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南平皇驾崩(下)
南平皇,驾崩了。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天边巨雷,砸得皇甫宸几乎站不脚,他瞪着双眼,只觉得脑中“轰”一声,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驾崩了,驾崩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蔓延了四肢百骸,他觉得全身发冷,似乎被放入了冰水中一般。
“嘿,小子,你怎么了?”尉迟景阳发现皇甫宸的脸异常苍白,不禁担心地问了一句,然而小家伙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道,突然一把将他推开,踉踉跄跄地冲向了军营的大门口,那一身的优雅和从容再不复返。
“这小子,力气倒是不小啊。”尉迟景阳没想到皇甫宸这么一个小身板,竟然真能把他给推开,不禁感叹了一句。
父皇!父皇!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皇甫宸在心底呐喊着,好似一头困兽一般,焦躁地咆哮,无措彷徨!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自己也给父皇把过脉,明明只是严重了些的风寒和肝肾阴虚罢了,为什么会死呢?
皇甫宸冲到了军营的大门口,门口的守卫没有注意一个小不点,便不小心让他给跑了出去。
或许是上天见怜,心绪杂乱的他竟然没有跑错方向。他来到了南平国的边疆前,站在土坡上,看着南平国的军营挂起了白旗,那漫天的白色飘带,甚是刺眼。
“父皇…”皇甫宸见此,哪里还能骗自己说他的父皇没有死!双腿一,他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哪怕膝盖再痛,却也及不上心中的痛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仰起头,却挡不住开闸的泪水轰然落下,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经泪流满面。再低头的时候,那双原本清澈的黑眸便染上了无尽的仇恨,他握住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地上,哪怕拳头上的皮肉都破掉出了血,他也没办法停下来。
他恨,恨自己不孝,不能在父皇跟前伺候,恨自己让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恨自己的死亡,让父皇伤心至此。
他,更恨手毒死自己的母,那个据说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女人!哈哈!多么讽刺!
他知道,父皇驾崩的事情定然有蹊跷,绝对不会是他们的传言这般,因为经不住丧子之痛而病重驾崩。他知道,他的父皇是一个真正的帝王,是一代明君,绝不是个儿女情长的男人,即使因为儿子的死亡而伤痛,也绝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我皇甫宸与你们,势不两立!”皇甫宸双目赤红,他紧紧地握住双拳,像是要撕裂喉咙一般,仰头,狂躁地大喊出声,整个山头,都似乎能听到他恨入骨髓的吼声。
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与父皇的死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上天入地,他都要将这些人一个不留地杀干净!
皇甫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军营中的,当他走进宗政久寒的军帐中时,何湘已经等在了那里。
“你去哪了?我听人说,你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何湘皱眉,在他的映象里,皇甫宸虽不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但也绝不会这般急躁。
皇甫宸没有心情说话,他浑浑噩噩地坐到了椅子上,拿过旁边的水杯,默不作声地一口口灌了下去,可无论怎么灌水,就是觉得满口都是苦味,让他难受得还想掉泪。
“宝辰,你怎么了?”何湘本还有些质问的意思,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缓了口气,弯腰问道。
“我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皇甫宸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会不会原形毕露,他只能请何湘出去。
何湘见他这脆弱的样子,瘦弱的脸上满是惨淡的灰暗,虽然担忧,但还是退了出去,临走,说了一句:“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何叔叔,虽然不一定帮得上,但总比你自己憋着好。”他一直都知道,皇甫宸并不像普通的孩童一样过得开心,这几天来,也不见他怎么笑。
等何湘走后,皇甫宸抱住了双脚蜷缩在了椅子上,随着流出眼眶的泪水,双肩颤动起来。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父皇复活呢,父皇能不能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一次呢。
父皇,如果可以,宸儿想和你平分生命啊。
皇甫宸此刻是这样的后悔,悔不当初。如果他没有一味的想要那可笑的母爱,如果不是他的执拗,那他就不会接近皇后,不接近皇后,她就不会有机会害死自己,这样,父皇也许就不会死了。
“啪--”一声脆响,皇甫宸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苍白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个红色的掌印,他低声喃喃地骂道:“你这个蠢货,这个混蛋,你害死了父皇!你把父皇还给我!还给我…”说到后来,他颤抖着声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胸口一阵阵的痛,皇甫宸没有去理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头变得很昏很沉,视线也开始迷糊,下一刻,他身体向前一倾,倒了下去。
本站在军帐门口的宗政久寒身形一闪,接住了皇甫宸小小的身体,他将哭得差点断气的男孩抱在双臂之中,皱紧了眉头。
这七天,他其实没有离开军营,只是住在了另一处营帐,他在观察,他总觉得皇甫宸的身上有许多反常却解释不了的地方。
直到今天,他也依然没有弄清楚这个孩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听着怀中小家伙一声声地,口齿不清地喊着父皇亦或者是父王两个字,眉头皱得更紧。若说皇甫宸是在喊成王,他是绝对不相信的,当初知道成王死的时候,这小家伙可是一点都不在意。
那么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借尸还魂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皇甫宸身上发生的事情,却只有这样一个解释。从情报上看,他明明只是个成王府的无名庶子,懦弱可欺,胆小无能。可这个孩子,却心思敏捷,心计深沉,行事谨慎。他还懂医术,懂宫廷礼仪,谈吐方面更是时不时说出一些皇室贵胄家常用的字眼,比如用膳,更衣,安寝。
而现在,他喊了父王,或者说…父皇…
南平皇去世的消息传到军营以后,小家伙就失态了,那么,可不可以认为,这个孩子身体中的灵魂,就是南平皇的哪个儿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的疑问就都有了解释,并且顺理成章。
011◆ 做你父王(上)
宗政久寒低着头,看着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孩子,那张瘦得连婴儿肥都没有的脸蛋,端正清秀的五官,以及双手之中,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的身体。
难怪,总觉得宝辰这副略显清秀的容貌和他那一身无法掩盖的贵气相悖。也难怪自己会更喜欢他睁开眼睛的模样,因为睁着双眼的宝辰不似普通的小孩,他那双丹凤眼的深处总是隐藏着睿智和深沉的心计。
宗政久寒已有七分把握确定皇甫宸就是南平国的皇子,但他并没有把他和南平太子联想到一起去,在他看来,怀中的宝辰表现得再冷静从容,那都不过是早熟,他早已经认定了,宝辰的年纪不会比成王庶子大太多。
更重要的是,南平太子在良国军人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能和自己这位良国战神相提并论的形象。
传闻,这一位南平太子的长相妖艳无双,手段却是雷厉风行,颇受帝王宠爱的他从不持宠而娇,无时无刻不在为南平国百姓脚踏实地地办实事,谋福利,他在南平国人的心中,俨然是一位既定的明君。
传闻不可尽信,但其中的真实成分也是占了大部分的。
而这一个会哭得昏厥过去,让人看着心疼不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那皇甫宸呢。
当皇甫宸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就觉得头疼裂,忍不住,他低声呼出了一道闷哼,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宗政久寒见他醒过来,忙将他放到了椅子上,拿过了一旁的暖茶递给他,道:“喝水。”他的声音依旧冷,却不能否认其中的关心。
然而,才清醒过来的皇甫宸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了宗政久寒的铁臂,温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洒了一地。
“我…”皇甫宸看着地面上一滩的水,脑子这才完全转醒,他张了张口,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向宗政久寒,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颜。
宗政久寒头一次给人端茶递水,却被拒绝了,他有些发愣,心中稍稍有些复杂,倒不是说生气,而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见皇甫宸小鹿般闪动着的黑眸,扯了扯唇,尽量温和地笑道:“好了,本王没怪你。喝吧。”他说着,又去倒了一杯茶水。
皇甫宸这才接了过来,低头抿了一口,就不再抬起来。而低垂着的他的双眸瞪得很大,好似要将眼珠子给瞪得脱眶似的。
他知道了!宗政久寒一定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
皇甫宸紧紧地握住茶杯,狠狠咬着牙,让自己努力地平静下来,若不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重生前一般有力,他现在握着的茶杯恐怕早就碎裂了!
“怎么了?”宗政久寒看皇甫宸低着头,没有再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的就松了口气,他站在男孩的面前,弯下腰,想要去抬起男孩的下巴。
而这时候,皇甫宸却是自己主动抬起了小脸,那是一张清秀,瘦弱的小脸,平静中,带着一股子的决绝。
宗政久寒心中一惊,刚要开口,却被皇甫宸抢了先。
“我不是真正的成王庶子。”皇甫宸在宗政久寒的注视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弹,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视死如归一般,开了口:“如寒王所料,我的确是借尸还魂的。今年秋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在了南平皇宫里,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成了成王的庶子。”
宗政久寒微微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家伙会主动和他坦白,他回忆了一下,在今年秋天死去的,南平皇子是谁。…似乎,是十三皇子,皇甫玉,时年六岁。
皇甫宸也没有再说话,一双黝黑的眸子就这样瞪着他,黑色的平静之下是一波波无法抚平的不安和惶恐。
宗政久寒的眼力岂会差,他见小家伙这个样子,知道他一定是害怕极了,不禁下了心,伸手拍拍全身都在微微颤栗的孩子的肩膀,道:“好了,别害怕。既然上天让你再活了一次,那本王就不会剥夺你的生命。更何况,现在你身上留着的,是我良国人的血,你已经不是南平国人,更不是南平皇子了。”
皇甫宸的眼角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他忙眨了眨眼睛来掩饰这个小动作,然后爬上了椅子,站在上面,抬着小脸对宗政久寒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寒王既然说不会杀我,那我便相信你了。”
“呵!”宗政久寒冷笑,道:“小家伙还害怕本王诓你不成?”他面上冷肃,心中却觉得高兴,他就喜欢看小家伙这个算计的模样,没来由的觉得可爱。
“皇甫玉自然不敢。”皇甫宸面上惶恐,心中却是冷哼,宗政久寒虽是一介武夫,心思却很是细腻,阴谋诡计信手拈来,那一肚子的坏水,他敢打赌,绝对不比他皇甫宸的少!既是如此,他怎么能不小心防备着?
听皇甫宸自称皇甫玉,宗政久寒心中的疑虑便消散了七七八八,他难得地又露出一笑来,说了句长话:“听下人说,你是晌午的时候跑出去的,现在都到晚膳时候了,定是饿了,传膳吃些吧。”对于让皇甫宸吃饭这件事上,他有着不明缘由的执着,在暗处观察皇甫宸的这几天,也不忘叮嘱何湘提醒皇甫宸按时吃饭。
眼前的危机安然解决,心便松散了下来,皇甫宸眼神一黯,几乎是一瞬间,握紧了双拳,父皇…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皇甫宸的小手,他抬头,看到了那一双幽深得看不见底的黑眸,只听这黑眸的主人如此说道:“本王知道,你听到你父皇去世的噩耗,心中伤痛是正常,但逝者已矣,你只能接受。”他不懂如何安慰人,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干巴巴的,想再说点什么让小家伙展颜笑一笑,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皇甫宸看了宗政久寒一会儿,然后颔首点了点头,他抿着双唇,半响,低着小脑袋道:“我知道了。”他知道,自然知道!父皇不能再复活,那么,就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
在宗政久寒看来,皇甫宸这样子甚是乖巧,可若宗政久寒有机会看看他此刻阴寒无比的眼神,就会明白,他的丧父之痛已经深入骨髓,若想剔除,便誓要血流成河不可!
012◆ 做你父王(下)
军帐之中,有一个竖立在地上的铜镜,暗黄色的镜面中,照射出了一个身形矫健的十九岁男子和瘦弱无依的六岁小男孩。
皇甫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的心口忽然紧,又猛地放松,他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父皇已经驾崩,而自己也不再是南平国的皇太子,他现在,只是宝辰,只是宝辰…
这么想着,他的眼前一黑,便毫无预兆地栽倒了下去。
宗政久寒皱眉,长臂一捞,将小巧的孩童抱在了怀中,他探了探小家伙的额头,有点发烫。
“何湘,找徐军医来。”宗政久寒吩咐着,一边又将皇甫宸抱到了后面的大床上,用被子盖好后,仔细地端详起了这个小人儿来。
良国先帝在六年前驾崩,当时只有十三岁的自己,心中也是难过,可也不像皇甫宸一般,伤痛到昏过去的地步,但转念一想,宗政久寒又觉得,小家伙才六岁,受不住丧父之痛也是应当的。
“这么…喜欢你父皇吗…”
宗政久寒摸着皇甫宸额上的黑发,低低地说出声音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的认识,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憋闷,好像什么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般,不甘心,不乐意。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宗政久寒甩了甩头,将这些情绪都丢出去,然后抬头说道:“别跪了,给他看看。”
徐谦弯了弯腰,应了声是,然后靠近了皇甫宸,将他的手腕捏住后,沉吟了半响,道:“宝辰的体温偏高,是得了风寒,吃点药修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而从脉象来看,他这风寒,是怒攻心,又心中悲痛导致的,加上寒气入体,又心思郁结,这才病倒了。”他明明记得,这孩子中午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下午就这样了呢。
“下去熬药吧。”徐谦走后,宗政久寒又沉吟了半响,对何湘和李毅道:“对外宣布,宗政宝辰是本王的生儿子。”
“王爷!”何湘大惊失色,猛地跪在了地上,扬起轻微的尘土,李毅见此,也跪了下来,心中也觉得宗政久寒的这个决定不妥当。
宗政久寒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床上瘦弱的孩子,他突然觉得,如果让皇甫宸叫自己父王,那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事情,他很期待…
“王爷!”何湘见宗政久寒压根没理睬自己,不禁焦急地说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妥啊!宝辰乃是成王庶子,即使他已经不要这个身份了,可潜在危险还在啊!留下这个孩子,已是不妥,更别说,让他成为您的儿子…”
李毅被何湘掐了一把大腿,吃痛闷哼了一声,然后抓抓脑袋,道:“王爷,属下觉得何湘说得对。再说了,宝辰已经六岁了,是记事的年纪了,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是成王庶子的。而且,王爷您是皇族之人,您把宝辰当义子也就算了,这生儿子是要入皇室玉牒的,万万不可啊…”他说完,突然有些佩服自己,这么长一段话,真是难为自己了,晚上回去,可要喝一坛子好酒犒劳自己一下。
“收拾东西回府,本王要带他去看看咱们在平城的家。”宗政久寒明显是没听进去这些劝谏,他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里是良国的西南边关处,宗政久寒的军营就在平城的郊外,而作为一个王,还是先皇幼子,身份尊贵的他在平城自然是有座豪华的府邸的。
何湘和李毅跟了宗政久寒不少年,哪里不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无奈之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们应了声,便出去准备了。
皇甫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军帐之外只有巡逻兵的脚步声。他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不喜欢,相反,他很喜欢这种味道,而是这药味表明,自己又生病了。
他叹了口气,这破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健朗一点呢,好吧,他不该奢求健朗,应该希望健康就好了。这么想着,他就又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倒是学人叹气了?”宗政久寒的声音突然在大床的对面,倒是将没注意的皇甫宸给吓了一跳,顿时,他又感叹起来,自己这样的身体到底还能不能习武。
“寒王。”皇甫宸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干涩,说出口的声音也极不好听。
宗政久寒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喝。”
皇甫宸接过去喝了几口,又交还给了他,“谢谢。”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这里痛得简直要爆炸了,而且很明显的,他发现自己的体温正在不断地升高!
“以后本王就是你的父王,宝辰可以叫父王。”宗政久寒直接开了口要求,不过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希望再次拥有一个父呢,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比南平皇做的好,毕竟南平皇对他其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样,他只对他的三子皇甫宸好。
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难受之色的皇甫宸听到这话,不禁呆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虚弱和悲伤在宗政久寒眼里,就是不能缺少父爱的表现吗?而因此,宗政久寒就要做自己的父王?
他倒是不知道,堂堂的冷面战神宗政久寒什么时候这么博爱和同情弱者了。
“寒王说笑了,宝辰何德何能,岂敢喊您父王。”皇甫宸冷淡而礼貌地拒绝,额上却是渗出了冷汗来,全身像是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的痛楚,他实在受不住。
宗政久寒听皇甫宸这样的回答,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悦和失落,但见他额上冒汗,这些情绪就消散了个干净。他上前将皇甫宸扶住后,忙喊来了徐军医。
“怎么回事?”徐军医来之前,宗政久寒已经给皇甫宸服下了驱寒的汤药,他看怀中的孩子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禁焦急和心疼起来,这种不太熟悉的感情涌上心头,让素来冷情的寒王都不知所措了。
徐谦看着皇甫宸苍白的脸,全身冒出的冷汗,心中大惊,慌忙去查探了一番,了口凉气,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低声道:“王爷,这不是风寒,是天花啊!”
天花?!
宗政久寒轰然站起身,低头看向怀中挣扎扭动的孩子,一时间,竟然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立马下了令:“何湘,即刻回府,让府中的人先做好隔离措施。”说完,他就拿起了自己的狐裘盖在了皇甫宸的身上。
而当昏昏沉沉的皇甫宸听到自己竟然得了天花的时候,不禁瞪大了双眸,倒了一个气,昏死了过去。
013◆ 天花
天花是一种烈的,极易感染他人的重病,且几乎不治。
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这就是天花啊!
这一夜,整个寒王府兵荒马乱都不足以形容,大家都知道了寒王失散六年的生儿子得了天花这种几乎是不治之症的病,一时间,又是恐慌自己会被传染,又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少爷。
宗政久寒将皇甫宸放入了王府暖阁以后,徐谦也跟着进去了。面色凝重的寒王走出了房门,见何湘和李毅带着王府一众下人跪在了门前,不禁皱眉低喝道:“怎么,你们是要造反吗?”
“属下不敢!”何湘带头,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然后抬起红肿的额头,道:“王爷,天花之症,您是清楚的,您没有得过天花,易被感染。属下恳请王爷为了良国的江山社稷,为了属下等人,回军营去吧。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与徐军医一起,照顾好宝辰!”
何湘自己当然也没有得过天花,但比起宗政久寒,自己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和李毅都是被王爷手提拔上来的人,重用之恩,维护之情,让他们对宗政久寒有着绝对忠诚的心。
“本王之意已决,无须多言。”宗政久寒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听何湘的,但想起那张可怜的,紧紧皱着的小脸,感就压倒了理,他要自照顾那个孩子,他有预感,如果自己听了何湘的劝谏,那么他将和那个孩子错过一辈子!
皇甫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觉得身上闷得难受,细细密密的刺痛在身上不断地出现,他扭动了一下身体,顿时又白了脸,他想起来,昏迷前,听到了徐谦说自己得了天花…
天花!
如此一想,皇甫宸猛地坐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他翻查了自己一下,把了脉,又看了自己的胳膊,胳膊上已经有了三颗小痘,综合身体的这些症状,他也可以肯定,自己的确得了天花…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祸不单行,先是父皇驾崩,后是自己得了天花…也罢也罢,死了也好,好去见父皇…
他这样颓废地想着,突然又抬起头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他在想什么!他怎么能死了!绝不能死!他还要报仇!即使是死,也要先将那些人碎尸万段才行!父皇的仇,他不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