唇角微微一动,“我还可以做最后一点努力…”
在又一个漩涡急转处,迦陵的手指触到了梵天。就在这一瞬,迦陵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单掌将梵天反振托起,自己的身体却在急速旋转中,迅速落坠。
梵天本已昏昏沉沉,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震得猛的清醒了一下。“是了,”白衣少年因痛楚而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我该这样做…”斜上方,是花嫁。而花嫁的上方是璟因,再接下来是赵言,最后,是牧离。
这一场特殊的接力赛在小仙中迅速传递,每个人都努力将生的希望传递下去。当赵言的手掌触到牧离时,五星会合而成的强大的力量,将小仙女从风之炼狱中轻轻的托起。
这…是最后的希望。
破天弓刹那间闪耀出最夺目的光彩,银色的尾羽化作一道流星,带着刺心的啸叫,向着不远处那个美丽的妖王激射而去。
…
然而,依然是在七尺之外,银色羽箭纷纷坠落。
北冕微笑了,那一笑,倾国倾城。
牧离手一松,破天弓沉沉的跌落下去,人也跟着急剧下坠,乌黑的长发静静的飘散在空中,像是黑天鹅的羽翼…
…
北冕的笑容忽然凝固在唇边。
眉心那一点嫣红闪耀如血,竟真是有血珠一滴一滴落下来。
“不可能…”樱花瓣似的美丽嘴唇已经迅速褪去了颜色,“以你的能量,怎么可能会使出暗翼之矢?”话音未毕,眉心的嫣红已滴成了急涌的血线,风华绝代的容颜转眼间便迅速衰老成一首枯骨。
暗翼之矢——传说,只有当破天弓的主人力量达到最强大时,才有千分之一几率射出的影子之矢,无形,无声,不受任何结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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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宇宙爆发啊,第七感啊第七感。。。
如果俺写论文也有第七感,那该多好~~~
ps:有人问俺写啥论文,小小声的说,是人力资源方面滴。。。俺转行转得实在太厉害鸟~~555
第77章
一道白影如闪电一般,自仙界进入魔界,只在青炬崖略顿了一顿,便又展翅飞向魔界深处。 天空中,悠悠的飘落下一支洁白如雪的羽毛。 魔界,浮罗宫。 天妖元灵最外层的蓝色光晕剧烈闪动着,幽蓝色光环急速向两头缩拢,最后缩成两个亮蓝色的光点,猛烈闪动两下,又慢慢熄灭了下去。 白夜震惊的看着缓缓旋转的光球,半晌,才把视线转向面色冷漠的曜日:“大人…” 曜日唇角微扬,绽放出一个冷冰的笑意:“很惊讶?” “大人,”白夜低头,“竟然连北冕大人都抵挡不了七星的力量,大人为什么不…” “不让他们一起出战,速战速决?”曜日淡淡接口。 “…” 曜日看向白夜:“你跟了我多久?” “有…两万年吧。”白夜微微思索,因为太久,就淡忘了时间的概念。 “他们跟了我多久?”曜日点了点头,笑意只在唇边,不入眼底。 白夜沉默。 “这是一场清洗,”曜日顿了片刻,慢慢道,“每个人都不得不露出真实的一面。紫殊的有勇无谋,沉桑的别有用心,北冕的狂妄自大…他们,都不是我想要的人,有的甚至还是我们的敌人…”曜日看着白夜,“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白夜没回答,只觉得一丝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那…九祀大人?”良久,白夜方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一样。”曜日敛去了眉宇间一缕冷漠,脑海中,两张一模一样的绝美容颜重叠在一起,浅栗色和深栗色的长发依依纠缠,忽然间,心中就没来由的隐隐一痛。 “白夜,你带几个人守在这里,我去一趟悬罗。” ————————————————————————————————————————— 天擎宫。 一道白影像是流星从天而落,在空中划了一道浅浅的影,轻轻的落在殿前。白光一闪,却是一个眉目英朗的少年。少年皱着眉,四下略顾,便不假思索的往殿内快步走去。 银华闪烁的宫殿外墙依旧灿烂耀目,而大殿内,却早已是一片狼藉。白玫瑰花瓣零乱的飘落一地,迦陵梵天等横七竖八的倒在殿前,身上血迹斑斑,而花错却躺在殿上一具惨白的枯骨旁,脸色淡蓝。 枭鸢赶到天擎宫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那一刻,枭鸢觉得肺里像是忽然呛进了一口水,连呼吸都疼痛难忍。 枭鸢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一干小仙的鼻息,紧张的面色方缓了缓,当看到花错的脸色时,神情又一凝,摇了摇头,大步踏上上殿,扶起花错,自怀中拿出一朵美丽清柔的白色花蕾,置于花错额心,另一手食指中指对着花蕾,将真气微微一催。那花儿顿时像融化了一般,变成白濛濛的一团雾气,缓缓的滲入花错体内。随着那白雾慢慢滲入,花错面上的淡蓝色也一点点消退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枭鸢才松了口气,当下又把七歪八倒的一众小仙扶到一处,当看到一个长发凌乱小脸脏兮兮满身血迹的少女时,枭鸢禁不住叹了口气,一瞬间冷冽的眼光便柔软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少女脸上粘着的长发轻轻捋到旁边。然后,便静静的坐在一侧,闭息凝气,身边,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白气,柔柔的笼罩住一群小仙,正是天恒的独门绝技——七夙岚霭。 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去。 ————————————————————————————————————————— 花嫁揉了揉眼,朦朦胧胧的看见面前一个少年正含着温柔的笑容注视着自己。 “我肯定是做梦…”花嫁拍了拍脑门又一头栽倒,“居然会梦见鸟人来复仇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枭鸢面色僵了僵。 赵言也醒了,胳膊好像有点酸,不知是谁的脑袋热乎乎的枕着自己,觑目看时,入眼的却是花错那张清秀面庞,面色仍是苍白,两道画描似的墨黑长睫却微微颤动了下。一滴眼泪忽然从赵言眼角偷偷滑下来,呵,又活过来了,这感觉真好。 迦陵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迅速跳起来,瞪着正一头黑线的枭鸢:“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天恒大人出事了吗??” “没有…”枭鸢还没说完,迦陵就拍着心口长长呼了口气:“我就说嘛,天恒大人怎么可能有事?”又转身顺手拍拍花错:“唉呀!这孩子也活过来了!” “孩子…”枭鸢继续黑线。 迦陵这么一闹,除花错外,该醒的都醒了。花嫁睁大着眼睛迷糊了一阵子,猛的扑向花错,热泪盈眶:“呜呜~~花错活了呀!呜呜~~鸟人,是你救了花错吗?” 枭鸢郁闷。被花嫁这声“鸟人”一叫,一时回答也不好,不回答也不好,又见花嫁一双猫咪般清澈的大眼无限崇拜的望着自己,不由心里叹口气,认了。 “是天恒大人叫我来的,” 枭鸢言简意赅答道,“花错出意外时,天恒大人便立即醒了,当下叫我拿了月落杜华速来救人。还好花错封在永冻冰中未超过12个时辰,要不,就算有月落杜华,也救不了他。” “嘎?”花嫁大眼眨了眨,泛出一丝疑色,“天恒大人居然和花错有心灵感应?不是应该和文曲赵言有JQ吗?” 赵言呛了口水,猛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还鄙夷的瞥了眼梵天:你看你什么眼光! 梵天认命的埋下头,花嫁的想像力总是如此彪悍狗血。算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梵天毅然抬头,无视赵言的鄙夷,一脸肃色道:“应是当时花错魂魄散了,天恒大人所承受的七星压力骤然减轻,于是立即醒转,大人定是猜到我们出了状况,这才叫枭鸢拿着月落杜华来救人。” “哦,”花嫁恍然大悟的点头,“可是…为什么花错还没有醒呢?” “应该是元神受损太大的缘故吧。”牧离望着花错,轻轻叹口气。 “唉。”迦陵也叹口气,一脸悲壮,“看来又要我贡献私家珍藏了。”一伸手,掌心忽然多了颗暖红色的丸子,“十全大补丹~~世间只此一颗,便宜他了!” “狐狸姐姐你真是太油菜花了!”花嫁大喜,一把抢了来,正要塞进花错的嘴里,忽然又耸起一双秀眉,“咦,这么大颗丸子,不会还要让我用那种方式‘喂’吧?”暧昧的看向牧离,“要不你来?” 牧离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我?” “嗯,你来。”花嫁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把丸子递给单纯小仙女牧离。 “…”赵言无语。 “花嫁!”梵天哭笑不得,伸手抢过了丸子,“我来。” “我去弄点水吧。”璟因笑道。 … 梵天双唇微启,轻轻含住那颗暖红色的丹丸,慢慢低头,一抹削薄的嘴唇缓缓接近花错苍白的唇,在相触那一瞬间,梵天微微闭眼,长睫温柔的覆住眼线,一缕墨黑的发丝从额前滑落,垂在两人脸庞… 花嫁忽然打了个寒颤,被自己想象出的画面给恶心到了。 梵天的嘴唇和花错的嘴唇…虽然两个美少年都很养眼,但是,这个感觉…不好,很不好。 当花嫁再一次看向花错时,眼神突然无限复杂。怎么办?花错,我忽然嫉妒你了呀! … 枭鸢看着这一群经历过生死却仍然不知忧愁的少年,禁不住微笑起来。和他们在一起,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 赵言半托着花错,梵天将丹丸送入花错嘴里,又喂了点水。那丸子却是神奇,入口即化,清水下去,只觉芬芳馥郁,清香怡怡。眼看着花错的脸色一点点红润起来,原本如覆白霜的嘴唇也渐渐恢复了淡粉色。 “醒了啦醒了啦!”花嫁摇着花错。 “老大,被你这么没命的摇,原本该醒的也要晕过去了。”赵言抑郁道。 “你懂什么?”花嫁抢白道,“我这是帮助丹丸消化。你懂不懂生命在于运动?” 赵言抿唇,又瞥了眼梵天。看吧,这就是你的品位! 梵天假装看不懂,忽然指着花错作惊喜状:“动了!” “又转移话题,好假…”赵言扭头,鄙夷。 “吃了我的十全大补丹,动了不是意外,不动才是新闻。”迦陵愤愤然,“那是我花了三万两银子从长白参翁那里买的啊!!本来是用来强身健体抗天雷的啊!!花错!我一定要你卖身陪我的血本…” “啊,狐狸姐姐,”花嫁捂着心口,“你要花错卖身给你??你也看上花错了?” 赵言和璟因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梵天跟枭鸢对望一眼,同时生出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迦陵仰天长啸。在一片惨啸中,忽然传出牧离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他的手真的动了…” 赵言一惊,赶紧低头看时,怀中的人果然慢慢睁开了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带着一层蒙蒙的水雾,唇边,却是一个懒洋洋的微笑:“牧离,我看见你射的那一箭了,好帅!”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赶论文,更新放缓。大家bs我吧bs我吧。
泪光。其素人家也不想这样滴。。。
第78章
悬罗。 曜日的身影犹如一道海底暗流,虽极快却从容悠然,但当那十里紫苁跃入眼中时,曜日身影却陡然一滞,墨玉似的眸子里,转瞬便像是凝了一层霜华。 悬罗宫外,盛放了千年的紫苁在短短数月之间竟凋谢了大半,枯萎的灰褐色夹杂在朦胧的蓝紫色间,远望去便是一片颓败的苍凉。 守在宫门外的亲侍远远望见曜日,早已迎上前来。曜日敛了眼中神情,淡淡的摆了摆手,道:“你家大人呢?” “大人她…”那亲侍迟疑了下,小声道,“大人她…” “怎么?”曜日皱眉,不怒自威的面上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亲侍大气也不敢出,想也不想便低头快速道:“回魔君,大人在宫内。” 曜日冷哼了一声,径直向宫内走去。未入殿门,便有一股浓烈甘醇的酒气扑鼻而来。曜日双眉更皱紧了三分,沉着脸踏入殿内。 ———————————————————————— … 殿内夜华珠的光华似乎被人封住了,室内极暗,日光从轩窗处透进来,将窗边人映出一个深色的剪影。那人半坐半靠在窗边大理石桌上,双腿蜷起,头枕在曲起的膝盖处,长长的发丝纷乱零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袭华紫色长麾从肩头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麻白色衣衫。桌上地下,还有数十个或倾或立的酒坛,零乱的堆了一地。 “伊显!”曜日强忍住心中几要喷薄而出的怒意,沉声道。 “嗯?”醉得恍惚的人抬起头,微酡的面色,越发衬得一双深栗色眼眸中波光欲流。看了半日,方微微的笑了笑,“哦,是你。” “你这是做什么?”那种慵懒又加深了怒意,曜日的声音越发低暗。 “喝酒啊。这可是我酿了几千年的紫醉今迷,也就剩了这么十来坛了。”伊显顺手拎起一个酒坛,朝曜日掷过去,“来一坛?” 曜日面沉如水,也不见什么动作,那酒坛隔着一丈开外便“砰”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淡紫色的液体溅射向四面八方,一时殿内酒香更馥。 “不要浪费。”伊显摇头叹道,“这可是难得的美酒,什么都好,只除了…如何喝都不醉。” “你这还不醉?”曜日终是忍不住大怒,疾步上去,将那酒气熏天的绝色女子拖下来,劈手便想挥过去,手到半路,却又忽的捏成拳,重重收回来。一双墨色的眼眸里似怒海掀澜,逼视着伊显:“你何不痛痛快快跟我说,你不就是担心文…” “不要跟我说他。”伊显迅速打断了曜日的话,抬头漠然的扫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不要跟我说他。” 轩窗处透入的日光飞舞成一道倾斜的光柱,无数细小的灰尘在日光中挣扎旋转,拼命要逃逸入黑暗的空间。醉意熏熏的女子勉强站在那光柱之中,刚才因急怒而抬起的脸已经深深的垂了下去,就像那些灰尘一样,努力要避开日光,或是…避开比日光更刺透入心的视线。 “伊显…”曜日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似乎还带了点嘲讽,“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可笑么?” “可笑吗?”伊显的声音平静中带了些漠然,“我不想听你告诉我他们都被全部消灭的消息,是很可笑吧。” “如果你这么放不下,又何必躲在这里喝酒寻醉?可是,”曜日冷然道,“你并没有去救他们。” “救?我已经叫他不可再入魔界,”伊显似笑非笑,“我还能怎么救?公然与你为敌,公然与魔界为敌,去救一群要誓死捍卫正义的小神仙?你看我像这么高尚的人吗?” 曜日淡淡道:“不像。” 伊显一愣,看向曜日:身为魔君的人,面上却忽然依稀有种温柔的表情。这眼神…一瞬间心中便又闪过另一人的眼睛,那一双像水般澄澈冰般冷漠的眸子,只有在回忆往事时,才会流露出一种伤痛与悲哀的神情,却偏偏打动了人心。想着,一缕尖锐的痛楚便在心尖上挑逗,噬咬。 “他们在哪一关…出事的?” 曜日的笑声仿佛从喉咙深处传出来,“你是说文曲他们吗?他们还没死呢,现在,大概在准备进攻九祀这一关了。不过这一次,”调侃的语调一转,带了隐隐的戾气,“他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伊显惊得抬头:“他们,能打败紫殊沉桑北冕??” “沉桑是故意放水的,你知道他的用心。”曜日沉声道,“紫殊和北冕都死了。紫殊是狂妄自大,北冕么,大约是那群小家伙运气好吧。” “接下来…是九祀?”伊显心中忽然极其不安,那种迅速缠绕而至的担忧,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某一人。 “是。”曜日一笑,看着伊显,犹豫片刻又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为难自己,我倒也未必要至他们于死地。九祀只要再拖个三五天,也就够了。” 伊显瞪视着曜日:“三五天?你什么意思?” “我总是要彻底成魔的那个,”曜日面上浮过一丝苦笑,“到那时,这几个小神仙的生死对我来说,有什么要紧呢?好歹你…好歹我跟了文曲几万年,他现在已是这个样子,我也费不上对他下手。” “曜日…”伊显忽然有些茫然,喝了几个月的酒,似乎关键时刻,脑子不太够用了。只听出曜日那个“好歹你”后面必然是拐了弯,明明是想说自己什么的,却又忍住没说,改成了他与文曲的交情。可是,那个三五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妖稷应是在二十二天后,那时候天妖元灵复出择主,曜日当以魔君之尊应劫,从此魔性大增,人性不复。两天?二十二天?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伊显的脑子猛的清醒起来,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牢牢的盯住面前的男子,那一丝苦笑,还隐隐有些悲哀,一瞬间,竟有些似那个人的样子。 “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我何曾瞒过你?”曜日转开视线,“这两个月来你未踏入浮罗一步。我便是想对你说,也没机会对你说。” “曜日,你干了什么?”伊显的声音提高了三分,额上手心,不自觉的有冷汗滲出来。 “我将部分修为,注入了…天妖元灵之中。”曜日的声音依然是平淡的。 “你注入了多少?”伊显颤声问,心里隐隐开始抽痛。 “…两万年…” 伊显的面色骤然惨白。 天妖元灵复出择主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被选中的魔主虽然从此有了称霸天地的能力,但也同时丧失自身的情感,成为天妖的傀儡。因此,自神魔大战之后的历代魔君,对于这天妖元灵都是又敬又畏,能拖则拖,从来不会主动以自身修为助天妖复出。何况,每消耗自身一千年精纯修为,仅能减少天妖蛰伏一天。换言之,曜日损耗了自身两万年修为,换来的,不过是天妖将比原计划提前二十天复出。所以,不是二十二天,而是,两天。 “难怪你前段时日拼命夺取妖兽元丹,以你目前的修为,本来不需用这种自损的方式修炼…”伊显沉默了半晌,方低声道,“你这是为什么?” 曜日沉默的看着伊显,唇边闪过一丝极淡的苦笑:“原来,你毕竟还是在注意我…” “这样做的后果你应该知道。”伊显避开了曜日的视线。 苦涩的感觉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慢慢匀染开去。但声线却依然低沉而平静:“堕为枯魔吧?反正我是迟早要走上这条路的。自己走火入魔和被天妖附灵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以后失去了本性,未必还能像今天这样和你说话了。” 伊显默然,良久方道:“你何苦一定要成为天妖傀儡?” “因为我恨这所谓天道的不公,恨那群自以为是的神仙随心所欲的划分出神魔之隔,又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来进行所谓的救赎,他们制定出游戏规则又玩弄着游戏规则,我们的生命在他们手中只是显示神力的工具,他们,却高高在上堂而皇之的说一切妖魔鬼怪都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我倒要看看,”曜日的墨色眸子在日光中折射出亮彩,像是深藏在暗海中的明珠忽然闪亮出灼目的光华,“我便是不可活,也要倾覆这天地,重塑一个公正的世界!” 曜日的声音回荡在静静的宫殿间,带着震动三界的力量。 伊显沉默着,微风将发丝吹得纷乱飘扬。 曜日也沉默着。 狭长的光柱隔开了两人,却在墨色和琥珀色的眼眸中印下同样深刻的悲哀。 这样的面对,这样的相望,就算明知道不可为,至少还可以安静地守护,和等待。三千年等不到回心转意,还可以等三万年,或者,更久。 可是,这样的日子,只有两天。 两天之后,他将是一个最强大的魔君,一个拥有着毁灭性力量,却泯灭了情感的傀儡。 … 当辉煌的神迹已经为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时,我们不过是神手中的一颗棋子。 进退,都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