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青染满心狐疑望他一眼。临渊对冉淮的态度一向不友善,如今怎么陡然大转弯,居然肯住起冉淮的院子来了?
临渊对她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了,抬头砰在她额头上一敲,扯了个笑容道:“瞧什么瞧,那冉淮人虽不讨我喜欢,可这院子又没有错,咱们要恩怨分明。而且,那个姓沈的小丫头挺好玩的,一逗就炸,跟你差不多,也能解解闷。”
薄青染看临渊的目光立刻变成了鄙夷,“二皇子殿下,您还要不要脸?”一边占别人便宜,一边还大言不惭批评人家,最后还想调戏人家师妹,堪称败类!
临渊将眉一挑,笑容里是惯常的放肆,嘴里说出来的话威胁意味更是十足,“薄青染,你胆子又肥啦!敢这么说我?”
薄青染没好气丢给他一记白眼,临渊的手顿时伸向了她耳朵。
她捂着耳朵赶紧躲开,风从院中吹过,梨树上一只金瞳青羽毛的小鸟叽叽叫了两声,震翅飞离。
薄青染和临渊就这么在冉淮的书院里住了下来。
临渊在同烨铃传了信之后,便呆在院中整日整夜地调息养伤,那用功的劲头,数千年来从未有过,薄青染偶尔都忍不住好奇,这位还是不是游手好闲的二皇子。
相较之下,薄青染便闲得过分了些。
除了沈梨落来找她,她几乎没有别的事。太过无聊,她也学起了别家神仙的雅致,每天清晨接了露水煮茶,没事还做些模样狰狞的点心,待傍晚临渊出房间休息的时候,便摆在花架子下装装样子。
“薄青染,你这是学做贤妻良母呢?来来,给为夫端上来试试!”
临渊第一次见的时候,指着瓷碟里歪瓜裂枣样的点心将她恶狠狠嘲笑了个够。笑完了,还抖抖衣摆往旁边一坐,摆起凡间大老爷们的架势,那眼睛一斜薄清染,示意她将点心端过来。
薄青染恨不得将整个盘子扣他脑门上。
可盘子还没转过去,临渊手脚更快,一把将东西抄过手,笑着将那点心送进嘴里,没多久,一碟子卖相不佳的点心就快见了底。
薄青染瞧着奇怪,她本以为是自己厨艺精进,可她也拈了块点心丢嘴里,尝了尝,却着实没尝出什么美妙滋味来。
当时的她带着满嘴灰面渣子的味道,看着对面素来锦衣玉食挑剔惯了的临渊,他明明笑得灿烂,可她的心里却突然酸得没边。过往许多事从心底钻出来,她眼睛发涩,一张口,连声音都有点哑。她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真能吃进去?”
临渊脸上笑容不减,将最后一块点心丢进嘴里,搁下盘子,人往身后藤椅上一道,懒洋洋摇着,“这不是为了骗你也吃两块吗?”
薄青染愣了愣,正咬牙,临渊却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只见绿叶不见花的花架子,笑了笑道:“不过薄青染,我真得说说你,别说天界的神仙了,就是凡间的女子,有谁像你这么一无是处的?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脾气还拧得不行,就连这厨艺,也简直是见不得人,我要是你呀,都得羞愧。”
薄青染刚刚心里那点惆怅情绪立马飞走了,她瞪着临渊,正揣摩着该从什么地方下手,狠狠给这混蛋来点教训,临渊的话锋却突然一转。
“我瞧你这样,也只有我还受得了,反正除了长相不能改、性子臭这个事以外,厨艺什么的也还能练练。从今天起,每天下厨给为夫做点东西,多做几次,或许就能见人了。好在咱们有千年万年的时间,你什么时候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都等得了…”
无论多久,无论何时,好像只有他受得了她,好像也总是他陪在她身边。
薄青染看着临渊那张看了几万年的笑颜,再想想那夜红绡宫中、凤凰铜像之下华陵的脸,手指狠狠掐向大腿,却没有半点痛意。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过去。
不管是天后娘娘还是华陵,在这期间都没有半点动静。
薄青染和临渊在小书院中的生活平静安稳得有些不真实。
更奇怪的是,烨铃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薄青染的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临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每日修行调息,和她在花架子下喝茶聊天,这样的生活,有时候会让薄青染生出种错觉。她和临渊这样,怎么好似凡间那些寻常夫妇?
而这念头一冒出来,又被她狠狠掐死在脑海里。
她和临渊,打小就认识,这辈子什么都可能是,唯一不可能,大概就是做夫妻吧?且不说天帝天后断不会应允,就是她自己一想那场景,都忍不住抖了抖。
怎么想怎么违和。
又一夜新雨,书院内外梨树上的枯萎花蒂全数落尽,临渊身上的伤已养好□分。
沈梨落那小丫头一大早又来敲书院的门,兴冲冲地要带薄青染去听戏。
薄青染本就是爱玩的个性,沈梨落这小丫头在不为冉淮当说客的时候,其实挺对她的胃口,因此被这一拽,她便有些心动了。她问临渊,“你要不要一道去?”
同样爱凑热闹的临渊破天荒摇摇头,“你和小丫头去吧,那些看腻味的戏,我可没兴趣。”
沈梨落早盼不得甩开他,闻言一推鼻头做了个鬼脸,“才不要你跟!”
临渊笑了回道:“小丫头,别妄想把我家夫人拐走!小心我收拾你。”
沈梨落立马叉腰顶了回去,“谁怕谁!”
薄青染一脸无奈,瞧着他俩又斗了几句嘴,才将小丫头带走。
而他俩一出门,临渊转身回到院中,却猛地弯腰咳了起来。他捂着心口,眉头紧锁,咳嗽声一声压过一点,突然,他嘴一张,地上洒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他直起身来,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发白,可唇上血色却艳得惊人。
梨树之上,一只金瞳青羽的小鸟转了转眼珠,如往常一般展翅飞走。
临渊盯着它飞去的方向,伸手擦掉嘴角血迹,露出个冷笑。
“全都等不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要陪妈妈去外地医院复诊,大概需要一个周,最近工作和生活上都是一团乱,更新什么的依旧不定(努力实现双日更或者三日更…混蛋你自己好意思吗TAT),请姑娘们谅解
挥爪子滚走

34chapter 34
没想到真应了临渊的话,薄青染和沈梨落去看得这一出戏,当真腻味得紧。
戏台上的旦角扮相极美,唱腔、身段无一不佳,腻味的是那出戏文。
遇了薄情郎的女子,最终却放不开对方,只能凄凄婉婉唱一曲旧春光。
薄青染坐在席间,听那旦角依依呀呀,只觉得满心不自在。华陵的面容在眼前闪闪现现,分明是俊到惑人的面庞,却让薄青染恨得心间发疼。再一想记忆深处那面容模糊的少年,她望着台上,竟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起了身,中途离场。沈梨落也跟了去。出了门,她还没说话,小丫头压着刀柄先开骂,“什么破戏文,要让我遇上这负心汉,非得一刀斩了他!”
薄青染转眼看她,眼里不禁带了点怜惜。
或许人都是这样,在局外时拿得起放得下,等入了局,就算恨了一口气不受那糟践,心里也总有些东西无法全然放弃。好比沈梨落这丫头,嘴上说得狠,性子也够烈,可当日遇了那冉默,最终又如何?刀压在对方脖子上,也下不去。
许是薄青染目光中的怜悯太过明显,沈梨落有些奇怪地摇她胳膊,“青染姐,你干嘛这么看我,怪怪的!”
那因由薄青染自然说不得,赶紧扭了头,“没什么,刚刚想事情想出神了。”
而她这一扭头,却看见了戏园子外笑吟吟站着的临渊。
她一怔,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沈梨落也看见了临渊,她不高兴地皱眉,鼻子眼睛差点没挤在一块。
临渊瞧得分明,笑嘻嘻走过来,“当然是来接你呀,万一让这小丫头替外人把我家夫人拐跑了,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沈梨落浑身的毛立马炸了起来,气势汹汹就要向临渊开战。薄青染总让他们俩吵得脑仁疼,生怕这下又要闹一阵,赶紧将沈梨落劝走,然后同临渊往回走。
路上,她忍不住对这位二皇子殿下道:“临渊,你这戏也演够了,真上瘾了不成,成天和个小姑娘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你脸上臊不臊?”
临渊听了只当耳旁风,反而揪了她耳朵问,“怎么,你嫌本殿下配不上你?反了你个薄青染!”
薄青染偏头躲开,瞪着临渊伸过来那两指头,伸手扣住狠狠一拗,扭得临渊呲牙咧嘴。小报了仇,她赶紧溜走,临渊在她身后咬牙切齿。
“薄青染,你给我等着!”
薄青染回头糗他,“我又不是傻子!”然后溜得更快。
只是背了临渊,她脸上的笑容却黯淡下来。一些隐约的不安和愧疚感,让她觉得心上如有千斤重。
这一晚,他俩仍旧在花架子底下喝了茶乘凉,空中无月,星辰益发璀璨,薄青染和临渊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不多会她倦意上头,很快便耷拉了眼帘。
安稳了许久的梦中又有熟悉的笛声响起。
她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追赶着什么,前方的人背影十分熟悉,他的脚步太快,她一直在努力跟上,她都快要拽到他的衣袖,可到头时又差了几步。她焦急不已,突然间,画面一换,变作她在房里,有人站在她背后,握了她的手一笔一笔写着字,那字迹似铁画银钩,瞧起来颇有几分眼熟。她费力地回过头去,却只见一张模糊脸庞,同往日一样,看不真切。她伸手想拨开那遮挡视线的迷雾,笛声陡然停歇,那迷雾也随之散去,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华陵的脸庞。
她心头抽痛,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四周的温度再度升高,她挣扎着想要去从梦中逃脱,可华陵却伸手拽住了她,不让她逃离。她越是躲,那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就越强烈,犹如灭顶…
“青染,青染!”
有熟悉的声音在不断叫着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不断摇晃着,她费力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只见满空的星辰之下,临渊一脸焦急。
“我又做噩梦了?”
她全身僵得厉害,动动手指,也木得没有什么知觉。
临渊点点头,神色紧张。
她在临渊的搀扶下半坐起身,视线往身下一扫,这一看,她顿时愣住。
她躺的那张藤椅上,有着明显的火烧过的痕迹。睡梦中有火焰从身上溢出,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她自己也被火灼伤,这一次,显然是临渊施法护住了她。
她想起华陵说过的话--“涅磐之前,你会有七次小劫一次大难。”
她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藤椅,望着临渊道:“临渊,我的涅磐之劫,只怕没多久了。”
临渊看着她,没有说话,脸上连笑意也没有。
她犹豫了下,缓缓道:“临渊,你说…我会不会死?就像我父亲一样,在涅磐中化为灰烬…”
肩膀上突然一紧,临渊死死扳住她双肩。他手上力道很大,眼中颜色沉浓,淹没了太多的情绪。临渊突然一把将她压在怀中,她看不见他面上表情,只听他声音中带有怒气,“胡说什么,有我在,你怎么会有事!”
薄青染在他怀中险些透不过起来。
这一刻,她有些依恋这个怀抱。
如果说,她不惧怕涅磐之劫,不惧怕死亡,那是明显的假话。她记得幼时,有着通天神力的父亲也在三千业火中化为灰烬,她害怕步父亲的后尘。她在华陵和莫沅芷面前始终强撑了一口气,假装毫不在乎,可在心底,她却实实在在是害怕的。
临渊怀抱中的暖意,令她心里这种害怕的感觉更加强烈,她微微发起抖来。临渊将她抱得更紧,他仿佛想借这种拥抱,给予她支撑的力量。
“青染,你可是我家的小狗腿,你要是出了事,我多没面子?”
“所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薄青染听他的话声声入耳,一句一句,她死死咬着嘴唇,想将心底那些翻腾的惧意强压制住。
可那种来自心底的战栗却掩藏不住。
她只能靠在临渊怀里,借着那股暖意支撑,才能让自己不软下去。
第二日,天方明,薄青染便听屋外一声闷响。
她慌忙起身,推门出去,只见一道青色蛇影化了烟雾散去。临渊立在院中,手上拿着一张蓝色书笺。
她走上前,“烨铃有消息传来?”
临渊指间一点亮光跳跃,那蓝色书笺转眼化成灰烬。
她奇怪道,“怎么烧掉了?烨铃说了什么?”
临渊回过身来,面色如常,“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说冉淮已经离开妖界,而白泽最近动作频频,一再滋扰仙界,仙界派重兵镇守云雾山。”
听闻冉淮安然离开,薄青染心中放心了些,可听到后面,她却不禁皱眉,问临渊道:“你不打算回去看看,这样好吗?”
妖界无主多年,虽有四长老代为管辖,但妖界各族多各自为政,白泽初继王位,便动手滋扰仙界,大概是想要趁机立威。这个妖界新主,明显是野心勃勃的一类。华陵此时应当正在云雾山坐镇,临渊身为天界皇子,却在这关头逗留凡间,必定会惹众神非议。
薄青染的担心,临渊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无所谓地笑笑,“仙妖之间的纷争,有我没我,差别并不大。不过现在这个地方,我们暂时不能呆了。青染,我想了一阵,你涅磐之劫越来越近,咱们不如去蓬莱走一趟。”
薄青染不解,“蓬莱?不是冉淮的师门,去那里做什么?”
蓬莱之主云泽神君神力非凡,手中也有不少宝贝,或许对她渡劫有利,可他和天帝一贯不对盘,临渊过去,云泽神君还不一定会卖临渊的面子。
临渊并不在意,只道:“去了再说。”
他们说话间,屋外有什么东西吱呀轻响,临渊的视线不着痕迹往外一瞥,然后对薄青染道,“青染,咱们走之前,你是不是给那姓沈的小丫头留个信,免得她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薄青染眼神一闪,“我去给她留封书信。”转身进屋去。
她走后,临渊身形一晃,直接穿墙而出。
书院外,一道窈窕倩影立在门前,见他现身,不由娇俏一笑,“二殿下,久违了。”
临渊冷眼看着对方,语带不悦,“莫沅芷,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35Chapter 35
临渊冷眼看着对方,语带不悦,“莫沅芷,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面对临渊不欢迎的态度,莫沅芷丝毫不觉尴尬。
她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脸色不再是大限将至前的苍白,而变成白里透红的剔透。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衫裙,那颜色衬得她面色娇俏如春桃。她抬头瞥了眼旁边的梨树,浅浅一笑道:“二殿下连日日探视的妖怪都容得下,怎么就见不得我?”
临渊面上闪过不悦,并没有说话。
莫沅芷笑着将一根绿色羽毛丢出,道:“那青鸟日日守在这树上,二殿下莫非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它的来历?”
那绿色羽毛悠悠打个转,飘落地上,翠绿的色泽,与往日蹲在梨树上那只金瞳翠羽的小鸟身上的羽毛一模一样。
临渊的视线在那羽毛上停留了一阵后,重新回到莫沅芷面上。
“你监视我们?”临渊的口气很不好,“莫沅芷,我一直觉得你够聪明,会明白我的底线在哪里。”
“谈不上监视,只是瞧那小妖日日来得勤,好心帮二殿下盯着点。”莫沅芷以袖掩唇轻笑,一双秋水眼脉脉,在临渊身上打转,“而且…二殿下的底线,不就是薄青染吗?只要不针对她,你都容得下。说起来,你和白泽的品味…”
莫沅芷话未说完,只见临渊身形一闪,瞬间移到她面前。他的手狠狠掐上她的颈项,眼中冷意迸现,“别再多说一个字!”
临渊素来是玩世不恭的,即便动怒,也带了三分笑。
他几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和凶狠。
莫沅芷很快就给他掐得踹不过起来。她的脸色憋得通红,垫着脚尖拼命吸着气,如同一条渴水的鱼。她费力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音,模糊而又断断续续,“二、二殿下…巨梧之根…您、您还要不要了…”
临渊脸色微变,手上劲道稍微放松了些。但他没有放开莫沅芷,而是警告道:“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最好考虑清楚。要知道,我与华陵的关系并不好,我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诸多容忍。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莫沅芷右手手心托出了一件物品。
那东西呈深褐色,不过半个巴掌大小,模样如同寻常树根。可临渊一见,立即放开莫沅芷,手上光芒一敛,将那东西收入掌中。
莫沅芷毕竟是凡人之躯,经此折腾,临渊一放手,她便跌坐到地上。她狠狠吸了几口气,缓过劲来后,她抬头看向了临渊。
临渊已将那东西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看过来,脸上神色既惊且疑,“这东西果真是巨梧之根,是华陵给你的?!”
莫沅芷慢慢站起身来,她抚着脖子微微发笑。她的容貌清丽,平日笑容温婉可人,颇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可今日,她的笑容深处却有种得意感,仿佛算计好了一切,势在必得的得意感。她道:“这还要感谢二殿下赠送朱果的恩情。我有幸重聚魂魄,怎么也得想办法报答二殿下。这东西,你不是一直就想要吗?”
临渊深深拧了眉,他对莫沅芷,仍然存有戒备之心。
“你打什么主意?!”
莫沅芷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只小妖的身份来历,二殿下再清楚不过。白泽…”临渊的视线冷冷扫过去,她便笑笑换了说法,“那位既然派了手下日日盯着这个院落,定是盘算好了一切。只怕薄青染涅磐之劫到来时,便是他现身之时。他是个怎样的疯子,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二殿下应该比我了解…他要的东西,若没有到手,绝不会罢休…”
临渊将手中巨梧之根握紧,打断她的话。
“莫沅芷,你究竟要什么,直接说出来!”
“我的要求很简单。”莫沅芷视线越过临渊,悠悠飘向书院小门,“华陵此刻在云雾山坐镇,他和那位正斗得不可开交,分不出身。现在是二殿下你最好的时机。你有了这东西,便可以带着薄青染远走高飞。我希望你们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被找到。”
“这要求还真是简单。”临渊闻言嗤笑,笑容里满是讽刺,他道:“莫沅芷,别和我玩心思,我知道你恨青染。将巨梧之根亲手送上,只为了让我带她远走高飞…呵,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希望她在涅磐之劫中化为灰烬来得真一些。”
“我承认,我恨不得她在涅磐之劫飞灰湮灭。”莫沅芷嘴角往上挑,勾出点疯狂的味道,“可是二殿下,真到了那一日,除了我以外,谁会眼睁睁看着?你不会,华陵不会,那位更不会。华陵终究会将巨梧之根用在她身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倒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东西给你,让你带她走得远远的。这样,对谁都好。”
临渊将巨梧之根越握越紧,手心里的东西如火炭一般灼手,他却不肯放开。
他凝神想了好一阵,之后,他将东西收入怀,道:“交易达成,你走吧,别让青染见了你心烦。”
说完话,临渊转身准备回去,可这一转,他却愣了下。
书院的门不知在何时被推开,薄青染静静立在院中,从推开的缝隙中看着他们。
临渊眉头一挑,“青染,你什么时候…”
就在此时,身后莫沅芷带了点笑的声音又响起,“二殿下若怕她心烦,当初又何必将朱果送给我,助我重塑魂魄呢?”
院内,薄青染的表情平静得异常。
“住嘴。”
临渊头也没回,只将衣袖向后重重一扫,莫沅芷瞬间被扫翻在地。他快步进屋,按住了薄青染的肩头。
“薄青染,她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准听进去。”
薄青染素来沉不住气,此刻,她却只将眼帘微微一掀,抬头看看临渊,又看看外面的莫沅芷。她沉稳淡定的模样让人心惊,而她问出口的话,也和此刻的情形不太相符。
她问莫沅芷,“华陵可有随你前来?”

36chapter 36
“华陵可有随你前来?”
薄青染的问题令莫沅芷怔了下。
其实,在与临渊说话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薄青染的存在。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故意说出那番话,想让薄青染误会,朱果是临渊送给她的。
她想要的一向很简单,薄青染伤心愤怒,她就会感到高兴--哪怕自损三千。
只是薄青染的反应和她预料的完全不同。
一向冲动任性的薄青染,居然没有马上同临渊翻脸,而是询问她华陵的下落。薄青染在想什么?
莫沅芷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个性要强,即使心中带疑,可输人不输阵,并不肯在薄青染面前露了颓势。她笑了道:“帝君前些日子忙于为我重塑魂魄,耗损颇多。如今妖界白泽乱世,他要坐镇云雾山,自然不会随意下凡。”说到这,她微微一笑,视线在薄青染身上打了个转,缓缓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对于帝君而言,尚且重不过天界安危?”
莫沅芷这番话可谓刻薄至极,临渊听得脸色阴沉,想要动手赶莫沅芷走,可他手刚抬起,就被薄青染按下。
薄青染手脚冰凉,指尖也在微微发颤。临渊担心地看着她,可到最后,却只见她扯出个笑容。她点了点头,反问莫沅芷:“在华陵眼中,我是什么分量,我很清楚。可是莫沅芷,你似乎从来不清楚自己的分量?”